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導是怎麼煉成:組織部長1 第21章 沉重打擊 (2)
    「小賈啊!省級機關機構改革工作已經告一段落,考察幹部工作基本結束,所以……」賈士貞睜大雙眼,等著後面的話。可是仝處長今天好像先天發育不良,話說到一半就好像突然斷了電一樣,臉上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在賈士貞的印象裡,仝處長平時並不是這樣說話吞吞吐吐的人,記得那次為王學西的年齡和學歷的問題,他不僅黑下了臉面,而且語言是那樣刻薄,那樣尖銳。賈士貞心想,仝處長啊仝處長,如果咱倆換個位置,會是什麼樣子?

    「小賈同志,」仝處長提高聲音說,「關於你的工作問題,部領導說了,咱們就先暫時告一段落吧……」

    賈士貞愣住了,看著仝處長。在這個關鍵時刻,仝處長的話再次被卡住了。他不知道,仝處長左一個告一段落,右一個告一段落是什麼意思,仝處長也許是中午吃了魚,被魚骨頭卡了喉嚨!賈士貞終於忍不住了,說:「仝處長,您還是把話說全了吧!我怕……」賈士貞本來想說「我怕你急出心臟病來」,但他突然意識到這樣說有點太不禮貌了,像受了仝處長的感染一樣,喉嚨裡也被什麼東西卡住了。

    「小賈,說了你千萬別接受不了。」仝處長說,「你還年輕,前面的路還很長,說句堂而皇之的話,叫做『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

    這時,賈士貞才恍然大悟,他的心中異常的平靜,好像從沒有過的冷靜和沉著,微微一笑,說:「仝處長,我想到了,或許多少也有點思想準備。」

    「小賈,你千萬別多想,」仝處長冷笑了一聲說,「中國近十億農民過著什麼生活,你大學畢業,當一名教師,有那麼高工資,應該說是非常幸運的。何況全省六七千萬人口,省委組織部才一二百號人,哪能都擠到省委組織部裡來呢?」

    聽了仝處長這番話,賈士貞大笑起來,是啊!仝處長的覺悟真高。仝處長真是「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難怪盼著早點從省委組織部調出去,不過不知道仝處長為什麼不要求調出省委組織部去當教師,或者當農民,而要當廳長呢?

    仝處長看著賈士貞莫名其妙地大笑之後,他擔心賈士貞一時接受不了這個殘酷的現實,神經受到了刺激,於是進一步安慰道:「你能有機會借到省委組織部那是非常幸運的,但是,據我所知,當時我們一定和你說清楚了,只是借用一段時間,並不是一定就調進省委組織部。不管怎麼說,總算在省委組織部幹了幾個月,也算是一段光榮歷史,輝煌過幾個月,可謂見過世面了!」

    賈士貞越來越不明白仝處長這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了,他甚至覺得仝處長有點像街頭那些賣狗皮膏藥的騙子,用當今最時髦的話來說,叫「忽悠」。仝處長就像那個《賣拐》小品一樣,竭盡忽悠之能事。不管怎麼說,賈士貞還是把此刻和他在王學西的考察材料上得罪了仝處長那件事聯繫在一起了。他回憶起當時烏城地委組織部幹部科通知他借調省委組織部時,明確提出省委組織部的通知是借調,也就是說先借後調,而且駝副部長在和他談話時也曾含蓄地表明了先借後調的意思。而今,仝處長已經說得很明確,所謂的告一段落,實際上就是結束了借用,不存在調的意思了。賈士貞還有什麼可說的呢?馬上結束這段光榮的歷史,讓自己的生活告一段落,權當自己做了一場噩夢。多少美好的東西消失和毀滅了,世界還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生活在繼續著。而生活中的每個人卻在不斷地失去自己最珍貴的東西。生活永遠都是美好的,人的痛苦卻又時時在發生……是啊!正如仝處長說的那樣,全省六七千萬人口怎麼可能都擠進省委組織部呢?這樣一想,賈士貞的心裡也就豁然開朗了許多。

    「至於烏城地委組織部那裡,」仝處長又說,「我會打電話向他們說清楚的。不要再三心二意的了,把教師當好,前途同樣是光明的。」

    賈士貞到底是怎麼離開仝處長辦公室的,他已經沒有一點記憶了,回到辦公室,賈士貞有些坐立不安,似乎同志們看他的眼光都變了。是啊!你現在算什麼?什麼也不是,本來自己在省委組織部就低人一等!省委組織部的等級可比任何單位都界限分明。部長是省委常委,那是位高權重,在全省幹部心中是赫赫威名的角色;副部長雖名氣不小,可得在部長授意下工作,必須聽部長的指揮;而那些處長們從另一個層面講,卻又是一些實權派人物,領導們日理萬機,而幹部選拔、考察上的具體工作都掌握在他們的手裡,就像仝處長那樣,他不僅管著十多個工作人員,而且掌握著考察幹部的權力,一個幹部怎麼考察,群眾測評什麼結果,考察材料如何寫?部長們是不可能去過問的,因此處長們也就成了一組特殊人物了;副處長以下的都是具體工作人員,他們是組織部的最基層群眾,他們好比是皇宮的太監,只有離開組織部,到市縣,或者到其他部門,他們的地位才發生變化。而賈士貞呢,在借調階段,只是省委組織部的等外公民,只有從借到調進組織部,才能成為最基本的群眾。現在,這個機會沒有了,只要邁出省委組織部的大門,他便再也不可能跨入這幢大樓的大門了。

