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日記 第30章
    小秦嶺711事件,這是建國以來罕見的特大事故。它的全部真相人們至今或者永遠無法弄清。因為那些在洪水中葬身的都是些在當地無戶口、無登記、且不知來自何方的采民。對此,他們的家人一無所知,還正在日復一日、月復一月地等待著自己遠去深山的親人,能早些寄回挖金掙來的錢去蓋新房、換媳婦和養老送終……好淒涼的等待呀!

    共和國告急

    如此駭人聽聞的大悲劇絲毫沒有動搖那些從四面八方擁來的采金人。當711事件中那些無辜喪命的采民們的屍體還飄浮或暴曬在河谷之中或河面之上的時候,我來到了這裡采訪,我看到浩浩蕩蕩走向金山的一批又一批新采民的腳步依然邁得那樣從容,那樣執著,那樣堅定不移,臉上無半點恐懼之感。

    ……記不清何時,記不清何處。只有當我擁抱你的時候,靈魂才得以升華,生命從此復活。啊,你像萬能的神靈,令死者生,令生者死。人們願為你慷慨赴死,願為你英勇生存。你是上帝的椅座,你是上帝的基石,你與上帝同在天國……這是某君的一篇《黃金宣言》中的一段話。

    啊,金錢與財富,你這天國之君,使多少瘋狂的追隨者,為你傾心俯首,跳起人生的搖擺舞;為你瀝血捨命,魂逝天國!

    西部劇

    20世紀40年代,作為第二次世界大戰戰勝國的美國,在經濟獲得空前飛躍之時,出現了一股曾載人美國歷史的西部開發熱潮。有誰想得到呢,40年後的中國,在沿海地區的經濟發展勢頭越出國界、奔向世界大潮之際,沉默了許多年的中國西部仿佛一夜間也湧起了一股猶如颶風般的開發熱。導致這場波及新疆、青海、內蒙古、西藏、四川、陝西等乃至整個神州大地的西部熱,是由以X!為代號的金屬元素引起的。

    金子,你的名聲太大,你的感召力超過了任何一種哲學家與宗教家制造的神力!

    那些多少輩子靠一張黃羊皮度日的牧民們太貧困了,他們需要營養滋補那瘦削的身軀,需要像沿海地區和城裡人一樣,家中有台電視機和能看個月落口出的芋表。再不想在這抽不出甘泉擋不住狂

    共和甶崔!廣

    風的沙海中,伴著貧窮困苦度過一生又一生了。

    時代給予了這樣的契機!

    西部人開始重新認識和發掘自己的土地。

    無須聽這樣的傳說——1972年,美國總統尼克松來華訪問,獻給周恩來總理的第一份厚禮是我們美利堅合眾國的資源衛星測出,中國西部有個大型金礦。

    無須聽這樣的新聞——1985年,中國黃金總公司官員到澳大利亞考察,澳國礦產部門負責人對他說:中國西部有一個金礦田若公布了儲量,會引起全世界金價發生爆炸性波動和全球的金融沖擊!

    啊,人們過去太小看和冷落橫空出世的八百裡蒼莽昆侖與潛人雲海的巍哦祁連了,以為它們只是黃沙百戰穿金甲、無花只有寒的兩個龐然大物。事實偏偏是這兩根西部擎天柱披掛著厚厚的真正的金甲與黃袍。高精度的美國衛星和找金彝祖澳大利亞人所指的就是這兩座大金庫。這絕不是聳人聽聞。中國的地質工作者經過勘察,迅速證實了在昆侖和祁連山的懷抱中金脈豐富,沙金富集。在金子最富的紅金台,一鍬沙子,嘩的一下撒在地上,一顆顆芝麻大的金粒,信手可揀。當地的牧民,在騎駝放牧途中,拾到10斤、20斤重的金塊的事並不鮮見。

    多少年來,是人們不懂金子的價值?不懂金子可以換取財富與天堂般的生活?否。那是因為金灘、金山上的牧民虔誠地遵守著神靈的囑咐:放牧者以牧為業,一切意外之物都將是罪惡的撕蔽。他們虔誠地保護著金山、金灘,就像保護自己的牧場與田園,即使撿到-塊價值連城的金塊,最多也是拿來鑄成一只給孩兒礙奶的小勺與—副精美的緩縛上的扣環……

    什麼,那兒遍地是黃金?牧民們用它鑄小勺和扣環?哈哈,傻瓜!白癡!有一天,那些聰明人聽說這樣的事後,便再也按捺不住那顆貪婪的心,於是成群結伙,走出窯洞,走出茅棚,走出高樓大廈~一比起金子,高樓大廈算得什麼?帶著妻子的囑托,孩子的希望,未婚妻與情人的條件,從天山深處、秦淮人地、江南水鄉、海河京城……隊隊,一行行,懷著激動、興奮和豁出生命來一搏的堅強決心和斗志,如洶湧的巨浪,向阽侖、祁連,向西部開進!

