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攻是錢，防守是愛。這樣的糾結絕對是世間最痛苦的，一個是最現實的，一個是最精神的，一個是赤裸裸的，一個是浪漫無比的。
不行，必須短時間要權昌盛的法人變主兒！
毛鉛華並沒有阻止賈徵道的出貨，她也不再忽略「水軍」的厲害，只是悄悄安排著，此時她不敢有絲毫馬虎，因為再有一點差錯就可能死無葬身之地。
賈徵道很得意，他終於找回了自己。他邁著輕快的腳步走進了宏達地產的辦公室，享受著一路「賈總，您好」的問候，然後坐到老闆椅上，端過秘書早就沏好的明前龍井，呷了一口，才開始工作。
他長吁一口氣，覺得腳踏實地，再也不懸著了，他說話的聲音又低了，但好像每個人聽著都如雷貫耳。他笑了，他喜歡這樣的場景，這間辦公室與大宏達的辦公室一樣大，甚至連佈置都一樣，窗台上的花開了，滿屋的香氣。
他之所以有這種好心情，主要是法人股的變更如期進行，明天就發佈消息，後天就要召開董事會，而今天卻是任非出貨的收官階段，看著窗外的景致，他由衷地笑了。
「虎口脫險」，他用的是這個成語，他想看看毛鉛華在董事會上的表情，她有可能不會列席，但他還是希望能在董事會上看見她，看見當他宣佈自己出局消息後毛鉛華的表情。出局的人喜笑顏開，全權掌控的人卻打不起精神，這是怎樣的一種矛盾？
這種矛盾對任非來說無關緊要，他現在最主要的是做好收官工作，只要收官做好，他也就徹底放鬆了。他開始最後的出貨。大宏達的股價還在高位，這是因為在汪之翰文章發表後的各種炒作，他此時對賈徵道由佩服轉為欽佩，他不得不佩服賈徵道抓住了那幾個點，從大到小，從傳統媒體到互聯網，讓汪之翰的文章在主流媒體成為一種策略性的旗幟，然後對周寂的文章進行爭鳴式的炒作，緊接著又讓「水軍」在互聯網上運作，讓他在出貨時毫不費力。出貨價一直盤距高位，這是任非做了近十年都沒出現過的成績。
這時候，營業大廳的散戶們不停在電腦前擺弄著自己熟悉的K線，變化著各種分析函數，不時點頭又搖頭，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只有李老太太毫不猶豫舉倉殺入大宏達，然後才微笑著坐在椅子上等著。
周青山來到營業部的時候，李老太太招呼著，然後就迫不及待把自己的交割狀態告訴他，想從他臉上看出答案。周青山笑著說：「看什麼，你都買入了，這樣全部進入太冒險。」
「都在說這只股票好，該沒什麼問題吧？昨天它還漲了2％，報紙上都說看好，我孫子說網上也看好，總不至於我剛買就跌吧？」
她以問代答，周青山不敢搖頭，此時他對於這只股票的判斷是迷糊的，他腦子裡只有揚州小菜。看見秦伊茜走過來，他就把李老太太給忽略了，眼神把另外一雙眼包圍了。
秦伊茜拉著李老太太的手笑著說：「大娘，今兒怎麼這麼早？」李老太太不能不早，到了她這個歲數，還有一個心願未了，孫子大學畢業了，找到了工作，也談好了媳婦，就是沒房子。孫媳婦看不上她的房子小，嫌小，孫子急，她也急，她手頭只有十幾萬，她想在股市裡給孫子掙個首付款。
她搜集了很多個股資料，最後看中了大宏達，再加上孫子昨晚說：「現在網上都在說大宏達，可能是陷阱，也可能是機會。」李老太太決定冒這個險，她見過秦伊茜在紅藍股份上一夜間就大賺一筆，她一直在後悔這件事。
秦伊茜現在有了想法，她幾次都想去看看周青山的住處，趁著中午吃飯的時候，她把頭湊到周青山耳邊：「老周，去你們家看看？」
周青山笑著說：「有什麼可看的，房子裡亂糟糟。」
