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愛會來 第55章
    第50章

    牧巖出差了,因為工作臨時有了調動,這一去竟有十多天。

    正是他的離開,陡然讓安以若意識到他深入她的生活極深,像是到了無孔不入的地步。早上晨跑的時候她會下意識回頭,像是他會從後面追上來,嘴角噙著笑意,抬手揉揉她的頭髮,說道:「看什麼呢,難道今天早上的我特別帥?」沿著街道,她緩慢而細緻地留下足印,似是跟著他的步伐,同進同退;有時候在街上看到銀灰色的切諾基,都會怔忡好半天,彷彿全世界那麼多人只有他最適合開那種車,記得她還笑過他:「你運豬啊,開那麼大塊頭的車。」他習慣性擰眉,賞了她一記很輕的爆栗,「運你!」她揉著額頭瞪他,他卻憋不住笑,「你這個女人,整天不知道想些什麼。看來你精力過於旺盛。」安以若始終記得他那時的神情,有些無奈,有些寵愛,思及此,她會心一笑。這樣的牧巖,確實讓人無從抗拒,他擁有陽剛的霸氣,又不失細緻的柔軟,這樣的男人,讓她如何捨得放棄?!

    牧巖說:「好好等我回來。」

    她低頭,沉靜片刻,抬眼時,目光溫和而堅定,在他的凝視下輕輕點了點頭。牧巖唇角一彎,清亮的眼眸仿若辰星般粲然,然後,他俯身抱住了她,用他的外衣將她裹在懷裡。

    熟悉的氣息撲而而來,令她不自覺深深呼吸,那時安以若的心居然一痛,幸福著,眩暈著,似是就此將他的名字烙上了心間,永不褪去。

    接下來的幾天,她就真的靜下心來等待,一條短信,一通電話,都可以令她綻放單純的微笑,似是雨過天晴,暗沉許久的天空驟然間明朗起來,就連米魚都說:「安以若,你最近變漂亮了,終於恢復了些生氣。」

    她笑,有些孩子氣。心中暗想,或者愛情依然是最神奇的特效藥,像是偏方一樣可以治癒人心底那道看不見,但撕扯之下卻很疼的傷口。

    這樣的想法沒有維持兩天,好不容易燃起的緲緲希望便輕易被席碩良無聲粉碎。

    踏上飛往巴黎的航班,安以若終於看清楚自己,並不如想像中堅強和勇敢。微笑似乎無法掩蓋淚水,溫柔的撫慰終究不能輕易替代六年的感情。如果誓必要徹底痛一次,如果傷害是命裡注定躲避不了,那麼她選擇不做駝鳥,迎難而上。

    沒有告知牧巖她即將遠行,安以若希望在她重新回到A城的時候,一切都是新的開始。不止別人,她自己其實也不願意被困死在過去。

    米魚頗有些擔心,神情難得嚴肅起來,勸道:「牧巖這麼極品的男人你還不滿意?你就這麼一聲不響地走了,不怕他誤會了心灰意冷?」

    「手腕被吊燈擦破的時候也不見他誤會我自殺,如果僅僅因為去巴黎就……」就放手,那這份感情似乎也不值得彼此再堅持下去。

    親密如米魚,也無法感受安以若此時空蕩蕩的心。她很想抓住他的手,讓他告訴自己,無論世事如何變遷,不管過去多少年,他都會一如既往地對她好,在她疲憊倦怠時遞上一杯熱茶,在她傷心失落時提供一副可以依靠的肩膀。受過情傷的她,急切地需要有人證明愛情是雋永而深刻的,對她,他將永遠不離不棄。似乎只有這樣,她心底關於天荒地老的愛情信念才不會被殘酷的現實擊垮。

    然,她怎麼能不負責任地牽起牧巖的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填補內心的空落?她想,她需要真正放下,才可以懷揣著一顆完整的心,走向他。

    對於愛情,無論何時何地,安以若都抱有一顆最虔誠的心。

    於是,她毫不猶豫的切斷了和他的一切聯繫,獨自一人飄洋過海,遠赴巴黎。

    米魚對出差歸來的牧巖說:「安以若是個孤單的人,表面上她喜靜,內心深處她又最害怕安靜。」見他神情一黯,她的心莫名一緊,「牧巖,我能不能自私地提一個要求?」

    牧巖看著她,面露疑惑,卻聽她說:「別輕易放手,她再也承受不了更多了。」

    牧巖默然,仰頭望著天際點點的星光,良久之後終於出聲:「我沒資格要求她勇敢,但我知道她並不怯懦,這就夠了。」話音未落,他已轉身,只留給米魚一抹淺淡到完全可以忽略的微笑,那麼意味深長,那麼難以琢磨。

    事後米魚向譚子越抱怨:「真是搞不懂你們男人,我還想著安慰他幾句,可是看他的反應又覺得他好像也並不那麼在乎安以若了。」翻了個白眼,她無力地癱在沙發上,「一肚子話竟然沒派上用場,讓我憋出了內傷啊。」

    譚子越反倒笑了,「這你就不懂了,男人通常比女人有耐性。」拉過米魚親了親,他若有所思:「不過據我觀察大木這次的耐性明顯不夠,指不定現在正悔得捶胸鈍足在家收拾行李,明天就飛去巴黎捉人也沒準啊。」

    話是這麼說,可事實證明牧巖的耐性比譚子越預期的好那麼一點點,當然,也僅僅是一點點。當無意中得知席碩良莫名放棄一擔極為重要的訂單突然飛抵巴黎,他到底還是沉不住氣了。此時距離安以若出國,已有大半個月的時間,而牧巖與她,也已經超過二十天天沒有聯繫,他終於開始一遍遍打她手機,甚至去向米魚要了她居住的酒店電話。

    他說過,對於她,不會再放手,二十天,四百八十個小時,是他給她的最後期限,也是他的底線。

    當牧巖在聖誕節那天踏上飛往巴黎的航班,米魚卻笑不出來,如此執拗的三個人,真的可以在異國他鄉有個嶄新的開始嗎?

