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們只是截然不同的兩種女人，各有所長，又不可兼得。不管她們是否找到那個最重要的男人，張曼玉和劉嘉玲，她們一樣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走下去，各自傳奇，各自精彩。
２．花樣年華水樣流
渴望一個笑容，期待一陣春風，你就剛剛好經過。突然眼神交錯，目光熾熱閃爍，狂亂越難掌握。我像是著了魔，你欣然承受，別奢望閃躲。怕是誰的背影叫人難受。讓我狠狠想你，讓我笑你無情，連一場慾望都捨不得迴避，讓我狠狠想你，讓這一刻暫停，都怪這花樣年華太刺激，都怪這花樣年華太美麗。
——《花樣年華》同名主題曲
法國《電影手冊》雜誌這樣形容張曼玉在其中的表演：「……剎那間談話止住，目光聚焦在這位年輕女子身上。她昂首前行，微微笑著，賞心悅目。她那熟悉的面孔，熟悉的步伐，讓我們忘了一切，無藥可救。」
「她在戲中強壓淒涼的內斂演技精彩動人，與梁朝偉產生的化學效應使影片增色不少。」
「《花樣年華》裡細膩的表演體現了張曼玉大牌國際影星的藝術水準，26件頻頻輪換的旗袍秀把60年代的韻味推向極至。蘇麗珍的高貴、優雅、哀怨，張曼玉演來更是舉重若輕，不留痕跡。」
張曼玉自言：「《花樣年華》對我來說很重要，它應該是我戲路的一個轉折點。它讓我發覺自己原來也可以演這種很有『內心氣』的女性，而角色總與自己有相似之處，不過只是一部分而已，蘇麗珍的內斂與害羞與她最相似。」
1962年的香港。她是精緻從容的職業秘書，他是彬彬有禮的報社編輯。他們在各自配偶背叛的陰影下，本能地靠近，小心翼翼地壓制著自己的情感，沉悶壓抑的大提琴伴奏。狹長走廊裡不斷的錯身而過，頻頻碰面不知不覺中的情愫暗生。
蘇麗珍拎著保溫瓶走在仄仄小巷的石板路上，神情疲倦，身姿落寞。周慕雲在小麵攤上細嚼慢咽地吃著雲吞，表情沉鬱，眼神寂寥。
他們試探地接觸，有意無意地約會，一起看報紙，一起寫小說，一起修改討論。最為親密的鏡頭也不過是，陳太太靠在周先生肩上的背影，和一雙握在一起的手。
張曼玉的眼梢微微上挑，極膽怯，又極認真。她害怕夾雜著疑問和嘲弄的那些目光，房東太太簡單的幾句勸告就能打消她心裡追求幸福的渴望。她不敢和周慕雲同站下車，不敢和他撐同一把雨傘，她滿心緊張地奔赴，又掙扎猶豫地逃離。
如果有多一張船票，你會不會跟我一起走。
如果有多一張船票，你會不會帶我一起走。
生命就這麼交錯，然後分離。塵埃落定。
他不夠勇敢，她矜持顧慮，於是，只剩下分道揚鑣。王家衛說，那是一種難堪的相對，她一直羞低著頭，給他一個接近的機會。他沒有勇氣接近，她掉轉身，走了。故事就這樣收了尾。
王家衛使我們領略了曖昧的迷人力量，只是當時已惘然，他用自己和他的電影同時向人們拋出曖昧魅力的無限性。
暗燈光，長鏡頭，街頭喧嘩的熱氣騰騰的小吃攤，昏黃的街角路燈，小鍋熬成的芝麻糊，進門的繡花拖鞋和出門的尖頭皮鞋……當然，還有張曼玉掀起的旗袍風潮。
像是渾然一體，臨水照花。天藍底上繡大朵玫瑰花的立領短袖旗袍，綠葉配藍紅紫色花的旗袍，平淡無花的素色旗袍……旗袍最難穿，可是音樂聲裡，張曼玉搖曳的身姿，真美。
再沒人能比王家衛更加善於把握那種欲說還休的隱忍情懷，也再沒有人能像梁朝偉和張曼玉一樣默契地表現出那種壓抑又糾結的矛盾感情。在將近20年的修煉和經歷之後，終於有了周慕雲和蘇麗珍，有了這樣一出無可替代的花樣年華。
然而將時鐘往前撥一撥，回到命運大幕剛剛揭開一角的蒙昧時分，剛剛從無線藝員培訓班畢業的梁朝偉，和剛剛參加完香港小姐選舉的張曼玉，他們興高采烈地站在五光十色的娛樂圈大門前，懷著迷茫的夢想摸索著向前——在相識的最初，他們一定沒有想到，自己會遇到怎樣的人，擁有怎樣的生活。
