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配 第19章 Chapter 19
    季涵快速地翻過那兩本雜誌,眉頭不由地皺到一起。一旁季媽媽唯恐天下不亂,不停地添油加醋:「你這兩個月不在,這個媳婦就兩個月不見蹤影。說是去拍戲,誰知道去做什麼。這次又換了個男明星,拍激情戲拍出感情了嗎?」

    沈磬磬聽罷猛地站起來,勾起下巴冷笑:「你可以說得再難聽一點。」

    她比季媽媽高出一個頭,盛氣凌人的架勢讓季媽媽不自覺退後一步。可季媽媽回過神又不示弱地頂了一句:「難道我有說錯嗎?」

    沈磬磬徹底冷下臉,指著其中一本書的封面狠狠戳了戳:「我讓你三分是看在你是長輩的份上,但如果你自己都不自重,口不擇言,得寸進尺,我也沒必要給你留面子。聽清楚了,不要再拿這種東西跟我說事,你不嫌無聊,我還嫌噁心。」

    「你怎麼能用這種語氣跟我媽說話。」

    原本季涵不想說難聽的話,可雜誌寫得太過曖昧,沈磬磬還如此無理取鬧,他失了平靜,倍感失望:「我倒想問你,既然你以前說過不拍激情戲,那為什麼現在又肯接拍了?」

    沈磬磬剛想開口,季涵又哼笑道:「不要告訴我為了藝術。」

    他這句話刀不見血,卻生生在沈磬磬心口割了一刀。沈磬磬把原本想要解釋的話一點點吞回肚裡,她倔強地抿著唇死死地盯著季涵,然後不敢相信地看到那雙眼睛裡竟再次出現了那種讓她痛徹心扉的眼神,如同四年前那般,這種被凌遲般的視線像是把她是他腳下的一塊泥,讓她再也翻不了身。

    過了許久,她移開視線,只冷淡地說:「你根本不瞭解我的工作。」

    「我是不瞭解,但你也不要因此把我當傻瓜。」

    季涵話中有話,沈磬磬瞇起眼:「你什麼意思,說清楚。」

    「你這麼聰明,不知道我什麼意思?」

    沈磬磬腦中瞬間空白,再次回到現實的時候她已經把手抬了起來,只要揮下去就是狠狠的一巴掌。

    「你想做什麼?」季媽媽慌慌張張地護到季涵身前。

    沈磬磬停頓了兩秒,忽而放下手,她把心裡不住翻湧的怒氣和委屈壓下,氣急了她反倒冷靜下來,重新坐回到沙發上,翹起一條腿慢吞吞地說:「沒什麼。你們愛怎麼想是你們的事,這種雜誌社能生存下去,也都因為有無知的人相信。」

    「哼。」季媽媽見沈磬磬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回頭故意對季涵說,「小涵吶,今天送你回來的那個女孩叫什麼來著,我看著很漂亮很清純的樣子。」

    季涵愣了愣,下意識地去看沈磬磬,但她只是側著頭面無表情,於是他回答說:「肖安。」

    「這個女孩很有禮貌,有家教的孩子就是不一樣。」說罷意有所指地朝沈磬磬瞟了一眼,「和你是一家醫院的?」

    「是我帶的實習生。」

    季媽媽笑道:「她真是細心,還帶了禮物給我,小涵,什麼時候請她到家裡吃頓飯,讓我好好認識一下。」

    季涵的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沉默。

    他每一次的沉默都會化成一根刺紮在沈磬磬心裡,然後越埋越深,這比任何言語的攻擊都更有殺傷力,真正殺人不見血,那些血一直存在心底積成一片片黑色的淤血。久而久之,最初的疼痛被麻木取代。

