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台故事365天 亥卷  酒趣之五 (1)
    茅台酒的滋味

    汝榮興

    老吳活了50多歲,惟一的喜好,是每天吃晚飯前都要喝一點小酒。

    老吳所喝的,也只能叫作小酒,因為他喝的,從來都是最便宜的酒——結婚前,為了自己的終身大事,他是捨不得花錢去買好酒喝;結婚後,雖然有一陣子家裡的經濟狀況也還算可以,但考慮到剛出世的女兒未來的幸福,他同樣不願將錢花在給自己買好酒喝上;而如今,由於老婆下崗在家,女兒在家待業,自己又只是老工人一個,所以,老吳哪怕是很想去買瓶好一點的酒來喝,也沒有這種可能了。

    不過,人就是這樣的怪:越是不可能的事情,便越希望它成為可能。這不,儘管心裡很清楚自己是只能將那小酒一直喝到黃泉路上去了,但最近這些日子裡,老吳卻是越來越嫌自己常喝的那種3塊錢一瓶的高粱燒太傷嗓子,也太沒那種真正的酒的滋味了,並且,在一個門外響著呼呼的北風,自己的腰痛病又發作得厲害的夜晚,老吳終於帶著那高粱燒給他的醉意,在他19歲的女兒春花面前,舌頭有點短地吐露了自己的願望:「我老早就聽說,聽說茅台酒才是,才是真正的酒,不知道啥時候,啥時候我也能,也能嘗嘗茅台酒的,滋味……」

    這樣說完,也不知道是高粱燒的作用,還是腰痛病的原因,老吳竟伏在桌上,「嗚嗚嗚」哭出了聲來,哭得他女兒春花那19歲的臉上,也滿是濕漉漉、亮晶晶的淚光。

    然後,老吳便一如既往地過著他那只有以小酒作伴的日子,他的腰痛病,也依舊會時不時地來一次不管你是受得了還是受不了的發作。

    這是既刮著呼呼的風,又下著淒淒的雨的一天。這樣的天氣,腰痛病當然是不肯輕易錯過的。好不容易站在車床前挨過了那八小時後,老吳便一手捂著自己那彷彿時時刻刻都有可能像炸彈一樣炸開來的腰,一手拎了瓶高粱燒,一步一挪回到了家裡。

    沒想到的是,就在老吳在飯桌前坐下,準備去開自己手裡的那瓶高粱燒的時候,女兒春花給他遞過來另外的一瓶酒,說:「爸,你嘗嘗這瓶酒的滋味吧。」

    「這——茅台酒?!哪兒來的?」

    「我買的。」

    「你買的?你哪來的錢?」

    「我,我找到工作了。」

    「哦,我家春花找到工作了!我家春花還給我買了茅台酒……」

    剎那間,老吳的腰,便變得如他幾十年來一直在擺弄的那些車床一樣的結結實實的了,外邊的風和雨,也好像一下子都停下來了。見父親這般的高興,旁邊的春花那19歲的臉上,就又一次佈滿了濕漉漉、亮晶晶的淚光。接著,她便不顧父親的堅決反對——高興過後的老吳,覺得女兒是萬萬不應該花那麼多的錢給他買這樣一瓶酒的,他還執意要女兒去把酒退回給店裡,好留著那錢為自己買條新裙子什麼的——打開那瓶茅台酒,倒上滿滿的一杯,雙手端著送到了父親的面前……

    就這樣,老吳總算是嘗到了那種真正的酒的滋味,那種「醬香濃郁、幽雅細膩、協調豐滿、回味悠長」的茅台酒的滋味。當然,這樣的一瓶酒,老吳是不忍心將它一次喝完的。所以,那天,老吳就喝了那麼一杯。老吳要留著它慢慢地喝、細細地品。

