橫空出世90後 第2章 徐嘉妮 (1)
    徐嘉妮

    獅子座女生,最喜愛《卡夫卡全集》。曾獲得第十九屆上海市中學生作文競賽初二年級組三等獎,第九屆全國新概念作文大賽二等獎,第十屆全國新概念作文大賽一等獎。

    日光下的荒原——南非遊記

    7月8日星期二晴

    昨天花了一個晚上整理要帶的東西,搞得非常疲倦。先前總覺得時間還很多,不著急,結果好了,迫在眉睫了才開始抓狂。其實要帶的東西也沒有多少,最終都沒有塞滿一隻箱子。我不是喜歡累贅的人,只是很多東西讓我一陣好找——我把房間翻得亂七八糟,翻箱倒櫃都找不到防蚊水和防曬霜,幾乎崩潰。最後胡亂用T恤把千翻萬找才尋覓到的防蚊水包好後往箱子裡一丟,爬上床就睡覺了。

    一大早被鬧鐘吵醒,硬撐起來去刷牙洗臉——什麼也吃不下。

    我現在在浦東國際機場,很吵,玻璃幕牆外可以看到那些龐然大物起起落落。

    大家都不明白,從沒出過遠門的我為什麼突然要去那麼遠的地方。

    我把行李托運,隨身留下筆記本和筆,我特意拿了靠窗口的位置。安檢之後就無所事事,於是我開始寫東西,我想把這次旅行記錄下來——不僅僅依靠相機。候機室裡很安靜,我又看到剛剛注意過的一個白人小男孩,他六七歲的樣子,獨自拖著笨重的行李箱跑來跑去,熟練地辦登機手續。他看起來非常興奮,他要去的也是南非。後來的50多分鐘裡我一直在觀察他,猜測他去那裡的原因。

    上飛機了,我想好好睡一覺,因為昨天忙到很晚。iPod裡放著LizStory的《Welcomehome》,那是我今年聽過的最美妙的歌聲。

    7月9日星期三多雲

    當地時間上午10點38分,飛機降落在約翰內斯堡機場。出了機艙撲面而來的是陽光——能曬乾一切的、從地面反射而來的熾熱的金黃色陽光。日曬把土地烘烤得異常蒼白,摸上去堅硬而燙手。熱氣摻雜著某種植物特別的味道,這讓我想到了野草。許多對話,許多細節,讓我感受到自己身處他鄉,我能依靠的僅僅是護照與語言。扶手是暖的——無論空調溫度調得多麼低,這可能是我的幻覺。

    我急匆匆地拿行李,吃午飯,轉機。機場標牌看得我雲裡霧裡——差一點把時間搞錯。最後我決定,與其「雞同鴨講」問老外,還不如自己慢慢摸索。約翰內斯堡機場混亂不堪,拿著護照排隊的人幾乎把入境口堵住了。經歷了一大堆麻煩之後,我終於找到了去伊麗莎白港的班機的登機口,一個綠眼睛的長髮男生捂著腦袋也站在那裡,他一邊叫「Mumsaveme!」(媽媽救我!)一邊罵上帝,我忍不住大笑出聲,這是我在非洲的第一個笑容。

    等待的間隙,我跑到外面看機場,畢竟以後可能再也不會來這裡了。灰色的建築不特殊也不乏味,約翰內斯堡機場總給我混亂的感覺,我可不想在這裡過夜。

    這可能是我有生以來最匆忙的時刻,折騰了很久,終於感受到非洲的一絲陰冷。但是不管怎麼樣,我終於在非洲了。

    再次登上飛機時已經是下午兩點多,我從窗口最後一次俯視約翰內斯堡機場,雲層越來越厚,飛機飛往我的目的地伊麗莎白港。我覺得自己真勇敢——一直耳鳴還敢坐飛機。

    真是太巧了,坐在我旁邊的居然就是那個在登機口叫「Mumsaveme!」的男孩,他告訴我他叫Thomas,捷克人,這次特意利用夏季的假期來南非旅遊。我問他當時是怎麼一回事,他尷尬地指著頭上的紗佈告訴我說,他在旅館門口被人搶了,那個粗魯的歹徒打壞了他的眼鏡,直到衝到機場時他才發現自己的頭一直在流血。他鬱悶地撅撅嘴,我心想這地方果然不能久留。

