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錢 第42章 推手 (2)
    這一年,股市的火暴還是開始了。這不僅讓任非笑了,也讓房天曉笑,還讓賈徵道跟著笑。當然,作為幕後推手的各種主力都在笑。在一片笑聲中,在人民幣升值的推動下,在過去兩年股市復甦及大漲的刺激下,大量新股民正源源不斷加入到股市中。不要看股市的交易量,就從每天幾十億的資本增加量中就能看出一種浮躁,正是這種浮躁,讓主力都笑得睡不著覺,在滿天星斗下開始數錢。

    散戶還沒有來得及數錢,他們的錢全成了股票,在滿倉的誘惑下,他們都滿懷豪情地開始醞釀著下一輪的行情,這種行情比擬著美國的納斯達克,比擬著香港恆生指數,他們的夢才剛剛開始。

    「我要掙錢,我要理財。」「你不理財,財不理你。」「放在銀行裡就是損失。」「銀行的錢都進了股市,你還等什麼?」這樣的號召是力大無比的,是老百姓無法抗拒的。當然周青山也不例外。

    不過周青山沒有想到,他曾經推薦的紅藍股份此時已經面臨訴訟,這種訴訟可以說是前所未有的。當他聽到消息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前年7月30日,紅藍股份在其發佈的半年度報告中稱,因報告期內接財政部《財政部行政處罰事項告知書》(財監函[10007]18號),財政部決定對公司虛計收入、簽發無真實貿易背景的銀行承兌匯票等違反《公司法》、《會計法》的行為予以通報批評並罰款20萬元的行政處罰決定。

    同年11月,一名姓王的投資者以紅藍股份發佈虛假陳述信息,導致其在購買該公司流通股票時發生虧損為由將紅藍股份告上法庭。隨後,全國各地多名投資者也分幾批通過律師事務所向紅藍股份提起了賠償的訴訟請求。而今天恰恰是訴訟時效到期日,也是開庭審理的日子。

    這樣的事情,讓任非很難笑出來,賈徵道的笑容也不見了,只有毛鉛華還振振有詞,說:「讓他們去告,我們做我們的。要知道紅藍股份已經是大宏達,我們有更多的說辭,再說了,不要忘記我們手中的利器。」

    利器就是汪之翰的稿子,無論多大的風浪,在經濟學家筆下都可以化險為夷。這是毛鉛華的理論,也是賈徵道的救命稻草,自然更是任非接受大宏達操盤的最後一招。他不能讓大宏達連續跌停,但不又能不跌,他只能毫不猶豫地接住經受不起風浪的散戶的拋售。這樣的拋售只能用漲來抑制,在這樣的條件下拉升股票價格無疑是告訴人們趕快拋,所以任非必須用技巧。

    這就是莊家的捧。這種捧既不能抬高也不能讓股價下跌,就在恰到好處的地方捧著。這種捧是有文章的,力氣不夠就跌下去,力量來了就可以升上去,上下全憑這隻手。這隻手就是莊家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手,有了這隻手就有了「捧」。

    這種「捧」僅憑莊家還是不夠的,要有人追捧,站在最前沿的就是股評家,少了股評家的追捧,這種「捧」就顯得人單勢孤,就不招風,就無人問津,「捧」就成了收藏。

    任非要放手,在恰當的時候放手,還要放得自然,不著痕跡地放下之後,讓廣大散戶開開心心地抬轎子,高高興興接過他手中的貨,然後再罵他。只有罵他時他的任務才完成了。人就是這麼賤,不罵不高興,任非期待著罵,房天曉也期待著。房天曉是「捧」的第一要人,少了房天曉就少了火候,房天曉的名氣與文章都是一把把「火」,可這火不能太猛,也不能太小,還是要恰到好處,這篇文章就是一個例子:「……大盤的漲跌無疑預示著個股的走向,可一隻股票的走向還是受到各種利空的影響,比如大宏達股份,各種訴訟已經讓大宏達找不著北,可它有著良好的業績,這種博弈是否能讓持有與拋售產生正確的判斷是個難題,但我認為這不是難題。一方面大宏達主力很強,業績很好,另一方面大宏達是順著國家經濟大方向發展的,比如證券的經營與私企的介入,還有大宏達一貫的表現……持有是投資,投資畢竟是投業績而不是新聞,而看空也符合目前的散戶視角,不過我相信中國的證券市場正在由投機向投資轉變,業績是不二的法門……」