    李小天孝父

    尚慶海

    娘在整理李小天的包的時候,發現了兩瓶酒,就喊老頭子過來,說兒子給你買酒了。爹高高興興地跑了過來,一看,是兩瓶茅台。爹不知道這兩瓶茅台的具體價格,就知道茅台是好酒。就在這時候,李小天上茅廁回來了,爹張口就埋怨兒子瞎花錢,給他買這麼貴的酒。李小天一看這情形,心裡不由連連叫苦,這可是自己省了兩月的工資,買了準備送給單位的方廠長的,下班的時候去方廠長家,誰知道方廠長家沒人。正好是週末,就把兩瓶茅台塞進包裡提了回來,現在爹娘誤認為這兩瓶茅台是給他們買的,這可怎麼辦才好?總不能說是拿去送領導的,掃了爹娘的興吧?可如果不給廠長聯絡聯絡感情,這次廠裡裁員自己就有可能被裁下來。

    沒辦法,李小天乾脆豁出去了,說,這酒就是買給爹的,爹,您也嘗嘗這好酒是啥滋味。

    爹摩挲著茅台酒精美的包裝,嘿嘿直樂。

    爹問李小天,這酒老貴吧?

    李小天說,不貴,三十多一瓶。

    爹和娘一聽,直吸涼氣,乖乖,這得糶多少糧食啊?

    李小天在心裡想,幸虧我沒有實話實說,如果爹娘知道這一瓶茅台要三百多,那還不嚇的坐地上!

    爹娘生自己,又把自己養到二十幾,供自己上大學費了多大的氣,可自己給爹娘買過啥好東西?現在在那個破工廠上班,掙那麼幾百塊錢,還要看這個的眼色,那個的臉色,奶奶的!今天這好酒就讓我和爹開開洋葷吧!大不了自己下崗,去菜市場也整個菜攤子!

    李小天想到這裡,哧啦就撕開了包裝盒。娘想去阻攔都沒趕上,娘說,哎呀,這麼好的酒,就別讓你爹糟蹋了!

    李小天說,娘,您這說的是啥話?您給我爹炒個雞蛋,我陪爹喝個酒!

    娘不去,爹說,去吧老婆子,難得咱兒子有這個心,今個兒你也美兩盅!

    娘把雞蛋端了上來,李小天鄭重地給爹斟滿面前的酒杯,先敬了爹一杯。爹嘰溜喝了一小口,咂巴著嘴,說,這酒就是好喝,比兩塊錢一斤的皮壺大曲強多了!娘聽了爹的話,直拿手指戳爹的胳膊。

    李小天聽了爹的話,眼睛發澀,一揚脖子,就干了自己杯裡的酒。

    李小天不停地給爹敬酒,爹也不推辭,一瓶茅台很快就見底兒了。李小天又拆開了第二瓶。娘心疼得直咂嘴巴。

    爹帶點醉意地對李小天說,這酒我老頭子是越喝越想喝,可這麼貴的酒,可不能喝上癮啊!

    李小天慷慨地說,沒事,爹,以後兒子買給你喝!

    爹聽了兒子的話,盯著他看了很久,突然問他,你當官了?

    李小天搖搖頭。

    爹又問他,你摸彩票,發財了?

    李小天還是搖頭。

    爹沒再說話,李小天也沒再說話。

    晚上,李小天就睡在爹的隔壁,李小天心煩意亂,睡不著,都後半夜了,他聽見爹和娘還在小聲嘀咕著什麼。

    第二天吃過早飯,爹就張羅著要糶小麥。李小天問爹有啥事情?爹說沒啥事情,糶了省老鼠糟蹋。

    小麥全糶了,整整換來了一千塊錢。

    星期日下午李小天要回去的時候,爹執意要把那一千塊錢讓李小天帶走。李小天不明白爹是怎麼了,就對爹說,爹,我用不著,再說,我工作好好的,有錢花的。

    爹說,孩子,拿去吧,你一定遇到啥事了,要不,咋捨得買三十多塊錢一瓶的好酒?你沒聽人家都說「喝好酒的不買,買好酒的不喝」,你買這麼好的酒,一定是送人辦事兒的吧?在陪爹喝酒的時候,爹就都看出來了,難為你了孩子。這一千塊錢照這樣的酒咱買一箱送去,前途最重要,別心疼這倆小錢,把事情辦成才成啊!

