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你諾言,贈我歡顏 第19章 番外之趙玉臨
    江雪籽返回B市後的某個週五晚。趙玉臨做東,主動打電話,邀請展勁和江雪籽共進晚餐,地點就選在麗晴飯店。

    有過半年前的那次崴腳事故,在展勁的監督和「命令」之下,平時江雪籽穿的鞋子幾乎比普通跑鞋跟還低。這下兩人的身高差就顯出來了,一米七對一米八七,原本身材高挑的江雪籽也被襯托得小鳥依人,而且看人的時候還總得仰起下巴。

    展勁對此相當滿意,一邊還跟大哥哥似的,笑瞇瞇地拍了拍江雪籽的頭頂,好像兩人的關係又恢復到了十多年前,那種鄰家哥哥和妹妹之間的單純情誼。氣得江雪籽臨出門前狠狠地踩了展勁一腳,一路在車上也不多話。展勁也不生氣,嘴角一直都是輕輕地勾著,可要是熟悉他的人就明白了,展二少的心情,那是相當愉快啊!

    直到進了停車場,江雪籽才輕聲囑咐:「你待會兒別給爸爸甩臉子看,就當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他身體不好,你別跟他置氣。」

    展勁帶上車門,把她摟進懷裡,揉了揉她的臉頰,挑眉道:「我是那麼小氣的人嗎?」這些天晚上,他都不回自己那間別墅,非跟她在那個小窩擠著睡。每晚趙玉臨跟她講電話,他不是在旁邊故意搞出什麼動靜,就是纏著她又親又摸,每次都逼得她不得不提前掛了電話。可即便是這樣,以趙玉臨的細心,也肯定覺察出了不妥。

    這不,還沒到一個禮拜,就先給展勁打了電話,然後才告訴江雪籽,說展勁也答應了,今晚三人一起吃頓便飯。

    江雪籽想起這些天來,展勁時時處處的小心眼兒、小算計,想到待會兒見了趙爸爸,他可別說什麼不好聽的話。她用那雙水盈大眼狠狠地白了他一眼,食指一戳他的胸膛,沒好氣地說:「待會兒你說話可得有分寸。到時候爸爸要是不同意咱倆的事兒,我看你上哪兒哭去!」

    展勁攥住她的食指,在手心裡摩挲著,笑吟吟地看她:「這麼想做我們展家的媳婦兒啊!」

    江雪籽咬著唇:「這話是你說的!」

    展勁攬著她往飯店裡面走,攥住她的雙手,面帶笑容地給已經氣炸了的小丫頭順毛:「我錯了我錯了。是我特想讓你做我們家媳婦兒,雪籽小姐是紆尊降貴,勉強下嫁。」

    江雪籽狠狠地掐了一把展勁的手心:「又胡說。」

    兩人已經走進飯店大廳,展勁乾脆就站住了腳,偏著頭打量她:「那不然怎麼說?」

    江雪籽看他雖然面上帶笑,可那笑意根本沒有直達眼底,反而隱隱含著試探和不安,心裡一軟,拉住他的手說:「我高興嫁,你樂意娶,跟其他人其他事兒都沒關係!」

    數天來始終瀰漫在展勁眼底的那種陰鬱神色漸漸退去,他抿起嘴角,微微一笑,攥緊她的手說:「你說了算。」說完就又領著她往裡走。

    江雪籽原本還嫌棄他敷衍,誰知展勁又飛快加了一句:「以後咱家無論什麼事兒,除了分那什麼離那什麼一類的,都你說了算。」

    江雪籽「哼」了一聲,依舊有些不滿地說:「快點兒,爸爸應該都等急了。」

    一頓飯下來,兩個男人都沒怎麼說話,唯一一致的地方就是各自不停地給江雪籽夾菜。直到飯後服務員端上甜點和茶,趙玉臨才開了口:「看起來,你最近跟雪籽在一起,還能收斂點兒脾氣。」

