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野仙蹤 第18章 被拆穿了的把戲
    四位夥伴又來到了翡翠城的城門前,拉響了門鈴。正是那個他們不久前認識的守門人開的門。

    「啊,你們又回來啦?」他很驚訝。

    「你不是看見我們在這裡了嗎?」稻草人回答說。

    「我還以為你們已經見過西方女巫了呢。」

    「我們是去見過她了。」稻草人說。

    「她居然放了你們?」守門人非常疑惑地問。

    「她當然必須放我們,因為她已經被溶化了。」稻草人解釋說。

    「溶化了!嗯,這真是太好了。」守門人說,「可是,究竟是誰把她溶化的?」

    「是多蘿茜。」獅子自豪地說。

    「太棒了!」守門人興奮地朝多蘿茜鞠了一躬。

    隨後,他帶領大家來到他的小房子,就和上次一樣,給他們一一戴上護目鏡並且鎖好。準備好之後,他們穿過門洞,進入了翡翠城。守門人告訴大家正是他們溶化了西方惡女巫,人們就紛紛圍住了多蘿茜一行,很快周圍就擠滿了人,跟著他們一起來到了奧芝的王宮。

    守門的依然是原來那位綠鬍子士兵,但這回他什麼都沒問就讓他們進去了。他們又碰到了那位穿綠衣裳的姑娘,她領他們走進原來各自住過的房間,讓他們好好休息,等待偉大的奧芝召見他們。

    綠鬍子士兵向奧芝詳細地報告:多蘿茜和她的夥伴們溶化了惡女巫,已經回到翡翠城。但奧芝沒有回答什麼。

    他們以為偉大的魔法師很快就會召見他們,但是他卻沒有召見他們。第二天也沒有一點兒消息,連續過了四天,奧芝始終沒有派人來叫他們。他們等得越來越疲乏,越來越惱火,後來他們實在等不下去了,開始有點憤怒地抱怨奧芝讓他們吃盡千辛萬苦,遭受奴役和虐待,現在還要這樣對他們愛理不理。

    稻草人請綠姑娘再捎個信給奧芝,就說如果再見不到奧芝的影子,他們就要叫飛猴來幫助他們,弄明白奧芝是否兌現他的諾言。魔法師一聽到這個消息,非常恐慌,他傳話告訴他們第二天上午九點零四分他將在晉見室會見他們。因為他曾經在西方的國度裡被飛猴們折騰過一次,再也不想重來一遍。

    這四位夥伴整整一夜睡不著覺,都興奮地想著奧芝答應送給他們的禮物。多蘿茜只睡了片刻,她夢見自己回到了堪薩斯,看見了愛姆嬸嬸,嬸嬸看見她平安回家,高興得叫起來。

    第二天早晨剛到九點,綠鬍子士兵就來叫他們了,四分鐘後,他們就走進了晉見室,等待奧芝。

    當然,他們各自都以為這次看見的魔法師還會是他們上次看見時的樣子,可是晉見室裡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他們非常驚訝。他們緊挨著門,相互緊緊靠著,因為這空空蕩蕩的大晉見室裡非常安靜,這使他們的內心感到更恐懼。

    緊接著他們聽到了一個好像來自大圓頂附近的聲音,那聲音非常莊嚴:

    「我是奧芝,偉大的、可怕的奧芝。你們為什麼到這裡來?」

    他們又仔細朝房間的各個角落搜尋了一遍,什麼人都沒見到,多蘿茜就問:

    「你在哪兒呀?」

    「我就在你們周圍。」那個聲音說,「但是普通人是看不見我的。現在我要坐到我的寶座上去,你們可以對著我說話了。」確實,那聲音聽起來似乎真的是走到了寶座前。於是他們都向寶座走去,然後站成一排。多蘿茜說:「我們來要求你兌現你對我們的承諾,偉大的奧芝。」

    「我承諾了什麼?」奧芝問。

    「你答應只要我們殺死惡女巫,就會送我回堪薩斯。」多蘿茜說。

    「你答應給我一副腦子。」稻草人說。

    「你答應給我一顆心。」鐵皮樵夫說。

    「你答應給我膽量。」膽小的獅子說。

    「惡女巫真的死了嗎?」那聲音問,多蘿茜聽出那聲音有點顫抖。

    「是的。」她回答說,「她已經被我用一桶水溶化了。」

    「天哪!」那聲音叫道,「這太突然了!好吧,你們改日再來,我要好好考慮一下。」

    「你已經考慮了很長時間了。」鐵皮樵夫非常氣憤。

    「我們一天都不能再等了。」稻草人說。

    「你必須履行自己的諾言!」多蘿茜忍不住喊出來。

    獅子心想最好是嚇唬一下這不守信用的魔法師,於是就憋足力氣拚命大吼了一聲,那吼聲粗啞而兇猛,小托托嚇得拔腿就跑,一不小心撞到了牆角的一塊屏風。屏風嘩的一聲倒下了,他們一下子被眼前的景象嚇呆了。屏風後面站著一個矮小的老頭,長著一顆光光的腦袋,臉上佈滿皺紋,蒼老的臉上的表情也像他們一樣吃驚。鐵皮樵夫舉起斧頭,向那個小老頭衝去,大喊道:

    「你是什麼人?」

    「我就是奧芝,偉大的、可怕的奧芝,」小老頭說,聲音直發抖,「但是別用斧頭砍我——千萬別動手——你們的願望我都會滿足。」

    這幾位朋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疑惑地看著他。

    「我還以為奧芝是個大腦袋呢。」多蘿茜說。

    「我還以為奧芝是個漂亮的女士呢。」稻草人說。

    「我還以為奧芝是只兇猛的野獸呢。」鐵皮樵夫說。

    「我還以為奧芝是一團灼熱的火球呢。」獅子喊道。

    「不,你們被我欺騙了。」小老頭無奈地說,「那些都是我製造的假象。」

    「假裝出來的!」多蘿茜喊道,「你不是偉大的魔法師嗎?」

    「噓,好孩子。」他說,「請小聲點,小心你的話讓別人聽到——這樣的話我就完了。別人都以為我是個偉大的魔法師。」

    「你真的不是魔法師?」她問。

    「根本不是,好孩子,我只是個普普通通的人。」

    「你連一個普通人也比不上。」稻草人氣憤地說,「你是個騙人的傢伙!」

    「對呀,正是這樣!」小老頭搓著雙手,好像這樣他才高興,「我確實是個騙子。」

    「但是這太令人失望了。」鐵皮樵夫說,「我又怎麼才能擁有一顆心呢?」

    「還有我的膽量?」獅子問。

    「還有我的腦子?」稻草人忍不住流出眼淚。

    「朋友們!」奧芝說,「你們就別再說這些小事情了。請為我想想,現在我的真相被你們揭穿了,以後我將會有大麻煩的。」

    「還有其他人知道你是騙子嗎?」多蘿茜問。

    「除了你們四個,當然還有我自己,沒有人知道,」奧芝答道,「每一個人都被我騙過了,而且騙了這麼久,我以為永遠也不會有人發現。我最大的錯誤就是讓你們走進我的晉見室。通常即使是我自己的臣民也不會被接見,所以他們認為我神通廣大。」

    「可是,我很納悶。」多蘿茜迷惑地說,「你怎麼變成一顆大腦袋出現在我面前的呢?」

    「這只是我變的一個魔術。」奧芝答道,「請到這邊來,我把真相都告訴你們。」

    他帶頭走進晉見室後面一個小房間裡,大家都跟著走了進去。在一個角落裡躺著一顆用許多厚紙板做成的大腦袋,上面惟妙惟肖地畫著鼻子、眼睛和嘴巴。

    「我用一根線把它從天花板上吊下來,」奧芝說,「然後我站在屏風後面,用一根繩子,操縱它的眼睛和嘴巴活動。」

    「但是那聲音又是怎麼發出來的呢?」她問。

    「這很簡單,我會口技。」小老頭說,「我能夠用我的聲帶發出任何我需要的聲音,所以你聽起來會以為聲音是從腦袋裡出來的。看,這兒還有一些我用來騙你們的道具。」他給稻草人看了他扮美麗的女士時穿戴的服裝,又給鐵皮樵夫看了扮可怕的野獸時用的獸皮,它披在身上,再用一些木棍撐開四面。至於那只灼熱的大火球嘛,同樣從天花板上吊下來,其實這是一隻棉花球,但是澆上汽油後點燃,就成了一隻火球。

    「你這個大騙子,」稻草人說,「你真該為自己所做的事而感到慚愧。」

    「是啊——我當然很慚愧,」小老頭難過地回答說,「但是我不這樣做根本不行。你們先坐下來,我要告訴你們我的故事。」

    於是他們坐下,聽他講了起來:

    「我出生在奧馬哈——」

    「喲,那兒離堪薩斯很近!」多蘿茜忍不住叫了起來。

    「是很近,但是離這兒遠多了。」他難過地朝她搖搖頭說道,「我長大之後,當了一名口技家,受到過一位大師的全面正規的訓練。任何一種鳥類和野獸的叫聲我都能模仿。」說到這兒他模仿出了小貓一樣的叫聲,托托忙豎起耳朵,四處搜尋。

    「後來,」奧芝接著說,「我對口技沒有了興趣,當上了一名氣球駕駛員。」

    「駕駛氣球?」多蘿茜問。

    「就是在馬戲團節目表演前,為了吸引觀眾,坐在一個氣球裡升到半空中,讓他們買票看馬戲。」他解釋說。

    「噢!」多蘿茜說,「原來是這樣。」

    「嗯,有一天,我坐著氣球升到空中,可是繩子全亂了,纏在了一起,我沒法下來了。氣球一直飛到了雲層上,空氣裡一股氣流把它推到數百英里以外。氣球在空中飛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一大早,我醒過來,發現氣球飛行在一片寬闊而美麗的田野上空。