是1984年的劈面相逢吧？最初的相見是在哪裡？逼仄冗亂的TVB後台，還是在閃著雪花的黑白小電視裡的驚鴻一瞥？
沒有「與君初相逢，猶似故人歸」的怦然心動，也沒有在時間的荒原上，不早不晚「原來你也在這裡」的喜不自勝。他們作為有潛力的新人有了合作機會，45集的電視劇《新扎師兄》。他是黃志傑，她是謝穎之，香港草根再普通不過的小兒女，歡喜，哀傷，愛情，理想。他們在屏幕上用力表現，那麼青澀，那麼投入。
那時候再想不到梁朝偉會成為老少通殺的「電眼」影帝，也想不到張曼玉會成為氣質優雅的影壇女神。他一出場就拖著老爸去服裝店買褲子，貪靚，虛榮，牛仔褲一定要那種緊繃得自己穿上都脫不下來的款式才滿意，躲在試衣間裡喊老爸，你來幫我一下啊！而張曼玉演的鄰家女孩連清純可人都算不上，塑料圓眼鏡足足擋住半邊面孔，黑，臉又圓，叉著腿坐，木訥又害羞。他們是戲裡的男女一號，以後會是甜甜蜜蜜的歡喜冤家小情侶。
張曼玉的父母很早就離婚了，梁朝偉也是跟著單親母親長大的孤獨小孩，可是相似的成長背景，也並沒有令那個時候的他們對彼此產生超越普通夥伴的特殊感情。梁朝偉的小女友是無線公認的美女曾華倩，張曼玉還迷迷糊糊地，和那個胖胖的髮型師糾葛不清。
有報道說，梁朝偉和張曼玉曾經因為合作《新扎師兄》，太過進入角色而真的產生了感情，梁朝偉還一度向媽媽傾訴過，說自己這一生，最愛的是張曼玉。不過這大概只是媒體的一廂情願而已，因為梁朝偉在回憶當時的那段經歷時曾經說過，那時候的自己自我感覺超級良好，初出茅廬，對自己的表演沒什麼信心的張曼玉根本不敢和他講話。合作完畢，他們仍像陌生人一樣。而梁朝偉，也並沒有對張曼玉特別的高看一眼：「那時她是選美出來的，我都沒有想到她後來能靠演戲演出頭。」
既然不熟悉，又沒有特別的好感，那麼合作結束之後，就一拍兩散便好。張曼玉曾經說過：「在拍《花樣年華》之前，我還沒有他的手機電話呢。」可見，那個時候的二人之間是真的沒有什麼。
張曼玉和梁朝偉第二次不算合作的合作，是王家衛的電影《阿飛正傳》。已經獲得過金像獎和金馬獎雙料影后的張曼玉飾演愛上張國榮的女孩蘇麗珍，而梁朝偉僅在電影結束時，有一段很長的鏡頭。
說來也有趣，香港最優秀的女演員，和香港最優秀的男演員，竟然到了1998年，才有了再次攜手的機會。這時候彼此都已經是今非昔比。
貪玩的靚仔眼神中有了深邃和癡情，「不怎麼會演戲」的兔牙妹也搖身一變成了纖瘦又有品位的國際影后。時隔多年，重新聚首，自然要重新拾起回憶，追溯一下過往。
據說梁朝偉曾經故意拿出《新扎師兄》的錄影帶給張曼玉看，張曼玉嚇得驚叫出聲：那是我嗎？以前的臉是圓圓的，兩顆小虎牙也沒拔，會不會太醜了？
除此之外，梁朝偉還回憶起，當初張曼玉有一場戲的表演確實十分出色，令他印象深刻。那就是二人之間的一場吻戲，吻得全身發抖的張曼玉讓梁朝偉覺得「非常有感覺」。
對於這回事，張曼玉還記得嗎？那是熒屏初吻，當然會記得。張曼玉也記起當初情景，笑言說自己發抖是因為害怕，不是因為有感覺。
這樣的追憶似水年華顯然使兩個人之間的感情親近了許多，在面對媒體時，梁朝偉也不免要為搭檔美言多多，甚至忘記自己曾經說過張曼玉那時不是很會演戲，改口稱「第一次與張曼玉合作時我已預感到她會是個非常好的演員」。並且，「這次在《花樣年華》中我發現她越來越專業。她不會為自己想太多，反而盡量為別人著想。當時有些戲我演不好，她不但不覺得會拖累自己，反而在一旁鼓勵我。這樣很難得，大家合作蠻愉快。」
在被問到「和梁朝偉合作拍片，你會不會對他產生過電的感覺」時，張曼玉也四兩撥千斤地承認了自己和梁朝偉的默契：「我和偉仔一起拍戲很多年了，大家之間有了很好的默契，演起戲來不用說會更容易出感覺。但我們只是好朋友。你想想，我在十八九歲就與偉仔合作，那時都感覺沒什麼，何況到現在這個年紀了。我每次拍片，男主角都不一樣，但我每次都能與我的『對手』合得來。在拍戲過程中我們會聊天、溝通。如果男女主角不合作，這電影怎麼拍呀？」
