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下一秒，我看到老貓和三筒忽然趴在了地上，四肢著地，身上的皮膚一寸寸地剝落下來，赤紅的眼睛在黝黑的洞穴裡閃耀著嗜血的光芒，森白的牙齒和鮮紅的舌頭上滿是血液。
皮膚落下之處全都是鮮紅的肉體，汁液淋漓，然而我就看到他們兩個撲向了我的身體。
那個我無力地掙扎著，似乎在呼喊著什麼，甚至在臨斷氣前還看了三筒了一眼，眼神裡全是怨恨和對背叛的仇恨。
而他們兩個仿佛已經失去了靈魂，皮膚仍舊碎裂著，而森白的牙齒已經在啃食我的屍體。
老貓顯然比三筒更強壯，低吼著恐嚇著三筒，而三筒張開嘴，用力咬碎了我的顱骨，雪白的腦漿和鮮紅的血混合在一起，三筒狂笑著，將頭埋在我的屍體上，吸吮著我的腦漿，而老貓則撕碎了我的身子，拿起一段腿骨咀嚼著……
“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我似乎聽到了咀嚼骨頭的卡嚓聲，還有牙齒和骨骼摩擦發出的怪異的讓人仿佛牙齒都脫落了一樣的酸麻聲。
“這是真的，你只是不願意相信。”
回答我的聲音很淡然，沒有絲毫喜怒哀樂的情緒夾雜在其中。
“為什麼會這樣？”
“因為在那個洞穴裡，你們親手毀掉了自己的軀體和記憶，而你們剩下的不過是先天的不帶一絲雜質的靈魂，一個自私的，嗜血的的靈魂。
所以不必驚訝，如果你現在失去了所有的記憶，包括從小接觸的一切，你還會知道吃人是不對的嘛？”
我沒有心情去想他說的對不對，只是把目光對准了三筒和老貓，兩個人的身上已經滿是鮮紅的血液，不知道是我的還是他們剝落的皮膚處滲出來的。
而吃完了我的兩個“人”，忽然沖著對方撕咬起來，完全喪失了什麼是人性，包括站立……四肢著地，膝蓋當做動物的蹄子一般快速地爬行著。
“啊……”我發瘋似地抓著自己的頭發，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而同時那個聲音再一次響起。
“這就是你所信任的朋友……你們親手毀掉了自己的記憶，你們親手殺了代表你們記憶的人而獲得了生存，你們已經背叛了你們所謂的道德，所謂的人性，僅僅是為了活下去……來吧，孩子，親手結束你所謂朋友的痛苦，作為他們背叛的懲罰……
去吧……去吧……去吧……”
最後的生意仿佛就近在眼前，而我感覺到自己的靈魂再一次回到了軀體，手已經不自覺地摸向了腰間的匕首，此時的老貓就在我的身前，一切如初，並沒有任何的不同，三筒仍舊在那匹玉馬上，我一愣，那個聲音又在耳邊響起……
“去吧，孩子……這是你唯一的救贖機會，因為你回到了剛才一切發生之前，如果你不搶先下手，那麼死掉的就是你……因為每個人都已經失去了記憶和靈魂……”
說話間，我分明看到老貓身上的皮膚忽然脫落下來，而騎在玉馬上的三筒在手電一閃而過的瞬間我分明看到了他滿臉都是蛆蟲，眼眶已經空空如也，幾條蛆蟲正從眼眶中爬進爬出，我終於拔出了匕首，猛然刺了過去……
“啊！”
一聲慘呼，不是出自老貓，也不是出自三筒，而這次的聲音我可以實實在在的聽到在哪裡，就在我們的上面。
最後我拔出匕首的那一刻，我沒有刺向老貓，而是朝著那匹玉馬的眼睛刺了過去。
