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艷如玫瑰 尾聲  一條小路曲曲彎彎細又長 (2)
    這裡需要提及的是,秦小多儘管曾是雷可的二奶,但她已主動斷絕了同雷可的關係並清退了全部贓物贓產,因此在凱達一案中她只作為證人出庭接受詢問。王阿蘭在擔任集團財務主管期間,工作雖有嚴重失職,但她在關鍵時刻冒著生命危險保護了吳凱等人犯罪的重要物證,對破獲凱達一案有重大貢獻,因此在退返吳凱「贈與」的房產、轎車之後,對她免予起訴。

    《6》

    據吳凱後來坦白交待,葉怡確係他一手策劃謀殺的。令我大為吃驚的是,此事的起因竟然是我和北極狼先後採訪過的那個女業主陳麗娟。怪不得她總是怪怪地拒絕我,拒絕一切調查。

    據陳麗娟交待,她為討好吳凱,減免租金,半推半就被吳凱拉上床之後,兩人的曖昧關係維持了半年多。期間陳麗娟告訴吳凱,葉怡正在業主中間收集凱達亂收費的情況。事過數月,中紀委便批轉了匿名的群眾舉報材料,要求省紀委認真查處。吳凱由此認定,葉怡是向他下黑手的舉報人之一。經他和雷可上下斡旋,花費近一百萬元買通了幾個主要辦案人員,終於把案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1997年春,吳凱認為案子已經風平浪靜,他決定幹掉葉怡,一是殺人滅口,二是殺一儆百。於是通過H市一個叫夜來香的三陪女牽線,花五萬元僱用了瀋陽臭名昭著的黑社會殺手劉富,讓他不管用什麼辦法,把葉怡幹掉,但絕不能引起公安部門的懷疑。

    5月24日夜,劉富親自駕駛一輛偷來的白色麵包車,把葉怡撞死在海濱路口。過後,他把麵包車改漆成藍色,賣給黑龍江省某縣一家鄉鎮企業。

    陳麗娟聽說葉怡被車撞死,心裡明白是因為她向吳凱告了密,才使葉怡遭此慘禍。她的精神受到極大的刺激,幾天後便退租不幹了。

    2000年8月,劉富和三陪女夜來香被逮捕歸案。

    第二天,小Q和阿蘭陪我來到海邊的石崖上,我含淚把葉怡姐的紅紗巾拋向潮湧不息的大海。我想,葉怡姐的一縷香魂終於可以安息了。

    《7》

    斑斕的秋色把梅島點染成一幅現代派風景油畫。層雲之下,海濤之間,粉紅色花崗岩別墅高高聳立在懸崖邊,遠遠望去猶如十八世紀的歐洲古堡,神秘而悠遠。

    米羅一臉陽光燦爛和孩子氣的驕傲,把我引進裝修一新的洞房。所有的陳設結構簡潔明快,以乳白色為主調,並且顯示出數字化生存的全部魅力。只要輕輕一按遙控,窗簾會展開或者合攏,燈光會變強或變弱,床和餐桌會自動從牆壁放下來或掀上去,壁爐會自燃或自滅,客廳吧檯會旋出精巧的酒櫃,書櫃的門會自動拉開或關閉……

    怎麼樣?一個夢幻般的童話世界,而你就是童話中的白雪公主!米羅挽著我說,眼裡閃耀著一個幸福男孩的全部光彩。

    當然,我說。不過,我不知道你是七個小矮人中的哪一個?

    現在我才知道你說的革命是什麼含義。米羅癡迷地望住我說,這幾個月我埋頭忙哥哥公司的設計業務,忙裝修,完全不知道你經歷了這樣一場可怕的暴風雨。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你竟然滴水不漏,完全是一副陽光女孩沒心沒肺的樣子,好像你的生活裡只有鮮花、友誼、愛情、微笑,好像你的任務只是向人間散佈香味……你怎麼把自己藏得那樣深?你真是個超另類,一隻狡猾的美狐,一個好得非常壞、壞得非常好的女孩!

    我說,現代美眉有一點壞壞的感覺,是對付人生的一種本事。你還是初出茅廬的大男孩,腦瓜裡只有直線和弧線、造型和圖紙,跟你說那麼多幹嘛。

    《8》

    北極狼:E-mail

    收件人:媚眼狐

    時間:2000年10月25日20時30分

    也許因為我不再憂傷?也許因為我不再記憶?那架手風琴已經沉默許久。今天傍晚坐在院子裡,望著秋風中旋旋飄落的丁香葉,我忽然想起了它。我走進藍色小屋,背起琴,輕輕一撥白色的琴鍵,一串音符珠子般落了滿院……

    靠在窗台,我唱起《山楂樹》、《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小路》……都是我一直那麼深情依戀的俄羅斯歌曲。唱著唱著,不知為什麼眼裡充滿淚水。你別得意,不是因為你,而是因為我自己。

    前些天,跟沈娜談起了你。對她,我不能迴避你隱瞞你藏起你。以往,你是睡在我眼裡的一朵白玫瑰。現在,你是我心中的一塊病、一處傷、一滴血、一行淚、一道難以磨蝕的刻痕。我很想把我幹淨、徹底、完全地在記憶中消滅掉,像灰塵一樣抹去。但做不到。我怕我會把你的影子帶進我今後的生活裡,所以我同沈娜談起了你。

    我說,我們是在一大幫狐朋狗友的胡鬧中認識的,那以後,我們曾經鬼混過一陣子,很長時間。

    我說,我很喜歡你,但不知道那是不是愛情,也許是愛吧,但你就像在我生活中飄來飄去的影子,我怕捉不住你,我不敢愛你。

    我說,你是個害怕結婚、害怕圍城的女孩,你還是想盡情享受青春、享受愛情而不願承擔生活的女孩,因此我們注定了只能是鬼混。

    我說,後來你走開,我走開,一陣風吹來,那一段歷史的門就輕輕關上了。

    沈娜默默聽著。末了她沉靜地說,我不管你鬼混過還是愛過,曾經就是曾經,曾經就是過去。我們擁有現在和未來,為此我感覺幸福。你哪?你感覺幸福嗎?

