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小松的視界 第6章 偏離的自由 (3)
    我一直不想回憶那段歲月,因為那是我永遠的痛,我父母永遠的痛!如果今天我不寫在書中,可能父母也永遠不會知道我曾經在學校裡受到的特殊「禮遇」。我曾經一度頑劣到讓人痛恨。

    每個孩子都有叛逆期,我那時候的行為也著實讓父母吃了不少苦頭。

    我想很多家長都有過類似的經歷吧,自己的小孩並不優秀,而且還是學校裡出了名的問題學生,那麼每次家長會自己都羞於抬頭。可是,即便這樣,做父母的心裡依然對孩子抱著無限希望,我媽媽也曾經有過這樣的經歷。每次家長會都讓媽媽非常為難,別人的母親都是去接受老師的讚美,聽老師稱讚他們的子女多麼優秀,而我的媽媽卻永遠都躲在最後一排,不敢正視老師的眼睛。

    誰不希望自己的子女可以成龍成鳳?誰不希望自己的子女可以品學兼優?可那時的我就是一個「混球」,我的叛逆也讓我的父母很痛苦。不管媽媽怎樣苦口婆心地勸說,我都無動於衷。直到一次,我看見媽媽因為我而泣不成聲得幾近暈厥過去,我的心終於崩塌了,我被重重地敲醒了。我終於知道,再這樣下去,再這麼讓父母傷心,終有一天我會後悔的。他們生我養我,憑什麼為我遭受這份罪?

    我要活出自尊,要讓他們驕傲!

    那天,老師把我和媽媽叫到她的家裡,媽媽一邊幫她做些簡單的家務,一邊聽著她對我各種表現的不滿。

    我想,那些從老師嘴裡說出的關於我的種種劣跡,會像一把把鋒利的刀插在媽媽的心上。媽媽一直默默流著眼淚,同時那些話也重重地刺在了我的心上。我發誓一定要努力改掉自己所有的壞毛病,證明給所有的人看我不是壞孩子。

    回去的路上,我緊緊握著母親的手,我寧願媽媽打我一頓,但是她沒有,就連責罵或是埋怨都沒有。直到臨睡前,媽媽才開口對我說話:你一定要給所有看不起你的人一記最響亮的耳光,這一切並不是做給別人看的,而是給你自己的人生一個交代。

    那一夜,我無法入睡,我相信媽媽也並沒有睡著,回想白天發生的一切,眼前浮現的是母親的背影,耳邊不絕於的是母親的話語。我下定了決心,一定要改變現在的一切。不但要成為一個好學生、好兒子,還要讓所有人知道我並不像他們看到的那樣一無是處。 人生中最困難的不是面對問題或是逃避問題,而是抉擇的過程。在經歷了痛苦的抉擇後,無論結果是什麼,我們都要為自己的決定付出代價。

    從老師家回來以後,雖然爸爸媽媽並沒有因為那天所發生的事和老師所說的話而責怪我,但是我知道,他們的心裡一定非常不好受。而原本以為會因此痛改前非,重新做回好孩子的我,卻因為懦弱和不願意面對現實的壓力,毅然決然地選擇了逃避,我逃避的方法就是——離家出走。

    從小到大,我從未想過離開父母,但是為了逃避,又或者是為了不去面對那些頭痛的問題,也許是習慣了現狀不願意改變,我當時天真地以為只要離開我生活的地方,一切就會結束。卻不知這樣的選擇並不是讓錯誤結束而是讓另一個錯誤開始,我的離開也造成了我一生都無法去彌補的遺憾。

    我「勾結」了幾個「同夥」一起實施了離家出走的計劃,我們先離開了略陽前往漢中再去安康。

    開往安康的火車上,我和我的「同夥兒」們打打鬧鬧,完全沒有考慮到後果,只是覺得離開了家,就獲得了自由,以後不用再煩惱了,什麼作業、課本、老師,一切的束縛全都擺脫掉了。

