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量的慰藉+黎明殺機(007諜海系列1) 第32章 黎明殺機 (6)
    「當然。哨所下面還有一條小冰川,漂亮極了。不過,那裡有很多裂縫,所以我們必須繞過它才能爬上去。」

    「好的。」思邁爾斯少校若有所思,眼睛盯著奧布歐伯森那佈滿了汗珠的後腦勺。他想,這傢伙完全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孩子,幹掉他就像是放倒一根木頭一樣容易。現在唯一讓他傷腦筋的就是怎樣把那些東西搬下去。他能不能把那些金磚背在身上?它們可能裝在一個彈藥箱或者裝在一個古色古香的盒子裡。只要箱子足夠結實,他就可以在下山的時候讓它順著坡溜下來。

    之前從地圖上看路程並不遠,可是走起來卻那樣漫長。在他們越過森林線後,太陽出來了,天氣於是一下子變得非常炎熱。四處都是怪巖和碎石。

    他們走到最後一堵峭崖時,那令人恐懼的灰色怪石直刺頭頂的藍天,剛剛爬過的小徑上的碎石順著山坡隆隆地滾下去,增添了不少險惡的氣氛。他們赤著上身,滿身是汗,汗水甚至沿著身子和腿淌進了靴子。儘管奧布歐伯森是個瘸子,他走得卻很快。在一條湍急的水流旁他們停下來喝喝水,擦擦身子。對思邁爾斯少校健康強壯的體魄,奧布歐伯森很是奉承了幾句,只是此時的思邁爾斯少校滿腦子都充滿了夢想,於是信口開河地說,所有的英國士兵都有這樣的身材。

    休息片刻後,他們又接著攀登。登上光禿禿的峭壁並不是太難,哨所或者說是登山者的小屋就修在山脊上。已經有人在峭壁上鑿著蹬腳的石穴,偶爾還能發現幾根敲入巖縫的鐵樁。但若是他單獨來的話,那無論如何他也找不到這條小路。選擇路線比想像中的要困難多了。他很得意自己帶了一個嚮導來。

    奧布歐伯森抓了一塊岩石,想要找一個支撐點,但這塊巨大的岩石在多年的雪凍霜打後已經松碎了,於是手一抓上去,便滑動著,轟隆隆地滾落下山。幸好他急中生智,抓住了旁邊另一塊岩石,才避免自己滾下山去。這隆隆聲提醒了思邁爾斯少校一些事。

    「這附近有人住嗎?」他看著石塊滾下山後,問道。

    「不可能有的。直到庫弗施泰因附近才有人煙。」奧布歐伯森回答道。他指著那光禿禿的山峰說:「這裡缺水,又沒有牧草,除了登山的人偶爾來之外,不可能有人來。而且,戰爭爆發後……」他說了半句,突然不再接著說下去。

    繞過了犬牙交錯的冰川地,現在到山頂就只剩最後一截路了。思邁爾斯少校特別觀察了一下路旁冰隙的寬度和深度。很好,是下手的好地方。在他們頭頂,或許可往上爬一百英尺,山脊的背風處下面有一座被風雨剝蝕的小房間。思邁爾斯少校估計了一下斜坡的角度,非常不錯,幾乎是垂直的。

    現在動手好還是過一會兒好?他最終決定還是稍微等一會兒為好,最後一段路究竟應該怎麼走還需要奧布歐伯森的嚮導。

    從山腳爬到那間小屋,剛好用了五個小時的時間。思邁爾斯少校說他想放鬆一下,便裝著漫不經心的樣子沿著山脊向東邊走去。兩旁是奧地利以及巴伐利亞特有的景觀,現在他卻無暇欣賞。他數著自己的步子慢慢走。到一百二十步的地方,有個圓錐形的石堆,像是為某個逝去的登山者建立的紀念碑。

    這時,思邁爾斯少校恨不能立刻搗碎它,用最快的速度挖出下面的珍寶。當然他沒有這樣做。他拔出了手槍,將子彈壓上膛。然後,走了回去。

    這是海拔一萬多英尺的高處。天氣寒冷,奧布歐伯森正忙著在小屋中生火。

    思邁爾斯少校努力控制著自己,不能讓奧布歐伯森感覺到自己的心思。

    「奧布歐伯森,」他用歡快的語氣說,「能出來介紹一下這裡嗎?這兒的景色可真不錯。」

    「當然,少校。」奧布歐伯森走出屋子。出來時他伸手從褲子口袋中掏出一個紙包。從中取出一根看著很堅硬的臘腸,遞給了少校。「這是我們自製的燻肉。」他不好意思地說著,「咬起來有點費勁,但味道很好。」他笑著說,「看起來像西部電影裡人們吃的那種臘肉。」

