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總統的中國「御醫」 第10章 不堪回首的死囚生涯(4)
    當黑壓壓的二千多人往起跑線上一站,小早先越發顯得像駱駝群中的一隻小羊羔,更不起眼了。發令槍一響,一幫一心想考進大學校門的年輕人,不顧一切地向前衝去……可是有的人平時不愛運動,這次突然一拚當場就吐血了,有的暈倒在馬路上,有的大汗淋漓地甘敗下風,有的女生竟嗚嗚地哭起來……

    這時,只見又瘦又小的小早先擠在人高馬大的人群中,就像一個稚氣未脫的孩子,更像一條小人魚,游刃於人海裡,不氣不喘,輕鬆自如,越跑越快,最後壓倒了一千九百九十八名選手,僅以一米之差屈居第二。第一名是熱河省的安鴻儒,後來成為台灣方面的一名中將,任澎湖軍區司令部政治部主任駐守澎湖時折了一條腿,成為獨腿將軍。小早先衝向終點的剎那,全家人都高興得哭了。

    就這樣,韓早先考進了吉林市國立師範大學,成為該校年齡最小的一名大學生,也是長白縣的第一個大學驕子,學的文科。

    在大學裡,無憂無慮的他仍然十分頑皮,大哥哥大姐姐們都拿他當小弟弟,有事沒事讓他跑跑腿,傳遞個戀愛信什麼的。他總是樂顛顛地從命,一天到晚,東跑西顛地滿校園張羅。

    可是,他的單純卻招來一場橫禍。

    這天,他正在教室裡上課,突然闖進來幾個日本警察,不容分說,進門就把他像抓大螞蚱子似的給抓走了,帶進警察署就扇他兩個大嘴巴,打得他鼻口出血。

    日本警察說他是蔣介石特務,給國民黨的幹活!

    他感到莫大委屈,捂著血糊糊的嘴巴衝他們喊:「我才不是蔣介石特務!你們憑什麼打人?」

    日本警察根本不聽他申辯,鞭子抽得他滿地打滾。警察說他是反滿抗日的秘密聯絡員,經常為別人偷偷傳遞情報,逼迫他交待誰是他的領導人和接頭人?

    他邊在地上打滾,邊氣惱地沖日本警察大喊:「你們冤枉人!我從沒見過什麼情報,只給孫大姐送過幾回情信!她和體育科的張大哥在談戀愛。這算什麼情報?不信你問問他們?哎呀,疼死我了……」

    後來,日本警察對他進行一番詳細調查,發現他是一個毫無政治頭腦的小傻瓜,根本不知道自己傳遞的「情信」內容,只不過是個小盲從而已。關了一周也就把他放了。

    原來同系的孫大姐才是真正的國民黨員,她以談戀愛的名義向姓張的男同學偷偷地傳遞情報,選中了瘦小單純的韓早先當「通訊員」。他因此才被抓去吃了一頓苦頭。

    從此以後,他越發恨透了日本鬼子。

    他永遠忘不了那次「勤勞奉仕」……

    當時,在日本鐵蹄下慘遭蹂躪的中國人,除了受到敲骨吸髓般的經濟盤剝以外,還經常被拉去搞什麼「勤勞奉仕」。所謂「勤勞奉仕」,就是強迫中國人為日本鬼子無償地賣命,美其名曰叫「勤勞奉仕」。

    一九四五年六、七月份,就在他大學畢業前夕,學校組織一批大學生搞「勤勞奉仕」。日本警察把他們一百二十名大學生,帶進了長白山撫松縣與世隔絕的深山老林裡,逼迫他們幹著一種莫名其妙的苦差事。

