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嬈罪 第43章 懺悔記 (2)
    用兩根金條打發了桃花,讓她去與已經發瘋的母親相依為命,以此讓驛館真正地屬於我烏珍的時刻已經降臨。春天,我的心態重又明媚地冉冉升起,像太陽或明月一樣升起。然而,這樣的時光是如此地短暫,當一支槍口抵達我的後脊背時,這只是一個午夜,一個飄著魔幻香味的午夜,我以為是夢境,便翻了翻身,然而,一個男人卻躺在我身邊,他就是黃家文。

    "你像所有人一樣以為我已經死了,是吧,不錯,我確實已經死了我是從一堆死人堆裡爬起來的,該死的傷寒使我喪失了我的軍隊,似乎也同樣地喪失了我的生命烏珍,你別害怕,你用不著害怕了我的軍隊已經不存在,而且,在我的上司那裡,我的花名冊檔案已經不存在了現在,我不會將你作為立功的人質了,我不會回省城去立功了所以,我又回來了,回到了你烏珍的身邊讓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我的敵人重又活了過來,這就是故事可以繼續講下去的理由嗎?讓我前來面對我的敵人吧,也許沒有他們,我的生命就不會湧起惡毒的漪漣。正是我的敵人的存在,讓我擁有了同謀,因此,我活在人世間的孤單也許會減輕一些。

    我不驚訝,我不害怕——因為人世間任何一種死灰復燃的東西都意味著時間在延續著一切,包括那把抵達我脊背的冰冷的槍口,正是這槍,讓我似乎又一次進入了與白爺狩獵的時光裡去,當我射死一隻林中狐狸時,我的殺機已經破殼而出,而此刻,我觸摸著槍管,黃家文應該活著,如果他沒有從死人堆裡爬出來,那麼,我烏珍是多麼的孤單啊!

    我貼近了他,從他肌膚上,袖管裡,從絲絲縷縷般、大口的喘息到他片刻間激起的肉慾——從而使我獲得了在人世間活下去的另外一種快樂。也許這正是上蒼的安排,把黃家文安排在我身邊,使我們成為同謀,黃家文低聲說:"我還有槍,你相信嗎?有了槍我們就什麼也不用害怕了,既然這是一個亂世,我們害所什麼呢?我們從頭開始吧,從頭開始。"

    我凝視著這個從死人坑裡爬出來的男人,我滿足了他肉慾的發洩之後,我們開始密謀新的生活了,他想到了一個人,一個男人,我怎麼會忘了他呢,在這樣的時旋,黃家文卻想到了他,我的表哥,他並沒有啞,黃家文說他放走了他,他送了他一條命,黃家文說是到時候了,要利用我的表哥,因為表哥的舌苔天生就會說謊,所以,要利用表哥的舌苔為我們重組巢穴重找契機。這就是黃家文的從頭開始嗎?我自然很興奮,如要黃家文能夠重新幫助我組織新的巢穴,那麼,我的一生就能夠像我所期待的陰謀之花一樣徹底地怒放了。直到現在,黃家文才真正地脫下了軍裝。然而,在這個世界上,在小小的驛鎮上,沒有誰能夠比我真正地瞭解這個男人了。

    我的表哥此刻正在為黃家文呼風喚雨,建立一個巢穴,必須擁有人。而此刻,表哥就像當年做人販子生意一樣正在邊壤之鄉的滇西遊走著。就這樣,第一批弟兄帶到了我們的面前,我又重新回到了那座巢穴,我又重新回到了那座大廳還有我的臥室,就在這一刻,我意外地懷孕了。

    我懷上了黃家文的孩子,這是一個不該在亂世中,在我的子宮中生長的孩子。然而,我秘密地留下了這個孩子,當我撫摸著我的腹部時,我由衷地升起一種柔情,一種從未有過的母性的感情在我體內開始上升。我帶著身孕開始秘密地訓練那批兄弟,黃家文從他的地洞裡窩藏的一批武器現在露了面,我不知道黃家文到底還窩藏著什麼。有沒有窩藏著黃金和武器,然而,黃家文告訴我除了這批武器之外,他真的什麼也沒有了。所以,我們急需要一批糧食和物質。

    當我帶著身孕和黃家文單獨守候在一條馬道上時,我烏珍的匪賊生涯開始了。我們在黃昏劫持了一批大米、鹽、布匹就這樣,巢穴又開始生起了縷縷的炊煙。我失去的巢穴由幾十個兄弟堅守著。由黃家文堅守著,其中,我不時地回到驛館。

    驛館不能失去我的主宰,就在這一刻,我做了一個夢,我夢見了吳爺帶著他的馬幫回來了。我偶然之間將這個夢告訴了黃家文,他突然咧開嘴笑著說:"烏珍,你想把你的情敵除掉嗎?"我沉默著,黃家文又說道:"這是一個時機,吳爺肯定帶著大批的財物回驛鎮了,如果我們趁機除了他,我們就沒有後患了我知道你已經懷上了我的孩子我們已經被捆綁在一起了"我知道他說的意思,我淡薄地說:"你想怎麼做,你就怎麼做吧。"於是我躺在驛館的臥室中,我的腹部已經越來越隆起,就在這樣的時光裡,似乎那種殺戮的時機對我已經失去了引誘的力量。