因為原本我已經被他迷惑的神經最後被我多疑的天性所戰勝。因為我清楚地知道，在那個空間，代表者記憶或者說靈魂的我，選擇了自殺來讓承載自己一切的另一個生命延續了下去。
如果他真是全知全能的神，那麼怎麼會犯這樣的錯誤？或許當年這個幻術就是為了防止那邊的肉體殺掉了記憶與靈魂而來到這裡才下的這麼一個局，但射那個幻術的人卻根本沒有想到，在那個空間，有老貓這樣的瘋子，在戰勝了肉體之後選擇了用刀結束了自己的生命來換取他作為一個生命的存在。
勇猛如老貓，瘋狂如老貓，果敢如老貓，凶狠如老貓。正因如此，這個幻術遇到了根本不可能遇到的情況，那就是所有言辭中最大的破綻——我們不是肉體本身，我們是記憶與靈魂，是我們選擇了自殺來延續生命……
而就在那個破綻之後雖然我還是昏昏沉沉的，但最後關頭我本性的多疑和對老貓以及三筒的信任戰勝了幻術和心魔，將匕首狠狠地插在了那雙碧綠的狐狸似的眼睛上。
“啊……”那聲慘呼仍在繼續，把三筒嚇了一跳，但這種墓穴中忽然出現了第三個人的慘叫，三筒自然知道意味著什麼，拔出他腰間的匕首，扶住馬的身子，插向了另一只眼睛。
“別看它的眼睛。”
我沖著三筒喊道，生怕三筒走我的老路中了圈套。三筒聽我這麼喊，急忙用左手捂住眼睛，憑著感覺插向了另一邊。
“求求你……放過我……”
一聲又一聲的哀嚎在三筒的匕首落下前嘶聲力歇地哭嚎著，但是那怪物顯然不知道三筒的性格。
“叫吧，這傻×，越叫三筒只會越興奮……”我心裡暗暗咒罵著，果然，三筒根本不為所動，奮力插了幾下，帶出一股股墨綠色的腥臭汁液。
只是插完之後那聲音仍在繼續，只是不時夾雜著一陣哭號和慘叫，三筒對於這種沒有反抗能力的凶物果然夠狠，又是幾刀下去，終於裡面沒有了動靜。
三筒從上面爬下來，我急忙從他口袋裡掏出煙來吸了一根。這煙本來已經吸沒了，這一包是那個洞穴裡三筒的屍體上的，因為從我們進洞後，他們就是昏死狀態，所以在醒來之前一直沒有機會抽，現在我們繼承了他們的身體，這盒煙自然也繼承了過來。
我猛吸了幾口之後才把剛才發生的事簡略說了一下，三筒聽完後更是氣憤，罵道：“娘賣X的，把老子塑造成喪屍吧三爺我還能忍，這廝居然把我塑造成在地上爬的東西，真是不動幾下你不知道三爺我的手段……”
一邊說著，一邊將煙頭吸的明亮，爬上去將明亮的煙頭狠狠燙在馬的眼睛處，又是一陣慘呼，在詭異的哭號聲中，三筒發生大笑，沒有一絲憐憫……
“短脖子膽子越來越大了，這還是你嘛？真是刮目相看啊……”老貓自然地諷刺了三筒兩句，三筒跳下來說道：“嘿，膽大膽小都是逼出來的，他娘的我連死都不怕，自己選擇了死，害怕個鳥？”
老貓點點頭，我也點點頭。的確，從那個洞裡出來後，我們的膽子比之以前有了一個升華，雖然在求生的欲望下仍會感受到古墓中的恐怖和殘酷，但至少我們的頭腦可以不因外物的侵襲而被自我幻想出的恐怖侵襲全身……
最壞的結局，不過是死……而我們已經選擇了一次死亡。
“我原以為這九根青銅鎖鏈的盡頭應該是龍之九子，但現在看著鎖鏈有古怪啊。”
四周圍繞著那眼睛中流出的綠色汁液的讓人欲嘔的腥臭，老貓仍舊面無表情，緩緩說道。
我和三筒都受不了這種味道，點著煙放在鼻子旁邊。雖說我們粽子見過不少，棺材裡的屍臭更是聞的多了，但今天這股味道卻真是從未聞過，我和三筒都是一陣干嘔，吐出一堆酸水。