    思邁爾斯少校斜著眼瞅了一下。之前,看到這東西也許他會覺得噁心。

    他說:「先把它放回小屋裡吧,我們待會兒回來再吃。到這兒來,我們在這裡能看見因斯布魯克嗎?」

    奧布歐伯森彎腰回了屋,很快又走了出來。思邁爾斯少校緊跟在他身後。

    奧布歐伯森邊走邊講,用手不斷地指著各處的風光。

    很快他們來到冰川上一塊突出的岩石上,這時思邁爾斯少校拔出了左輪手槍,在距離奧布歐伯森兩步左右的地方把兩發子彈射進了他的腦袋。

    奧布歐伯森立刻跌倒在地,並從懸崖邊跌了下去。思邁爾斯少校有些不安地向懸崖邊走過去。屍體在巖壁上晃了兩下就掉到了冰川上,但並沒有落到思邁爾斯所預想的地方——冰縫裡,而是掉到了一個陳年積雪的半坡上面。

    「媽的,倒霉!」少校狠狠地咒罵了一句。

    槍聲在群山裡久久地迴響,很久之後才慢慢消失。思邁爾斯少校對那個掩藏在白雪中的模糊的黑色人體看了最後一眼,便匆匆離開了。還有更重要的事等著他去做。

    他跑到了那個圓錐形的石堆前,迅速挖掘。他先用手把粗糙的大石塊掀開,把它們滾下山去。他瘋狂地幹著,就像是有魔鬼在逼迫他那樣。他的雙手開始淌血,可他似乎一點兒都沒有感覺到。石堆只剩下兩英尺了,但什麼都沒有發現。突然,石堆中露出一個金屬製箱子的邊緣。他又搬掉了幾塊石頭,終於整個箱子都露出來了。那是一個完好的德國軍用灰色舊彈藥箱,上面的字跡仍然很清晰。直到此時,思邁爾斯少校才感覺到有些累了,而且雙手開始疼痛。他激動地坐在堅硬的石頭上面,腦子裡不斷浮現著豪華汽車、豪華別墅,香檳酒、魚子醬、首飾公司、去蒙特卡洛渡假的快樂日子、還有一套新鐵頭的球棒等等無盡的玫瑰色的美好畫面。

    思邁爾斯少校坐著,雙目盯著那灰色的箱子。整整有一刻鐘,他完全沉醉於夢想之中了。一會兒之後,他看看表,得意洋洋地站了起來。他需要抓緊時間消除證據。箱子的兩旁各有把手,思邁爾斯少校握住把手,使勁提著,心裡估計著它的重量。戰前,在蘇格蘭的時候,他曾捕到過一條四十磅重的大馬哈魚,那是他平生所扛的最重的東西了。而這個箱子比大馬哈魚起碼要重兩倍。他只能從石塊中把它挖出來,放在石堆旁邊的草地上。他用手帕拴著一個把手,十分笨拙地把這笨重的箱子拖回小屋。他坐在小屋前面的石階上,眼睛緊盯住箱子,一面撕咬著奧布歐伯森剩下的煙熏臘腸,一面仔細考慮著怎樣把這個價值五萬鎊的箱子弄下山去,並且藏到一個安全可靠的地方。

    奧布歐伯森的煙熏臘腸是真正的登山食糧,又肥又硬,還有一股濃烈難聞的大蒜味。因為吃得太急,一些臘腸渣甚至塞到了思邁爾斯少校的牙縫中,感覺極不舒服。他用火柴棍將它們剔出來,吐到地上。

    從現在起,他就成了一個罪犯。他的罪行與殺死門衛搶劫銀行的罪行毫無差別。唯一不同的是,他是一個犯罪的警察。他必須記住這一點。稍有疏忽,他面臨的只能是無盡的懲罰,而不是享樂的生活。但是他現在已走到了這步,必須去忍受各種痛苦。天哪!這些痛苦將是無窮無盡的啊!但是,他相信只要過了這一關,他就可以享受到有錢人的快樂。他非常小心地清除他在小屋裡留下的所有痕跡,包括一些細小的痕跡,首先他先把彈藥箱拖到了峭壁邊,然後向下看了看,在確定了箱子落下去不會掉到冰川上後,他一邊祈禱著,一邊把箱子狠狠地推下了山去。

    灰色的箱子在被推下去的那一刻在空中翻了幾個滾,然後落在了峭壁下的陡坡上,接著箱子又叮叮噹噹地跳起來一百多英尺,最後才落在散亂的碎石間不動了。思邁爾斯少校看不清箱子是不是已經裂開了。但是在現在這種情況下,這種擔心也沒有多大必要,讓老天來決定吧!