    非洲的廣闊與安寧,有一瞬間讓我的腦海一片空白。下飛機時我精神極好——天知道我是怎麼一路睡過來的。我笑嘻嘻地跟機場工作人員說話,那個白白淨淨的女士樂陶陶地搖晃著腦袋,睜大眼睛說:「Yeah,yeah,certainly!」(是,是,當然!)——標準的英國口音,鼻音很重。

    姑姑開車來接我,坐在姑姑車裡時,我觀察車窗外,天空說不上有多藍,但是非常純淨,雲是灰色的。N2公路周圍林木茂盛,油菜花開得正旺。車輪幾乎貼著路邊行駛,我打開車窗,一股飽含水汽的鹹味撲面而來,我突然意識到這裡是靠海的。邊上其他車刷刷地飛速開過去——看來南非人也不怎麼守規矩,120邁的限速幾乎沒人遵守,高速公路簡直就是賽車道。我看不下去了,瞧一眼姑姑的儀表盤,110邁,卻似乎根本感覺不到。

    過了一會兒,車從公路上下來,拐上一條林蔭道,道路兩旁是高大的樹木和大片大片的草坪,樹影斑駁,草色泛黃,大概是夏天日照時間太長的緣故。想到接下來一段日子都要生活在這裡,我心中不免有些興奮。姑姑家在這條路的盡頭,牆面亞麻色,窗框純白色,是典型的荷蘭建築。院子裡種了幾棵蘋果樹,房門前有棵高大的不知道叫什麼的樹,我過去拍拍它的樹幹,很糙,很老,讓人安心。後來別人告訴我說這是馬望加樹,我馬上聯想到了那句話——淺色的樹身上有雷擊的傷痕,這是棵藏滿了蜜蜂和蜂蜜的古老的大樹,不過眼前這「位」顯然看上去自在得多。

    進了房間就覺得沒那麼熱了,田田堂哥穿一雙木屐,登登登地從樓上跑下來幫我提行李,看到我只有一個箱子之後他感到很驚訝,他以為我帶的東西會很多,他順手拎起箱子拿到我房間去。

    門廳的一面牆上貼滿了照片,都是這幾年生活的點滴記錄,照片的主角幾乎都是堂哥——堂哥種花,堂哥游泳,堂哥划船,堂哥坐皮划艇,堂哥在沙灘「城堡」上插上勝利的旗幟。我湊上去近看,姑姑在旁邊爽朗地笑,是那種自豪的笑。

    起居室裡的傢俱都是素淨的白色,傢俱多為木製,我很喜歡。沙發套和窗簾都是富有鄉村氣息的碎花圖案布料,牆上的裝飾條也是,電扇在角落裡呼呼地轉動。茶几上都是玻璃製品,花瓶裡插滿了白色月季。姑姑給我倒檸檬汁,我一看杯碟就知道是我喜歡的IKEA產品,我高聲表示讚賞。

    堂哥放好箱子從樓上下來,把樓梯跺得咚咚響——我真懷疑木屐的舒適程度,並擔憂其擾民的程度。

    我小時候和堂哥關係特「鐵」,以前他來我家,我們就一起跑到弄堂裡叫囂。他比我大6歲,我叫他田田哥哥,現在聽起來感覺有些女性化。他喜歡把我抱起來轉啊轉,還喜歡撓我癢癢。後來長大了我們反而變得有點拘束,他來這裡之後我們就更少聯繫了。

    堂哥滿面笑容地給了我一個擁抱,我還沒回過神來,他們家養的那條德國黑背就一下子跳過來,可把我嚇得半死。

    我覺得姑姑又變漂亮了,堂哥又變帥了。啊,我好像是那個唯一沒有變化的人。

    7月10日星期四晴

    我的房間在2樓,在整棟房子一個可愛的小角落裡,房間牆壁是大膽的柿紅色,裡面有一張白色的鋼絲床,這正合我意。姑姑似乎很喜歡白色,我也一樣。窗戶很大很低,坐在上面可以看到花園充滿生機的一角。

    床鋪很柔軟,床上非常涼爽。我一早醒來,發現牆壁顏色猶如唇膏,這讓我驚喜。

    我預見到陽光燦爛和充滿活力的一天。

    我換好衣服,想了想,然後把劉海兒用發卡全部夾到頭頂上去了,我的頭髮還很短,紮起來在後腦勺只有又細又短的一把。我下樓看到姑姑和女傭在準備早餐。

    剛才出了房間在走廊裡亂轉,差點「迷路」,我昨天應該好好記著上來的「路」才對,這房子的結構也太相似了。

    昨天晚上我剛躺下就聽到有悶悶的「敲」門聲,我問是誰,沒人回答我。我以為是姑姑,起床打開門一看,原來是吉吉,就是那只德國黑背。儘管它非常友好地想趴到我的膝蓋上來,我還是強忍住才沒尖叫出來——沒辦法,我還是有點怕它。

