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台故事365天 亥卷  酒趣之五 (6)
    只有老田明白事情有多麼嚴多,如果滯留半山,夜裡氣溫降到零度以下,很可能遇上暴風雪引起的泥石流,說不定會把客車衝到山谷裡去。那樣就沒命了。他甚至後悔沒有及早採取措施,比如請過路司機幫忙,或者讓過路車帶人先下山。可是眼下,一輛過路的卡車也看不見。在西藏這樣氣候和地理條件惡劣的地方,司機們都計算好了路程,一般都在天黑前趕到落腳點。

    大家又冷又餓,在車上凍得瑟瑟發抖。

    老田不得不採取「臨時共產主義」,讓每個人把可以吃的東西拿出來,實行「配給」。這辦法還真靈,有人拿出了餅乾、蛋糕,有人拿出了方便面、礦泉水。輪到朱兆林,他搖了搖頭:「沒吃的。」

    「什麼也沒有?」

    「只有一瓶酒。」

    「酒?那好啊,可以御寒啊。」

    朱兆林從旅行包內取出了那瓶酒。

    誰都沒有想到,這是一瓶茅台!

    小胡一把搶了過來,迫不及待地打開了瓶蓋。

    那香味啊,別說吃了,就是聞聞,也夠過癮了。

    老田說:「別動,一人只能喝一小口,剩下的給司機。

    那個年輕的志願兵聽說有酒,也來了勁,他出乎意料地說:「全給我吧。」

    眾人不覺一驚。

    面對一雙雙詫異的眼睛,他說:「車子沒油了,——」

    經驗豐富的老田立刻明瞭,他把酒遞給司機:「管用嗎?」

    「成!」志願兵第一次這麼胸有成竹,「我師傅就這麼幹過,酒裡有乙醇,可以代替汽油。」

    司機第一次露出了笑容:「貴州茅台是天下名酒,很醇,有了這瓶酒,我們足夠到山頂了。」

    酒緩緩地倒進了油箱。

    發動機果然重新響了起來。這聲音像一曲交響樂似的,讓人振奮。

    汽車終於開到了山頂,然後滑行到了山腳下,開進了羊卓雍湖邊的浪卡子兵站。車上人安然無恙。吃完熱騰騰的麵條,大家才發現,志願兵司機不在了。

    老田走出門外,看到那個年輕的志願兵還有車前忙碌呢。

    司機的雙手沾滿了油泥:「我在清洗髮動機呢。不然,明天就跑不起來了。」

    原來,酒精與汽油混用,對發動機有損害。但如果沒有這瓶茅台,就難以擺脫困境。

    這時候,眾人都出來了,一窩蜂地湧上來,歡呼著把司機抬了起來。

    可他連連喊道:「快放下,不是我,你們要抬的是他!」

    他?——他是朱兆林啊。

    朱兆林也被抬了起來,在空中拋上拋下。這是中國民間對英雄人物最常用的褒獎。

    朱兆林也連連喊道:「快放下,不是我,是它!」

    它?——它是那瓶化腐朽於神奇的貴州茅台啊。

    茅台酒在台灣閔凡利1985年3月的台灣,雖是花香鳥語,陽光明媚,可對黃立文來說,心裡卻冰涼如冬。黃立文剛從父親處回來。父親今年已經78了,現住在花蓮。父親祖籍貴州,是1948年跟隨蔣委員長來台的老兵。黃立文現住台北,是台灣立法院的立法委員,平常工作忙,一般是一個月去一次花蓮看望父親。黃立文上個禮拜剛剛看過父親,這次他又專門去花蓮,是專門去給父親送兩瓶酒的。說起這兩瓶酒,黃立文可是費了很大的勁才弄到。這對於在立法院當立法委員黃立文來說,不能不說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也不能不說是一件讓人啼笑不得的事,因為作為對大陸有著敵對態勢的台灣當局,拒絕著與大陸接觸。不光不允許三通,還不允許任何與大陸沾邊的東西。他們認為:只要是大陸的,都是他們的共同敵人,都和他們有著通天的大仇。並散播:聽大陸的消息,吃大陸的東西,那就是想大陸,那就是對黨國不忠,那就是黨國的罪人!他們不光不說大陸的一點好,還說大陸的食品低劣、有毒。別的不說,就說酒水吧,特別是名酒茅台,就是這麼好的人間佳釀,他們卻作為是共產黨糖衣炮彈,說喝了會令人鬥志消沉,肯定對黨國不利。因此,不成文地把此酒作為禁品。