    到了安康,因為身上沒有足夠的錢,所以計劃分頭籌錢。我跑到安康的舅舅家裡,使用各種手段騙取舅舅的「資助」,而另外一個「同夥」,則在他到姐姐家裡施計籌錢的時候被識破。在我們即將登上開往西安的火車時,被武警叔叔攔截,詢問我們是從哪裡來的。當時我還非常鎮定地說:「關你什麼事,我是安康的,不信你打電話問我哥。」就在這時,我「同夥」的哥哥出現了,我們「被捕」了。

    這是我人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坐在拉著警報的武警車上被帶走,當警報拉響的那一剎那,全火車站站前廣場的人都看著我們,當時,我既害怕又覺得丟人。

    我們被押回武警中隊。那一夜,我們在武警中隊的宿舍中度過,躺在床上我竟然不敢閉上雙眼,一直輾轉反側,因為我怕睜開眼睛看到爸爸。我不敢想像爸爸把我「捉拿」歸案的那一刻會給我怎樣的「懲罰」。

    夜,好長……

    第二天,同學的爸爸來安康,把我們接回了漢中。四個小時的車程就像一個世紀那樣漫長,我不知道怎樣面對爸爸和媽媽,我也不敢猜測回到家將會發生的事。我真想跳車逃跑,可現實終究是現實,我必須去面對。

    列車駛入了漢中火車站,我以為我的世界末日就要來了。看到爸爸的時候,我的心中除了愧疚就是害怕。本以為爸爸會當場把我修理一頓,可讓我意外的是,媽媽拿了件新衣服給我,並且告訴我以後不能這樣,因為他們會擔心。

    從父母的眼神中,我看到更多的是擔心。一瞬間,我的眼淚再也無法控制,心比被棍棒抽打還要痛。

    孩子無論做錯多大的事情,父母永遠都是擔心大於氣憤。而作為子女的我們又是怎麼對待父母的呢?埋怨多餘理解,不理解父母的苦心、埋怨父母的嚴厲管束。

    這一次離家出走造成了我這20年來一個永遠無法彌補的遺憾。那就是家裡原本打算國慶節全家一起出去玩,希望給奶奶一個美好的回憶。但就因為我的一時任性,打亂了全家人的計劃。雖然想要第二年彌補這個遺憾,可奶奶卻沒有給我這個機會,全家人一起的旅行也因為我的任性永遠無法實現了。

    奶奶離開了這個世界,走得那麼突然,我還沒來得及和她告別!奶奶永遠地離開了我們,我們也永遠沒有機會和奶奶一起旅遊了!我恨自己,恨自己所做的一切!我對不起一直最疼愛自己的奶奶。直到現在,每每想起奶奶,都有種愧疚在心裡久久無法散去。

    奶奶,您在那裡還好嗎?孫子長大了,再也不淘氣了。不知道您能否聽到我的呼喚,奶奶,我想您。如果還有來世,我還做您的孫子!

    有時候,人的改變並不一定要經歷多大的事件或者遭受多大的打擊,也可能只是因為一個短暫的瞬間、一件不起眼的事。

    曾經在我看來,自由就是遠離家人、遠離學校,想要做什麼就做什麼。但是當你的生活一天天豐富起來,再回想當初年少輕狂時為自由下的那個錯誤的定義,就會明白,事實上,那只是讓我們偏離了軌道。

    自由並不是我從前想像的那樣,真正的自由是對獨立的掌握、對生活的承擔、對夢想的執著,更是對自己的考驗。

    我想人生果真就如戲劇般,充滿跌宕起伏的劇情,總是扣人心弦,卻又有別於戲劇,因為人生無法預測下一幕戲將會如何上演。轉眼間我就要應戰「中考」了。

    不知道該怎樣描述我當時的心情。時間僅剩一年,這一年我如何讓自己迅速補上過去兩年荒廢的課程?看著那一大堆書本,真的讓人有種快要窒息的感覺。

    過去兩年的課程都要在這一年內完全消化,還要努力追趕上同學的學習進度,雖然很苦惱,也覺得任務十分艱巨,但畢竟這是我的一個機會,一個重新回到本該屬於我這個年齡該有的生活狀態的機會。

