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愛無垠 第8章 國有殤,民相望 (8)
    這個壞消息讓人絕望:12日,高二8班下午2:15開始上的是化學課,這節課並沒有在倖存者很多的6班旁邊上,而是在學校唯一的電教室上——電教室不僅位於完全垮塌的舊教學樓,而且為了保護電教設備,每扇窗戶都有堅實的鐵柵欄,教室出口只有一個且是一扇鐵門。

    16日,張壤聽說班上馬武虎同學被救了出來,重傷,「據說他雙手都被截肢了,不曉得在哪個醫院搶救,之後,我再也沒有聽到過任何一個同學還平安的消息。」

    紙上給每個同學寫話

    見不到任何一個同班同學,他陷入了極大的焦慮之中,「沒有哪天晚上我睡得著覺,我不相信我們班就這麼沒了。」

    班級生活的點滴都如針一樣刺痛他,「我們班是出了名的團結,球類比賽都是年級第一名,同學關係融洽得很。」他回憶:鏢師,好兄弟,從小一起長大,除了初中以外都是同班同學,有點生病都會過問;黃琴,好同桌,他眼睛紅腫時,她幫他抄筆記;金鈴,好妹妹,有零食必分著吃,他跑渴了曾發現桌上有瓶礦泉水,她放的……

    昨天和記者談到這些細節,他掉淚了。「這是我地震以來第三次掉淚。第一次,是在電視裡看到我們那棟教學樓全垮了;第二次,是在網上看到很多家長圍著那棟教學樓大哭的圖片;第三次,就是今天,說出了我對他們的懷念。」

    懷念,沒有說出來時才是真正的煎熬,他在紙上給每個同學寫話,「我們不是說好十年過後開同學會嗎?你們都在哪裡?」6班朱生菊打電話給他時,寬慰他:「你們班的同學都去旅遊去了。」

    他遺憾因生病沒有領到班上唯一的合照,他後悔9日離校那天沒站在講台上和班上同學打個招呼,後悔喝了那瓶礦泉水,後悔沒有帶走那本筆記……

    19日,全國哀悼日,他把解放軍在北川中學默哀的報紙照片剪下來,背面寫下了每個同班同學的名字。

    當志願者平撫內心

    18日,張壤在車上遇到一位上海老人,老人招呼他到身邊的空座來坐,和他攀談。「我問他是不是到北川,他耳朵不好聽錯了,說自己身體不允許到廢墟去救人了,但是可以來當名志願者,我也決定要當志願者,為救災盡點力。」

    學校不強求學生到安置點,允許他當志願者。19日,他找到了志願者報名點,開始到火車站當「物資轉運員」,實際上就是搬運工,每天干到很晚,後來,他又到九洲體育館當志願者,主要還是搬運救災物資。

    「我非常感激那位上海老人,他告訴了我面對災難不能沉淪,而且為別人服務讓我心中好受了一些,同時,我每天都讓自己幹得筋疲力盡,回家來不及想念同學也就睡得著了。」

    難以加入新的班級

    由於班主任老師重傷,同班同學在安置點一個都沒有,張壤埋頭當志願者,不知道學校即將復課。記者得知高二8班有張壤這個倖存者之後,通過張壤在6班的好友陳磊找到了他小姨的電話,通知張壤來復課。

    昨天上午10點見到張壤時,他獨自躺在與6班男生混住的帳篷裡,眼睛盯著帳篷頂。高二1班已經復課,班主任老師苟友華在「收心」,被編入高二1班的張壤沒有去聽。

    「我一直在想,為什麼只有我一個人活在這裡?」張壤說:「我們全家都在這場地震中毫髮無傷,看到那麼多人沒了,我心裡反而覺得我這麼存在著是有罪的;我們整個班沒了,我沒有任何一個同班同學,你說,我怎麼可能高高興興地加入別的班?」

    張壤雙眼佈滿血絲,「看到任何一間教室,我都恨啊,是他們讓我失去了所有的好兄弟,好姐妹……」

    我代表高二8班

    快12點了,高二6班的同學回到帳篷,好友易尹翔遞來喝了一小半的一瓶冰凍可樂,張壤喝了一口,傳給記者。

    6班的同學和張壤比較熟,老師沒有把他分到1班的帳篷,苟友華說,「不強求張壤一定要馬上上課,我也是在地震中失去了女兒,我明白這種孤獨的感受,等他好些了,再加入我們班吧。」