    父親祖籍貴州,到了晚年,特別想念故鄉的山山水水。作為一個上了歲數的老人,離家已近四十載,人老了思故土,念故人,這是人之常情。好多次,父親流著淚對黃立文說:看現在這局勢,他想回大陸的願望看來是永遠實現不了了。要是在他有生之年能再喝上家鄉的茅台酒,就是死了,雖然不瞑目,可也心甘了。這兩瓶茅台酒是黃立文在香港托朋友買的,又托美國的朋友專門帶著這兩瓶酒赴台。這兩瓶酒能來台可是歷盡千辛,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父親雙手接過茅台酒,迫不及待地打開,倒了一杯一飲而盡。父親邊品邊說,是這個味。沒變,是這個味。

    父親老淚縱橫,他問兒子,這是真的嗎?這是真的嗎?我終於又喝到家鄉的酒了……看著父親那流滿老淚的臉龐,黃立文心裡久久地不能平靜……是啊,作為一種地方名酒,說起來,它和人頭馬、伏特加、XO不是一樣嗎?可就是因為是大陸製造,是大陸出品的,就和共產黨掛上了鉤,就不允許在台灣出售,這是什麼邏輯啊?哎,沒辦法,這就是政治啊!看著父親那稠稠的眼淚,黃立文暗暗發誓,只要有機會,他一定要爭取茅台酒來台!讓台灣的父老兄妹都能飲上這中華第一的人間佳釀!黃立文剛回到家,就接到張志鵬的電話,張志鵬是立法院的立法委員,是黃立文的大學同學。張志鵬也是一位很有正義感的人士,敢說敢做,和黃立文的脾氣相投,是黃立文的好友。張志鵬在電話裡說,他那裡正好有別人剛送他的一瓶好酒,請他過去品嚐。

    黃立文來到張志鵬家,張志鵬問他接到立法院的通知了嗎,說明天上午立法院要審議《懲治走私條例》。黃立文說接到了,並問張志鵬這條例不是起草很長時間了嗎,怎麼現在才審議。張志鵬說不知道,接著從裡屋裡拿出一瓶酒說,今天請你來,主要是請你來喝茅台的!張志鵬說,這瓶酒是一個干走私的朋友送的,你知道這瓶酒在我們台北黑市上值多少錢嗎?黃立文搖了搖頭,張志鵬伸出一個手指,說,一千美元!是啊,在大陸只是不到一百元的酒,就是因為當局查禁,所以價格才在黑市長到這麼高!張志鵬說著啟開瓶蓋,茅台酒的醇香馬上充滿房間,他抽搐了幾下鼻子說,真香啊!接著歎了口氣說,這麼好的酒,當局卻把他列為禁酒,不許進台,你說,他們跟共產黨有過節,這茅台酒只是一地方名釀,又沒招你惹你,你恨屋及烏,也太小肚雞腸了吧!黃立文說,是啊,當局怕共產黨解放軍可以理解,因為畢竟是他們把黨國趕到台灣來的,可現在連茅台酒都怕,也真是太可笑了!