    「氣球慢慢地降落下來,我安然無恙。但是一群陌生人圍住我議論紛紛,他們看見我從雲層中降落下來,就把我當做大魔法師。當然,我隱瞞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因為他們都很敬畏我,願意為我服務。

    「為了讓我自己快樂,也為了讓這些善良的人們勤奮勞作,我就命令他們建造了這座城市和我的宮殿。他們每個人都努力工作,幹活又快又好。於是我想,既然這片土地是如此碧綠又如此美麗,乾脆叫翡翠城,為了讓它更加名副其實,我要求每一個人都戴上綠眼鏡,這樣每一樣東西在他們看來都變成了綠色。」

    「難道這兒的東西不都是綠色的嗎?」多蘿茜問。

    「這裡的東西跟任何別的城市裡的東西沒有兩樣,並不是綠色的。」奧芝答道,「可是,如果你戴上綠色的眼鏡,那麼看任何東西都是綠色的。翡翠城已經建成好多年了,那時我還是個年輕人,現在已經老了。但是,這麼多年來,這裡的人們一直都戴著綠眼鏡,所以幾乎所有人都以為這是一座翡翠城,是一個風景優美的地方,擺滿了珠寶和貴重的金屬,以及各種能使人們生活幸福的好東西。我對這兒的人很和善,他們也很尊敬我;但是自從這座宮殿完工後,我就待在裡面,他們誰也見不著我了。

    「我最害怕的就是那些惡女巫,因為我不懂任何魔法,而且我很快就發現,那些女巫們卻神通廣大,充滿魔力。這片土地上共有四個女巫,她們分別統治著住在北、南、東、西四方的百姓。北方和南方都是好女巫統治,我知道她們對我是友好的;但是東方和西方的女巫非常邪惡,如果她們知道我的魔法沒有她們強大,她們就一定會殺死我。就這樣,我提心吊膽地生活了好多年。所以,當我聽說東方惡女巫已經被你的房子壓死時,你能想到我是多麼的興奮。當你們來見我的時候,我心甘情願答應你們的任何要求,只要你們能殺死那個西方惡女巫。現在,你把她殺死了,但是我很羞愧,因為我無法兌現我的諾言。」

    「我看你是個惡棍。」多蘿茜說。

    「哦,不,好孩子,我其實是個善良的人,但是我必須承認,我是個很差的魔法師。」

    「那麼你能給我腦子嗎?」稻草人問。

    「你根本不需要腦子。你每天都在學習新的東西。嬰兒雖然有腦子,但是嬰兒什麼也不知道。只有經驗才能增長知識,你在這世界上活的時間越長,經驗肯定越豐富。」

    「也許你說的是對的,」稻草人說,「但是,如果你不給我腦子的話,我會很生氣的。」

    假魔法師仔細地看了看他。

    「好吧!」他歎了口氣說,「我早就說了,我不是像傳說中的那樣神奇的魔法師,不過如果明天早晨你能來,我會塞一副腦子到你的腦袋裡。但是怎樣使用腦子,這得靠你自己去實踐。」

    「噢,謝謝你——實在太感謝了!」稻草人高興地叫道,「放心吧,我一定能學會使用腦子的。」

    「可是我又到哪裡去找我的膽量呢?」獅子焦急地問。

    「我相信你有很多膽量。」奧芝回答說,「但是你對自己缺乏信心。每個人在面臨危險的時候都會害怕。真正的膽量是勇敢地面對危險,其實你已經擁有了這樣的膽量。」

    「可能就像你說的一樣,可我仍然害怕。」獅子說,「除非你給我一種能夠忘掉害怕的膽量,不然我會憤怒的。」

    「好吧,明天你到這裡來吧。」奧芝回答。

    「還有我的心呢?」鐵皮樵夫問。

    「哦,至於這個嘛,」奧芝回答說,「我想你不需要有一顆心。有了心反而使很多人煩惱。你要知道你是多麼幸運,因為你沒有心。」

    「這只不過是別人的看法。」鐵皮樵夫說,「我自己願意承擔所有的煩惱,不會有絲毫怨言,只要你能給我一顆真正的心。」

    「好吧!」奧芝溫和地說,「明天我會給你一顆心的。我扮了這麼多年的魔法師,再扮一次也沒關係。」

    「那麼,」多蘿茜說,「我怎樣才能回到堪薩斯呢?」

    「這就難了,我們得好好想想辦法。」小老頭回答說,「給我幾天時間想一想吧,我要設法使你能越過那片沙漠。在這幾天裡,我會熱心款待你們,你們住在我的宮殿裡,我的僕人們會小心伺候你們,隨時聽從你們吩咐。作為我這些努力的報答,我只求你們一件事:你們必須為我保守秘密,不能告訴任何人我的真實身份。」

    他們答應不把事情真相洩露出去,快樂地回到了各自的房間。就連多蘿茜也期望那個「偉大的騙子」——這是她對奧芝的新稱呼——能把她送回堪薩斯,如果他真的做到了,她願意原諒他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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