    沈磬磬轉過臉,眼神冰冷地看著那對母子:「在媳婦面前要求兒子帶別的女人回家,婆婆,我是不是該稱讚你一句呢?」

    季媽媽立刻反擊:「如果你還有做我媳婦的自覺,就應該潔身自好。」

    不愧是母子,想法如出一徹。

    沈磬磬嬉笑著反問:「我怎麼不潔身自好了?」

    這副樣貌在季媽媽眼裡簡直是可惡,她瞪著眼睛,指著沈磬磬的鼻子說:「難道你一定要我說出來嗎?」

    沈磬磬雙臂環胸,從容地說:「好啊,你說啊,我看你能說出什麼。」

    季媽媽心裡呸了一聲,說:「你不要臉,我還要臉,我都不好意思說!」

    沈磬磬看向季涵:「你呢,你也這麼認為?」

    季涵垂下眼簾,抿著唇,他的目光一直停在那本雜誌的封面上。沈磬磬見狀,心往下沉了沉:「看來是我問了個愚蠢的問題。但不管你怎麼想,我警告你,最好不要做出什麼讓自己後悔的事。」

    「我的事還輪不到你來說教。」季涵突然有些激動地抬起頭,清俊的臉上不知是悲是怒,「你先管好自己的事。」

    沈磬磬陰沉沉道:「季涵,你不要太過分。」

    季涵搖了搖頭,他不能理解沈磬磬理直氣壯的樣子:「過分的人是誰?名譽對你來說真的那麼重要嗎,影后,這個桂冠你戴著不會覺得慚愧嗎,靠不擇手段得來的東西有什麼可炫耀的。」他突然走到茶几前揪起一本雜誌指著上面的照片質問道,「為了你的地位,不惜攀附於這個人,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能有今天的地位少得了他,可他幹嘛要幫你,你給了他什麼?我確實沒有混過娛樂圈,但至少我還有判斷能力。所以,不要在我面前說我過分,我會為你感到很悲哀,當初是誰在進入娛樂圈的時候跟我保證絕對不會變,可你看看現在的你,你還是當初的你嗎,傲慢、冷漠、尖刻、虛偽,呵呵,或者你是當初的你,是我在一開始就被你騙了。」

    他很少一口氣對她說那麼多話,可一開口說就把她逼入絕地。那最後一個字擲地有聲,砸在地上又反彈到空中,彷彿有回音一般一直在沈磬磬耳邊盤旋,繞得她頭暈目眩,呼吸都跟不上來。

    「你住嘴。」

    這句話不是沈磬磬說的,而是開門進來的人說的。

    季爸爸臉色鐵青,怒視著季涵:「你太放肆了,怎麼可以對磬磬說出種話,快道歉。」

    季涵深吸幾口氣,扭過頭倔強地說:「我不覺得我有什麼錯。」

    「你這小子,快道歉!」季爸爸當真動了怒氣,大聲道。

    「算了。」沈磬磬拎起包,精緻的妝容都掩飾不了她的勉強,「今天這頓飯我是吃不下了。」

    「唉,小磬你等下。」

    季爸爸來不及攔住她,沈磬磬已經奪門而出,季涵站在原地,眼神沒有焦距地盯著被捏變形的雜誌,心臟還在突突地跳著,失了控制,發瘋似地亂跳。

    沈磬磬開著車亂跑,車水馬龍之中她不知道自己何去何從,街上明明那麼多人,可她分明感到寒冷,覺得孤單,滿是被人遺棄的感覺。小時候母親拋下她去闖蕩她所謂的事業時,她一個人呆在黑漆漆的屋子裡,長大後母親成日怨天尤人只顧著抱怨命運不好時,她一個人學習、吃飯、吃飯、學習,後來當她被最好的玩伴背叛時,她想孤單就孤單吧,她可能注定一輩子要這麼孤單地驕傲地為了生活,不善良地戰鬥下去。

    筠筠曾經問過她,為什麼還不放棄,既然他已經把她看得那麼不堪,已經再不愛她了,這場婚姻不僅僅折磨了他,更是對她的折磨,何苦還要堅持。

    她想大約是因為懷念,懷念被溫暖被愛護的感覺,從她在病床上睜開眼的那時起,記憶深處有一份彌足珍貴的溫暖,但她在現實中找不到這種令她心悸的感覺,除了在季涵身上感受到幾分,所以即便到了今天,她還在期待。

