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你繁花似錦 第43章 步步緊逼
    黑暗,不知何時籠罩了無窮的天空。

    華燈初上,各種霓虹閃耀,將城市的夜連成一片燦然。伊然獨自遊蕩在街頭,像一個沒有靈魂的木偶,任過往人群投來異樣目光。

    天空飄起小雨,細細麻麻,像絲絲銀線,將她繁蕪的心緊緊纏繞。

    「不孝女,你給我走!我就是死了,也不要你管!」轉到普通病房的父親,見到她的第一眼,就是竭盡全力地趕她離開。

    一道銀光從天際閃過,緊接著雷聲炸響頭頂,滂沱大雨轉瞬降至。伊然遙望天際,任淚水混雜著雨珠匯流成河。

    穿過馬路時,來往車輛正急速穿行,她卻視若無睹。倏地,一陣輪胎與地面摩擦的尖銳聲響起,接著,是粗魯無邊的謾罵聲。

    「你神經病是不是?就算要找死也找個別的地,別髒了我輪胎!快滾開,瘋子!」

    伊然置若罔聞,垂著頭,繼續穿梭在車輛如織的馬路上。

    吱——

    雨幕中,一輛正放著DJ音樂的麵包車衝向伊然,司機想急剎車,可踩住剎車後,車輛還是快速往前滑了過去。刺眼的白光,照得伊然的雙眼一片疼痛,待她反應過來,想躲過災難時,雙腳卻如同被千斤重石壓住,不能動彈。

    「媽媽!」恍然中,她似乎聽到了瑞瑞恐慌的驚叫聲。

    伊然心頭大震,倏然抬眸,可是耀眼的車光燈,卻讓她睜不開眼睛,層層雨幕下,她只能任車輛向她飛馳而來。

    她不想死,不想死!

    危險的處境,讓她感覺到了死亡的靠近,她第一次覺得,生命是如此可貴!

    就在麵包車快要撞向她時,細腕突然被人用力扣住,接著腰身一緊,她被人用力摟在了懷中,避開那輛疾馳而來的麵包車後,她和那個摟著她的人,在地上連滾了好幾圈,地面上的水漬浸濕了彼此的衣服,她靠在他寬闊的胸膛裡,聽著他強有力的心跳聲,伸開雙臂,用力回擁住他。

    「你有沒有受傷?」待驚恐的情緒穩定,她抬眸,輕聲問道。

    昏黃的路燈下,他一向溫潤的雙眸,卻如同這夜色般清冷。她無法識別他眼中的含義,只覺得,認識了六年的黎語,此刻異常陌生。

    「跟我回去!就算所有人都為難你,我也會站在你身邊,永遠保護你!再也不會將你讓給別人,即使你還無法對我敞開心扉。」他快速打著手語。

    黎語悔不當初,他不應該將她交給許墨宸的,即使她心中在意的那個人是許墨宸,他也不應該先放棄她的。不是為了古村。那時,他只是單純地想她幸福,想瑞瑞和他親生父親待在一起,原以為,只要她回到許墨宸身邊,就會得到幸福、快樂,如今看來,除了傷痛,還是傷痛。

    他是下午接到瑞瑞的電話,匆匆趕來德市尋她的。想到剛剛馬路上驚險的一幕,他現在還心有餘悸,額間冷汗直冒。

    伊然看見黎語的白色襯衣已被傷口的血染成鮮紅,翦眸裡溢出一絲讓黎語無法辨別的情緒,「黎,謝謝你,我既然出了古村,就不會再回去了。」

    刻意撇過臉,伊然不再去看黎語受傷的眼神,她面色沉靜,一抹陰冷的神色閃過瞳孔。

    有些事,有些人,既然無法逃避、無法忘卻、無法回拒,那麼,她必須得面對。

    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她不會再做弱者,那些傷害過她和她家人的人,從現在開始,她會讓他們,一一付出代價!