    早飯有粥——用的米不太一樣,還有雞蛋,烤麵包,果醬,火腿,水果,水果的味道很爽口。我告訴姑姑昨天晚上吉吉的事,她說吉吉經常這樣,總是在半夜偷偷摸摸到田田房間裡去。我們吃到一半田田哥哥才睡眼朦朧地從樓上下來,我跟他打招呼,他「虛弱」地揮了揮手臂。姑姑叫他快來吃飯,他歎口氣說,不要,我睡得太累了,我要坐在沙發上休息一下,我們都忍不住笑起來。

    田田哥哥四肢修長,丹鳳眼,他馬上就要大學畢業了,他最近閒得很。吃完飯他把我拉到他房間裡打遊戲,我很配合地敗下陣來。打了幾局我就放棄了,我說老輸沒意思,我寧願去院子裡澆花。田田哥哥假裝一臉哭相說,我讓你贏還不行嗎,雖然是假裝的,但是贏幾局還是讓我的心情變得非常好,哈哈!

    下午我讓田田哥哥陪我去看周圍的街道和人,他高興地答應了,姑姑說,她也正想這麼提議。田田去換衣服,我上樓拿包,我再次「迷路」,折騰了很久才下樓。田田假裝生氣地站在門口罵道,你個鬼丫頭在搞什麼東西啊?這麼多年了磨太太磨太太:上海話,指一個人動作慢。的本性還是沒變。我理直氣壯地告訴他原因,他哈哈大笑,是我不好,回來帶你看看這房子的結構。我們走到離門口幾十步遠的地方,他突然轉身,抬起胳膊指著房子說,生猛的荷蘭建築,1938年。我們又笑。

    街道空曠得令人驚訝,我們走在紅色的人行道上,太陽光給周圍的房屋鍍上了一層鮮亮的色彩。路上行人很少,小汽車在坡道上整整齊齊地排成一列,房屋也呈階梯狀一直延伸到街道的末端。放眼望遠處,隱約可見海浪「愛撫」沙灘上的岩石。

    我去不遠處的小店買巧克力,店主是個和藹的黑人老太太,她佈滿皺紋的臉,顏色像巧克力一樣,牙齒像一顆顆飽滿的珍珠。她不會說英語,但是能聽得懂。我拿著巧克力和她道別,她突然來了句「Goodbye,littlesweetie!」(再見,小甜妞!)

    田田說,他覺得我們最好快點開始吃,因為現在外面的熱氣像是從烤箱裡冒出來的。於是我們出了店門,坐在路邊太陽照不到的台階上吃起巧克力來。我太專注於巧克力了,沒有看周圍。田田滿口巧克力,含糊不清地說,多幸福,現在我們同時擁有大西洋和印度洋。我一開始不明白他在說什麼,不過後來我明白了。南非,安哥拉,津巴布韋,他有多迷戀陽光和沙灘,他就有多迷戀這些地方。

    生活始終是個充滿驚喜的禮物,我們開始唱歌。

    7月12日星期六晴

    昨天與今天,天哪,多麼奇妙的經歷。我親愛的田田堂哥帶我看了那麼多美妙的東西,他是我最好的導遊和同伴。我們或者在周圍閒逛,或者開車去鄰近地區看非洲廣闊的原野、群山、公園、街道、海灘、花卉、陽光。這裡與上海全然不同,這裡有更豐富多彩、更無拘無束的生活,這裡讓人心曠神怡。

    這裡每一寸泥土都吸飽了水分和綠色,每一塊沙灘都「吃飽」了陽光與歡笑,每一個人都擁有變幻莫測的未來。這裡讓我深切地感受到自然之大,生命之大,以至於此刻我把它們訴諸筆端,我的手仍止不住激動地顫抖。

    伊麗莎白港是南非最乾淨的城市之一,這裡幾乎沒有什麼高樓。它果真稱得上是全球最氣候宜人的地方,在「無與倫比的壯麗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荒涼相結合」的東開普省,這個港口展示了它柔和浪漫,卻又不失廣闊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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