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總統的中國「御醫」 第23章 間諜生涯(5)
    應該說,他在政治上仍然是一個未出徒的二級工,還沒有閱盡政治舞台上的殘酷與醜陋,更沒能看清那些掌權的大人物,玩他這個小人物於掌股之間的把戲!

    不過他開始思考一些問題:國民黨天天喊反攻大陸反攻大陸,到底什麼時候能反攻成功?

    但,答案如同霧裡看花,虛無縹緲。

    目睹板門店交換戰俘

    一九五三年的九、十月間,美麗的秋天穿過餘音裊裊的戰火硝煙,終於悄悄地來到了朝鮮半島。寥寥幾枝綠葉,點綴著被戰火洗禮後光禿禿的山巒……

    這場戰爭大約以死傷幾百萬生靈為代價,以南北雙方把原來筆直的北緯三十八度線,改寫成彎曲的S形「三八」線為結束。消亡的生靈永遠不可能再生還,但那些缺胳膊少腿、仍關在戰俘營裡的幾十萬戰爭犧牲品,卻繼續成為雙方爭奪的最後焦點。其激烈程度,絕不亞於戰爭中爭奪任何一個戰略要地。

    但是,絕非那些缺胳膊少腿的戰俘們,真就那麼舉足輕重,真就像皇太子一般備受寵愛,非要爭奪過來不可。

    這只是一種政治鬥爭的需要。

    事實也證明了這點。去了台灣的志願軍戰俘,有多少人流落街頭?成為一名不是乞丐的乞丐,弄得有家難回,有親人難見的狼狽境地?返回內地的志願軍戰俘,也同樣命運不佳,在那種極左思潮的年代裡,被俘的污點如同海絲特白蘭胸前的「紅字」,成為一種永遠摳不掉的恥辱與罪過,載入檔案,使他們再也難寫人生輝煌。

    交換戰俘,就在板門店那間後來進行了幾百次馬拉松式談判的簡易房裡。

    板門店距離漢城四十多公里。它位於北緯三十八度線上,遠離人煙,是南北雙方會唔的唯一地點。

    在這裡曾經發生了許多有趣的故事,但因離本篇主線太遠,不宜多多介紹,只能略舉一二以饗讀者。

    早在談判一開始,朝鮮這方就提出:以美國為代表的聯合國軍來談判,必須打出白旗,而且必須是國旗樣大的大白旗,否則就不與談判。

    無奈,每次來談判之前,以美國為代表的一方就開著轎車,扯著一面大白旗呼呼拉拉地招搖過市,然後才能坐到談判桌前與對方唇槍舌劍。

    插在談判桌兩側的兩面小旗,也發生過不少趣聞。

    在談判的簡易房中間,東西走向擺著一排鋪著綠絨布的桌子。這張談判桌一擺就是幾十年,近半個世紀過去了,至今仍在行使著它的特殊使命。桌子中間拉著兩條銜接雙方麥克風的電線,這就是延續至今的南北分界線。

    在桌子兩端,雙方各插著一面旗幟。剛開始談判時,雙方都插著一面象徵性的小旗,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一方的旗幟悄悄地大了起來,另一方的旗幟也跟著長起來。再後來,雙方的旗幟都變成了雨後的蘑菇,猛長,一直長到了棚頂。後來,雙方談判人員望著頂棚的旗幟,覺得堂堂一幫大人物坐在兩面偌大的旗幟下面談判,實在有失體面,有點像小孩子過家家似的可笑。於是,雙方又達成一致意見,規定各自的旗幟不許超過一定的規格。這樣,雙方的旗幟又都縮了回來。這才平息了一場談判外的小插曲。

    在交換戰俘之前,談判桌前坐好了各方首腦,有印度、捷克、波蘭、奧地利等中立國的「裁判員」。除此外,南北雙方都有諸多要員各坐一方。北面有中國人民志願軍首長、朝鮮人民軍長官。南面有韓國將領及美國為首的聯合國軍軍官。當然在南面這方陣營裡,少不了偽裝成韓方工作人員的國民黨特工。此外還有一大批記者。