    推開黎語,伊然不再看他一眼,抱起人行道上哭泣不止的瑞瑞,快速消失在了雨幕中。

    回到別墅,她讓張媽帶著瑞瑞,自己換了套衣服後,撥通了許墨宸的電話。

    去許墨宸辦公室之前,伊然精心準備了一番。

    化了個精緻而清雅的妝容,蒼白的臉色,在腮紅的遮掩下,有了勃勃生氣;線條分明、唇形極薄的嘴唇,塗上了粉紅色的色彩,那潤澤的顏色,就像綻開的花瓣,美不勝收。

    打車去商場旗艦店買了一條V領連衣短裙,顏色是妖而不艷的紅,緊貼在她身上的質料,柔而軟,輕而盈,平日裡弱不禁風的身形,穿上這條裙子後,玲瓏有致,前凸後翹,不禁讓人見之忘俗。

    伊然不會忽視掉店長眼中的讚賞。長卷的黑髮,清麗的妝容,妖嬈的紅裙,這種不搭的風格,混合在伊然身上,卻是出奇地美,那是一種讓人無法形容的美,似純潔百合,又似火紅玫瑰。

    買了許墨宸比較喜歡吃的糕點,推開愛伊地產總經理辦公室的大門,她踩著高跟鞋,微勾唇,朝那雙深邃的黑眸走去。

    性格深沉、內斂的男子有些怔然地望著她,顯然,縱使往日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男子,在見到她突如其來的改變後,也產生了一絲的愕然。

    不過,男子是歷經過大風大浪的人物,僅僅轉瞬間的愣怔,面色就已恢復如初。

    許墨宸就是這樣的人。

    他正在簽批文件。她亦自覺地不打擾,坐在沙發上耐心等他。

    「給我帶了什麼吃的?」揉了揉有些泛疼的太陽穴,許墨宸朝皮椅後靠了靠,如深潭般的黑眸,望向翻閱雜誌的伊然。

    將糕點提到許墨宸的辦公桌上,她用筷子夾起一塊,恬靜一笑,向他唇邊遞去。

    他有些恍然,亦有些疑惑,但是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一口咬下糕點,趁她不備,一把將她拉入了懷中。

    伊然嘴角邊的兩個小梨渦深陷下去,她摟上許墨宸的脖子,主動送上櫻唇。

    落地窗外,狂風肆起,暴雨如注,僅一窗之隔,屋子裡卻是火焰高昇,情意纏綿。

    「墨宸,我想通了。」

    黑眸一直深深地凝視著她。

    「伊然,看著我!」他抓住那只四處遊走的小手,將它按至自己的胸口處,聲音低沉而瘖啞,「告訴我,今晚這樣做的目的?」

    掌心下,那怦怦的心跳聲是那麼劇烈與清晰。

    伊然沒有作聲,抽出被他按住的小手,繼續在他身上遊走。

    纏綿悱惻過後,偌大的辦公室裡,沉靜而又僵凝。

    因為,她說了一句:「墨宸,給我一個名分。」

    他沉默著,看著他深沉得有些為難的眼神,聰明如她,豈會不明白,就算許家的聲望名威遠不如從前,但許老爺子怎麼會允許他的寶貝孫子,娶一個落魄、遭人非議,而且還未婚先孕、跟別人結過婚的女人?

    聲譽在名門望族,總是尤為重要。

    她眼中閃過嘲諷,他費盡心思尋她,難道就是為了讓她做一個見不得光的情人?如地溝裡的老鼠,永遠只能躲在黑暗處?

