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中國首部商業領袖集體傳記 第34章 柳傳志:船長(3)
    以身作則。

    北京中關村融科資訊中心聯想控股總部,柳傳志辦公室鋪著厚實的米黃色地毯,棕色的書桌上擺著一盆白色的蝴蝶蘭,堆著一尺多高的書。牆上掛著一書法橫幅,上面寫著「弘毅」。「弘毅」二字出自《論語》裡的「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遲宇宙認為,這句話可以比較準確地概括出柳傳志的性格。

    2010年8月2日,在柳傳志大辦公室旁的會客室裡,柳傳志接受了我的採訪。他穿著淺藍色的短袖襯衣、灰黑色西褲。花白的頭髮、鬆弛的面頰、深刻的皺紋——雖然比起同齡人來,他算皺紋少的了——但也向我提醒他的年齡。他蹺著腿,身子輕輕斜倚在淺黃色皮沙發的靠背上。他緊閉著嘴,嘴角有兩條下垂的深刻線條,看起來凜然不可侵犯。

    但他一說話,我就強烈感覺到他富有感染力的激情。他聲音洪亮,中氣十足,時不時作出簡潔有力的手勢。講到聯想控股的構架時,他立即起身快步走到用於書寫的玻璃白板前,拿起筆快速寫起來。

    柳傳誌喜歡盯著你說話,眼睛炯炯有神。每逢開會,他都要求每個人都得盯著他眼睛看他說話。開大會時,燈光打到舞台上,下面的觀眾處於暗影中。柳傳志就立即要求:「將台上的光弄暗一點,把下面的燈打開,我要看到你們。」

    他喜歡和年輕人溝通,在聯想控股內部網潛水,有時候也會匿名回帖。他看《杜拉拉升職記》、《明朝那些事兒》,還向人推薦《杜拉拉升職記》。他說,「那本書真的是只有在大型外企職場幹過的人才寫得出來,很真實,我還讓在高盛工作的閨女看過。像瓊瑤的書,天天都在想白馬王子,有什麼意思,現實生活中沒有這種事。」他還約《明朝那些事兒》作者當年明月一塊兒吃飯聊天。

    柳傳誌喜歡看毛澤東的書。毛澤東喜歡的《紅樓夢》他有兩三次打算認真看完,看到四分之三處就放棄了。「膩煩得很,弄點螃蟹也寫上好多字,男孩女孩來來回回這點事,發個小脾氣什麼的就完了。我覺得娶媳婦,薛寶釵比林黛玉強多了,真的,弄林黛玉當媳婦幹什麼呢……這種人不能在聯想幹。」

    他經常看手下的員工在玩什麼。「他們說偷菜怎麼好玩,後來我弄明白了,因為誰都想犯點規,搗點鬼,但又不能犯大錯。跟英國足球流氓差不多,白天上班是個紳士,晚上就鬧上了。」談及這些他覺得有趣的事,柳傳志偶爾也會像個孩子似的笑起來。

    柳傳志現在每天早上六點半起床,隨後就到在家附近的、只有十分鐘車程的高爾夫球場打上兩小時的球。九點左右就在球場花五分鐘洗個澡,九點半準時上班。

    1984年,聯想剛創辦不久,一天早晨八點半開會,張祖祥在門口遇到熟人就聊了兩句,結果遲到了。當時柳傳志說:張總,你今天遲到了,罰站一分鐘。開完會,柳傳志專門對張祖祥說:「張總,對不起,為了建立這個制度,叫你第一個就罰站了。」張祖祥說:「以前計算所的科研人員開會很不守時,柳傳志定了這個規矩後,再沒人故意遲到,遲到就罰站。」

    有員工告訴我,柳傳志自己也被罰過站。那時,聯想還在一幢小樓裡辦公,電梯壞了,當時還沒手機,身邊也沒人,柳傳志沒辦法,只能在電梯裡憋著等人來處理,結果遲到了。還有一次是在外面開會,他被中科院領導拉出去說話。柳傳志身邊沒人,又沒法跟領導說「我不能遲到,得趕緊走」,所以又遲到了。這兩次都罰站了。

    柳傳志曾談過,他的父親極重信譽,「像不遲到這件事情,真的就是他做得最好。什麼時候請人吃飯辦事情,從來守時守點,說出去的話一定要做到」。見《聯想局》,作者遲宇宙。深受父親影響的柳傳志,將「不遲到」在聯想貫徹了下去。

    在他的以身作則下,聯想執行力很強,自上而下能保持一致。我採訪聯想的人,有強烈的感覺,他們好似大大小小的齒輪經過精密計算後咬合運轉。當他們說話的時候,在重大問題上相當謹慎,口徑一致。「成績有十分,說六七分不行,說明你沒本事;說十分也不行,柳總不容許我們吹牛。十分裡說九分,留有餘地,這是柳總的要求。」一不願意透露姓名的負責聯想控股公關的員工說。

    2010年9月,柳傳志和一員工到合肥參加中國企業500強的發佈會,在路上聊天時柳傳志告訴對方:「現在外界有些人、有些媒體說咱是聯想教父、中國企業界教父,也有說是IT企業教父,咱還沒到那個份上,咱心裡頭知道自己是幾斤幾兩,你們對外說話啊,要千萬注意。」

    「當時只我和柳總兩人,是私下聊天,他說得很誠懇,語重心長。」該員工說,「有些老闆喜歡手下人將自己在外捧得很高,但柳總卻希望往下走。」

    自2003年起,周自強一直擔任柳傳志的翻譯,直到2010年才轉為擔任聯想之星教育長。柳傳志要求他與其他同事對控股下面的三家與投資有關的企業作投資管理報告,這三家分別是聯想投資、弘毅投資和融科智地。報告不僅要求對三家公司的業務作出評價判斷,而且要評價三位CEO。這意味著員工要評判朱立南、趙令歡、陳國棟,這三人分別是聯想控股的常務副總裁、高級副總裁和副總裁。

    「他們都是聯想控股副總裁以上的領導,我們敢說什麼?但柳總說,既然你在這個部門就得作評價。怎麼評價?我不能聽了一兩個人對朱總的評價,就打分,得瞭解周全,還得跟朱總去交流溝通,還得和他下面的人溝通,盡可能全面地、客觀地瞭解這個人。並且,在用詞上要盡可能實事求是。柳總非常在意一些詞,比如非常、極其、特別等。」周自強說。

    如果員工說出「特別」二字,柳傳志會問:你憑什麼說這個詞?每個詞背後必須要有充足的理由來證明,非常好或非常不好,都得要理由。即便是選擇一些中庸的詞,比如「不錯、還可以」,也不行,不疼不癢的,柳傳志也不愛看。下屬給柳傳志打報告,先在部門內部進行反覆討論,一個字一個字地推敲,討論多次後才敢向柳傳志匯報。就算如此,匯報的時候還是害怕出錯。「永遠是如履薄冰地在做事。」周自強說。

    一次聯想控股某部門寫了部門職能介紹交給柳傳志,用語比較文縐縐。這篇文章將發給所有聯想控股員工看。柳傳志把部門負責人叫了進去,讓他讀這篇文章。讀完後,柳傳志厲聲質問對方:「你現在隨便叫一位控股的員工進來,看他能不能讀懂你寫的這些話?你想要顯擺文字別在這兒擺,咱聯想是怎麼說話的?能這麼說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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