    展勁淡淡地說:「趙先生有什麼話就直說吧。雪籽雖然是故意去洗手間,騰出空兒來讓大家聊一聊,不過頂多也就七八分鐘的事兒。」

    趙玉臨輕輕放下茶盞,嘴邊含著淺笑,一雙溫和的眼此時突然目光一凜,帶著幾分探究和冷然,直直地看著展勁,說:「要論優秀與否,你們展家的幾個孩子,我看著都很不錯。如果是在公事上跟你有交涉,我甚至可能會很欣賞你。包括你的能力、行事作風,還有脾氣秉性。」

    「只是我現在不是為別的,是給我最寶貝的女兒挑未來能尊重、陪伴、愛護她一輩子的伴侶。」趙玉臨頓了頓,突然加快了語速:「展勁,你是明白人,我有話就直說了。你的性格太強,而雪籽又是個面子薄心眼軟的孩子,她打從心底裡對你一心一意,而且你們倆不是一年半年的交情,將來一旦要斷,最痛苦的肯定是雪籽。」

    趙玉臨說完這些,展勁並沒有立刻反駁,而是靜了一會兒,才說:「您要說的,都說完了?」

    見趙玉臨點頭,展勁飛快地瞥了一眼江雪籽之前離去的方向,才轉回視線,吐字清晰,說話的語速卻也不慢,大概是擔心話還沒說清楚,江雪籽就先回來了。

    展勁說:「我不是十七八歲的毛頭小子,如果那時候我跟您說我愛雪籽,願意跟她踏踏實實過一輩子,我想換作任何人的父親都不可能相信。可我如今也不小了,該經歷的不該經歷的,一般人知道的不知道的,因為我的職業,我都經歷了,也都知道了。在部隊的十年,一共有三次,我只差一丁點兒就丟了命,還有兩次,是我的戰友替我擋了刀子和子彈。可我不後悔把我最好的年華貢獻給軍隊,因為這些經歷,我比常人更能瞭解生命的可貴,也更快地認清自己最想要什麼,最需要什麼。

    「不管您相不相信,雪籽在我心裡,始終有著不可替代的位子。今年春天重逢,是我主動追求她的。打從一開始,我就發現自己喜歡她,可那時我更心疼她,對她的感情是隨著對她的瞭解一點點加深的。」

    趙玉臨好像提起了一點兒興趣,專注地聽他繼續說著。

    「您也是過來人,我想您能明白,一個男人會對一個女人感到心疼意味著什麼。」展勁說話的時候,始終留意著另一個方向的動靜,眼角瞥到江雪籽穿過大廳的身影,立刻壓低聲音,飛快地說道,「趙叔叔可以不待見我,因為我對趙叔叔這些年的所作所為也有意見。咱們兩個是彼此彼此,只是我今天把話撂這兒,我和雪籽彼此喜歡,我對她是認真的,一輩子之類的話我保證不了,但如果哪天我真做出對不起雪籽的事兒,展家大門永遠向趙家敞開,趙叔叔隨時可以過去收拾我!」

    趙玉臨原本就是邊聽邊看邊琢磨,臉上的笑意也越來越暖,聽到展勁最後這句,更是不可抑制地笑出了聲。他之前說的每一句都是發自肺腑的大實話,可他並沒有多不喜歡展勁。前些天跟江雪籽說那樣的話,又主動邀兩人過來吃飯,趁著江雪籽去洗手間的工夫跟展勁把話挑明,說什麼自己並不看好他,都是為了給這小子一些苦頭吃吃。

    老實說,展勁這小子什麼都出挑,唯一不好的就是太過於自信,包括在與江雪籽的這段感情中。這點趙玉臨看得清清楚楚,所以還真有點兒不放心。江雪籽心眼兒好,但要論懂得拿捏男人,沒有她媽媽那些鬼靈精的心思。對她來說,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抻著,不玩曖昧,碰上展勁這樣習慣速戰速決的,兩人一拍即合,短時間之內是好了。可這麼一路都順順當當的,天長日久下來,男人都貪新鮮,尤其像展勁這樣的,又喜歡冒險和挑戰,對江雪籽可就不那麼有利了。