    南北雙方首腦坐定之後,個個神情嚴肅,面色莊重,大有如臨一場激烈爭奪戰的架勢,等待著戰俘們的到來……

    韓晟昊以特殊記者的身份,曾多次目睹了爭奪戰俘的場面。當時,主要是爭奪朝鮮人民軍和中國人民志願軍的戰俘。

    當中立國的「裁判員」宣佈交換戰俘開始後,只見談判室的南門被推開(因戰俘營在韓國)了,一個身穿灰藍色俘虜服,背後印著PW英文字母的人,驚慌失措地走進來。他們一個個都蓬頭垢面、面無血色,拖著戰爭留給他們的紀念,有的手拄枴杖,有的吊著胳膊,有的四肢雖還健全但心靈卻飽經創傷,心驚膽戰地站在眾目睽睽的中立線上……

    進來的如果是朝鮮人民軍戰俘,中立國的「裁判員」就問一句:「你是願意留到南面,還是願意回到北邊?」

    那人就在慌慌張張的幾秒鐘裡,迅速地做出決定,說出自己是走還是留。

    是走是留將決定從南門回去,還是從北門出去?從哪個門出去就等於投奔了哪一方,也就決定了他今後的命運。

    如果進來的是中國人民志願軍戰俘,「裁判員」就問一句:「你是回中國,還是去大陸?」

    這句被美國「耍」弄了詞藻的問話,貽誤了好多人的選擇。志願軍戰俘們以為中國就是大陸,於是,淒惶惶地瞅一眼北面中國人民志願軍的首長,急忙答一句,「回中國!」

    結果,在他還沒有弄清「中國」和「大陸」到底有什麼區別的情況下,南門已經打開了,他被懵懵懂懂地拽向了另一個世界,從此踏上了遙遠的孤島,成為一個永遠被人瞧不起的內地戰俘,過著慘淡不堪的生活……

    後來,一些共產黨執政的中立國成員,終於弄清了中國語言的奧秘,認識到「中國」和「大陸」兩字之差所造成的誤解,這才改成「你是去台灣,還是回大陸?」

    這樣,那些懵頭轉向的戰俘們,才做出一個稍稍清醒的選擇,或是回內地,或是去台灣。於是,南北雙方就如獲至寶地把各自人員拉進自己的懷抱……

    有時,站在分界線上的戰俘正猶豫不決,拿不定主意,中立國的長官就拿出戰俘們的家信念給他聽,拿出親人的照片給他看。這使那顆彷徨的心會突然猛醒,大呼一聲「媽媽——」一頭向北門撲過去……

    北門象徵著內地。南門象徵著台灣。情況就如此簡單。

    交換戰俘時,最緊張的也許不是那些懵懵懂懂的戰俘,而是雙方的工作人員。他們以一種絕不亞於戰場上爭奪每一個戰略要地的緊張心態,分毫不讓地爭奪著眼前的每一個戰爭犧牲品……

    戰爭是流血的政治,政治是不流血的戰爭。這句話在這裡體會得最為深刻了。

    只要南門一打開,戰俘一進門,雙方的工作人員就瞪大了眼睛,立即就對那人急切地使眼色,打手勢,小聲呼喚:「過來過來!快過來!」有時聲音大了,中立國的「裁判員」不得不舉起毛茸茸的大手給予制止。

    後來,這場爭奪戰發展到進門之前,雙方都提前進入爭奪狀態。北面通過中立國人員,把志願軍親人的照片及家信轉給志願軍戰俘,以呼喚那些破碎的心回歸內地;南邊則直接向戰俘許諾,以「封妻蔭子」、高官厚祿等作誘鉺,誘惑一些人投奔台灣……

    韓晟昊以記者的身份,經常穿梭於戰俘之間,極力勸說他們投奔台灣。可是去台灣的終究不多。這使他既失望又惱火。眼巴巴地看著大批戰俘擁向北門,他覺得共產黨又贏了一把!他感到十分氣憤,把這種責任轉嫁到中立國的「裁判員」身上,認為他們有傾向性,向著共產黨一方,所以才出現這種局面,大罵他們「什麼他媽的中立國?純屬是共產黨的代言人!」

