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盛博律師事務所。
會議室裡，方曉陽正在接待老客戶劉易斯。文傑在座。
劉易斯用英文說：「方，是這樣，我們公司遇到一件麻煩事。貴國的拉普凱公司想買入我們公司生產的精密儀器設備。我們是通過外貿代理公司簽訂的合同。我們按照合同給他們發了貨，可是他們卻一直不給我們付貨款。我們催促了許多次，他們一會兒說過幾天就付款，一會兒又說我們的貨物存在質量問題，一會兒又說可不可以少給我們一些貨款，這批儀器他們公司銷售得不太好。我們讓他們拿出證據證明我們的貨物有問題，他們拿不出。我們提議到有關部門就質量問題進行鑒定，他們也置之不理。我們毫無辦法，只好起訴他們了。」劉易斯氣憤地說。「這是我們的合同。」劉易斯將一份英文合同遞給方曉陽。
方曉陽認真閱讀了合同，並仔細辨認了合同主體以及上面的簽字和蓋章，然後用英文對劉易斯說：「你們這份合同是貴司與外貿代理公司簽訂的，並沒有提到拉普凱公司。」
「是，因為是通過代理公司進行的交易，合同直接與代理公司簽訂的，但是貨物是給拉普凱公司的。我們開始的時候與代理公司交涉，他們說他們只收代理佣金，貨物實際上是給拉普凱公司的，應該讓我們找拉普凱公司要。我們讓他們出面，他們也幫我們聯絡過幾次，也沒有結果。沒有辦法，我們只好直接找拉普凱公司聯繫。他們也承認他們拿到了貨物，可就是不給貨款。我們一定要起訴拉普凱公司。」
「你們和拉普凱公司之間有直接的買賣合同嗎？」
劉易斯搖搖頭說：「當時他們說必須與代理公司簽訂合同，但是實際上貨物給拉普凱公司，貨款也由拉普凱公司支付，就簽訂了這樣的合同。」
方曉陽耐心地解釋說：「你看，合同的主體是貴公司與代理公司，合同中間也隻字未提拉普凱公司作為最終用戶的權利和義務。另外，合同約定關於糾紛雙方提交國際仲裁委員會進行仲裁。」
劉易斯似乎傻了眼，這個合同與他當初想像的完全不同。他焦急地問：「那麼我們有什麼辦法解決呢？」
方曉陽鎮定地說：「因為貴公司與代理公司之間有買賣合同，又約定了國際仲裁，貴公司可以向仲裁委員會對代理公司提起仲裁。報關和收貨手續是代理公司辦理的吧。」
劉易斯點點頭。方曉陽說：「請把有關文件給我們看看。」
劉易斯又從一大堆文件中找出幾份文件遞給方曉陽。
方曉陽仔細確認了文件，肯定地說：「報關手續是代理公司辦理的。」
劉易斯疑惑地問：「那我們只能找代理公司了，可是拉普凱公司是最終用戶啊。代理公司僅僅收了百分之幾的代理佣金，他們沒有拿貨物，他們不會賠償的。」
方曉陽沉思道：「從法律關係上講，我們只能找代理公司，代理公司敗訴後，將貨款交付給貴公司。然後他們再向拉普凱公司進行追償。」
劉易斯考慮了一下，說：「那麼我們就這麼做吧。方，我們委託貴所作為我們的代理人向代理公司提起訴訟。」
一直擔任記錄的文傑忍不住對方曉陽投去敬佩的目光，心想，方老師總能很快取得客戶的信任。沒想到方曉陽卻說：「劉易斯先生，你們再好好考慮考慮。剛才我看了合同和報關單，這次糾紛的總金額是150多萬。你剛才還提到他們讓你們少收一點兒貨款。他們提議付多少？」
劉易斯想了想說：「好像是說打算付款100萬。」
方曉陽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劉易斯緊接著說：「我們的合同價款是150萬，只付給我們100萬，不僅利潤沒有了，我們還得賠本。」
方曉陽點點頭，繼續說：「不過我得把提起仲裁後勝訴的可能性和成本告訴你們，你們好好算算再作決定。」
劉易斯有些疑惑地點點頭。文傑也有些疑惑地看著方曉陽。