    趙玉臨知道展勁剛才所指,對自己有意見是什麼地方。這也正是他對江雪籽感到虧欠的,所以他才會一回國就跟家裡那位老爺子訂下協議,而老頭兒也是同意的。自家那老頭兒不為別的,主要是看中了江雪籽未來和展家的聯姻。

    現在趙玉臨故意試探展勁,倒不是他有多相中展陸,而是像他之前想好的,這次回來,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補償之前那十年對江雪籽的虧欠。給展勁設置點兒障礙,讓這小子吃點兒憋受點兒罪,他才會更珍惜江雪籽對他的一番深情。對這小兩口的未來,也是利大於弊。另外,看到這個向來冷面冷眼的小子,堂堂展家二少,趙玉祁都稱讚有加的年輕後輩,為了爭取跟江雪籽正大光明交往的機會,居然一口氣兒跟他掰扯了這麼多,甚至說話過程中都一直瞟著江雪籽來去的方向。趙玉臨自忖,還真是蠻過癮的!

    這年頭,誰還敢說給閨女找女婿,不比給兒子找媳婦兒?這給未來女婿使絆子的滋味兒,還真比想像中愉悅多了!這麼想著,趙玉臨不禁笑得更開懷了。

    江雪籽回到飯桌,就見老的那個笑得滿面春風,格外開懷,年輕的那個,則冷著一張臉,表情有點兒僵。她心裡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兒,可多少也放心了。要是氣著展勁,自己待會兒回去可以慢慢哄。可要是氣著爸爸,不僅對他的身體健康有影響,自己和展勁未來的婚戀道路也會更加坎坷。現在這樣子,應該算是……談得還算不錯吧。

    這麼想著,江雪籽在桌下偷偷拉住展勁的手,一邊笑著問趙玉臨:「您跟展勁聊什麼呢,怎麼這麼高興?」

    趙玉臨自然不可能說實話,展勁為她斟了一杯消食的烏龍茶,淡淡地說:「給他講了個過去在部隊聽到的笑話,看起來趙叔叔很喜歡聽。」

    江雪籽聽出來展勁話裡有話,可也不方便追著問,所以乾脆乖乖地喝茶堵嘴。

    窗外冷月寒霜,注定是個不平靜的夜晚哪!

    距離展勁與趙玉臨的那次面談沒過幾天,江梓遙登門拜訪了。恰巧這天不知道怎麼的,趙玉臨和展勁兩人也一前一後進了家門,而且這兩人竟然是有說有笑走進來的。

    四人一起吃了頓晚餐。飯後,趙玉臨看到江雪籽自始至終大眼圓睜的樣子,不禁微微一笑。

    展勁從紙巾盒裡抽出兩張紙巾,遞給他:「爸,擦手。」

    江雪籽這次光靠睜圓眼睛已經不足以表達自己的驚訝了,握著遙控器的手一抖,灰色的遙控器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一邊的江梓遙卻坐得很穩,表情也沒有任何異樣,被風衣口袋擋住的右手,在無人得見的黑暗角落,越攥越緊,指節發青,手心漸漸凝出一片冰冷的水漬。等到趙玉臨出了門,江梓遙才站起身,一手繫著大衣扣子,說:「雪籽,有件事我想讓你知道。」

    展勁和江雪籽對視一眼,不明白有什麼事,非要等到趙玉臨走了他才開口說。就見江梓遙抬眼看向江雪籽,慢慢地說:「你出國這半年,跟我和展鋒合作的那個沐錦天,他的父親,就是小姑姑當年的初戀情人。他也是今年來到B市,才聽說趙叔叔和姑姑當年鬧離婚的事。我跟他只是生意上有往來,沒私交,也不欠他人情。他跟我提出這個請求,我也就是捎句話。雪籽,這件事情的決定權在你。你要是不介意的話,就見他一面。要是不願意,我待會兒就直接回了他。」