    「墨宸,你寧願給我你的命,卻不肯給我一個名分?」紅唇勾起,語氣平平,卻透著一股讓人無法忽視的清冽與冷淡。

    看著她巴掌大的小臉,帶繭的指腹,從她疏淡的眉宇間開始描繪,直至停落在她微翹的紅唇上。

    「伊然,你的身體給了我,你的心呢?也是如此嗎?還是……」他未說完的話,被封緘在了她的熱吻中。

    他是何等精明的人,從黑道人物成功蛻變成地產商人,他都能達到成功的巔峰。他明知道她用身體誘惑他的目的,卻沒有及時拆穿,任由她在他眼皮下上演著幼稚的戲碼。

    扣住她的後腦勺,他從被動變為主動,感受著唇齒間的激烈碰觸、感受著彼此心率的失調……他的額輕抵著她光潔的額,低語,「等哪天心回來了,你就會是它的主人。」說罷,他從保險櫃裡拿出一個精美的小盒子,打開,裡面是一枚璀璨耀眼、線條完美的鑽戒。

    那一刻,伊然心中有絲動搖,鼻頭也有絲酸澀,可那僅僅只是一瞬間的感覺。

    伊安居病情好轉後,伊然接受了許墨宸送給她的金卡,裡面有一大筆資金,利用這筆錢,她讓伊靜帶著父親出國療養身體。

    除了名分,許墨宸對她寵溺至極,有求必應。

    許墨宸是德市年輕有為的大富豪,拋開他曾經在娛城所賺的資產,就是這幾年,愛伊地產的成立與發展,也讓他成為了德市富豪榜老大。

    伊然本是不愛與人計較的女子,可是自從回到德市,家人的冷漠,朋友的疏離,旁人的指責,讓她無法再與人為善,無法再心胸寬闊地做到任何事都不去計較。

    前幾天送瑞瑞去幼兒園,遇到了以前女報的同事汪美人。汪美人靠著身體,如今已爬到主編位置,見到她,吐出來的話尖酸刻薄,若沒有一定抗禦能力,怕是會慘死在她那副醜陋的嘴臉上。

    拿著剛過到她名下的女報經營權,伊然將炫麗的紅色跑車停到報社樓下,面色淡然地走進了辦公區域。

    早就聞到風聲報社即將易主的員工區內,此刻已經是滾油鍋裡撒鹽巴——炸開了鍋。

    她還沒到私慾攻心、睚眥必報的程度,讓許墨宸收購女報,最大原因還是她喜歡這個行業。畢竟曾經付出過心血,她不想看到,曾在德市有一定影響力的女報,在汪美人的帶領下,逐漸淪為行業界的三流報刊。

    第一件事,開會,人事調整。

    汪美人做夢也沒想到,快速收購女報的幕後老闆,居然就是伊然。她不服,在開會前,偷摸著給她奉獻了好幾年身體的前老闆打了個電話。

    「什麼?你不只女報被收購,名下所有資產都被許墨宸給清空?他是玉皇大帝啊,有那麼大本事?」汪美人驚恐的尖叫聲,幾乎要掀掉洗手間的屋頂。

    正準備推門出來的伊然聞言,唇角不自覺地向上揚起。

    「你從此都不會再管我了?那誰給我錢花?誰給我買名牌?我的青春都給了你,你不能這樣拋棄我啊……」尖叫變成淚雨滂沱,不過短短幾秒時間。伊然推開洗手間的門,面色淡然地走到盥洗台前,洗手,烘乾,視狼狽不堪的汪美人如空氣。