    張志鵬說,我聽說,這次當局想拿茅台酒說事。以前茅台酒屬禁運品是個不成文的,沒有上了檯面,沒有寫到明文上,可這次我聽說要明文寫到條款裡。黃立文說,這太荒唐了,我們同是炎黃子孫,卻把自己家裡出產的東西當成禁品,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我們要為台灣的人民著想,絕不能讓個別人的陰謀得逞!張志鵬說,你說的這個話,也正是我想要說的!第二天,黃立文早早來到立法院。張志鵬早他一步到了。審議會是在立法院裡的最大的會議室裡召開的。九點一刻,會議開始。這次是審議《懲治走私條例》。執行主席陳先淮對這次審議的意義講解一番,接著,就其條例又進行了說明。有幾個委員就其條例中概念不明確,用詞不正確的地方提出了異議和修改。《條例》討論得基本都屬合大家的意願,接著,執行主席陳先淮就什麼是走私禁運的物品進行了逐個的提示和表決。

    首先說的是大麻、毒品,大家一致通過;接著又說槍支彈藥,大家又都一致通過。陳先淮看大家意見這麼集中,於是就說:「所有的禁運物品就是屬於對台灣人民的有生命危險和危害台灣地區安全的物品。我提議,被大陸封為國酒的茅台酒也要屬於禁運!」張志鵬問:「茅台只是一種水酒,就好比我們台灣出產的鳳梨和榴蓮一樣,是一種地方特產,為什麼要屬於禁運之列?」陳先淮說:「一喝茅台就會想大陸,我們的鬥志就會銷蝕,這樣肯定對黨國不利!」和陳主席穿一條褲子的張鴻學點頭說:「陳主席說的對,如果喝了茅台,就等於吃了共產黨運來的東西,那就等於中了共產黨的毒,就會讓人有一種罪惡感。

    茅台酒得列入禁運!」看著陳先淮和張鴻學一唱一和的蹩腳表演,黃立文再也坐不住了,他拍案而起說:「如果說喝茅台酒就會有罪惡感,就等於中了毒,美國總統尼克松暢飲茅台酒,日本首相田中說『茅台酒好喝』,豈不是也有罪,也是中了共產黨的毒?各位誰不知道,共產黨的拚死抗日,抗美援朝。那小日本、美國人誰不是和中國有著大仇大恨?!可如今美國人、日本人喝茅台酒都不會有罪惡感,我們同是炎黃子孫,同是龍的傳人的中國人反倒生出了罪惡感?這是什麼邏輯?」很多有著正義感的立法委員都贊成黃立文的觀點,說:「是啊,茅台酒是我們中華民族勞動人民勤勞和智慧的結晶,是我們中華民族的驕傲,我們自己人卻不能暢飲自己家人釀造的佳釀,這真是天大的笑話!」張志鵬也站了起來說:「大陸好的東西多得很,我們都不能吃,都不能用,那不是把大陸十億人都當作共產黨了嗎?」也有一些委員說:「我們的黨國怕共產黨,難道連他們的茅台酒都怕?我們的黨國也太沒有膽識了吧?!也太小家子氣了吧。

    "其實陳先淮和在坐的所有立法委員們都清楚,在台灣,不論平頭百姓還是黨政要員,就連蔣經國總統,誰不以能喝茅台酒為人生的一大樂事?誰的家不以擁有了茅台酒而自豪?只是在座的都是身為黨政要員,不能明確自己的態度罷了。黃立文和張志鵬的仗義執言,猶如在平靜的水面投下的一枚石子,一個上午,所有委員都就茅台酒不能屬於走私禁運物品進行了反駁和辯論。陳先淮一看場面失控,忙說:「既然大家都不贊同把茅台酒作為禁運物品,那咱們還是投票表決!」結果可知,投票表決時,不贊同的幾乎是全票。就連執行主席陳先淮,也投了不贊同票。當別的委員問陳先淮為什麼也投不贊同票時,陳先淮說:「你以為光你們喜喝茅台啊?我其實和你們一樣,也喜歡喝啊!」當天,立法委員們的爭吵經就在當地報刊的晚報刊發了,第二天,全台灣的報紙都對這一事件進行了披露。那幾天。茅台酒成了整個台灣議論的話題。茅台酒的爭論更勾起了人們對大陸的思鄉之情。於是,家家都以能購到一瓶茅台酒為樂事……(後記:1987年12月2日,第一批獲准返回大陸探親的台灣同胞,他們來到大陸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商場裡去買茅台酒,他們把茅台酒緊緊的摟在懷裡,熱淚盈眶……)

