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情愛 第83節 :要了他的命
    張維自從易敏之去世後,內心極為空虛。再加上吳亞子的事情,他常常悶悶不樂地坐著,與從前判若兩人。穆潔問他是怎麼回事,他說:「就是心裡空空的,又像上大學時一樣,很悲傷。」穆潔說:「是不是易敏之的去世對你的打擊太大了?」張維說:「就是。」

    然而張維還是有些消沉。任世雄來索稿,張維把在廣州寫的文章給任世雄看了,任世雄看後說:

    「太好了,這一篇比上篇更驚人,更有份量。大凡一個名人剛剛去世的時候,正是他在人世間紅極一時的時候,因為在這個時候,妒忌之心已無,懷念之聲卻四起,易敏之正是時候。在這個時候,如果再推出你這篇絕世佳作,豈不是一舉成名。」

    張維聽後,把書稿從任世雄手中要過來,仔細地看了看,說:

    「任老闆,讓我再仔細地看一遍,過兩天我再給你,怎麼樣?」

    任世雄說:「好,就這麼定了。你先把其餘的部分給我,我先讓人去錄入、校對。」

    張維把其餘的部分內容都給了任世雄,包括那篇批評莫非等的文章,而把批評易敏之的那篇放下了。下午,張維去找老吳。老吳也是好久不見張維,說是正要去看看他。老吳說:

    「易敏之去世了,你可能是最傷心的人之一。一個人一輩子尤其是在年輕的時候能碰到一位良師益友,那是他的造化和福氣。你碰到了,可惜……唉,不過,你不要太傷心。我雖說做不了你的老師,但總可以做個朋友吧!」

    張維笑著說:「吳老師,你太謙虛了。我過去不知道謙虛,現在也不會,但我知道,謙虛對一個人是有益處的。」「總算有些長進了,啊,來來來,我們今天再喝一杯。」

    一說起喝一杯,張維就想起那天聽見那兩個人說的話,就給老吳說了,老吳說:「我也聽說了。還傳得神乎其神,說易敏之當時與崔靜怡見面時,崔靜怡就問易敏之身體怎麼樣了。易敏之說,好了,那麼大的運動都整不死我,一場小小的病能奈我何。崔靜怡就說,你是不是還對過去的事耿耿於懷?易敏之說,過去有過什麼事啊,都是時代的錯誤,個人哪有錯誤?崔靜怡就說,時代是時代,個人是個人,個人也是有錯的。易敏之說,算了,都過去了,還提它幹什麼。兩人就說了這些,崔靜怡就走了。然後就碰著了老方,唉,都是老方這個人啊,嘴碎。」

    張維歎道:「如果真的是這樣,就太可惜了。易老師一生也算是轟轟烈烈,晚年說是看透了,什麼事也不管了,什麼書也不著了,就是寫好的書也覺得沒必要出版。他總是讓我們要寬容一些,我們都以為他真的看透了,不會為什麼事而煩惱了。沒想到幾句玩笑竟然讓他生了氣,要了他的命。」

    「話也不能這樣說。易敏之的人生境界固然與一般人不同,但也仍然有一般人的情狀,也會生氣啊。當然他肯定會化解的,所以他就喝了幾口酒,誰會想到幾口酒就要了他的命。真的是想不到。實際上,也不能怪誰,即使老方說的是實情,也是他們自己的事,與別人無關,應該由他們自己來處理。你不是說,易敏之上次病危時,崔靜怡沒去看他嗎?易敏之嘴上說不在乎,但心裡肯定還是很在乎的。這是一種遺憾啊!這一次他們相遇,大概是要了卻從前的遺憾吧,可沒想到會鑄下更大的遺憾。」老吳歎道。

    「人生就是一場巨大的遺憾!」張維喃喃道。

    「當然,話又說回來了。易敏之這一生雖然坎坷不平,但他活得坦坦蕩蕩,真實可信。不說他影響了世人的思想,單說他自己這一生的所思所為,真是世人的楷模啊!他是早就聞道了,所以現在死也就可矣。」老吳說。