    我點頭說是,我感覺到了幸福。

    媚眼狐,這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以往我們在一起只感覺沉醉、沉迷、沉淪,還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憂傷,是因為我們清楚地知道,我們注定了沒有結果和未來。這是我們的致命傷。

    沈娜說,過去的一切都過去了,但都是朋友,什麼時候把胡曉嬋請來玩吧。瞧,這就是我愛沈娜的緣由——她的美麗,大度,還有善良和寬廣。

    如果有時間,請來我的藍色小屋,好嗎?記住,你還有一件重要的歷史使命尚未完成——給沈娜打分。不知你會給她最高分還是最低分……

    《9》

    雲淡風輕的秋,天高氣爽的秋,滿目金黃的秋。選了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選了一個流霞飛湧的傍晚,選了一個心平如鏡的時候,我來到有過我無數曾經的小院。小院裡依然寧靜著繁茂而涼爽的丁香樹,樹葉凝著墨綠或微黃,不時有幾片像被撕掉的日曆悄然飄落下來。院中間擺放著一隻矮桌,幾隻小凳,樹蔭後面佇立著藍色小屋,靠著木柵欄的舊自行車依然是一個車把灰,一個車把藍。

    圍桌而坐,我們悠然品著福建鐵觀音茶聊天。沈娜抱著雙膝,膝上放了一本法文原版書,一直在聽,一直在恬靜地微笑,不時插上一句兩句,不時給我的茶杯續水。她遠比北極狼說的要美得多,修長的身材,飄垂的黑髮,白淨的額頭,長長的秀眉,大而深沉的眼睛,彎而微翹的紅唇……

    平心而論,應該給她一個最高分。

    北極狼依然白皙清瘦,濃髮抵肩,一副清爽散淡的樣子,依然指間夾著紅河煙,每隔半分鐘或稍長一點時間吸一口。他淡淡地說這說那,說書說畫說新聞,然後,從房裡背出手風琴,用他特有的低沉而渾厚的嗓音輕輕唱起《小路》:

    一條小路曲曲彎彎細又長,

    一直通向迷霧的遠方,

    我要沿著這條細長的小路,

    跟著我的愛人上戰場……

    歌聲很深情,如泣如訴,在藍色小屋、綠色小院和夕陽流雲之間迴盪,像一陣憂傷綿長的風穿過我的身體,讓我的心輕輕顫抖。我想起那個胡鬧的生日晚會和我與他的「婚禮」,想起他在樹下等我的樣子和那個零亂的畫室,想起那個有月亮的夜晚和我口銜紅玫瑰的畫,想起我們相偎凝立的海邊和散漫而任性的三道關……呵,我們曾鬼混了那麼些日子,沒心沒肺,揮揮手就把青春和生命像風一樣打發掉了。

    分手以後,再沒聽過北極狼的手風琴北極狼的歌。

    曾經,琴聲和歌聲是他撫慰和親近我心靈的溫柔手指。

    現在,琴聲和歌聲是傷我痛我的溫柔刀鋒。

    我捧著茶杯,慢慢地飲,讓茶杯掩住傷痛的我。

    我起身。我微笑。我輕輕說。我走了。

    琴聲和歌聲,夕陽和落葉,時間和空間,一切定格,嘎然而止。北極狼放下手風琴站起來,沈娜放下書站起來。生活和生命會按照她自身的邏輯繼續下去的。我們沒有多少青春可以重來。我們誰都不能免俗。我們去尋找各自的開始吧。

    在院門口,我把長髮抿到耳後回眸一笑。向沈娜,向北極狼,我輕輕說,再會。

    《10》

    步出院門,我依然讓微笑凝在臉上,凝在眼瞳中,凝在夕陽裡。

    晚風中,我從容地走,優雅地走,決絕地走。我摘下胸前那枚用紅絨繩繫著的狼牙,捏在手心,空洞著一顆心義無反顧地走,走向深深的小巷深深的秋風深深的傷情。是的,我該離開這枚狼牙了,它陪伴和見證了我的曾經、我的淚與笑、甜與苦,現在它該歸於塵土了。

    我數著自己的步履,任淚水無聲地飄飛。5步,10步,15步,20步……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漸近漸重地奔過來響過來追上來。我沒回頭,依然在數,25步,26步,27步,28步……一雙大手突然擁住我環住我抱緊我並且猛烈地搖動我,搖得我裙裾飄飄,長髮亂飛。

    你搖痛我了,我說。我滿臉淚水。

    那枚狼牙飄著長長的紅絨繩,凝著最後的燦爛緩緩掉落……

    北極狼瞧瞧街石上那枚孤獨的狼牙,又深深望住我,哽咽,然後哭。

    曉嬋,你怎樣才會覺得幸福?請告訴我,他說。

    曉嬋,怎樣才會讓你幸福?請告訴我,他說。

    要不我們結婚吧,讓我們一起變老,他說。

    要不我不結婚,你不結婚,我們在一起混吧,混到天蒼地老,他說。

    要不我們逃吧,逃到海角天涯去,在那裡搭一個窩棚過日子,他說。

    要不我殺了你吧,我再自殺,他說。

    2004年1月,草於北京——哈爾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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