    爹!李小天哽咽著喊了一聲。

    爹一輩子剛正不阿,做人光明磊落,他最痛恨送禮開後門等社會上這些不良的風氣,可今天為了兒子,他老人家卻要違背自己一生所遵循的原則!

    李小天接過爹手裡的一千塊錢,頭也不回地踏上了回城的客車。

    回去後,李小天沒再去上班,他辭職了,他不想為了自己所謂的前途毀了爹一輩子做人的原則。李小天在蔬菜批發市場盤了個攤位,做起了蔬菜批發生意,他要憑自己的努力,讓爹一直都可以喝上茅台酒!他還要告訴爹,「喝好酒的不買,買好酒的不喝」這句話要改改了,以後咱買的好酒,就是要自己喝的!

    五里觀春飯店

    吳野

    五里十八彎是這座山頭的名字。你站在路邊朝下望一望,腳底下就像有一位仙女舞著長長的彩綢,左一彎,右一彎,一彎一彎彎成了十八彎。當然,畫在大地上長長的曲線不是長綢舞,是與老輩子人額頭上煩惱的皺紋緊緊相連的坎坎坷坷的路。聽他們說,當年,諸葛軍師兵發中原,從這裡走過十萬兵馬,木牛流馬一夜運走千把石軍糧。山高路陡,也不知是怎麼運過去的。現在,卡車轎車輪子呼呼地轉,黑色馬路山頭一直蹓到山底,山路上不再寫著一個難字了。縣裡在山頂上建了個涼亭,成了觀風景的好所在。

    琅琅爹在那一棵黃山迎客松一樣彎著腰的老榆樹下面開了一間茶水亭,幾十年來,大碗的泉水山茶,就著自備的乾糧,很受馬伕們歡迎。待到琅琅接過營生,叮噹叮噹的馬鈴聲漸漸稀少,不必起三更準備草料,忙乎牲口的營生了。馬幫換了車輛,停車叫做「泊車」,車笛聲和野鳥的叫喚一唱一和,倒也熱鬧。琅琅把營業執照申請下來,改成了小飯館。鄉里的書法家喜歡,寫了一個招牌掛在門眉上,店名叫《五里觀春》。櫃檯上齊齊地擺著可樂、芬達、雪碧,鐵鍋裡炒菜飄著香。琅琅手腳勤快,店面乾淨,飯菜合口,好花招蜂,好店招客,生意日漸見好。這二年,傳說山泉有礦物質營養,司機們把車歇下來,大碗大碗飲山茶,還有人專門用塑料壺接泉水回家去煨蒙山茶芽。

    人往高處走,生意往大處做。琅琅托人運來兩卡車紅磚,準備等三月十五開春瓦匠師傅來,就砌新店房。把店盤大以後,招一個下手,紅案白案一起上。傍晚的彩霞像一匹姑娘家隨意解開的頭巾,琅琅把散在家門口的磚頭碼齊,四大垛,一垛一個人高。剛剛幹完,正在拍腳管上的灰土,怪了,院門口落下一大捆牛皮紙包裝得方方正正的物件。肯定是哪一個司機大哥拐彎時沒有打慢檔,把它甩了下來。琅琅趕緊走上前去,把它捧過來。傢伙沉得很,怕有六七十斤重。估計是整包信封或者什麼印刷品。琅琅把它墩在桌上,待失主來取。這時候,傳來一陣摩托聲,是那個風流小伙子皮皮。

