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草動 風吹草動  四
    我在大學裡有個同學華祖國,念的不是同一個系,在宿舍卻睡上下鋪,四年室友做下來也算是比較熟的了。畢業時同學中有點關係的都鑽營著出國,華祖國是從南方的一個小縣城考上大學來的,家中沒什麼海外關係,於是他走了一條跟我們不同的人生道路。

    那時大學生中普遍對現實不滿,思想上又找不到出路,所以大家都想出國,出不了國的也只想把日子過得好一點。沒人再對去機關工作感興趣,江城市委宣傳部來校招人,竟然沒有畢業生願意去應聘,最後聽說華祖國捨棄了留校的機會去了市委。同學們都說鄉下人腦筋不清楚,現在是發財比當官吃香的年月了。

    畢業之後我忙著出國,和華祖國聯繫很少,偶爾聽說他在市委爬得很快,先是入了黨,提升為宣傳部的一個副科長,接下來做過一陣市委書記的秘書。市委書記上調之後,帶了一套自己的班子進入進修班,華祖國也在其中,畢業後這批人都被安插在位置不高但握有實權的部門。若是找得到華祖國,他或許可以介紹一些關係給我。

    我翻出通信錄,打電話給舊日的同學,竟然沒人知道華祖國在哪個部門工作。最後找到他老婆上班的地方,那女人倒還記得我,說華祖國近日會回江城,要我留下電話號碼。

    第二天晚上華祖國把電話打來了,卻是要我這裡付費的,這種電話比普通的越洋長途貴好幾倍,我說華祖國告訴我你的電話,我打回給你。華祖國卻讓我去附近找個公用電話,教我如此這般,打越洋長途不要錢。

    我將信將疑地等在公用電話亭邊,鈴聲一響我馬上接起來,聽到接線員說是國內打來的對方付費長途,問我要不要接受。我裝著猶豫了一下說,好吧,接過來吧。

    聽筒中出現華祖國的聲音:「行得通吧,一點問題也沒有,為什麼去花這個冤枉錢,想聊多久就聊多久。」

    我笑道:「我來美國一年多了都不知道這一套,你是哪兒學來的歪門邪道?」

    華祖國驚訝道:「真的這麼老實?現在國內打美國長途都是這個辦法。」

    說笑了一陣,華祖國道:「老兄你不會光為了聊天才到處打電話找我的吧。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事就說吧。」

    我說是有點事,想請你幫我找幾個關係。

    「什麼樣的關係?」

    我說手上有一單生意,你有沒有國防工業方面的朋友、熟人?

    華祖國說他們那批人現在都在管事,有個進修班的同學在北方工業公司做副總經理。你要找什麼貨?

    我說能不能搞一批AK-47步槍?

    華祖國沉吟了一下,說:「燙手貨,你的下家可不可靠?」

    我說我只是牽個頭,到時美國有人過去直接談。

    華祖國說他要去聯繫一下,明天同樣時間同樣方法再通個電話。

    回去跟咪咪說發現個免費打長途的方法,想不想聽聽兒子的聲音?於是如法炮製,我先打給我媽,給了她公用電話的號碼,告訴她過十分鐘後打過來,千叮嚀萬叮囑一定得說讓對方付費的。掛上電話就跟咪咪跑去電話亭等。半個小時都過去了,電話還沒響,等得不耐煩了,回家又一個電話打去江城,我媽說她撥號時手直發抖,這把年紀了還沒做過犯法的事,雖說你們那兒沒關係,我家裡公安局上門可怎麼辦?

    我跺腳道:「媽,不保險的事我怎麼會讓你做。」

    我媽還是說違法亂紀的事她不能做。咪咪拉拉我的袖子,輕聲說老人的想法不同,沒必要為一個電話讓她擔驚受怕,還是聽聽兒子的聲音吧。

    看著咪咪在話筒上又是哭又是笑,我心中好像塞了一把草。作為一個男人,三十幾歲了還不能安身立命,連兒子都不能養在身邊,老婆憋了好久也不捨得打個電話,這口氣怎麼忍得下去。咪咪把話筒遞給我,要我跟兒子講兩句。

    我沒好氣地說:「一個六七個月的嬰兒,能懂什麼!」

    咪咪說:「聽他哭兩聲也好啊。」我沒理她,推門出去,摸出香煙點上,心想應該哭的人是我。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