    我對自己說,一定要對自己嚴格要求,一定要努力,為了父母、為了自己,要狠狠努力。但是說實話,我承認我有點小聰明,但我並不是天才。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學生,既然決定了要重新開始,就必須花更多的時間、更多的精力來彌補。在媽媽的鼓勵和陪伴下,我開始奮發學習,雖然一開始很辛苦,但是媽媽一直陪著我、鼓勵我。

    可能因為太久沒有拿起書本好好學習了,導致我一開始看著書就想睡覺,為了克服,我連「懸樑刺股」的方法都想到了。這時媽媽告訴我,要慢慢來,雖然時間緊迫但是也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媽媽耐心的安慰鼓勵讓我更加內疚,後來我慢慢進入了學習狀態,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慢慢地累加,我竟然可以坐在桌前學習三個小時都毫不疲憊了。

    我被巨大的戰勝自我的熱情所包圍。在學校,我利用課餘時間去老師的辦公室,把自己溫習時不懂不會的問題圈出來請教老師,老師們也非常樂意幫助我,總是不厭其煩地為我講解直到我將這些問題完全消化。

    非常非常感謝曾經給予我幫助的老師,謝謝你們對我的鼓勵和支持。特別是我的化學老師尹老師、物理老師任老師、數學老師胡老師,謝謝你們當時不計酬勞、不辭辛苦地給我補課,讓我回到原來的狀態。一年很快就過去了,中考的臨近讓我的壓力越來越大。

    夏日的午後,烈日當頭,當我坐在考場的時候,整個人幾近虛脫。看著那一道道的試題,我真的很希望這是一場夢,夢醒了還可以再多給我點時間去準備。可幻想歸幻想,我要面對的現實是:就在這個考場、這個時間,將要檢驗我一年的成果。雖然壓力很大,但是我還是努力地讓自己冷靜。如果是以前,也許我不會把考試放在心上,更不會在乎成績如何,但是現在,我清楚地知道這個成績對我的重要性。當我的筆尖落到試卷上的時候,我的心有點兒發慌,不知道最終等待我的成績將會如何。

    在緊張忐忑的心情下過了半個月後,終於到了成績公佈的那一天。讓我料想不到的是,我的語文成績居然考了全年級第一,而英語成績也在班上名列前茅。這成為我們學校老師們口中的「中考三大奇跡之一」(班上一名尖子生的語文成績居然沒及格,這也是奇跡之一)。記得當時我預期的成績是300分,而最後我卻得了450分。

    當我看到成績條的時候,眼淚流了下來,我知道男孩子當眾流眼淚是有點兒丟人,但是說實話,到現在我也無法理解當時我眼淚的全部含義。也許是覺得自己的努力沒有白費,也許是覺得沒有讓父母和老師失望,也許是總算對我那段叛逆的時光有所交代了吧!但是不管是什麼樣的感受,我成功了,我為我的努力交了一份漂亮的答卷。

    那時候我還不能完全理解「人定勝天」這個詞的含義,但是後來,我用我的努力讀懂了這個詞。

    不管我遇到任何苦難,我只想對自己說:「相信自己,你一定可以。當別人看不起我的時候,我自己一定不能,也不會看不起我自己。」或許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成長付出巨大的代價,這樣才能換來等量的人生經驗和感悟。

    我曾經付出過,那些年少輕狂、那些囂張氣焰,都給我的人生留下了傷疤。我相信我不會好了傷疤忘了疼,直到現在,我都常常用那段時光來提醒自己,不讓自己混沌地生活,抓住每一天,做好每一件事,珍惜每一個人。

    要珍惜我們所擁有的青春,要珍惜自己。

    難忘的初中階段結束了,而我正一步一步朝我的夢想邁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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