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日頭照著我 第65章
    李平帶領太平莊的村民到東北買牛以後,牛二愣惹了大禍。

    牛二愣把牛老歪揍了一頓。牛老歪跑到北京上訪,鄉里因為牛老歪的進京上訪被縣裡通報批評,並被取消了綜合治理評先的資格。姚書記很生氣,大會上點名批評了文秀,並責令文秀繼續住在村裡,二十四小時監控牛老歪,並做他的思想工作。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前幾天,縣裡召開了信訪穩定工作會議,要求各鄉鎮一定要嚴密排查信訪隱患,積極主動地解決矛盾糾紛,嚴格控制進京赴省上訪事件,爭取讓全國人民過一個安定祥和的元旦。對於纏訪人員要努力做好他們的工作,必要的情況下實行二十四小時監控。鄉里把這項艱巨的任務壓在了各包村幹部身上,並強調了事態的嚴重性,要求包村幹部必須住到村裡,嚴密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

    楊抗到東北買牛去了,文秀和牛二愣商量牛老歪的問題。她傳達了鄉里的會議精神,並強調了這件事情的重要性。牛二愣把這件事情看得有點簡單,他認為找個人看著牛老歪就可以了。文秀不放心,讓牛二愣給她找房子好住在村裡,牛二愣不同意。他說:「住到村裡也不頂事,你一個女人家,總不能和他住在一起。」牛二愣說得有道理,但文秀還是感覺心裡不踏實,堅持要牛二愣安排她的住處,最好距離牛老歪家近一點,有了情況方便聯繫。牛二愣就讓她住在離牛老歪家不遠的他姨家,姨夫到東北買牛去了,文秀和他姨水蓮睡在了一張床上。由於文秀對她家的幫助,一家人對文秀像待客一樣。

    在文秀的安排下,牛二愣搬著被子住到了牛老歪的小炕上。小炕很髒,土氣烘烘的。文秀和牛二愣一起幫忙打掃。牛老歪不歡迎牛二愣,抗議不起效果後,嘴裡不乾不淨地罵牛二愣是個叛徒,背叛了牛食堂,是牆頭上的草,哪裡颳風哪裡倒。通過牛老歪的嘟囔,文秀明白了牛老歪和牛食堂關係不錯,心裡想他上訪是否有牛食堂的功勞呢?牛二愣可不是省油的燈,牛老歪的罵罵咧咧讓他火冒三丈,幾次巴掌都舉起來了,要不是文秀在場,兩個人早打了起來。鑒於兩人這樣的狀況,文秀讓牛順子也搬了過來,並反覆叮囑牛順子,讓他隨時提醒牛二愣不要和牛老歪發生衝突。安排妥當後,她又對牛二愣做了很長時間的思想工作,勸他身為村主任,一定不能和村民一般見識,遇事要忍,不能衝動,不能莽撞,要多做思想工作。牛二愣答應得不錯,文秀才有點放心。

    文秀晚上總是在牛老歪家待到很晚。為了防止他跑,牛順子想了一個好注意,牛老歪好喝,每天晚上他們就輪流帶一瓶酒和兩個小菜和他一起喝酒。文秀認為這個主意不錯,從自己的兜裡拿出五十元讓他們買酒,他們兩個說什麼也不肯,說每天晚上拿的酒也都是低檔酒,超不過三元五元的,花不了多少錢。酒場上,牛二愣雖然時不時地和牛老歪抬槓拌嘴,但是由於牛順子在他們中間周旋調和,相處幾天,倒也相安無事。文秀每天晚上和牛老歪談話,家長裡短的話也說了不少。文秀想感化他,希望通過耐心的思想工作,讓他結束上訪生涯。但是這樣的努力看來不起作用,你話說得越好聽,他就越覺得自己威風。有一次談話,他甚至還大膽地調戲文秀,讓文秀給他說個媳婦,最好和文秀一樣漂亮。牛二愣因為這句話差一點和他動了手,被文秀制止了。牛老歪的厚顏無恥讓文秀憤怒,她徹底放棄了對牛老歪的感化。她心裡無奈地想:他本來是個茄子,你想讓他長成北瓜,可能嗎?