    挺立著隆重的的腹部在我的後花園散步,可以讓我幻想那個孩子的誕生。在驛館我從未聽到過孩子的啼哭之聲,因為當情上孕的孕的孩子剛剛變成胚胎時,就已經夭折了。所以,我烏珍絕不可能讓我的孩子夭折,我要盡力時地保護這個孩子,也許惟有這個孩子給我帶來新的希望。在幻想這個孩子時,我慢慢地忘記了殺戮和血腥味兒,似乎也慢慢地忘記了陰謀左右我時的快悅。

    然而,我並不知道,我的四周仍然危機四伏,一個黃昏,一個僕人給我送來一盤新鮮的草莓,我剛剝開一隻草莓送到嘴邊咀嚼,就感覺到一種隱隱的疼痛從腹內升起。我吐出那草莓,謝天謝地,我極時地發現了草莓中暗藏的陰謀——我喚來了僕人,我原來的僕人鴿子已經重新做驛妓,所以,我現在的僕人是一個剛剛從鄉下來的丫頭。我問她這草莓是從何處來,她顫顫慄栗地迴避著我的目光。

    我柔聲相勸,讓她告訴我真相,她依然緊閉著嘴巴,所以,我不得不抽出刀刃,我很不願意用這樣的方式面對她,尤其當我懷孕的時候,我不願意去觸摸刀鋒和子彈,女僕跪在地上求饒道:"烏珍姐,放了我吧,我也是不得已才這樣做的。"然而,儘管我用刀鋒逼著她,女僕還是不願意說出真相。就在那天晚上,女僕溜出後花園消失得無影無蹤,我才知道有人正在暗處窺視我烏珍的生活。

    幸虧我及時發現了草莓上的毒汁,否則我的孩子就會變成一團血,順著我大腿外側往外流淌。我後來檢驗了草莓上的毒汁,才發現那是墮胎藥粉溶進了草莓。然而,在這個世界上,是什麼人希望我烏珍墮胎呢?

    我想到了一個女人,她就是姚媽。然而,在我所置身的現實中,姚媽已經瘋了,一個瘋了的女人怎麼會滋生讓我墮胎的惡毒計策呢?除非她沒有瘋,除非她是裝瘋。而就在這一刻,桃花竟然回到了驛館,當我在暮色中的後花園散步時,我聽見從後門傳來敲門的聲音。

    我站在石榴樹下,男僕打開門栓,桃花出現在一團褐色的暮色之中,帶著滿身的風塵走進來,我隨即走上前,桃花的意外降臨使我很意外,然而,桃花突然跪在地下哀求我:"烏珍姐,收留我吧,我母親已經瘋得無可救藥了,而且我母親已經認不出我桃花了,我已經無家可歸,無路可走,只好再一次前來投奔你,你就可憐我,收留下我吧。"

    如果我此刻沒有懷孕,也許我就不會頓然生起對桃花的憐惜之情。正是這憐惜之情使我烏珍用我的雙臂擁抱住了一種陰謀。我在那一刻忽視了一種後患:我把記憶中所仇恨的女人的女兒留在身邊,彷彿增添了****我脊背上的一把冰冷的匕首。然而,我就是這樣接納了桃花,讓她重新做了驛妓。

    當黃家文帶領巢穴的兄弟們開始暗藏在滇西馬幫之道迎接吳爺的歸來時,我突然感覺到了臨盆的時刻到來了。不錯,一陣又陣的腹痛使我痛不欲生。我躺下去,早已等候在我身邊的驛鎮接生產婆時時刻刻守在我身邊,她是我經心選擇的產婆,一個多月前,我就讓她住進了驛館,並給予了她足夠的好處。

    因為我必須順利地產下這個孩子,我必須經歷或感受早已經期待已久的母愛之情。我知道,還有許多暗藏的撕殺正在窺伺我,所以,即使在我分娩時我依然把槍和匕首藏在枕頭下面。如果有誰在這樣的一個時刻前來威脅我和孩子的生命,我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他們。

    然而,我終於順利地分娩了一個男嬰,不錯,他確實是一個男嬰。當產婆將他抱到我枕邊時,我看見了她的臉龐,那柔嫩的臉,他啟開雙眼,正在迎接著這個向他撲面而來的大千世界。

    我緊緊地擁著孩子,一刻也不分離地貼緊了孩子。也正是在這一刻,黃家文的兄弟們已經迎來了吳爺的馬幫。黃家文曾經在吳爺的昔日的馬幫生涯中無數次地與吳爺有過交易,他曾經用軍隊護送吳爺過馬幫,如今,時代變了,他變成了巢穴的男主人,替代了白爺、二爺和我,這一切都是難以改變的,亂世造出了罪惡和匪賊,我突然對這一切感到厭倦。

