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一輛公交車靠站了,一個腿腳不便的年輕人被人扶著慢慢地從公交車上下來。
是楊洋!
王冉喜極而泣,淚如泉湧,奮力跑過去,從身後緊緊地抱住他。
楊洋緩緩地轉過身,發現是王冉,欣喜不已,緊緊地摟住她。
「王冉,真的是你?」
他又像在哭,又像在笑,捧著她的臉激動得眼睛裡淚光閃閃。
世界真是小,他們總是能在不經意間就會碰到,這或許就是冥冥之中上天的安排。
「王冉,我們兩個壞孩子,又在一起了。」
她抿著嘴重重地點著頭,含著淚笑著:「我們兩個沒媽的孩子,我們兩個離家出走的孩子,我們兩個逃婚的孩子。」
他輕輕地撫著她的頭,撥開了糾纏在她脖子上的頭髮,溫柔地,含情脈脈地俯下身去,深深地吻著她。
風刮得他們衣衫亂舞,他們堅定地抱在一起,旁若無人地抱在了一起。
他們相互約定,天黑了都不要各自回家,因為兩個家會把他們再次分開,他們要永遠在一起。
他們一起坐著公交車,漫無目的地走,欣賞著這個他們生活了二十幾年的城市的風景。以前他們在豪車裡,還真忽略了它的美麗。
他們旅行的終點是海邊。
夜幕降臨,鹹潤的海風吹拂著他們的臉,他們牽著手,一歪一斜地走在沙灘上。
風大了些,王冉把頭往楊洋的懷裡鑽:「如果你有一條小船,會不會帶我出海去遠航?」
「會。」
天空繁星點點,地上的街市裡燈火璀璨,在前面不遠的一塊廣告牌上寫著兩行字:幸福不遠航,就在水中央。
「水中央」其實是一家海鮮酒樓,它修在海邊的一塊人工湖上,翹角樓閣,高掛著紅燈籠,十分溫馨。
為了這個幸福的預言,他們走進了這家海鮮酒樓。
他們一邊吃一邊聊,嘻哈打鬧,忘了時間。
海邊潮漲潮落,食客來了走了,他們聊累了,吃累了,乾脆趴在桌子上睡了過去。他們不用擔心回家太晚,他們現在是兩個隨遇而安的流浪漢。
酒樓的老闆是一位六十來歲的老人,精神矍鑠,骨格硬朗,心地善良。
「先生,已經10點鐘了,我們這裡要打烊了。」
楊洋抬起頭來,揉了揉眼睛,推了推王冉:「王冉,起來,我們要走了。」
王冉不情願地問:「去哪?」
是啊,他們下一步又該去哪呢?楊洋一臉茫然。
「你們家是哪裡的?」
他們搖著頭不回答。
「天晚了,不回家的話,父母會擔心的。」
「我們就是故意要讓他們擔心。」
「為啥啊,可憐天下父母心呢。」
「因為我爸逼著我娶別人,她爸逼著她嫁別人。」
「哎。」老人歎了口氣,不住地搖著頭,他抹了一把老淚,想起來自己當年做的糊塗事。
「你怎麼哭了?老爺爺?」
「我以前有個女兒,我逼她嫁給了一個她不喜歡的人,結果嫁過去以後,還是跟別人跑了。最後那個人犯了法,她還死活都要跟著他逃命。」
「那她後來怎麼樣了?」
「掉到海裡餵魚了唄,真是作孽啊!」
楊洋聽他這麼一講,心裡一動,好奇地問:「爺爺,你女兒叫什麼名字啊?」
「小名叫阿梅。」
「啊?她是我媽。」
楊洋激動不已,站起來緊緊握著老人的手,淚汪汪地:「那你……你不就是我外公了嗎?」
老爺爺一愣,上下看了看楊洋,高興得跺腳:「哎呀,你是楊……?」
「我叫楊洋。」
「啊,楊洋,我的外孫子哦。」
「外公。」
兩人抱作一團,哭得王冉稀里糊塗的
哭夠了。外公拉著外孫的手不放,問這問那的。
「你爸還好嗎?自從你媽死了後,他都不認我這個老丈人了。這也怪我,怎麼勸你媽她都不聽。」
「我爸挺好的,就是太操勞,老了許多了。」
「老了就該省點心,自己找點樂子,別操孩子們的心哦,兒孫自有兒孫福,我是懂了。」他看著王冉問,「這姑娘是?」
王冉笑著說:「外公,我叫王冉,如果想做你外孫媳婦,你能看得上嗎?」
這一句俏皮話,逗得外公哈哈大笑:「關鍵是我外孫能看上就好了。」
4.平淡即是真
兩個落魄的孩子在外公家住了下來,關掉手機,忘掉身份,從新的一天起,在外公的海鮮酒樓裡做勤雜工,外公按照普通工人的標準付給他們工資。
楊洋腿腳不便,就在櫃檯上做收銀員,王冉動作麻利,就幫著傳菜,收拾餐桌。
嶄新的生活給他們帶來了更多的驚喜和刺激,每天早早地起來,在陽台上看到一輪火紅的太陽躍出海面,清風拂面,他們對著大海說:「早上好。」
忙碌了一天,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房間,洗了個美美的熱水澡,穿著睡袍走到陽台上,吹著鹹潤的海風,他們對著大海說:「晚安。」
有時,外公會重操舊業,駕著機動船出海捕魚,他們像兩個小淘氣一樣跟著出海。
一路上他們對著大海大喊大叫,把外公逗笑得合不攏嘴。