    「我們班的口號是團結成就集體,拚搏成就你我,其實我明白,現在,就是我在代表高二8班,我會拚搏的,否則,我對不起我們班上的兄弟姐妹。」張壤說。

    張壤有個心願,希望找到重傷的班主任老師曾文堯,「你是重慶人,你可以幫我找到他麼?」記者表示將盡全力幫他尋找,並於當晚尋找在綿陽的心理咨詢師,希望能帶他早日走出失去同學的痛苦。

    「你可以在報紙上感謝那位上海來的志願者爺爺嗎?同時,能不能感謝所有到北川,到四川來救災的人,我要一輩子學習他們!」他送記者到校門口時說。

    (來源:《重慶晨報》 作者:涂源)

    倖存者日記

    熊恬恬:把生死置之度外,只為營救被困同學

    5月12日是對我本人非常非常重要的一天,也是我永遠都不能忘記的一天!

    這天下午2:30左右,發生了一場大地震。當時同學們都在教室裡上課,突然教室晃了一下,同學們就開始慌張起來,老師叫同學們鎮靜,可教室晃得越來越厲害,整棟教學樓都晃動得非常厲害,所有同學都慌張地開始逃命。當時只聽見同學們又哭又喊,接著只覺得身體被強烈晃動的教學樓使勁絆倒,然後我就倒在講台下面,我後面的幾個同學也被絆倒。我們幾個人被壓在天花板下面,被灰塵嗆得使勁地咳嗽。

    我們幾個當時都很害怕,又非常地著急,還有一個女同學哭得非常厲害,邊哭邊鬧,說:「死了怎麼辦,死了怎麼辦,我真的不想死呀……」本來被壓在天花板下面的我們都非常焦急,又聽到她又哭又喊,其他幾個同學都安慰她,可她依然不停地哭!我們幾個只好分工,一些人尋找出口,一些人安慰那個哭鬧的女生,在這樣危機的時候,我們只有鎮靜、團結、勇敢才有辦法自救,保住自己的生命!過了大概七八分鐘,其中一個同學說他找到了出口,可以從那個出口爬出去。聽到這個消息後,我們幾個都非常激動,可是我們並沒有亂了秩序,我們按照秩序,一個一個地爬向出口。試想,如果我們一心只想到逃命而沒有秩序,一擁而上爬向那個出口,那麼我們就沒有機會逃命了。在那樣危機的時刻,我們幾個相互幫助,相互支持,相互鼓勵,最後才能從廢墟中爬出來。得救之後,我們都激動地笑了,我們終於活了下來。看到同學們都沒事,壓抑在大家心裡的情感都釋放出來了,我們相互擁抱,相互安慰……

    其他被困在倒塌的教學樓裡面的人,仍然使勁地喊救命,只見他們撕心裂肺地叫著,心裡真的很痛,自己是多麼想去救他們,可是又無能為力。最讓我感動的是那些男同學們,明明自己已經負了傷,可他們仍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盡自己最大的力量去營救那些仍被困在教學樓裡的同學!有很多同學去營救被困同學的時候還有餘震,可他們仍然拼了命去救被困同學。而有許多受了傷的同學也積極營救被困同學,甚至有的同學是在營救被困同學時受了重傷。在這次地震中,有很多感人的地方,真的!

    同學們喊的喊,救的救,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只是為營救被困同學!在我們學校裡發生的這次從來沒有過的大地震,使我們失去了很多同學、老師……

    這次地震波及到了太多的地方,也因為這次地震,我們失去了很多親人、朋友、一切,可是我們見到了人情,很多人對受災地區的關心和幫助,真的讓我們感受到了溫暖!災難無情人有情,真的感受到了人們對我們的關愛,真的很感謝他們!

    謝謝!

    (來源:新浪博客 作者:北川中學高二10班熊恬恬)

    陳靜:我們被壓在樓板底下,動彈不得

    我是來自北川中學高一八班的一名學生。地震發生時我們正在上英語課,手中正拿著筆記著筆記。突然,感覺到教學樓左右搖晃,班上開始躁動,老師叫大家鎮靜,不要緊張,她以為只是輕微的地震而已。當教學樓搖晃第三下時,整個樓就一下向下陷了,我們使勁抓著椅子,可是根本不起作用,我們同椅子、桌子一塊向右倒了下去。當時,我整個人都傻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接著停止了搖動。這時,我們被壓在樓板底下,動彈不得。接著有同學開始呼救,這時我才知道地震了,我們遇難了。

