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替身 第19章  (2)
    第12章(2)

    女孩咬著嘴唇,看得出來是真的很難過,世紜看著她的側臉,也不禁覺得心疼。忽然想起一句話:做人為什麼要太執著?

    女孩定定地看著一臉不明所以的男主角,也許,是在做什麼決定。她點點頭,輕輕說了一句:「很好,再見……」

    就在世紜以為她要轉身離開的時候,她忽地拿起桌上的杯子,向袁祖耘潑過去。

    事後,世紜想,那是一種怎樣的心情呢?愛嗎?或者也摻雜著恨?女人的愛與恨可以很簡單,也可以很複雜,可以一瞬間爆發,也可以一瞬間消失。女人真是一種奇怪的生物,也許這個世界上,除了女人自己,就再也沒有別的生物可以理解她們了。但在那杯滾燙的咖啡灑出去的一瞬間,世紜並沒有想得那麼多,她幾乎是沒有思考、沒有遲疑地衝上去擋在袁祖耘前面。

    為什麼呢?

    也許,她在心裡苦笑,是那個滾燙的惡作劇的報應吧。她果然是一個,不太適合惡作劇的人。

    劇烈的疼痛在她皮膚上燃燒著,腰上、腿上、額頭上,尤其是她整個左手臂,只覺得疼得眼淚都要流下來。但她沒有哭,儘管那個女孩哭了,儘管袁祖耘那錯愕的眼睛像是疼得想哭,但她沒有哭。在那一瞬間,她想到了隨著飛機直直地落在地上的那個女孩,她所經歷的疼痛,不知道要比這痛苦多少倍?

    她忽然覺得自己騰空而起,穿越過驚訝的同事們,穿過過電梯、出租車,直到來到一個白晃晃的世界,她想,那是醫院。

    「衣服脫下來。」護士拿著藥膏和一些器具走進來,拉上簾子。

    袁祖耘伸手解開她穿在外面的針織衫的紐扣,小心翼翼地把她的手臂抽出來,她有點出神地想,幸好她裡面穿的是無袖襯衫,如果有袖子的話,會不會要求她把袖子剪掉?

    護士趁著袁祖耘幫她解紐扣的時候,先在她的額頭擦上藥膏,引來她一陣齜牙咧嘴。

    「你覺得自己很英勇嗎?」他皺起眉頭,低沉地說。

    她沒有見過這樣的袁祖耘,像是在發怒,在生氣,可是——該生氣的人應該是她吧?

    「你就是這樣報答你的救命恩人嗎?」她瞪他。

    「……」他看著她,很久都沒有出聲,眼睛裡有一種情緒,叫做疼痛,「以後別做這種蠢事了……」

    她幾乎以為,有那麼一瞬間,袁祖耘是克制不住地想要伸手抱住她,但最後,她的這種奇怪的「以為」終於還是沒有化為現實。

    「你以為我想——啊……」她最後的那個音是尖叫著從她嘴裡發出來,因為護士忽然開始在她被燙得發紅的手臂上擦藥膏。

    袁祖耘就坐在她身後,扶在她腰上的手收得很緊,她靠在他懷裡,甚至可以聞到他身上汗水混合著咖啡以及煙草的味道。不過也許,咖啡的味道不是他的,而是她的。

    世紜終於忍不住哭了,這是一種,有點複雜的情緒。一方面是因為皮肉的痛苦,另一方面是因為……有一個看到你痛苦也會痛苦的人在身邊,好像不哭也對不起自己。

    「真丟臉……」他低聲呵斥著,但眼神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她想要抹掉臉頰上的淚水,但已經有人幫她拂去了,那是袁祖耘的手指,粗糙卻帶著溫柔,跟他臉上兇惡的表情完全對不上號。