    這樣的「捧」雖說曖昧卻很給力,房天曉也發動了同行,間或出現在各大媒體上吹捧大宏達:「大宏達是有前途的,可能會鵬程萬里。」就是這種可能,讓任非的「捧」就不用太費力,可即使不費力,卻不能少花錢,他必須有更多的資金來支撐,這種支撐絕對不僅僅是出點汗就可以完成的,必須要真金白銀。

    任非要真金白銀,周青山要的是說法。他站在大廳裡看著眾人的目光時,心裡多少都帶著一些內疚,這種內疚更多的是源於秦伊茜。秦伊茜的錢掙在大宏達,她是幸運的,認識了周青山,這種幸運讓她對周青山再次有一種依賴,雖然她現在已經不是那種拼上身家性命的股民,倉位也只有幾萬塊,但看著這些新聞舊事的時候,那種後怕還是讓她多少都對周青山的消息產生一種說不清楚的依賴,她現在再也不敢隨便買入,她計算著手中的錢,也計算著自己的愛情。

    秦伊茜並非不渴望愛情,但當她的丈夫離開她,她又滿懷著要秦勤上電影學院的目標時,她的心裡的確裝不下愛情,她的愛情已經隨著丈夫的離去而離去了,她的人生目標就是實現丈夫的目標,實現秦勤的目標。她需要感謝周青山,正是由於周青山的幫助,才讓她有了喘息的機會。現在她完成了別人的目標,就該尋找自己的目標,而在她這個年齡,要尋找的還是愛情。

    她的目標還是模糊的,只是在看到大宏達的訴訟之後才稍微清晰了些,這種清晰也是基於「如果不是周青山,自己的股票可能就是埋葬自己的一捧土」這樣的認識才產生的,自然她的愛就偏向了周青山。

    周青山五十幾歲,年紀雖然大了些,可50配40還是屬於郎才女貌的年齡段,還是世人都認為合適的年齡差。尤其是周青山的髮型變換之後,染黑的頭髮讓他的腰板也直了許多,這樣她站在他身邊就多了些相配的感覺。

    在這種環境裡,似乎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推著她,讓她身不由己就向周青山靠攏。這種環境裡也有秦勤的教唆。「媽,我不是那種封建的人,你才四十幾,是不是該再找個人?」秦勤的話是玩笑時說出來的:「我看老周就不錯,雖然年齡大些,但家裡沒有負擔,人還體貼。」

    這樣的話也讓秦伊茜心中一動,人在少了那種艱苦的目標之後,孤單就隨之而來,這種孤單就如鞭炮的藥捻,點燃了就必須有響聲,她沒有回應的響,只能在床上輾轉反側。

    秦伊茜再次進入大廳的時候,眼神就不如先前那樣專注,大屏幕上的數字已經不是她要的,她要的是一雙可以在彈簧上安撫她的手。到了今天,到了秦伊茜這種年齡段,愛情已經有了差異。再次面對周青山時,她的心有些七上八下,但她沒想到這種七上八下的忐忑,反而有了「欲拒還迎」的吸引力,讓周青山的魂都丟了。