    他小心地向周圍看了一下,然後開始沿著峭壁的邊緣向山下移動。他十分小心地對待著任何一個鐵栓,每次他都要先試試那些手抓或腳踩的地方,然後才會把身體的重心移在上面。現在生命對於他來說,下山的時候比上山的時候要貴重得多。他先是穿過正在消融的冰雪,然後向冰川方向雪地上的那個黑點移動。雖然也留下了一些腳印,但這並沒有什麼關係。因為再過幾天,等陽光把這些冰雪都融化了以後,腳印也就會隨著消失了。這時,他已經來到了奧布歐伯森的屍體旁邊。在戰爭期間,屍體他見得太多了,血淋淋的殘肢碎體對他來說已經不算什麼了。他吃力地把奧布歐伯森的屍體拖到離他很近的一個冰縫旁,然後使勁推了下去。接著,他小心地把冰縫邊的一些冰塊踢到了冰縫下,好讓它們能蓋住屍體。直到他對自己做的這些感到滿意之後,他才沿著剛才自己留下的腳印返回。

    他走到彈藥箱旁發現彈藥箱的蓋子已經被打開了,箱子裡面裝著用紙包著的東西。他毫不猶豫地扯掉包裝紙,只見兩大塊金塊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光。這兩塊金塊上都有一樣的標記:上面是一隻雄鷹,下面則是一個套在圓圈裡的卍字,並且,底下還標明了時間為1943年。他非常清楚,這是納粹德國銀行的特殊標記。思邁爾斯少校很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又用紙重新把兩塊金塊包好,他拿起一塊石頭,努力將已經變形了的箱蓋砸平,然後將它半扣在箱沿上。隨即他解下手槍的佩帶,繫在箱子的把手上,使勁拖著這只笨重的箱子向山下走去。

    現在已經是下午一點鐘了。強烈的陽光照在他的身上。他早就已經大汗淋漓。肩膀被炙熱的陽光烤得非常難受,而且他的臉上也感到有些隱隱作痛。他趕緊走到一條從冰川上流下的小溪邊,然後把自己的手絹浸在了水裡,洗了一下臉,又俯下身子,痛痛快快地喝了許多水,接著他就又上路了。在路上的時候,箱子還偶爾會撞到他的腳跟,弄得他心煩意亂。他心想,他現在所受的這些困難和磨礪與他下山後不得不面臨的境遇相比,根本就算不了什麼。不管怎麼說,好在現在是在往山下走,連拖帶滾也能走下去。但是前面至少還有一英里的緩坡路,到那時候,他就只能扛著這只又笨又重的箱子走了。一想到他必須在他已經被灼傷的背上扛這麼一個龐然大物,他的心裡就有些發怵:「上帝啊!」他感到有些頭暈目眩,自言自語道:「當個百萬富翁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他好不容易拖著大箱子來到了山腳下,在冷杉林中的一塊長滿青苔的坡地上,疲憊不堪地坐下來歇息。他心裡想著:最艱難的時刻終於來了。他脫下身上穿著的軍用襯衫,把它鋪在地上,然後把那兩塊金磚從箱子裡拿出來,在衣服上擺好,最後用衣服裹住金磚,打成了一個包裹。他在斜坡的地上挖了個洞,然後把空箱子埋在了裡面,又把軍用襯衣的袖口拴成了一個吊帶,他跪下身去,把頭伸進那個看起來很粗糙的吊帶裡,雙手拎著衣袖打成結的兩頭,慢慢悠悠地站了起來。他努力讓自己的身子向前傾,以免這個沉重包裹晃動的時候打在自己的背上。此刻,他身上扛著的包裹幾乎相當於他自己體重的一半。這麼沉的東西壓在自己的背上,就好像一團火在灼燒著他。他重重地喘著粗氣,拖著疲憊的步子在樹叢中的小道上慢慢往下移動。

    事後回想起來,他實在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麼把這個包裹搬到吉普車上的。衣袖打成結的那根粗糙的吊帶越拉越長,金磚不時地會撞在他的小腿上,這樣,他就不得不停下來重新把包裹打結。就這樣,每走一段路,他就必須停下來歇一會兒,把自己的頭埋在手心中,平靜一會兒,然後站起來,挺起腰桿再挪動幾步。他全神貫注地數著自己的步子,每到一百步他就停下來休息一會兒。就這樣,他走走停停,終於到達了那該死的吉普車的旁邊,而他自己也一下子癱倒在了車旁。慢慢地,他感到自己的體力差不多恢復了,於是他起身將金塊埋到了林中一堆雜亂的、他確信只有自己能找到的大石塊底下。他努力把自己打扮得乾淨一點,然後,繞道避開了奧布歐伯森的小屋,回到了自己的宿舍。為了慶祝自己將要成為百萬富翁,他一個人喝了一瓶荷蘭杜松子酒,又吃了點別的東西,最後他躺在床上,死死地睡了一大覺。第二天,綜合事務局的一個分隊得到了一條新線索,他們離開了那裡,進入了米特西爾山谷。六個月以後,戰爭結束了,恩邁爾斯少校回到了倫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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