老貓看著我們彎腰嘔吐的樣子，忽然想到了什麼，急忙從口袋裡掏出兩顆藥丸遞給我們，神色匆忙地喊道：“嚼碎。”
我和三筒見老貓神色焦急，知道這其中一定問題，急忙接過來，遞給三筒一枚後急忙把我那枚放在嘴裡咀嚼，一陣沁人心脾的清涼直透心胸，五髒六腑舒服地仿佛六月天的正午喝下一罐冰涼的啤酒。
老貓從口袋裡又掏出了一團干枯的不是什麼植物的葉子，然後用刀割開手指，讓他的血流在上面。
原本干枯的草葉在飽飲了他的鮮血後居然慢慢舒展開來，我驚訝地看著那團枯草的變化，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
那團枯草在吸食了老貓的血液後以肉眼能看到的速度生長起來，原本蜷縮的樣子全部伸開，不停地搖動著，仿佛有生命一般。
鮮紅的血滴到葉子上之後居然全部被吸收了，紅色的血跡很快就消失不見，只剩下淡淡的綠色、生機盎然的綠色。
老貓看著這團枯草已經伸展完畢，把它放在地上灑滿的綠色汁液上。那些惡心腥臭的汁液居然像有生命一般朝著那團草葉活動，逐漸匯聚起來，不斷侵襲著草葉。
那草葉遇到這股墨綠色的汁液，如臨大敵一般劇烈地擺動著，不斷地吸取那些綠色的汁液，而草的顏色也逐漸枯黃。
沒枯黃一分，老貓就繼續割開手指，老貓的鮮血仿佛是草的養料，每當草葉要干枯的時候，老貓就繼續割開手指滋養著這團草葉，直到草葉的顏色發出鵝黃色，如春天垂柳一般的時候，地上的墨綠腥臭的汁液也終於全被這棵草吸收了。
老貓急忙從三筒的口袋裡拿出火機，然後將這團草葉烘烤著。雖然草葉是鵝黃色的，滿是生機，但是放在火上一烤，居然立刻發出一陣青煙，逐漸燃燒著。
而那團草葉似乎很討厭火焰的溫度，扭動著身子逃避者火焰的炙烤，發出輕微的呻吟聲，仿佛怕疼一般。
三筒睜大了眼睛，看著這不可思議的一幕，而那草葉的****仿佛是女孩的哭泣，讓人聽了忍不住想去安慰一下，雖然明知道這只是一種植物，卻也忍不住心頭的沖動。
老貓捏住我的鼻子，將那股青煙扇到我的嘴裡，苦澀的味道立刻嗆得我要哭出來一般，眼淚不自覺地流了出來。
而那種味道越來越濃，忽然胃裡開始翻滾起來，終於忍不住噴吐出來，老貓見我已經吐了出來，又如法炮制去弄三筒。
我吐出來之後，終於感覺到渾身舒服，長歎一聲。只是再看一眼吐出來的東西，不禁一陣惡心。
吐出來的東西根本不是我吃的任何東西，而是綠色的剛才眼睛中流出的汁液狀的東西，裡面一條條細小的白蟲子蠕動著，上面還有尖銳的黃色頭部。
老貓從身上撕下一塊布，點燃後扔到上面，一陣吱吱的聲音傳來，滿是惡臭的味道，而那些小小的蟲子在火中居然發出了一陣哭號……
“這麼點的玩意居然會哭？”三筒也是一陣惡心，恨不得過去跺上兩腳，尤其是想到剛才這東西就在自己的胃裡，更是一陣干嘔。
“行了，已經全出來了。這東西是種蠱，一旦在你肚子裡長大……後果我也不知道，蠱蟲千變萬化，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
老貓說完之後又割開手指，將那團枯草上的火撲滅。那團本來已經燒干的草居然在老貓血液的滋潤下逐漸恢復了原來的樣子，蜷縮著仿佛出浴的少女，害羞地收攏著身軀，終於蜷縮一團。
