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中國首部商業領袖集體傳記 第53章 張朝陽:惑(6)
    在搜狐,張朝陽給下屬的命令幾乎都是手寫的,秘書複印後分發給各下屬,下屬戲稱為手諭。他覺得發郵件容易洩露信息,手寫他覺得是安全的。「你都想像不出來,一直以來,他有深刻的不安全感。他用熟人,不用生人,還是有不安全感。」王力說,「搜狐的執行力局部可以,但整體比較差,部門和部門之間是互相制衡,而不是協調的。各部門之間,看得過去就可以了,執行不深,沒有延續性,為啥它的運營文化起不來,和它的人事制衡是有關係的。張朝陽認為中國的傳統文化就是制衡,雖然他沒有這樣說,但手下可以感受到。你仔細觀察,各部門之間互相制衡,這來源於他的不安全感,以及他對中國儒家文化的推崇。」

    洪波說:「比方說新浪可以協調各個部門的力量一塊兒來推微博,而搜狐就很難,因為他可能涉及不同部門的考核目標不一樣,就是部門利益凌駕於企業利益之上,而且再加上他的這種分拆策略,就更導致部門利益最大化。」

    王建軍說:「好在,張朝陽對所有人都能擺平,也只有他能擺平。但是有一個問題,張朝陽有一段時間經常不在公司,下面的人經常見不到他,這會誤事。」

    張朝陽說:「搜狐的文化再造,要解決公司內部執行力的問題。我會投入更多時間,我得更勤奮,看到什麼事情必須盯下去。2010年年初的時候盯著搜狗的事情,微博的事情沒盯住,最後一失足成悔恨,這件事沒守住。」

    「無論博客、微博、視頻,當他盯時,產品執行很快,當他不關注時,產品就執行不下去了,導致沒落,畢竟他個人精力有限。搜狐的很多產品都等著老張發話,如果他發話或重視,就成了,如果他不關注,就做不好。這是不對的。如果他任何事都親力親為,他就變成戰術的執行者,這對一個董事長是不合理的。他應該考慮戰略層次的問題。另外,他本身不喜歡管理細節的、具體的事務。這很矛盾,他本人是不願意親力親為的,但搜狐的事又只能他親力親為才能做成。這和他的不安全感、人事制衡是有直接關係的。」王力說。

    對於「再造搜狐」,搜狐內部的人更為樂觀,他們信任張老闆。曾伏虎說:「我覺得最容易出的問題就是士氣衰落,覺得搜狐已經遠遠幹不過別人了,放棄了。你放棄了,什麼都甭談了,就徹底完蛋了。我覺得只要張老闆不故步自封,只要他自己往前衝,我們就還有信心。不怕出問題,誰的企業不出點問題。只要張老闆親自出馬一吆喝,還是絕對管用的。這一點我們對老闆深信不疑,這怎麼說呢?可能只有他能調動公司的資源,他要想明白了,這事我們就想明白了。」

    曾伏虎覺得,老闆是一個好人,大家樂意跟他,他也是一個慷慨的人,暢遊、搜狗的期權時間都不長。好人、慷慨的人、有號召力的人,這樣的老闆能帶他們打贏這一戰。張朝陽一到年度員工大會,就愛講公司壓力,灌輸大家對搜狐的認知,讓他們意志堅定。「很多公司能否做大和老闆有很大關係,老闆如果覺得上完市,拿股票換錢走人,管夠一輩子花的錢就行了,那公司肯定做不大。」曾伏虎說。

    「我覺得他還是一個很理想主義的人。新買的別墅,堅定地買了二手房,因為這樣更環保、沒有污染。他說他要活到150歲,他真的是朝著這個方向做的。所以我說他是個理想主義者,對他所堅持的事情是非常追求的。這也是我們對老闆有信心的一點吧,他真的是身體力行,不會嘴上一套行動上一套。」

    除了Web2.0,搜狐佈局大熱的電子商務、移動互聯網。2011年1月11日,搜狐在其新年營銷大會上宣佈,搜狐旗下產品將在2011年全線移動化,從視頻、金融、汽車等領域切入,實現產品由媒體向服務業實體的轉變。並且,搜狐焦點網通過團購平台做大搜狐的B2C業務,同時投資四億元進入二手房交易領域,包括一億元現金以及價值三億元的搜狐平台廣告、推廣資源。

    這次新年營銷大會的主題是「刷新我們」(REFRESHUS),其媒體平台、娛樂、汽車、焦點房地產、金融、無線以及Web2.0等重點產品一一亮相。搜狐聯席總裁兼首席運營官王昕表示,隨著視頻和產業應用服務上的不斷完善,搜狐已經實現了從媒介平台向營銷策略中心的結構轉型。2011年,搜狐焦點、搜狐汽車與搜狐金融將由此前的資訊平台向服務平台升級,通過車商寶、房產家居商業聯盟、車房聯展、銀行卡增值服務等方式,打通房產投資、汽車消費與金融理財這三大緊密相連的消費領域。

    2011年,搜狐矩陣產品將全線移動化,借助搜狗輸入法、搜狗瀏覽器、手機搜狐APP應用工具,打造新型用戶入口。曾伏虎介紹,搜狐將從團購入手,將於2011年以內達到2億~3億元的流量,以此為基礎打造搜狐的主力B2C業務。