    西部采金者有多少?我們從這幾個官卡便可知其大概,盡皆這是個極不全面和准確的數據:1982年,昆侖、祁連、天山、阿爾泰、博格達、阿爾金這六大金山的十幾個關口上能說上數的采金人是43500人;1983年,64800人;1984年,139000人;1985年,175000人;1986年,187000人;1987年,193000人;1988年,204000人……1990年至1994年,平均每年均在25萬至30萬人以上。

    這是一支多麼龐大的隊伍!這支隊伍由來自人的本性而匯成的那矢志不渝、勇往不退、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巨瀾,勢不可擋地蕩滌著寂寞的西部,使中國的西部一夜間變成了另一個喧沸的世界,一個真正的野性世界。

    海拔4500余米高的昆侖山的一條背脊,一條用金子烙成的背脊。別以為幾萬人幾十萬人,這第一支浩蕩的隊伍,可以將綿延八百裡的昆侖擠得滿滿的。天真的作家總在現實生活的畫卷面前受騙。昆侖以它巨大的身軀根本不讓我們能用有限的視覺感覺它的軀體在被人蹂躪。

    哎,那兒好像有人!有人從望遠鏡裡發現左前方的一座山旁有充數小點在蠕動。

    吉普車為此又重新走了半小時。

    我們驚喜地發現,原來這是個龐大的露天采金場!望遠鏡頭裡蠕動的小點便是忙碌的采金人。

    金色的土地,金色的天空,金色的人群……這是我們最強烈的第一印象。令我們驚詫的是這個幾乎與外界隔絕的世界裡,成千上萬的采金者竟也是金黃色的,一種與大自然極為融洽的金黃色。是的,親愛的讀者,你是很難有這種眼福的。

    在這兒,我們發現,所有的淘金者一律赤裸著全身,而且所有的人,沒有一個臉上是有半點羞色的。相比之下,我們幾個將上帝賜的那玩藝兒蓋得嚴嚴實實的人反倒覺得很不自在3這兒是雄性世界,沒有一個女性存在。那一個個大頭顱、寬肩膀、粗嗓音,連同那象征男性的勃起的陽具,顯示著一種力度.雄壯和不可征服的銳氣。

    他們大部分都很年輕,卻都把頭理得光禿禿的,在夕陽與沙海的光芒折射下,如同塗了黃顏色的燈泡,閃閃發光。自然,那臉龐,那汗濕的背脊,那深深插在沙中的雙腳,無不發著閃亮的黃光。

    金子的吸引力遠比磁鐵強十倍,百倍。對我們這些衣冠楚楚的來訪者,他們甚至連瞅一眼都懶得。差不多都是那麼專心致志,手扶著的是搖動的簸箕、木盤、鍬鏟,兩眼盯著的是水中時浮時現的金粒子,而雙腳也不閒著地踢擋著有可能滑到他方領地的那些散落的沙粒……

    喂,小伙子,你多大啦?在一個年輕人的淘金架前,我們想套點話。

    對方白了一眼,沒有說話。

    你來了多長時間?一天能淘多少金子?

    對方投來第二個眼神,顯然多了一樣東西一敵視。

    干嗎你們都理了光頭,又一絲不掛?這多不雅觀!

    大概看出我們兒令是死不改悔的磨嘴皮者,他終於停下了手中的活。

    我們幾個露出勝利的微笑,但馬上個個氣急敗壞,心裡直罵這些人怎麼一點也沒禮貌!

    因為對方用那雙沾滿沙子的手,抄起他下身的那個硬干干,說:又不是在你們家,管得著嗎?我倒要問問你們幾位干嗎把那玩藝兒裹得嚴嚴實實的?是短了一截還是穿不了洞的柳條?