有時候人生就是這樣奇妙，同樣的兩個人，在不同時間，不同環境，不同階段下相遇，可能產生的感覺就完全不同。顯而易見的，通過《花樣年華》中的合作，張曼玉和梁朝偉，都在心中給對方留下了一個與眾不同的地位。
2000年冬天，香港《東方新地》記者跟隨梁朝偉與張曼玉搭上了從香港飛往北京的班機，據他描述，坐在頭等艙的兩個人狀甚親密地相互依偎，在飛機上的燈光變暗之後，張曼玉把頭輕輕靠在了梁朝偉的肩膀上。這名記者悄悄走近倆人的座位，發現兩個人共蓋著一床毛毯，梁朝偉的位子上有一隻水杯，上面有明顯的口紅印。多年以後，這位記者提到自己當年目擊的那一幕，意甚感慨地說：「他們應該曾經相愛過！」
梁朝偉說：「我想我不會用『動心』來形容我對Maggie的感覺，但我們真的很瞭解彼此，很聊得來。」他曾經向台灣媒體表示，有關做演員的一些酸甜苦辣，他會跟張曼玉交流，反而不會對劉嘉玲說。因為張曼玉和他一樣，拍戲時異常投入，對於這種職業的累，張曼玉能明白。相反，劉嘉玲在這方面常常抱有一種玩票心理，要讓她明白這些，就比較難一些。
張愛玲說，因為懂得，所以慈悲，當這樣優秀的一對男女之間產生了惺惺相惜的瞭解和「明白」，很難說，是不是愛情也同時滋生其間。
據說梁朝偉曾向周潤發請教，該怎樣避免自己陷入入戲太深的情況，發哥的建議就是拍完戲之後大家便一拍兩散，不要那麼多聯絡，以免戲裡的感情影響了真實生活中的判斷。對於這一提議，梁朝偉一直嚴格遵循，可是在《花樣年華》的拍攝工作結束後，他卻一反常態地頻繁地和張曼玉一同出入。同一時期，因為劉嘉玲的身邊也一直有不同的男性相伴，香港媒體一時間還傳出了梁朝偉已經和劉嘉玲分居的消息。這也似乎表明了，梁朝偉和劉嘉玲之間的感情出現了危機。
據說處女座的特點是非常感性、很重感覺，對愛情苛求完美、固執且專一、極度追求浪漫，正因為這樣，處女座的張曼玉才很容易陷入一段又一段的感情之中，而張曼玉的低調與不愛張揚，也使得人們很難從她這裡得到關於感情問題的回應，對於一段又一段的愛情，她最常見的表現，就是迴避和絕口不提。
但是即便如此，張曼玉也曾經言若有憾地和朋友提起過：「我覺得那是timing（時機）的問題，如果我們認識的時候，大家都沒有男女朋友，那麼或許，因為任何男女其實都有談戀愛的可能性，可是始終以來，我們從來沒有一個timing是大家都沒有男女朋友的，所以從來沒有想過我們是不是可以在一起。」
因為《花樣年華》的大熱，不僅掀起了一陣強烈的旗袍風潮，也使得張曼玉和梁朝偉的地位更加如日中天，無人能比。2001年的央視春晚，梁朝偉和張曼玉齊齊現身，合唱了電影《花樣年華》的同名主題曲。梁朝偉黑褲白衣，一雙電眼，風度翩翩，張曼玉紅色深V禮服搭配黑色皮草，頸上還有玫瑰花樣黑色裝飾，妝容濃艷，笑容款款。兩人各自出場，行至台中，伸手相牽。梁朝偉唱到「讓我狠狠想你」時，張曼玉便自然轉身向他看去，而梁朝偉望向張曼玉的神情也是蘊含深情。縱使是不言不語，兩人相視一笑的流動眼波，也顯示了心中深藏的暗流湧動。
關於梁朝偉和張曼玉之間的緋聞，在那兩年實在是傳得沸沸揚揚，奇怪的是，兩位當事人也對這段戀情抱著模稜兩可的態度，沒有做過多解釋，不僅不避嫌，反而緊接著開始在《英雄》當中的合作。據說為了這次合作，張曼玉還主動自降身價。難道真的是愛情至上，開心第一，錢多錢少沒關係？在拍攝期間，為了武打動作，梁朝偉從高處躍下時扭傷了腳。而原本答應去台灣出席兩周後的金馬獎頒獎典禮的張曼玉隨即推掉了金馬獎的邀請，雖然她給出的理由只是電影在拍攝當中，脫不開身，可是誰又能保證，其中沒有替梁朝偉擔心，不放心離開的成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