方曉陽沉穩地說：「從資料上看，目前貴公司的訴訟標的姑且算做是150萬。你們提出國際仲裁需要的費用大概是幾萬。律師費大概也是幾萬左右。如果勝訴了我們估計拉普凱公司自覺按時執行仲裁裁決並且向貴公司支付全額的可能性很小。這一點從你們多次的交涉可以看出來。再說，一旦提交了仲裁就等於撕破了面皮，從當事人的心理來說更不會主動執行仲裁裁決。那麼，我們必須向相關的法院提起強制執行的仲裁申請。法院受理我們的申請，估計又要收取執行費用。這樣訴訟成本是二十萬元左右。」
劉易斯聳聳聳肩膀，表示理解地說：「我知道訴訟和仲裁是要花費用的。」
方曉陽接著說：「另外，關鍵的關鍵是本次的仲裁對像不是最終用戶本人，而是中間的外貿代理，他們只收取交易額的百分之幾作為佣金。他們可能沒有能力代替最終用戶支付，或者即使有能力他們也不願意代替最終用戶支付貨款後再花大筆的人力物力去向最終用戶追償。而且他們是專門做外貿代理的公司，遇到拉普凱公司這樣的最終用戶可能也不是一家，遇到這樣的訴訟可能也不是一件，他們的償付能力不會太高。這樣，仲裁的裁決能否被執行還說不定。拉普凱公司已經提出支付給你們100萬元，你們再進一步交涉一下，不撕破面皮，也許會有一個好的結果。如果提交了仲裁，花費了大量的成本，結果還是個未知數。所以請貴公司從成本理論的角度好好計算一下採取哪個方式更好。」
劉易斯沉思了一會兒，歎了口氣，問：「方，你估計勝訴的可能性有多大？」
方曉陽想了想說：「從目前的資料來看，條件對貴公司有利。只是對方可能提出質量問題作為借口。從資料來看，發貨和進口是分批進行的。他們只是對某幾次的貨物進行了驗貨，有幾次沒有驗貨。但是根據合同規定，收到貨物2周之內沒有就質量問題提出異議，就視為貨物符合合同規定的質量要求。另外根據整體理論，我們也可以主張所有的貨物都是合格的。」
「哦，整體理論。」劉易斯重複道。
「當然，該合同適用的是中國法，而我國法律中沒有明確規定整體理論，無法直接使用。這個理論在西方比較流行。但是我們可以提出來。國際仲裁委員會的仲裁員水平都比較高，他們即使不直接使用，對於他們的心理也會起一定的作用。關鍵問題是合同規定，收到貨物2周之內沒有就質量問題提出異議，就視為貨物符合合同規定的質量要求。」
方曉陽有意地停頓了一下，給劉易斯一個思考的間隙。然後接著說：「從上面的分析可以得出結論，我們提起仲裁勝訴的可能性在85%以上。」
「是嗎？太好了！方。」劉易斯高興地說。
「但是，正如我剛才告訴你的，此案的關鍵不是勝訴的可能性有多大，而是執行此案的可能性，就是說貴公司收到貨款的可能性有多大的問題。」方曉陽再次提醒道。
劉易斯從剛才的興奮回到了冷靜。他想了一下又問：「方，依照你的意思，最佳的方案是什麼？」
方曉陽坦率地說：「我覺得最好方案是試一試和最終用戶拉普凱公司進行交涉。」
劉易斯感激地說：「謝謝你，方。這是我第一次遇到律師反覆給我分析成本理論。我如果不打官司，談判和解了，方律師不是掙不到律師費了嗎？」
方曉陽笑著說：「我們的目的首先不是律師費，我們的目的首先是解決問題。當然，我們不是慈善機構，不會無償勞動。如果你們公司決定委託我們提起仲裁，我們是不會不收律師費的。另外，還得提醒你，如果向法院提出申請執行，還委託我們做，我們還要收取一定的代理費用。而且，如果你們與對方交涉時需要我們出面，還可以委託我們。」
「好的，我知道了。我們回去以後再考慮考慮，再作決定。再次感謝你！」劉易斯站起來，向方曉陽伸出了右手。方曉陽也站起來和劉易斯握了一下手。
「另外，還有一件事情想麻煩你。」
方曉陽說，「不客氣，有什麼事情您儘管說。」
「方，我的好朋友大衛的公司遇到了麻煩。」
「什麼麻煩？」
「他們公司的商標被侵權了。我知道你在知識產權保護方面很強，就向他們推薦了你。」
「啊，謝謝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