    哈哈哈……整個淘金場,突然爆發出一陣令人膽戰的放蕩的狂笑聲,那笑聲隆隆回蕩,猶如大地在搖動……

    的確,在這萬眾赤裸的雄性世界裡,我們幾個衣冠楚楚的文明人反倒成了動物園裡那些被人恥笑的裹著紅衣衫的猴子一般,干脆,我們也把衣服扒了,那樣多利落、痛快!詩人氣質的位老弟說。但畢竟誰也沒有那樣的勇氣,包括他自己。

    你們問這個?終於,我們有機會了解想了解的一切,一位腳上長了個瘤子的在工地上休息的年老采金者告訴我們,唉,來到這裡,誰不想多采些金?可采金使的就是強力氣活,人易疲憊,干一天就像換一次骨架。這裡又沒有女人,大伙干脆把衣服脫了個精光,干起活來省得礙手礙腳。再說,誰也不想在淘金之外多費哪怕是半斤重的力氣。

    你說干嗎理光頭?這也是逼出來的。這兒又沒地方去洗臉洗澡啥的,有了頭發多礙事!時間一長還不長滿了虱子?又來個干脆,光禿禿,啥蟲子虱子的見鬼去吧!

    曰子久了。大伙兒覺得光著身子還真舒服。皮膚經太陽、沙光一曬,硬邦邦的,滑溜溜的。夜來,大伙兒往沙子裡一鑽一滾,呵,還真比到浴池裡洗澡舒服十倍八倍的。不信你們可以試試!

    老人說到這兒,十分誇耀。西部淘金者在與自然的抗爭中,表現出了令人驚愕的忍性與能力。然而,他們在對待自己的生活時,又表現得可憐巴巴,不堪一睹。

    離金場百米外的一個山背上,搭著一片小屋,淘金者戲稱這是他們的金城。大多數小屋是用透明的塑料布支撐成一個づ形的架勢,只有很少是用的帆布帳蓬。屋內陳設簡陋:一張睡覺的席子,兩袋食糧分別放在頭頂腳跟,作枕頭和擱腳用,這叫一舉兩得:不占面積,又可用來消疲勞。人類就是這樣高智能,就是一個最簡單的發明,也能獲得巨大的效益。

    不過,這些亞當們對自己的要求也太將就了,要說有多髒就有多髒。這兒,得不到水雖然淘金場有條溪流,但那裡的水是用來淘金的,誰要是擅自用來洗刷就會被開除出金場1,於是也就不可能洗臉洗澡。收工回城,往沙子裡一鑽,滾幾下,就把身上的汗跡與泥土蹭掉,再用一塊布團擦一擦,就算完事了。何必那麼麻煩,身邊又沒老婆,又沒席夢思。省一斤力氣,說不定明天多抱一個金娃娃吶!他們自有道理。

    吃的要比睡的更為簡單。南方人帶的是炒面,陝西一帶人帶的是散子油炸的,很像面條1,四川人則帶白薯干。抓一把,再喝一口水,就完事了。時間長了,食物長出了綠毛,他們照食不誤。於是,免不了出現食物中毒者。

    在金城,我們發現了一個無法容忍的現象,那就是遍地的糞便。他們不蓋廁所,不挖糞坑,就連多走幾步路都不願,拉便就圍著小屋的四周。小屋與小屋之間,沒有一處不是連片的糞便,惟獨門口走路的一行腳印處沒有。

    這有什麼?高山缺氧,多走幾步路就得喘大氣,咱才不冒那個傻勁!沒有一個人不這樣回答。

    除吃、拉、淘金,他們還有許多業余時間,但卻沒有更多的內容,看武俠書,打撲克,喝老酒,談論女人,打架……男人所獨有的專長,在這裡都能用上。

    這裡,一切都以決輸贏為定論。比喝酒,直到喝死人;比打架,直到腦袋插進兩個肩膀裡;比打撲克,直到挖來的金子和家裡的老婆一起抵押進去……

    啊,女人!女人是雄性世界裡談論最多,卻又最難得到的一件事。於是,便幵始了有兩個男人睡在一起……同性戀,在淘金者中極為普遍。

    他們並不以此為恥,當這些具有旺盛生命力的男性們突然離開妻子,離開情人,過畚一段漫長的禁欲生活之後,自然感到極端的痛苦。據悉,情人們常常白天是一對好搭檔,夜裡又是-對好夫妻。沒什麼,我們雙方願意,並且過得很好!一對同性戀者這樣說,我們還可以告訴你,一旦淘金結束,我們會友好地分手,回到各自的老婆被窩裡……

    這類階段性同性夫妻在淘金場被亞當們廣為推崇。大漠的伊甸園就是這般離奇、獨特!

    男悻世界裡,有時也會出現女性,盡管是極少極少的。但一旦出現,便是一場悍然風波或地震。

    某采金地。從河南新來一批年輕人。他們是成群而來的。來到的第一天的第一個任務就是剃光頭。對此,新來的居民沒有一個反常,照剃不誤。第二天,清一色的裸男間卻有一位小伙子死不願脫衣脫褲。

    他病了!一起的人這樣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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