    因為牛老歪那次調戲,文秀不再理會牛老歪,到他家的次數少了。後來幾天因為她每天晚上要向李平詢問買奶牛的進展情況,把心思放在了東北,所以就幾乎不到牛老歪家去了,只是偶爾打個電話問問牛二愣情況。文秀認為牛老歪的事情也就這樣了,沒有想到,出問題了。

    那天晚上,牛順子因為感冒沒有過去。牛二愣因為牛順子沒在,和牛老歪也沒有多少話說,所以喝酒的時候感覺沒有意思。喝悶酒容易醉,喝了不到半斤,他就有點睏,牛老歪說上廁所他也就沒有跟著起來。等他回味過來牛老歪上廁所的時間太長以後,起來到廁所一看,哪裡有牛老歪的蹤影。牛二愣衣服都沒有穿好,就趕忙去追。畢竟牛老歪歲數大了,腿腳不利索了。他沒有跑多遠,追到太平莊的村口,就追上了。牛二愣本來脾氣暴躁,又喝了酒,再加上追的時候衣服也沒有穿好。追上牛老歪火早大了,話都沒有說一句,劈頭蓋臉就打了起來。牛二愣年輕少壯,身高馬大,牛老歪哪裡是他的對手,幾拳下去,牛老歪就抱著腦袋討饒了。等文秀知道情況趕到後,牛二愣已經把牛老歪帶到村委會辦公室。文秀看到牛老歪的臉上腫起了個大包,牛二愣的火氣還沒有消下來,在大聲叫罵。看到牛老歪這個樣子,文秀感覺到事態的嚴重,她急了,大聲斥責牛二愣身為村幹部,為什麼出手打人?

    牛二愣哪裡肯服氣,他根本不理會文秀的斥責,仍然指著牛老歪的鼻子惡狠狠地說:「讓你吃讓你喝,你還跑,再跑打斷你的腿!」

    文秀氣壞了,她讓牛二愣馬上向牛老歪道歉,並好好反省自己的錯誤。牛二愣不肯,氣呼呼地瞪文秀一眼,揚長而去。

    牛二愣走遠了以後,牛老歪才開始囂張,他大聲叫罵,並發話和牛二愣沒完。

    看著牛老歪的樣子,文秀哭笑不得,看來誰都怕硬的,剛才牛二愣在場,他為什麼那麼老實?像啞巴一樣不敢說話。文秀對牛老歪說了很多安慰話,牛老歪根本不吃這一套,他揚言一定要到北京上訪,任何人也攔不住他。文秀拉他到診所上藥,他非但不肯,還就勢躺在地上打滾,並大聲叫嚷說鄉幹部指使牛二愣打他,牛老歪這樣的舉動讓文秀措手不及,有點慌亂。牛老歪的大聲喊叫引來很多村民圍觀,牛老歪見人多了,氣焰更加囂張,他一邊哭一邊罵,說鄉村幹部串通一氣打他。牛老歪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再加上臉上的大包,很多村民信了他的話,有人開始為牛老歪打抱不平,責問文秀為什麼打人。文秀百口莫辯。她的沉默讓圍觀的群眾認為她理屈詞窮,幾個中年婦女竟然不乾不淨罵文秀,唾沫差一點沒吐在文秀的臉上,要不是牛順子及時趕到,後果不堪設想。

    牛順子和圍觀的群眾說明情況後,村民開始對牛老歪上訪不滿,瞭解到他的上訪會危及全村人的利益,有人開始斥責牛老歪,說如果因為他的上訪平了祖墳,全村人會把他五馬分屍。牛老歪不愧見多識廣,長期的上訪讓他學會了審時度勢,發現情況不妙,他馬上轉了風向表了態,聲稱以後上訪絕對不提半句平墳擴耕,他要訪的是鄉村幹部聯合打人。牛老歪的表態讓風向一下子又轉了過來,圍觀的人開始議論牛二愣打人實在不應該,牛老歪六十多歲的人了,打他很顯然是以強凌弱,況且論輩分牛老歪還是牛二愣的叔,和他動粗還有點犯上。文秀吩咐牛順子帶牛老歪到村裡的小診所上藥,當著群眾的面表明了自己的態度:自己作為包村幹部,由於自己工作的不細心,發生這樣的事情,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對於牛二愣,她說牛二愣身為村主任,打人不光不對,性質還很嚴重,她要馬上向領導匯報,一定會盡快拿出處理結果。

    圍觀的群眾陸續散了以後,文秀買了一些食品送到牛老歪的家裡,叮囑牛順子好好看護。文秀故意把「好好」二字說得很重,牛順子自然心領神會。

    文秀到鄉里向姚書記匯報了,因為這件事情的性質很嚴重,牛老歪就像一顆炸彈,說不定什麼時候炸到省城炸到北京,她一個包村幹部可擔不起這樣的責任。

    聽完文秀的匯報,姚書記看起來有點不高興,臉陰沉了好長時間不說話,文秀的心裡七上八下,就好像闖了禍的孩子在面對家長。那天的天氣很不好,陰沉沉的,好像在應和屋裡沉悶的氣氛。文秀尷尬地坐在那裡,像犯罪的人在等待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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