    這個世上還有誰願意無條件地為沈磬磬付出呢,會用情人的眼神看她,會用愛人的親暱吻她,會用戀人的微笑包容她所有的缺點,以前她以為這個人一定是季涵。可是現在就連他都不再相信了,不論她說什麼,他都會打上一個問號質疑,更別說相信她還有顆會愛人的心,相信只有在真正的親朋好友面前,她才是她,不掩飾喜怒哀樂,不故作完美笑容的沈磬磬,相信她再城府虛偽,不擇手段,也不會在在乎的人面前戴上冰冷的面具。

    沈磬磬回過神來的時候,不知不覺間竟來到萬象天城,而且已經站在寧末離家的門口,手裡的鑰匙已經把門打開。

    寧末離從門縫裡看著她,蹙了下眉頭:「你怎麼來了……」他頓了頓,發現她的臉色不太對勁,沒再多說,讓開道。

    沈磬磬徑直走到沙發前坐下,似乎魂魄游離在外,把寧末離晾在一邊發了會呆,過後突然對他說:「我渴了。」

    敢叫寧末離倒水,這世上除了沈磬磬,大概就只有他女兒了。

    寧末離挑眉,估計在思考是去還是不去,最後他轉過身倒了杯冰水,遞到沈磬磬面前。

    「謝謝。」沈磬磬接過杯子像是很渴的樣子一口氣把水喝了。

    寧末離學著服務生的口氣,一本正經地問:「還要嗎,小姐。」

    沈磬磬放下杯子,終於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什麼,尷尬地笑了笑:「不用了。」

    寧末離在沙發的另一邊坐下,打量她的臉色:「應該在現場的人,到我這來做什麼。」

    沈磬磬摸了摸額頭,煩躁地說:「不想去,什麼都不想做,開車的時候不知不覺就到了這。」

    她猜寧末離一定會調侃她:大影后怎麼也學會曠工了,你不怕砸了自己的招牌?

    然而她等了一會,並沒有聽到類似的話,疑惑地側過頭,看到寧末離給Ted打了個電話,交代他給沈磬磬請假。

    沈磬磬不解:「為何突然對我這麼寬宏大量?」

    寧末離竟少有地為自己的行為做出了解釋:「如果沒有把握以最好的狀態出現在鏡頭前,就不要勉強。」

    「謝謝。」

    寧末離收回視線,懶懶地說:「我有些受寵若驚,這是你進門後對我說的第二個謝謝。」

    「是嗎?」沈磬磬愣了愣,「我不知道。」

    寧末離對沈磬磬會找到他的舉動多少有些意外,不過他沒興趣知道她為何反常,因為不用她說他就猜到八分,而對於那個人,他保留所有的態度。

    沈磬磬確實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在這裡,可她在腦子裡轉了一圈竟發現她真的找不到什麼人傾訴。筠筠為了新唱片去國外取景了,Ted和鄭氏自己的感情都很糾結更別說聽她訴苦,至於Ada、船長,他們太年輕,不會懂的。

    了了去學琴了,偌大的房子只有他們兩人,這樣的沉默給了她思考的空間,也給了她喘息的機會。

    許久,沈磬磬歪過頭,她一開口,嗓子已啞:「你……有過被人拋棄的感覺嗎?」

    那邊,寧末離的眼眸像是突然被石子攪亂的湖水,眸光幾經沉浮,一時間從裡面迸發出的光芒彷彿穿透沈磬磬的臉到達很遠的地方,看到了什麼,但只是轉瞬間,那雙漂亮的黑瞳重新歸於平靜。

    他不想問,可是她的眼圈竟然在他眼前紅了,四年前,她為了一個人紅著眼睛懇求他,如今她為了同一個人紅著眼睛問他,有過被人拋棄的感覺嗎?

    寧末離下意識地摸上胸口的項鏈,答案明明在他心裡,但他不能作答。

    於是,他只好問:「發生什麼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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