不過進入秦伊茜眼簾的卻不是亂糟糟。周青山帶著秦伊茜去的，是專為周寂結婚用的新房。房子其實離營業部很近，就只有幾站地。
傢俱齊全，窗明几淨，這哪裡亂？哪裡糟了？
房子很大，超乎了秦伊茜的想像。她以為周青山最多能有個兩室一廳，屋子裡還弄得一團糟，等著像她這樣巧手的女人來收拾。她有些失望，又有些驚喜，失望的是自己沒了表現機會，驚喜的是房子這麼大，三居室再加上一個三十幾平方米的客廳，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秦伊茜直接衝進廚房，想在這個地方給他燒菜做飯，這樣的表現是戀愛必需的，尤其她與他都是二婚。但她又失望了，廚房裡一塵不染說明這根本沒有住過人，她看著周青山，希望他給一個答案。
周青山訕訕地說：「這是新房子，還沒人住過。」
「沒人住過？」難道這是為自己準備的新房？
秦伊茜此時正思索著，心急火燎的周青山有些怯懦地吻著她，手不老實起來，她就說：「等我們辦了事再……行嗎？」周青山只能半途而廢。
秦伊茜想到這可能是自己的新房時，她的手不經意就搭在了周青山手上。
等待也是一種享受，周青山於是不緊不慢講這房子的故事。房子本身沒有多少故事，可卻讓他有了底氣，畢竟在北京有這樣一處大房子還是讓人艷羨的，更何況是在秦伊茜面前？
接著周青山領秦伊茜在房間裡轉，從衛生間到廚房，然後是主臥與次臥，最後才是書房。他感覺書房是最能談情說愛的地方，過去和老婆的情是在歲月中累積的，而現在對秦伊茜的愛，他想要浪漫些，最好有西方的羅曼蒂克。周青山走進書房的時候，感到有些累，就斜坐在椅子上。
電話響了，周青山有些不耐煩，嘴裡說「對不起」才接通電話，可一聽就從椅子上跳起來。看著周青山的表情，秦伊茜也急了，她聽後也張大了嘴。
「李老太太跳樓了？」
為什麼炒股的都愛跳樓？
當周青山和秦伊茜來到營業部時，人群已經散了，只有營業部的經理和保安圍著李老太太。她沒有從樓上跳下來，卻跳得秦伊茜有些心動，她對周青山起了疑。
其實李老太太投資大宏達失誤不能怪周青山，她跳樓之所以給周青山打電話是因為她除了他，就想不起別人。她想在臨走前問問他，為什麼他炒這只股票就賺錢，輪到自己的時候就割肉。這肉割得她疼，眼看孫子的一個衛生間就要割下去，她受不了了。一個星期，從開始的期待大漲，到眼看著一天天往下跌，她一直在安慰自己，說這只是大漲前的徵兆。她還學會了大廳裡人們常說的那句話，想要前進必須後退。她甚至做起了美夢，因為股票連續漲停，她給孫子買了大房子。
在夢裡李老太太過了一把買房的癮，她醒來時還記得那個小區的名字，美琪芳華。她興奮地走進營業部，一直興奮到了開盤，可是開盤以後，她的眼前一片綠油油，尤其是大宏達，直接再次跌停，她再也找不到安慰，只能順著樓梯爬上天台。
天台的門沒鎖，似乎專門為她留的。她站在那裡，心裡算著孫子的房子，已經只剩下一個衛生間。她受不了這種打擊，剛想要跳下樓，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死也要死個明白，一定要問問周青山，為什麼他炒紅藍股份就賺錢，輪到自己就賠錢？
周青山沒法回答李老太太，他無法回答的還有秦伊茜的疑惑。此時的秦伊茜比李老太太還糾結，她十分矛盾。當初憑什麼那麼相信周青山，如果他只是一句玩笑呢？在營業部大廳裡，沒有任何人為自己的話負責，自己的身家性命就憑周青山的一句話？他的話難道就不是陰謀？如果賺了錢，就能獲得自己的好感，即使賠了錢，也能趁機表現憐惜把自己俘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