    「易老師生前把他寫的所有書稿都給了我,因為我給他說,要寫一篇與他爭論的文章。我本來寫了一篇五萬多字的文章,給他看了,他說很好。但我在看了他的書稿後,就決定重寫。我寫了好多篇,都寫不好。因為我每看一次他的書稿,都有新的收穫,而且收穫很多,以前寫的文章自然就被否定了。直到這一次我在廣州訪學時,才寫了篇三萬字的文章。林霞看過了,說很好。可是,我不放心,想讓你看看。」張維說。

    「我可不行。不過,我可以給你校對一下。我想問一問,易敏之很支持你嗎?」老吳問。

    「是的。他當年就是和自己的導師胡理先生爭論而走上文壇的,而且他又是一代宗師,誰要走上文壇,肯定是要與他交鋒,他也希望在他有生之年幫我把一把。沒想到,文章剛剛寫成,他卻謝世了。他在去世時讓我一定要把寫好的文章發表或出版。」張維歎道。

    「你自己怎麼看你的文章。」老吳說。

    「我不想先說出來,等你看完後,我們再說。出版商要得急,我想你若能早點看更好。」張維說。

    「好,今晚我就看完,明天一早你來拿。」老吳說。

    張維第二天一早就來找老吳。老吳早早地就候著了。張維問老吳怎麼樣,老吳問張維:

    「你讓我說實話,還是假話?」

    「當然要說實話,這篇文章不僅僅關係到我和易老師的感情,還關係到我一生的命運。」張維說。

    「好吧,我就說實話。文章寫得非常絕妙,可以說是絕世佳作,而且我看得出來,你在這半年多來思想上有很大的轉變。說句不好聽的話,都有些基督的靈魂了。當然,我知道你不愛聽這話。總之,文章寫得非常好,可以看得出來,你是位天才。真的,不是我恭維你,我有什麼必要恭維你?但是,張維,我覺得你的文章裡有一種怨氣,甚至有殺氣。在易敏之剛剛去世的當兒,你發表這篇文章,恐怕是要遭非議的。」老吳一直看著張維的眼睛。

    張維點了一支煙說:「你說得對。我這篇文章是在看了吳亞子以後寫的,當時我滿腔憤怒。我也覺得這篇文章太鋒利。我知道,過不了一年,甚至半年,這篇文章對我來說,就會成為垃圾。我現在發表它,不是為了求道,只為成名,所以,我決定不發表它了。」

    「張維,你能這樣,我真的非常佩服你。我是你的朋友,我才這樣說,如果不是,我就不會說了。出版商還是商人,他們看重的是利益,不是什麼道不道的。」老吳說。

    張維從老吳家出來,心中茫然,不知所措。他突然特別想念易敏之,就買了瓶酒,坐了車,到了易敏之的墓前。一站在那兒,他的心平靜了。他含著淚微笑著坐了下來,對著易敏之的遺像笑道:

    「易老師,在你生前我從來沒覺得你對我有多麼重要,現在你走了,我覺得自己成了真正的孤兒,無依無助。你是真正地超越了功名利祿,為道存亡的人。我已經寫成了那篇文章,可裡面有怨氣、殺氣。是我的慾念太深,是我的名利心在作祟。你的離去對我來說是一次最為深刻的反省。今天,我當著你的面告訴你,我已經寫成了那篇文章,我把它燒到這裡,你看看。這不是我最後的文章,我還要一直和你爭下去,還要一直寫這篇文章。直到我不寫的時候,我的文章才算是真正寫好了。到那個時候,我還會來和你對飲的。」

    張維把那篇文章在易敏之墓前燒了,喝完了酒,回到住處。只見任世雄一直在樓底下等著他。他告訴任世雄,那篇文章他在易敏之墓前燒了。任世雄一聽大驚失色,問是怎麼回事。張維便說了。任世雄憤怒地罵道:「你真是個瘋子,這麼好的機會你都要錯過,我們的合作也可能就到此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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