    「我清倉了,越是看到這些消息,我心裡就越是沒底。」

    「我也是。」其實周青山的倉位還很高。

    「老周,你說往下該怎麼炒?」

    「看看形勢再說。好不容易才掙錢,據說上一年掙錢的人只有10%,70%的人都虧本,咱還是好好看看形勢再說,千萬不能好不容易賺點又套進去,給別人抬轎子。」

    周青山的「咱」讓秦伊茜感覺很近,她低著頭不敢看他。她賺錢幾乎就是因為周青山,這種10%的幾率不計算也知道是鳳毛麟角,快一個億的股民,10%也只不過千萬,可賺了幾十萬的人就少得可憐了。秦伊茜的小可憐讓周青山心動,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有些期待,而秦伊茜的話正是他的期待:「謝謝你,晚上請你吃飯。」

    還是揚州小炒,只是秦伊茜這回做得更加精細,她知道周青山不愛吃甜,就少放了糖,周青山吃起來卻更甜了。秦伊茜特意把花彫酒換成了二鍋頭,牛欄山的二鍋頭現在越做越精細,青花瓷的瓶子放在桌子上就已經說明了價錢,也說明了秦伊茜的心意。周青山呷了一口之後才開始笑,不過他的笑沒有那種成竹在胸的內容,只是那種淺嘗輒止的喜悅,他的語言也輕了,話漸漸多了。

    「小秦呀,秦勤不回家?」

    「她住校,在學校裡很方便,她第一學期就得到了老師的誇獎,說她有表演天賦,如果努力,會有前途的。」秦伊茜說著,忽然感覺自己唐突了,如果秦勤真的成為明星,自己與周青山這樣交往會不會影響她的前途?她想起一個小品,農村的父親來看明星女兒的故事,為了前途,女兒連老父親都不認了。如果外界知道自己與周青山的事情,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情形呢?

    她本來離周青山很近的手,忽然變成了斟酒之後的遠離。「這可不是小事情,這可不是小事情,不要太掉以輕心。」秦伊茜似乎又找到了目標,趕緊轉移話題:「秦勤說有個導演已經找她試鏡了,感覺還不錯,我真為她高興。」

    「有其母必有其女。」周青山多少感覺出來這種轉移,他只是不明白其中的原因。他開始誇獎秦勤,順便就誇獎秦伊茜,他知道像秦伊茜這樣的女人,曾經的故事即使不多,也夠他讀的。不過他不想讀她的過去,他從心裡想的是他與她的未來,雖然他也知道這種未來有點海市蜃樓。

    這樣的話題還在繼續,秦伊茜說秦勤的努力換來了名氣,但名氣不是榮譽,名氣要想轉為榮譽還需要第三方的權威認證,在娛樂圈不僅需要名氣和擁躉,缺少那些「金雞」或「百花」的獎盃,就等於少了官方的認可,那就是下里巴人。不過秦伊茜對秦勤現在就能試鏡已經很滿足,她覺得女兒開始向章子怡或者趙薇的方向前進了,周青山的到來,讓她有了分享喜悅的機會。

    周青山並不滿足這種分享,但又不能挑明。挑明就會讓曾經的美好有了目的性,這種目的性就把本來自然的事加上了肉體衝動。這種衝動是正常的,是每個男人都有的生理反應,可就怕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周青山就是自找麻煩,如果他開門見山,或者旁敲側擊,都可以找到一個答案,他偏偏只是誇著菜餚的精美,說著酒的醇厚,就是不提自己的目標。

    兩個人都有些不甘心,秦伊茜不甘心自己無法讓這個老男人先張口,即使拒絕他也是一種面子。而周青山也不願意面對這種失敗,又不能讓這種不甘心表現太明顯,只能開始旁敲側擊,這種旁敲側擊又不能帶有侵略的味道。

    「小秦呀,咱們認識這麼長時間,你也瞭解我的為人,有什麼困難儘管找我。」

    這句話是從俠義英雄的對話中演繹過來的,從來不看武俠小說的周青山說出來多少帶著些政府官員的語氣,但絲毫不影響對不甘心的強調。秦伊茜只有點頭,點得很用力,劉海都挨著了他的手,他忍不住就摸了一下。周青山最後站起來,走到門口的時候,胸中的不甘心還在微微迴盪,可等走到大街上時,他只有長吁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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