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歲時的愛情 第38章 愛情不會皺眉頭
    上高中時,我的同桌,也是我的好友自殺了,那年她16歲,她是為愛情,是為稚嫩的愛情而死的。她在遺書的最後,這樣寫道:

    「YY(註:她男友的名字,被我省略了,而我到現在還記得他的名字。我的女朋友,因他而去。但是,為了還在生活的他,我用了這個字母。我想,我的女朋友也是不想傷害他的,到死都不想傷害,只是點名痛斥了這一句。我必須考慮我女朋友的感覺),我今天終於死在你面前了!你滿意了吧?!」

    她的男朋友,一個25歲的人,我感覺他一直欺騙她,拿她的愛情當遊戲。

    課餘時間,我們三個總是在一起聊天,談得最多的是各自的理想——將來當作家!那個時候,他好像是在省裡一個什麼地方讀中專,偶爾寫點小詩。他和我們談海子、談顧城,又給我們大段大段地背誦舒婷的《致橡樹》:「彷彿永遠分離/卻又終生相依!」背誦到這時,他提高了聲調,我的女友就已經淚花晶瑩了。

    可我卻從他的朗讀中,看到了他的裝腔作勢。我也不知道,我那時的眼光為什麼就已經那麼狠了。我不相信愛情,儘管我從七八歲時起就讀小說了,雖然沒有愛情經驗,但愛情描寫看得也多了。我本是相信愛情的,也是嚮往愛情的,但我從他對她的行動中,就不相信愛情了。

    一次,我們三個人一起出去到郊區玩,回來時,她喊走不動,要他背。他蹲在地上把她背到背上時,我看到他的眉頭皺了一下。我感覺到了,他嫌她麻煩,他不愛她,愛是不會皺眉頭的。我也16歲,我沒有愛情,只好在地上走。但他皺眉頭的瞬間,永遠定格在了我的心裡,我為我的女友捏著一把汗,也為愛情捏著一把汗。

    我也曾試圖勸我的女友,不要相信他了。可我話剛出口,她就立即打斷,她不聽。她仍然是每次男朋友約她,她都帶上我。我們三個就像朋友。

    後來,他們倆就鬧了,我由於考大學臨近,就不再參與了,我期盼著我的課桌的另一半不再空蕩蕩的,但它就是空蕩蕩的。她為了他已經什麼都不顧了,大學不想考了,作家也不當了,她只有他了。

    再後來,她就自殺了。

    那是一個夏天的中午,放了學的我,匆匆地跑到醫院的太平間去看她。炎熱的中午,又去太平間,所以那個路上一個人都沒有,只有我的腳步和我的淚水相伴。我推開了太平間的門,我的女友蓋在了一塊白色的塑料布下,我拉開塑料布,我看到,她的臉依然的青春,依然的生動。就在這時,我眼前又出現了他男朋友背他時皺眉頭的畫面。我輕輕地對她說:

    「你為什麼這樣啊?他不愛你啊,他背你時皺眉頭了啊!」

    女友的死,影響了我,使我的愛情推遲了許多年。我曾一度地不相信愛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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