    青青的雲,白白的雲,

    白雲裡有一雙黑眼睛。

    白雲不散風不止,

    搞不到妹子不收心……

    皮皮把摩托車支好,亮著他帶一點女聲的好嗓門,自編自唱著山歌子,悠悠地走過來。琅琅又想見他,又怕聽到他的聲音。他每次上山,總要帶來山底下芙蓉妹子的訊息。說芙蓉水靈,家裡種著十畝柑桔,住著明瓦亮窗的二層樓。芙蓉爹有次搭便車上山見過琅琅,喜歡琅琅的實誠,托皮皮來捎個信,商量約過好日子見見面。然而,這個皮皮就是皮,嘴巴像是開了蓋子的蜂蜜罐,一句比一句甜。每回到店裡來,喜歡什麼拿什麼,摩托後背箱蓋塞得蓋不上。問到與芙蓉妹子見面的訊,帽沿子不見帽頂子,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後天,總沒有一個准日子。

    皮皮把白手套抹下來,先抹左手,再抹右手,很氣派地朝桌上一摜。摸過一聽可樂,撕開鋁環扣,仰頭就喝。然後,打開摩托後車蓋,取出一包物件,是四瓶茅台酒。「琅琅,你可和我想到一起去了!你打算開一個氣氣派派的大飯店,我也準備借你的店面,托你代幾瓶茅台試銷一下,弄得好,我開一個財路,你這山村小店賣這種好酒也提高檔次!」皮皮不等琅琅同意不同意,把四瓶茅台遞過來。琅琅沒有推辭,幫他把酒放上酒櫃。酒瓶一端,有一點不大對勁:酒瓶是正宗的陶瓷瓶,商標卻印得模糊。皮皮站在一旁,玻璃珠子一樣靈活的眼珠子,一直跟著琅琅的動作和表情。發現琅琅有些遲疑,趕緊解釋說:「這是我家兄弟幫我從茅台倉庫裡批來的,絕對正宗,你放心!」。

    這個忙幫還是不幫?琅琅沒有吱聲,打算請一個內行的人問一問再說。皮皮看琅琅有些猶豫,沒有言聲,眼珠子又轉了一下,不急,先換一個話題,然後再繞到幫助代銷茅台的事兒上。這眼珠一轉,發現桌子上多了一捆東西:碼不準是琅琅的新生意。皮皮這個人遇事喜歡問到底。他把牛皮紙捆四面轉一轉,看看裡面究竟是什麼貨品。牛皮紙朝底下的一面翻上來,上面貼著一張茅台酒廠的商標。商標明光閃亮,無論紙質,或者圖案,自己那幾瓶酒都不好比。

    皮皮眼睛賊,只要有財路決不放過。把牛皮紙上的透明膠帶揭開,好傢伙!整整齊齊的茅台商標,估數一下,大約有八千張。「琅琅,你真有路子,跟茅台酒廠掛上鉤了!」。琅琅趕緊解釋,是酒廠的人不小心,失落在這裡。聽這一說,皮皮像是打了興奮劑,眼珠子慢慢轉,好戲要慢慢唱,眉頭一皺,計上心來了。

    「琅琅,你打算把店盤大是不是?」皮皮,掏出煙盒,慢悠悠地抽出一支。

    「琅琅,店盤大,我把芙蓉妹子給介紹來,她在前堂,你在後間,開一個夫妻店,這『五里觀春』裡掛上山野特色菜的牌子,你這輩子就有奔頭了是不是?」皮皮用打火機很氣派地把煙點上,又問。問完了兩個問題,皮皮才讓琅琅自己把答案想出來:需要錢!

    「琅琅,你我不外,不外就是兄弟。我不瞞你說,我有個朋友經營酒廠,剛剛這四瓶茅台就是他們生產的。酒的質量我拍胸脯保證,瓶子是五十元一隻的價格從各地收來的,商標請印刷廠高手仿,總也仿不像,到你這道關都通不過。你乾脆把這一捆商標賣給我,一元一張,我付給你八千元。有這八千元,你的小店就更氣派了!」。琅琅一聽,原來你是替假酒廠開路,讓我也入伙去坑人來了。皮皮見琅琅沒有應聲,以為他嫌少,趕緊改一個口氣:「兄弟,你無論開店還是娶媳婦都要錢,如果嫌少,我算拉你一把,按每張兩元算,我一次給你一萬八千,夠意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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