    那裡老山老峪,荒無人跡,四周全是遮天蔽日的參天大樹……

    到山上以後,日本警察就用槍逼著學生去割山葡萄秧,割來一捆捆山葡萄秧放到汽油桶裡煮,煮得呼呼大開,再把山葡萄水用布過濾後,加上一種化學藥品,過濾出一種淡綠色的粉狀東西。這種叫「酒石酸灰」的東西很難提煉,熬一大鍋才曬出一點點。聽說小日本鬼子是用來做炸彈的,不知真假。這一系列的操作,都是在幾個中國苦力工人的指導下進行的。這幫天之驕子們個個形同苦囚,每天天剛朦朦亮就被狗子警察吼起來:「起來!起來!快快地幹活!」睡眼朦朧的學生就從陰暗潮濕的木房子裡爬出來,就著鹹蘿蔔吃一口發了霉的高粱米,極不情願地開始了一天的勞作:割葡萄秧、燒火、過濾粉末……頭上有遮天蓋地、不吸飽人血絕不收兵的蚊蟲、小咬、瞎蠓;腳下隨時可能爬出一條咬一口就會要你命的毒蛇;樹林深處隨時可能躥出一隻長著鋼刷舌頭,舔一口就會要你半邊臉的黑瞎子;身後更有幾隻黑洞洞的槍口時時瞄著你,隨時可能要你的小命……

    他們面對的就是這樣一個惡劣環境。

    學生們心裡叫苦不迭,個個恨得咬牙切齒,可誰都敢怒不敢言,誰都不想拿腦袋開玩笑。而且學生中還有二狗子,長著一副認賊作父的耳朵,專門到日本狗子那兒去打小報告,害得學生一個個都像蝸牛似的,都把自己緊緊地縮進沉默的蝸牛殼裡,誰都不敢露出一點兒稜角。

    唯獨韓早先是一座小火山,隨時可能爆發。

    他是負責燒火的,整天當火頭軍,沒完沒了地燒,燒了一鍋又一鍋,小臉造得像黑鬼似的。他個子小,抱柴草抱的少一點就會挨槍托子。他受不了這份窩囊氣,幾次沖日本警察立起眼珠子。要不是一位好心的大哥總看著他,處處不讓他爆炸,否則,真不知會惹出什麼亂子來呢?

    當時正是小日本鬼子完蛋之前,窮途末路中的日本鬼子正是窮凶極惡的時候,殺人是他們唯一的發洩。再說深山老峪的,殺個手無寸鐵的學生,不比踩死一隻螞蟻都容易嗎?

    有兩次,他的小命已經挑到了日本鬼子的刀尖上……

    這天他又挨打了。他經常挨打,腦袋上的大包一個挨一個,像丘陵似的。這次他實在嚥不下這口窩囊氣了,衝著日本警察破口大罵:「日本狗子,我操你祖宗!」

    這時,已經轉身離去的日本警察,瞪著殺氣騰騰的眼睛又轉了回來,端著刺刀就沖韓早先奔過來,眼看著刀尖已經觸到了他的小胸脯上,他還氣乎乎地傻站著呢。

    就在這生死攸關的剎那,只見那位大哥不顧一切地撲過去,一把推倒了韓早先,忙向日本警察磕頭作揖,連連求饒,這才倖免他一死。

    直到有一天,一個工人下山回來,突然報告大家一個天大的好消息,說日本狗子敗了!投降了!滾蛋了!大家頓時歡喜若狂,偷偷地奔走相告,心裡高呼萬歲!

    可他們哪裡知道,此刻,他們一百二十人的小命正攥在一個日本頭目的手心裡呢。只要他微微一點頭,這一百二十個生靈就永遠葬於深山老林裡了。

    原來,日本戰敗的消息傳來以後,幾個日本警察專程跑下山去請示上司,要把一百二十名學生全部殺掉埋在山裡,以求封鎖製造酒石酸灰的消息。但不知為什麼,那個掌握著生殺大權的頭目沒同意。大概是因為日本無條件投降,自己是死是活都無從發落,無心思顧及一幫學生了。

    於是,這幫在山裡苦熬了兩個多月,一個個像叫花子似的大學生,把手中的活計一扔,不顧一切地向山外逃去……

    「日本狗子——我操你祖宗——」

    「小狗子——你們終於完蛋了——」

    這積累了十四年的憤怒喊聲,久久地在山野裡迴盪。

    在回家的路上,韓早先看到人們到處都在狂歡,高呼光復萬歲!大罵日本鬼子王八蛋!法西斯!殺人魔鬼!被小日本鬼子踐踏了十四年的東北人,終於大出一口惡氣,可以放開喉嚨盡情地大罵一通了,再也不用擔心被殺被砍被抓了!

    結束了這段「勤勞奉仕」之後,還差半年沒能大學畢業的韓早先,被縣農業中學聘去當國文教師。到後來,他又心血來潮去當了幾個月的國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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