    她定定地看著他,忘記了所有的快樂,也忘記了所有的疼痛,能夠記起的,只是很多年前,當他還是少年的時候,那張倔強卻溫暖的臉。

    護士那平靜的聲音忽然響起:「還有哪裡燙傷的沒有?」

    袁祖耘指了指世紜的腰和腿:「這裡,還有這裡。」

    「哦,」護士眼睛也沒有眨一下,「那把衣服都脫下來吧。」

    啊?……

    世紜一下子回過神來,看了看袁祖耘,臉上第一次出現可疑的紅暈。

    「我出去。」他不情願地起身,走了出去。但她還能從簾子下面看見他的黑色西褲以及皮鞋,因為他就站在外面,像是在……守門。

    護士撇了撇嘴,一邊等世紜脫衣服一邊說:「你男朋友還滿矜持的嘛……」

    世紜停下手上的動作,愕然看著她:「他……不是男朋友……」

    「那就是在追你嘍?」護士不知道袁祖耘還在門口,所以開始八卦起來。

    「沒有沒有,」世紜擺手,「絕對沒有……」

    「哦……」護士開始幫她上藥,「那麼,就是你在追他嘍?」

    「啊……」她想要否認,但是疼痛的感覺傳來,讓她不得不倒吸了一口冷氣。

    她垂下眼睛看到袁祖耘腳上那雙光亮的黑色皮鞋動了動,儘管沒有看到他的臉,但她可以肯定,那傢伙是在笑。

    「你……」九月的最後一個週末,當蔣柏烈看到世紜被包紮起來的整個手臂,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世紜無奈地微笑,她也不想把自己弄成像重病傷員一般,可是她的上司很堅持那樣做,最後護士只能一臉嫌棄中帶著八卦地幫她包紮好,不過最幸運的,莫過於那個性格惡劣的上司竟然准了她一周的假,加上隨之而來的國慶節,她一下子有了兩周的假期。

    「只是小傷。」

    「哦……」蔣柏烈遲疑地點點頭,從冰箱裡拿出啤酒,「傷病期間,特別優待。」

    說完,他很紳士地幫她把易拉罐的邊緣擦乾淨,打開後遞給她。

    世紜接過來,微笑著道謝,淺淺地喝了一口,覺得那種苦澀中不知道為什麼也會有一點點的甜味。

    「為什麼我好像覺得你心情很好?」蔣柏烈坐到老位子上,翻開筆記本,開始寫起來。

    「因為可以放一個長假吧,雖然只有半個月。」

    「出去玩嗎?」

    「這樣怎麼去。」她舉了舉受傷的手。

    蔣柏烈點點頭:「你是一個愛旅行的人嗎?」

    她看著他,覺得他們之間的談話越來越不像是醫生和病人,而有一點像偶然在聊天室撞見的網友。

    「算是吧,只是出去玩的機會不多。」

    「我以前是個很愛旅行的人,」他自顧自地說,「大概差不多……從十八歲開始,每年暑假都會到處去玩,一個人背上一個大包就出發了,在路上可以遇到各種各樣的人,有的可以成為朋友,有的只能當作是一場噩夢,可是我很喜歡那種感覺,好像永遠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永遠不知道明天的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

    世紜微笑著,沒有告訴他,自己也曾經很羨慕那樣的生活,就好像每一天、每一件事、每一個人都是那麼充滿了希望,所有最美好的,都是發生在今天以後。

    「但是隨著年齡的增長,這種感覺變得越來越不真實,我慢慢發現,飄泊不定的生活非但沒有讓我看到希望,反而讓我心生恐懼。那些旅途中認識的面孔,漸漸變得模糊,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我開始懷念小的時候,懷念我曾經生活的民風淳樸的小鎮,我好像終於有一點點明白……那些小鎮的人們為什麼甘願過如此平淡的生活。」

    世紜看著蔣柏烈回憶著往事的臉龐,不禁被感動了,他的眼神常常充滿了魅力,那應該是一種……智慧的魅力。

    「我想,或許我們每一個人都不是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但是至少我們會不停地捫心自問,這個過程其實並不能稱之為『痛苦』——完全不能,」他笑容可掬,「可能有一天當我回過頭看以前的自己,驚訝於竟然花了那麼多時間去做一些在現在看來完全沒有意義的事,但我並不覺得後悔,一點也不,因為沒有過去的自己,就沒有今天的自己,也不會有將來的自己。」

    「……」

    「所以世紜,」他繼續說,「我很想知道,在外面漂泊了那麼久的你,究竟是為了什麼才下定決心回來的?」

    世紜苦笑了一下,沒有馬上回答。這是她在短短的幾天以內,第二次被問到這樣的問題,不過也許,還有第三個人也問過同樣的問題。

    那就是她自己,那個,被收藏在心底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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