    2010年第三季度財報顯示,搜狐搜索收入540萬美元,同比增長134%。但是搜狗基數較小,市場份額在1%左右。洪波說:「我認為機會不是特別大,除非整個搜索產業發生一次巨大的變革,並且搜狐又恰恰是掌握了引領變革的那把鑰匙。在這樣的一場重大變革發生之前,我覺得你很難去顛覆百度已有的優勢。」搜狗CEO王小川說:「只要不被搞死掉,搜狗就會有機會。2011年搜狗將會推出秘密武器。」

    2010年第三季度財報也顯示,暢遊營收8560萬美元,淨利潤4530萬美元,排名第五(前四分別為騰訊、網易、盛大、完美時空)。暢遊已經與完美時空很接近了。同期,完美時空營收9840萬美元,淨利潤3190萬美元。就暢遊收入主要來自於《天龍八部》的局面,搜狐希望《鹿鼎記》推出後能有所變化。

    在視頻領域,據王昕在新年營銷大會上介紹,搜狐實現了流量進入行業前三的目標,並在長視頻領域取得行業優勢。除了業績已經趨於穩定的遊戲,i美股(一家財經專業網站)認為,視頻戰略也成為「再造搜狐」戰略中最靠譜的一個。

    王力說:「搜狐應該進入一些未來的新興領域,比如收購一些小公司、引進新鮮血液,並放手讓新人去做,否則仍是原來的人、原來的思維,變化不會太大。」暢遊的成功就是因為遊戲和搜狐其他部門的關聯性較小。截至2011年1月,搜狐的現金有近六億美元,有充足的彈藥。有搜狐高管也認為搜狐應該收購一些新興的、有潛力的公司。

    「我覺得未來互聯網會從好玩向有用轉化。一個好玩的互聯網產生的價值很有限。互聯網未來更大的機會在於讓互聯網有用。中國的互聯網還很幼稚,剛起步而已。這裡面還有很多機會。」洪波說。

    2011年8月1日,搜狐2011年第二季度財報發佈,數據顯示,總收入達到1.987億美元,較2010年同期增長36%。摩根士丹利發報告稱:「搜狐二季度全方位獲得上佳業績,其中《鹿鼎記》遊戲、網絡視頻以及搜索廣告成為新的增長引擎。我們維持對搜狐股票的『增持』評級。」

    儘管發佈了表現強勁的財報,但是搜狐當天的股價不漲反而大跌12%。張朝陽在他的搜狐微博上難抑怒火:「華爾街暫時失明,把欣欣向榮業務規模空前的搜狐市值打得很低,《鹿鼎記》的火暴好像沒看見,搜狐視頻正在逼近領先者,搜狗則處於爆發性成長階段,這些好像都沒有給予應有的市值,搜狐微博的市值就更沒有了,搜狐微博不僅不停止,而且要繼續做大,中國的web2.0還處於早期,搜狐微博及搜狐的SNS將會像遊戲視頻搜索一樣終成正果。讓不信者見鬼去吧!」

    張朝陽的焦慮。

    談到人生,張朝陽說他有五種焦慮。我問他是哪五種,他右手臂向前一擋說:「這個可不能告訴你,是我內心深處的東西。」他說焦慮是健康最大的敵人,一般人都會有十幾種焦慮,只是有些沒意識到。

    也許,他的焦慮裡包含搜狐。但我不認為分拆幾個公司、掙多少錢、市值是多少,這些是他的焦慮。對於一個既被儒家精神耳濡目染過,又被西方崇尚平等、自由文化熏陶過,有著宏偉抱負的人來講,也許他的焦慮在於,他曾經是頗具開拓精神的拓荒者,引領過時代潮流。他追求的是,公司真正能做到中國第一,尤其在思想、技術或者模式上站在先鋒地位。陳英驚歎自己當年在搜狐感受到的大氣魄:「夢想很大,格局很大,張朝陽一下來就是普度眾生那種感覺。」

    但在度過一段安逸的日子後,他意識到自己落後了,他決定「再造搜狐」。

    他說:「四十多歲的男人內心深處,都有一種自己不在舞台中心的擔憂。」他拿自己作比,我從自己身體的感覺上來講,覺得自己處於三十歲的狀態,但社會認為我已經人到中年了,所以你的鼎盛時期已經過了,人生舞台的中央地帶沒你的位置了。儘管,你覺得自己在事業上還沒有到達鼎盛。

    互聯網觀察家謝文說:「多數企業創始人,千辛萬苦,殺出重圍終於有了如今的江湖地位,反過來就制約這個企業的創新。這是很多商業方面的書都寫過的。在現代資本主義歷史上,由家族企業、創始人企業轉換成一個公共公司,聘請職業經理人迎來第二春的案例,真的不多。」

    蘋果的創始人喬布斯曾經創造個人電腦而開創蘋果的一時輝煌,又因在市場上不敵競爭對手節節敗退而被逐出蘋果董事會。在十年流放之後,重掌蘋果的喬布斯,再造了自己。「他既延續了他過去創新極致的核心價值觀,又在做人、公司管理上成熟了很多。他的創新不是一個,是一片,很嚇人。所以,過去十年,被人恨也罷,愛也罷,蘋果都是值得尊敬的公司。」謝文說。

    張朝陽說:「(喬布斯)他是被趕走的,而我是一直牢牢在位的。他的心路歷程比我漫長,漫長得導致身體都受到了影響。而我的身體越來越好,我沒有付出巨大的身體代價,也沒有情感落差,而是靠一種反思和逐漸自我調理的方法繼續前進,我的代價沒那麼大,但要付出時間的代價。」

    張朝陽是搜狐的靈魂,再造搜狐意味著他個人在思想、精神上的重生。47歲的張朝陽還能鳳凰涅槃嗎?未來有無盡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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