    向蔣介石進諫

    台灣的秋天很美,天高雲淡,萬物清純,是小島最美的季節。

    一九五三年秋天,國民黨的三百名天之驕子踏著迷人的秋色,集聚到台北陽明山革命實踐研究院,奉調來受訓一個月。

    革命實踐研究院的院長是蔣介石,可見該研究院在國民黨中的地位。

    來此受訓的三百名干將都非等閒之輩,皆為黨國棟樑。

    韓晟昊也在其中。

    但在這次受訓期間,韓晟昊卻有些與眾不同。

    每當課餘閒暇,其他人都三五成群地湧出大門,嘻嘻哈哈去找地方消遣,去發洩……唯獨他獨自一人,經常漫無目的地倘佯在小街林蔭路上,想圖個心靜,可耳畔,總會從一棟棟衛兵站崗的小樓裡,傳出嘩嘩的洗牌聲、嘻嘻哈哈的男女調笑聲,以及留聲機發出的纏綿悱惻的歌聲……

    每每聽到這些,他心頭總會產生一種莫名的失落,甚至一種煩躁。他不明白這種感覺來自何處。他常常會毫無來由地發出一聲「國罵」,「他媽的!」轉身離去……

    「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有時,他會莫名其妙地掏出自己心愛的馬牌手槍,對著什麼目標胡亂地開上幾槍,以洩心中的煩悶。但他理不出頭緒,他不知道這種煩惱來自何處?更不知如何才能排遣它?

    他很痛苦。

    一個月的受訓轉眼結束了。結業典禮那天,院長蔣中正親自接見了全體學員,並向全體學員訓話。訓話的內容無非是繼續灌輸那些堆積過多、早已造成消化不良的反共救國理論,末了還單獨接見了部分優秀學員。

    被單獨接見的人都欣喜若狂,覺得是蔣大「總統」對自己的莫大恩賜,是人生的最大幸事。因而每個被接見的人都激動不已,或哭或笑地一副激動狀。

    韓晟昊也是被單獨接見者之一。

    當他被人領進總統府一間古色古香的大廳裡,一身戎裝的蔣介石正端坐在沙發上,身後立著一排似乎是保駕,又似乎是秘書之類的人物,個個都一副謹小慎微的樣子。一見他進來,蔣介石微笑著示意他坐到對面的沙發上。

    於是,韓晟昊就同這位在中國歷史上風雲一時的人物,隔桌而坐,進行了一番面對面的長談。茶几上的茶杯裡飄溢出一股幽淡的清香,韓晟昊知道那是福建產的一種清茶。

    距離很近,對這位大人物的表情能看得一清二楚的。韓晟昊覺得,蔣介石的渾身上下無不透出一種笑而不露的威嚴。他明明在笑,而且還笑出幾分老年人的慈祥,但卻透出一種令人不寒而慄、深不可測的威嚴。韓晟昊不知這種威嚴是來自蔣介石的地位,還是來自他的臉相?總之,韓晟昊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到這種威嚴四射的人。

    其實,韓晟昊並不是第一次見到蔣介石了。

    在研究院受訓期間,這位研究院院長經常微服下訪,常常在學員中午進餐時,出現在餐廳裡,有時還會坐在同學中間,談笑風生地吃上幾口粗茶淡飯。

    但這樣面對面地相視而坐,還是第一次,所以使這位屢經生死、無所畏懼的特工人員,感到有些緊張,一動不動地端坐在椅子上,規規矩矩地等待著對方發問。不過,這種緊張狀態很快就被雙方的交談沖淡了。

    蔣介石開口的一番話,就像蔣經國召見那天一樣,又使韓晟昊微微一震……

    「韓同志,我知道你的整個家族都被共產黨搞得很慘,家敗人亡,妻離子散……」

    這位國民黨的頭號大人物,又把這位小特工的家族在土改時遭難的情況,如數共產黨罪狀般地數了一遍,而且還深表同情地歎息一聲,「嗨,何止你一家呀?」

    韓晟昊聽了儘管有些吃驚,卻沒有了那種受寵若驚之感。他只是覺得這些大人物的腦瓜子太厲害了,裝那麼多國家大事不算,還要把我一個小小特工人員的家庭檔案都裝進去,這腦袋該有多大的容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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