老貓看了看，輕聲說了什麼，然後將那團草依舊放回了口袋。
“那是什麼？你剛才在跟他說話？”
三筒的問題老貓並沒有回答，而是看著地上已經被燒死的蠱蟲發呆，然後答非所問地說道：“這哭號聲不是蟲子再叫，而是玉馬中的那個東西在叫。這些東西就是裡面的，如果晚了一會，估計你們就會成為它的養料。”
三筒聽到這裡，更是氣不打一出來，大罵不已。
“咱們怎麼辦？這馬如果不動，鎖鏈就打不開，可是這馬透著古怪，這一匹就帶來這麼多麻煩，剩下的八只不知道還會什麼邪法。”
我看著鎖鏈盡頭的玉馬，心頭有些驚慌，看來這馬應該是中空的，裡面究竟是什麼東西卻不得而知。剛才居然能哭喊求饒，而即便我們小心在意還是中了招，要不是老貓身上的東西，我估計我們今天就得交代在這兒了。
“這馬還得動，不然咱們開不了棺材，只是……我原本以為這玉棺是祥棺，看來不是這麼簡單啊。”
老貓蹙著眉頭，我也看出點蹊蹺。
這鎖鏈有九根，原本九這個數字在風水中是個祥瑞之數，但我前面說過的，風水這東西因人而異，因物而異。
這鎖鏈的盡頭若是龍之九子，則是祥瑞。
傳說龍生九子，而凡人不能駕龍，故而凡人想求永生，多半會用龍之九子來拉棺，這樣既不讖越，也算是九龍為御，飛升九天。
但現在這鎖鏈的盡頭實實在在不是龍之九子之一，而是一匹翠玉雕成的駿馬，想必其余八處也是駿馬。
這樣問題就來了，馬雖然在古代也是祥瑞的一種，但實際上八馬為祥，九馬為凶。這數字又與龍不同。
龍以單為貴，以九為祥，而馬以雙為利，以八為瑞。尤其周末春秋之時，周穆王八駿巡游的故事更是深入人心，所以斷然不可能出現九馬拉棺這樣的可笑之事。
《穆天子傳》曾記載說：天子八駿，赤驥，盜驪，白義，逾輪，山子，渠黃，華騮，綠耳。
而後面的故事便是方士熱衷之處，穆天子傳裡說周穆王乘著這八匹馬拉的車西巡見西王母，樂而忘返。而西王母又賜之以美酒瓊瑤，周穆王後來終成大道，上天遣派神龍來接穆天子飛升。
而這八駿最後也化為飛龍，直飛天際。這八匹馬都是以毛色命名的，而穆天子的傳說在春秋時就已開始流傳，這裡以馬拉棺倒也不以為異，但是這九條的數量卻讓人怎麼也看不透。
我和老貓正在商量其中的古怪，三筒忽然說道：“哎，要我說他也不對勁。這尼瑪朝四面八方用力，這不是要將屍體九馬分屍嘛？這根本就不吉利啊。像你說的，那九龍抬屍棺是九條龍互相纏繞在一起抬著棺材，也可以看出死者向上飛升的欲望，暫不說那東夏國的皇帝配不配這個格局，單說這個願望是好的。
但這個棺材根本就不是什麼好願望啊，春秋時最殘酷的刑罰是車裂啊！這尼瑪春秋時的老家伙怎麼會給自己選擇這麼一個格局？這不是讓這八匹馬，呃，不，九匹馬分自己的屍嘛？”
三筒的話正如醍醐灌頂，我和老貓頓時醒悟，這格局根本就是個凶墓！
“但這裡應該就是墓主人下葬的地方了，只是人為地造成一種凶穴之勢，想必這也是防止盜墓的手段吧？只是按現在來看，這碧綠的馬如果是穆王八駿中的綠耳，那其余的七匹應該都是用玉石雕成的，顏色各異，那還有一個問題……”
三筒說完，我、老貓、還有三筒一起抬起頭看著頭頂的那根鎖鏈……
穆王八駿！九根青銅鎖！那最後一根青銅鎖鏈的盡頭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