他們幫著外公撒網,收網,把網裡的貝殼撿出來丟進海裡。回航的時候,他們渾身髒兮兮的,滿是魚腥味,一人抱著一條大魚,把魚嘴巴朝著對方大笑。
「打魚妹。」
「打魚哥。」
「打魚婆。」
「打魚公。」
回到房間,兩個人相擁著躺在床上,因為無話可說,只能專注地看著對方。看著看著,彼此默契地笑了。
楊洋問:「你想說什麼?」
她搖頭,甜蜜地笑:「什麼也不想說,就想這麼看著你,就想被你這麼抱著。」
「我是個瘸子。」
「我喜歡瘸子。」
「你喜歡所有的瘸子嗎?」
「我只喜歡叫楊洋的瘸子。」
他吻著她的睫毛,把她的頭放到自己的胸口。
「王冉,我昨天做了一個夢,我夢見我們劃著一隻小船,慢悠悠地在海上劃著,你說要到海平線上去看晚霞,我就傻傻地陪你一直劃。」
「哈哈,你真會編謊話。」
「那你也編一個給我聽。」
「嗯。我夢見我們三個人劃著一隻小船,慢悠悠地在海上走著,我說要到地平線上去看晚霞,你就傻傻地陪我一直劃。哈哈哈。」
「耶,不對,不對,怎麼會有第三者出現呢?」
「笨蛋,你不知道嗎,如果我們在一起久了,就一定會有第三者,一個小小的第三者。」
第三者是個帥哥。
有個年輕的帥哥,對王冉傾慕很久,那天乘著酒興捧著一束玫瑰花來向她表白。
「小妹妹,我喜歡你,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嗎?」
王冉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是情場老手,自以為了不起。對他不屑一顧道:「對不起,先生,我有老公了。」
「你老公是誰?」他大吼一聲。
「那,就是收銀台的那個。」
他望了望楊洋,冷冷一笑。
「我不信,你騙我的吧,你把結婚證拿出來給我看看。」
王冉愣了。
楊洋見了,怒沖沖地跑了過來推開酒鬼,護住王冉。
「你想幹什麼?」
「你是她老公?」
「怎麼啦?」
「你扯蛋吧,就你這模樣,瞧瞧,還是個瘸子。你能得到這種有包裝潛質的小妞?有本事你把結婚證拿出來看看。」
王冉知道他喝醉了酒,沒太計較他的無禮,反而看著楊洋手腳無措的樣子,覺得他可愛極了。
楊洋沒辦法,乾脆拉著王冉往門外走。
「喂,幹啥去呢?」
「登記,結婚。」
他們打了一輛車到民政局,兩個人兜裡的錢加起來只夠給車錢。
兩人傻傻地看著對方,想想剛才那滿腔熱情,不禁啞然失笑。
「楊洋,你看你多落魄,連一本結婚證書的工本費都沒有。」
「那沒辦法啦,你改天再嫁吧!」
「不行,改天?你難道不怕明天再來一個富家公子來泡我,我腦子一熱就變卦了呢?」
他突發奇想:「哦,對了,我們去揀點礦泉水瓶子賣,用賣瓶子的錢拿去登記。」
「那要揀多久啊?我現在就想嫁。」
王冉一副淘氣的表情,讓楊洋又想到了一個點子:「我們一人賣掉身上的一樣東西,湊夠9元錢去登記。」
他們把身上的鏈子、墜子之類的東西放到地上,寫了幾個字——
賣錢登記結婚
不大會兒功夫,圍了很多人過來看熱鬧,東西很快被搶購一空,不過大家以為他們是騙子,硬是跟著他們,說是要親眼到民政局去看個究竟。
兩人拿著錢歡天喜地跑到民政局拍了照登了記,出來時見黑壓壓的一群人。有人起哄說:「小伙子,你看你們這回登記多熱鬧,這麼多人來幫你們作見證,你給大家表演一下,背媳婦,好不好?」人群大聲叫好,嚷嚷著要楊洋背媳婦。
楊洋看了一下腿,一時犯難。
王冉笑著對大家說:「我老公腿不好,這樣吧,今天就讓媳婦背老公,好嗎?」走到楊洋面前,屈膝背對著他。
「王冉!」
「我試試你有多重,等你老了我看能不能背得動。」
楊洋眼睛濕了,輕輕地伏到她背上。心裡暗暗對自己說,他要愛她到永遠。
第二天,S市的報紙報道,說一對農民工青年沒錢登記結婚當街變賣貼身小物件,並附上楊洋和王冉的照片。第三天,報紙更正,說身價上億的富二代玩另類結婚,扮平民當街賣貼身物件秀恩愛。
這下全城都知道「達碩」總裁的公子和「科思」總裁的千金結了秦晉之好,連遠在馬拉西亞的蔡銘仁也知道了。
蔡銘仁打電話給王錫,說既然你毀約在先,「神電」看不到「科思」合作的誠意,雙方合作到此為止,另外,我不能保證「科思」投資的安全。
王錫隨即收到一份法院的傳票,銀行起訴他在河西新城項目上詐騙銀行貸款。
S市大部分都是出口型企業,受到金融危機的影響,訂單量急劇下降。小廠經不起衝擊,紛紛倒閉,大廠開源節流,裁員減薪,平時門庭若市的夜場也生意蕭條,「繽紛年代」也不能倖免。
Leo這段時間一直在處理和「科思」集團在河西投資合作的事情,沒時間過問後門街的生意。手下的人趁機在場子裡賣K,賺得盆滿缽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