    失竊的茅台酒

    董益新

    一、

    車箱裡有些悶熱,窗玻璃上是霧濛濛的一片。祝壽喝了一口熱水,就把茶杯放到茶几上,又順手擦了擦窗玻璃。窗外的站房和站台上的行人正慢慢地往後退去,列車已經開動了。

    祝壽看看對面的年輕人,早脫了外衣,躺在鋪上悠閒地看報。祝壽這才想起,自己上車時忘了先把書從包裡拿出來。

    祝壽個矮,踮著腳尖,努力了好幾次,也沒把行李架上的旅行包取下來。祝壽正想脫了鞋子,踩到下鋪上去拿。這時,躺著看報的年輕人已爬了起來。年輕人說:「老先生,我來拿!」

    「那麻煩你了。」祝壽說:「閒著無事,我也想拿本書看看。」

    年輕人一伸手就把祝壽的旅行包拿了下來。祝壽很感激,趕緊打開旅行包找起書來。找著,找著,祝壽忽然「咦」地叫了起來。

    年輕人聽了,關切地問:「老先生,怎麼了?」

    祝壽搖搖頭說:「我包裡的兩瓶酒不見了。」

    「什麼酒啊?」年輕人好奇地問道。

    「茅台酒,我大哥送的。」祝壽的額頭上已沁出了密密的汗珠。

    「會不會你忘了帶呢?」年輕人提醒道。

    祝壽抹了一把額上的汗珠,搖搖頭說:「不會。前面我拿茶杯時還見過。」

    「會不會放在別的包裡呢?」年輕人又善意地提醒說。

    祝壽還是搖搖頭。祝壽說:「我就這一隻包呢。」

    「茅台很貴吧?」年輕人看祝壽焦急的樣子,不禁又好奇地問了一句。

    「錢倒不是太多,就一、兩千塊。」祝壽淡淡地說。

    「一、兩千塊錢還不多啊?我都可以再來貴州玩一趟了!」看來年輕人是隻身來貴州旅遊的。

    「錢倒沒什麼,只可惜它是我大哥特意托熟人從茅台酒廠批來的,市面上很難買到。」祝壽書也懶得拿了,一屁股坐到舖位上,又「唉」地歎了一口氣。

    祝壽出生在貴州綏陽,六十年代從中央工藝美術學院畢業後,被分配到山西工作,現在是中國美術家協會山西分會理事。雖然名氣不算大,可如今他的畫也是尺紙千金,求畫的人多著呢。畢業四十多年了,祝壽就回了兩趟老家。一趟是十年前為母親奔喪,這趟是給大哥過八十大壽。大哥老早就從仁懷打來了電話,說現在生活好了,不愁吃、不愁穿,就想在有生之年能和兄弟再好好見上一面。其實,祝壽也很想念大哥。祝壽兄妹五人,父親死得早,大哥十五歲就到鄰縣仁懷的酒廠當學徒,早早挑起了家裡的重擔。祝壽每每想起,腦子裡就不由冒出長兄如父這個詞。

    年輕人看看祝壽沮喪的樣子,就寬慰他說:「老先生,你先不要急。這趟是『貴州——北京』的特快列車,沿途小站都不停。既然你剛才都看到過茅台酒,那說明這酒肯定還在車上,肯定是有人乘大家剛上車忙亂時偷走的。」

    祝壽抬頭看看年輕人,覺得他的分析很有道理,不由問道:「你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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