    江雪籽艱難地消化完江梓遙帶來的這個消息,過了好一會兒才重新找回自己的聲音:「你的意思是說……我的親生父親,就是MAX已故的前總裁沐祈?」

    江梓遙走後,展勁抱著她進了浴室,幫她擦洗過身體。

    兩人洗完澡一起回到床上,展勁拿著吹風機幫江雪籽吹頭髮。

    屋子裡開著空調,很暖和,氣氛也很溫馨。江雪籽心裡亂糟糟的,猶豫再三,還是張口叫了聲:「勁……」

    「嗯。」展勁吹頭髮的動作不算嫻熟,卻非常溫柔仔細,而且始終留意著吹風筒與頭髮的距離。

    「你覺得,我應該去跟那個沐錦天見一面嗎?」

    展勁手上的動作沒有分毫遲滯,語氣也很尋常:「這事兒沒什麼應該不應該,關鍵在你想還是不想。」

    江雪籽仔細想了想,突然撥開展勁的手,轉過身看他。大概是剛洗過澡的緣故,臉頰還粉撲撲的,一雙大眼也格外晶亮:「如果,我是說如果,我不想見他,你會不高興嗎?」

    展勁挑起一邊的嘴角,用食指蹭了蹭她的臉頰:「這麼怕我不高興?」

    江雪籽抿了抿嘴角,說:「我不單怕你不高興,我也怕爸爸會難過。」

    「那如果不用考慮其他人,你想不想見他呢?」

    過了許久,江雪籽搖了搖頭:「不。即便我現在還是一個人,我也不想主動去認識沐家的人。」

    展勁知道她只是需要一個傾訴的對象,所以順著她的話問了句:「為什麼?」摸了摸她的髮絲,半干,不需要再吹了。他拔下吹風筒的插頭,捲起來收進床頭櫃。然後又從櫃子上拿過一杯溫白開水,還有一瓶蓋的小顆粒中成藥:「先把感冒藥吃了再說。」

    江雪籽順從地把藥吞了,又連喝了幾大口白開水。

    最後展勁關掉臥室的大燈,靠在床頭,把她攬過來,蓋好被子,讓她靠在自己肩頭。

    「媽媽在世的時候,從沒有在我面前提起過這個沐家。雖然她總和爸爸吵架,後來還離了婚,但我一直知道,她心裡最重要的男人是爸爸,不是那個沐先生。包括媽媽出車禍之前喝醉酒。其實那些天她每天都會喝好多酒,可她嘴裡念的一直是爸爸的名字。沐祈這個名字,我今天是第一次從江家人嘴裡聽到。」

    「那你媽媽為什麼還要跟你爸爸鬧離婚?」

    江雪籽靠在展勁的胸膛上,露出一抹有點苦澀的笑容:「我想,大概就像有人說的,有的人明明可以傾心相愛,但沒辦法踏踏實實過日子。我媽媽就是那種沒有辦法安定下來的女人。她喜歡浪漫、刺激、冒險,喜歡追求生活的質感和情調。過去我們一家三口生活在一起,她每次跟爸爸吵架的理由都是那麼幾個,嫌他只顧著忙工作,嫌他不像婚前那樣陪她去各地旅遊。可你應該也看出來了,爸爸恰恰是那種喜歡安穩、腳踏實地過日子的人。」

    展勁「嗯」了一聲:「他們倆應該是彼此心裡最重要的人,可性格差太遠,說南轅北轍都不過分。」

    江雪籽也輕輕「嗯」了一聲,過了許久,才輕聲說了句:「勁……有你陪在我身邊,真好。」

    展勁輕輕地捋了捋她的發,將被子往上拉了拉,柔聲道:「睡吧。你要是哪天想見他了,我陪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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