    儘管如此,黃家文的兄弟們這次因為周密策劃,所以,成功地劫持了吳爺從西南方絲綢之路上用馬幫載來的一切貨物,然而,吳爺卻逃脫了這次劫持。這一切都是黃家文身邊的侍衛和身邊的男僕跑來跑來告訴我的。

    一個濺起細雨的朦朧的夜晚,黃家文出現在驛館,他似乎對我生下的這個男孩並沒有多大興趣,這讓我感到異常的失望。我曾經滋生過這樣的念頭:勸說黃家文放棄那個巢穴,勸說黃家文拋下那些槍枝和殺戮。我甚至在虛無之中產生過這樣的念頭,帶著黃家文遠離驛鎮,到省城或者到滇西別的小鎮生活。

    然而,黃家文一出現,這種幻想似的美妙就消失了。因為,面前的男人不可能讓我產生這個夢想。不可能讓我滋生這種烏托邦的世界。

    他身體上纏滿了就像黃金似的子彈,他得意地告訴我說:"現在,我理解白爺了,為什麼隱居在巢穴中,隱居在我黃家文永遠出入不了的巢穴過著神仙似的生活,想一想當年我一次又一次地攜帶著軍隊想活捉白爺真荒謬啊,我黃家文無法做到的事情,卻讓你烏珍做到了所以,我真是佩服你啊,烏珍現在,我要回巢穴去了,烏珍,既然你離不開巢穴,那麼,你就讓我把鴿子帶走吧,我身邊不可沒有女人相伴啊,你知道呆在巢穴的生活真是孤獨又寒冷"黃家文突然靠近我說:"我想,吳爺還會回來的,這傢伙命太大了,我那顆要命的子彈已經快擦著他的腦袋了,然而,子彈卻偏了這真是遊戲啊,他如果回驛館,你要利用他,因為我知道,吳爺還會有馬幫的,如果沒有他的馬幫隊伍,我黃家文怎麼生存下去呢?所以,我突然明白了一個道理:吳爺之所以不死,就是為了替我黃家文送來物質所以,我只會用彈片擦傷他的皮毛,我決不會讓他迅速死去如果連吳爺這樣的馬幫商人都死了哎,世界會多麼地寂寞啊。"黃家文離開了,當他帶著鴿子離開驛館時,我呆在後院裡,我站在那棵石榴樹下傾聽著馬蹄聲兒離我們遠去。鴿子似乎很樂意跟隨黃家文離去,已經恢復了記憶的鴿子似乎又回到了被黃家文寵愛的時間裡,世界確實是在悄無聲息地輪迴。既然如此,我又回到了我孩子的身邊,我又聽到了從花叢和流水聲中傳來的男孩的聲音,他帶給我的聲音悅耳而響亮,正是因為有了他的存在,我對這個世界的仇恨和詛咒慢慢地減弱了,然而,別人對我的仇恨卻在時間中越來越深。

    吳爺在一個午夜歸來,他依然騎著黑馬。我本已躺下,又重新起床。憑著我記憶和感覺,我知道黃家文所預言的那個時刻來到了。吳爺一定會回來的。他回到驛館的當天晚上就到了我的臥室,之前,一個陽光消失在陰鬱中的時刻,我已經把我的孩子送出去了,我借用了姚媽的經驗,我知道我不得不借用這個婦女的一切經驗,因為,我面臨著來自人世間的許多選擇。

    首先,我時刻感覺到了一種表面的寧靜生活卻潛伏著陰謀,當天空所突然變得陰沉起來時,我就會感覺到那個陰謀已經在某個角落窺視著我,而當氣溫頓然間變得明媚起來時,似乎那個陰謀又會離我而去。

    儘管如此,我時刻感覺到手中的襁褓似乎在遭遇著他應該遭遇的一切,因為在這個世界上,在他出生之前,他的母親已經遭遇到了一切罪惡和苦難。所以,我騎著馬奔弛了一遍附近的村莊,在一片綴滿蘋果的果園裡,我尋找到了一對老人,他們沒有兒女,從年輕時代就守著這片果園過日子,如今,雖已年邁,看上去卻很健康。

    而且,我看到了他們善良的一雙眼睛,在這個世界上,這樣一雙善良樸素的眼睛似乎已經離我很遙遠了。所以,我需要選擇這樣的一雙眼睛來籠罩我的孩子的成長。我需要他們,就像需要尋找到我久已經丟失的靈魂一樣重要。

    就這樣,我選擇了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我獨自一個人抱著我的襁褓策馬來到這片果園,我把孩子交給了他們替我撫養的理由很簡單也很容易讓他們接受:我的丈夫在一次戰役中受傷,如今,躺在遙遠的北方,所以,我得從滇西穿越旅途去他身邊去幫助他療傷。這個理由很快就感動了兩個老人,他們的眼睛中閃爍著潮濕的淚花,就這樣,我把我的孩子交給了他們撫養。當然,臨走時,我給他們留下了一些撫養費用,我不敢給他們炫目的金條,因為,任何形式的金條在他們純樸的世界都會顯得不合時宜,而且會嚇壞他們。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