    我的左腳被卡在一張椅子縫裡,完全不能動了,左手也卡在一個桌子的抽屜裡,頭頂上壓著一塊板,右腿蜷在一起無法動,全身上下只有右手可以動,我的頭歪著靠在一張椅子的沿邊,左邊臉完全貼著。周邊的同學也一個比一個難受,同學們都在呼救、哭泣、害怕,不知道會不會有人來救我們,我們在裡面相互鼓勵,一起在廢墟裡唱《團結就是力量》,不知道為什麼眼皮好重,好像有千斤似的,同桌一直緊緊抓著我的手說「不要睡,不要睡,睜開眼睛,已經有光了,看到光就有希望」,而我卻只能小聲地「嗯」一下,勉強睜眼看一下,接著又閉上眼,其實我只是很困而已,不是快要死掉了,在同學們相互鼓勵下,大家都在堅定信念,我們一定可以活下來,一定可以!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大家也漸漸地虛弱起來,我的左手手臂開始變得冰涼,我的同桌非常著急,一個勁兒地跟我說話,幫我搓手,接著大叫救命,說我快不行了,周圍的同學聽見了,都在叫我,而我卻只是小聲地應答著,在同學們的鼓勵下,我一點一點地清醒了,腦子裡一直想著,我要活下來,一定要。爸爸、媽媽還在等著我,還有這麼多的同學、朋友在等我出去!同桌搓著我的手,慢慢變得有了溫度,而此時,我的左腿已經痛得快要沒有知覺了,我使勁抓著同桌的手,大叫「救命」。這時,已有一些家長和老師趕來救我們班的人了,但是沒有工具,只能在那兒乾著急,接著他們有的去找工具,有的去別的班救人了,我們知道他們要走了,都一個勁兒地大叫「叔叔,求求你們,救救我們吧,我們不想死!」「叔叔求求你們不要走,救救我們好不好!」叔叔們也是著急得不得了,使勁安慰我們,說會救我們的。我的同桌很勇敢,自己在那兒掙扎,他的腿也受了傷,他自已爬了出去,頓時我們開始叫著「救我們,快去找人救我們!」「我去找人來救你們。」在同桌走後,我周圍的空間大了一些,看見的光也多了,此時,我更覺得我一定能活下來。

    過了不久,又有一些人來救我們了,他們用手挖,用鋸子鋸,用鏟子鏟,此時我已漸漸能活動了,卻只因一張椅子把我的腰卡住了,而掉下來的板壓住椅子使椅子移不動,在一個叔叔的不懈努力下,終於可以把椅子移走了。可是我的左腿卻因長時間卡住,不能動彈了,並且已經麻木了,叔叔叫我用手撐著地,一點一點地向外挪。我卻無能為力,只能叫叔叔抓著我的手臂把我向外拖。恰巧我的左手臂又受傷了,那真是痛得無法形容。終於被救出來了,可是還有那麼多的同學在裡面,我的腳不能動彈,只能靠一個叔叔把我背到操場上去和已經被救出來的同學待在一起。同學們都說要我救他們,可是我卻無能為力了,只能在外面乾著急。我躺在操場上好久好久,看見有同學被救出來,就放下一個心,可是卻還有那麼多的同學在裡面。天漸漸黑了下來,救援活動已經困難了起來,我的腿一直沒好,不能去看一下。天已經黑完了,看也不能看見了,這時我才感覺腳不對頭,好像沒有知覺了,我真害怕我從今以後少一隻腳,那該怎麼辦?在學校操場上待了一個晚上,睡不著,其間不時的餘震讓人感到心驚膽戰,現在我們被救助,已經安全了,而我腳下卻還有一點麻,右大腿竟然也開始麻起來了。真的好害怕。

    想前面那幾天,在哪兒都是被人背著、抱著的人,有的是同學,有的是朋友,有的是根本不相識的陌生人,我真不知該如何感謝他們,也只能鞠躬九十度說一聲「謝謝」。想要感謝的人太多,有好心的叔叔阿姨,志願者們,幫助救助我們的好心人們,我的同桌、朋友、同學們,總之謝謝所有人!

    (來源:新浪博客 作者:北川中學高一8班陳靜)

    楊治軍:在地震中,我親眼目睹了自己的好友遇難

    一切都沒有任何徵兆,一切都似乎只是一場突如其來的惡夢,一切的一切都似乎被這場天災毀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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