    會議上,她直接辭退了汪美人,汪美人自私自利,容易嫉恨,她不想因為個人恩怨,給報社造成一些不必要的損失。

    開完會,伊然回到辦公室,開始做計劃書。

    加完班回到別墅時,張媽已經入睡,黑漆漆的空間,她沒有開燈,摸索著樓梯扶手,緩步上樓。

    推開臥室門的那一剎那,她就聞到了一股危險的氣息,脫掉襯衣、短裙,她朝那張寬大的軟榻走去。

    床間那忽明忽暗的藍色火焰,透射出一張冷峻的容顏。

    她沉默著,淚水無聲地流了出來。

    他蹙起劍眉,將她摟入懷中,有些束手無策,「是工作上遇到不順心的事了嗎?需要我幫助嗎?」她的淚水,是他最無法抗拒的。

    她嗚咽了一聲,委屈說道:「除了你,還有誰能傷到我嗎?」

    劍眉頓時蹙得更深,他將床頭燈打開,看著淚如雨下的她,胸口如塞石頭,悶窒不已,「以前是我不對,以後我會慢慢彌補你和瑞瑞的。」

    纖細的指尖輕按住他的薄唇,她搖搖頭,「不是以後,是現在。」

    他沒有吭聲,耐心靜候著她接下來的話。

    「你雖然將我和瑞瑞接到了身邊,但是卻沒有真正地當瑞瑞是許家子嗣,正因如此,就連外人都能輕而易舉地欺負我們母子!」她哽咽地說著,淚水決堤而出。

    即使沒有點明,但精明如他,豈會不明白她話中含義?

    「是馨子又來找你麻煩了?」

    抬起如皎月般的澄眸,她盯著臉色陰沉的他,搖搖頭,道:「這世上,沒有人可以欺負我,除了你!如果你在意我,許家的人不會不給你面子。墨宸,我要的不是錦衣玉食、瓊漿玉液,我只想讓瑞瑞擁有一個完整、幸福的家,你明白嗎?」

    許墨宸沉默了很久,久到她以為他不會再回應剛剛的話題了,他才緩緩開口,「是我忽略了,我以為,遠離許家才是對你最大的愛護。」許家人對她成見很深,特別是她曾經無意傷害過墨痕,如今整個德市都知道他將她接了回來。他隱瞞不了許家人,就算前不久為此和他們鬧僵,他也不願再失去她。可沒想到,他自以為是的保護,還是傷害到了她。

    「如果他們一時間無法接納你,你能忍受嗎?」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她直視著他深沉的眸子,點頭,「我只在乎你,別的,我都不在意。我並不想你夾在許家和我之間……」

    她的話還沒道完,櫻唇就被他牢牢封住。

    第二天醒來時,枕邊的位置已空。

    她起身到浴室洗漱,站在鏡子前,看著光潔的身子上密密麻麻的吻痕,她無語。在浴室待了將近一個小時,梳妝完畢,她從抽屜裡拿出昨晚許墨宸交到她手中的鑰匙。

    那是一串她渴望已久的鑰匙。想到不多久後許家人愕然、無措、憤怒的嘴臉,她就沒由來地覺得興奮。

    城北半山腰那塊地上,修建著一棟德市人都夢想住進去的豪宅。傍山臨水,環境優雅,最重要的,它是塊風水寶地。

    曾為了這塊地,許墨宸單闖三爺府,談判不成,被三爺手下追殺的那天,她和霏霏去採訪成靜,中途車壞,從而遇上了他。

    孽緣,就是從那天開始的吧!從此她就像著了迷,對他癡戀妄想。即使總是被他傷得遍體鱗傷,也甘之如飴,無怨無悔,那時的她,大概是女金剛之身吧!

    隔著車窗玻璃,她從包裡拿出一根細煙,瞇起眼眸,緩慢而優雅地吞吐著煙霧。

    這是她今天再次採訪成靜時,成靜塞到她手中的一包煙。

    採訪很順利,成靜放下以往高傲的姿態,有問必答,並且對女報提了一些建設性的意見。氣氛一直很融洽,但臨走時,成靜的一席弦外之音,讓她胸中五味雜陳,難受至極。

    「許總他是真的很在乎你,你杳無音信的這六年,我曾試著靠近他,可他卻絕情拒絕。我為了能和他在一起,甚至在他酒杯中下過迷幻藥,可他即使身體難受,也不肯碰我一下。他一遍又一遍用冷水使自己清醒,後來為此高燒不止。送他去醫院時,燒得迷迷糊糊的他,一直都念叨著你的名字!說實話,伊然,我成靜任何一方面都比你強,但有一點,是我永遠也趕上你的,那就是你能擁有許墨宸的心!」

    許墨宸的心?

    她真的得到了嗎?若是真的在乎她,會忍心傷害她的家人?忍心傷害黎語和古村的人?只怕,他是從來沒有考慮過她的感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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