    賈士貞呆呆地坐在機關幹部處辦公室的那個臨時座位上。自從仝處長和他談過話之後,他突然間有些魂不附體似的,他知道,自己應該立即離開省委組織部。但又不知道應該在什麼時候,用什麼樣的方式離開,是告別,還是永別?是高興,還是悲傷?不知道為什麼,他有些留戀唐雨林。他到省委組織部之後,一直是跟著唐雨林外出考察幹部的,他不僅向唐雨林學到了許多考察幹部的經驗,甚至和他產生了一定的友情。他想,唐雨林一定瞭解一些關於他的情況,因為剛才他感覺到唐雨林有話要對他說,也許這就是他不肯馬上離去的原因吧!這樣胡思亂想著,直到快下班時,唐雨林才風風火火地進了辦公室,這時正好辦公室沒別的人,唐雨林悄悄地來到他身邊,低聲說:「士貞,怎麼還不走?走吧,在省委大門外左邊人行道上等我。」

    賈士貞點點頭,深情地看看唐雨林,想說幾句感激的話,可是千言萬語堵在喉嚨裡,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賈士貞準備收拾一下自己的東西,可是又一想,自己在這個辦公室裡幾乎一無所有。但他還是打開抽屜,把那幾本《莫由組織工作》雜誌和兩份幹部考察材料的範文理了理,輕輕地把抽屜推了進去,又用鑰匙鎖了起來。就在這一剎那,鑰匙掉到地上了,他拿起鑰匙,重新將鑰匙****抽屜的鎖裡,拿起公文包,懷著依戀不捨的情感,賈士貞最後看了一眼這間辦公室,邁著沉重的腳步,踏著樓梯,往樓下走去。

    出了大門,賈士貞站在雄偉壯觀的省委大門前思緒萬千。當初來報到時的一幕浮現在眼前。那時,他是何等的激動和興奮,懷著遠大抱負和對未來的憧憬,將自己的前程描繪得如詩如畫,然而,現在一切都破滅了,他覺得自己突然間由一個制高點跌入萬丈深淵,所有的理想和衝動頃刻間都化為泡影。回到烏城地委黨校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繼續當他的教師。他並不認為在地委黨校當教師能有多大作為,只是繼續混混日子罷了。用仝處長的話來說,中國十多億人口,都能像他這樣生活著已經很不錯了,比起十多億農民來不知道要強多少倍了。可他轉念一想,當初他被借調到省委組織部時,有多少親朋好友,烏城地委黨校的同事,甚至包括烏城地委組織部的那些人,以及烏城地委機關和他相識不相識的人們,既羨慕他,又嫉妒他。現在他突然回去了,該怎麼向這些人解釋?不用說,誰都會想到,是不是他在省委組織部這段時間出了什麼問題。

    賈士貞在省委大門口呆呆地站了一會兒。雖然下班高峰期已過,但是從省委大院裡走出來的人仍然不斷。他覺得這些人太傲慢,太自信了。這時一輛黑色轎車緩緩出了大門,賈士貞才急忙向左邊躲過去,心情越發沮喪起來,悔不該為了一時的痛快,惹怒了仝處長,其實細細想想,王學西到底哪年出生,到底是高中畢業還是初中畢業,與自己有什麼關係,就是說王學西剛出生的,才三歲,或者說王學西是博士畢業,又與他有什麼關係呢?

    「士貞!」

    聽到叫聲,賈士貞忙回過頭,原來是唐雨林。賈士貞停住了腳步,向前來的唐雨林苦笑了一下,一把抓住唐雨林伸出來的手。唐雨林用力地握著,半天才說:「士貞,我真的沒想到……」

    賈士貞只覺得心頭一熱,委屈的淚水蓄滿了眼眶,過了一會兒,才強忍著痛苦,一邊用力握著唐雨林的手一邊低聲說:「唐處長,謝謝你……」

    唐雨林拍了拍賈士貞的肩膀,說:「你呀,還是不瞭解省委組織部,你太耿直了,吃一塹長一智吧!記住這句話,『直如弦,死道邊;彎如鉤,能封侯!』誰掌權都希望用那些聽話的人。接受教訓啊!」

    賈士貞無奈地點點頭,他知道,唐雨林是真心對他好,是真誠地勸告他,然而,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教訓再深刻,省委組織部都是不可能調進去的了!也許這個遺憾只有帶進火葬場去了。

    「你打算什麼時間回去?」唐雨林問,「我到時來送你。」

    賈士貞只覺得心裡有些發酸,不敢再看唐雨林,他害怕一時控制不住自己,眼淚會滾出眼眶,朝唐雨林擺了擺手。他從內心不希望讓唐雨林看到他狼狽的樣子,不管怎麼樣,在省委組織部這短短的幾個月時間裡,能有唐雨林這樣的領導,已經足夠了,他永遠也不會忘記他的!

    回到宿舍,賈士貞連晚飯也沒有吃,關起門來,把自己與外界隔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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