    安以若因何前往?席碩良為何尾隨而至?牧巖又要如何搶佔先機?三個人的愛情,難道真的只是剪不斷理還亂這一個結局嗎?米魚希望這個宿命能被安以若打破。

    冬天的巴黎,是一種濕濕的冷,安以若裹緊大衣,緩步行走在清晨的暮靄裡。

    半個多月來,她徒步走遍了這座名勝古跡比比皆是的世界歷史名城,從埃菲爾鐵塔到凱旋門,再到愛麗捨宮,還有位於市中心的奧斯曼大街上的歌劇院,以及城市西北部的露天畫廓,最後是美麗的塞納河邊,這裡處處留有她的足跡,包括她不可抑制的眼淚。

    她走過的每一處地方,都是曾經和席碩良相約蜜月時同游的,此時此刻,只剩她一人。他許諾過很多,亦負了更多。或者有一句話說得對,承諾是欠下的債,千萬不要輕易許諾,免得窮其一生都還不了。安以若想,席碩良留給她的所謂的「債」就由她自己來還吧,走不過這道記憶的牆,這輩子,她都沒有辦法重新站起來。

    所以,她才在偶遇席碩良第一次攜女伴出席酒會後飛來巴黎。她想在這裡忘了他,徹底的,不留一絲餘地。她想,如果他們的幸福不在彼此手中,那麼也要各自幸福。

    安以若逆著人流漫步在塞納河邊,她不停地走了整整一天,有些茫然,有些淒惶。黃昏時分,當天空飄起絲絲細雨,她伸出手去,試圖接住雨滴,沖刷她傷痕纍纍的心。

    喧囂聲遠去,她像是被與世隔絕了一般,孤零零地站在空蕩蕩的世界裡,冰冷,陰寒。隱約聽見有人叫她的名字,睜開眼晴茫然四顧,可是卻看不清身邊的一切。

    原來,已經淚盈於睫。

    她聽見有個熟悉的聲音輕聲說:「以若,等你大學畢業了,我們就結婚,然後一起去巴黎度蜜月。」

    他還寵溺地說:「婚禮就定在七八月間,那時熏衣草迎風綻放,空氣裡混合著辛辣的香味,絕對是令人難忘的氣息。」

    她歡呼著撲進他懷裡,摟著他的脖子說:「漫無邊際的熏衣草花海,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盛景我們會一起看到。」

    他望著她笑,用鼻尖頂頂她的,將嬌弱的女孩兒納進懷裡,緊緊抱住。

    他們是怎樣經歷了那些,又如何走到如今天涯咫尺這一步?怎麼就失去了?怎麼剎那間就物是人非了呢?

    普羅旺斯,她夢寐以求的浪漫之地,終究是無緣與他同去。那片深紫色的花海,承載了安以若太多的期盼與憧憬,如今,也將承載她全部的夢碎,終結他們之間所有的記憶。

    她決定,此行的最後一站,便是被熏衣草覆蓋的普羅旺斯。

    安以若就這樣,想以最慘烈的方式逼自己走出陰霾。

    飛機緩緩攀升,又漸漸下落,踏上這片土地的時候,安以若有一瞬的眩暈,蒼茫混沌間,清晰地嗅到空氣中薰衣草、百里香、松樹的香氣。明明是冬天,明明只剩下短而整齊的枯莖,明明已經覆蓋了皚皚的白雪,可那怡人的香氣依然被微風送至鼻端,那麼近距離的呼吸,令她的眼晴漸漸蒙上一層霧氣。

    就是這裡了,他們相約多年要來的地方就在腳下,可是彼此,離得已經那麼遠了。

    冷風狂野,吹亂了她長長的頭髮,細密的髮絲劃過臉頰,那麼疼,那麼痛。此刻的脆弱多希望有人來承載,但是,卻沒有誰來給她一個擁抱,惟有伸出雙臂環住肩頭,用力抱緊自己,刺痛而緊縮的心一點一滴沉澱著過去,沉澱著那個名字。

    心思恍然之時,沒有聽見向她靠近的腳步聲,直到有人扳過她的肩膀,安以若茫然抬頭,望見那張近在咫尺的俊顏,她多麼想給他一抹溫柔的微笑,可是,淚珠早已漫過睫毛,從眼角滾落,一顆又一顆……

    閉上眼將額頭抵在他胸口,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傾瀉而下。

    碩良,我要請你走出我的心靈了。包括那些美好的,心酸的,苦澀的,痛楚的,一併留在這裡,留在這裡了……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