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小姐 第27章  (2)
    第25章(2)

    我看著他朗朗俊顏,溫潤神色,卻傷感於未來的離別,惆悵又再度駕臨心房。又想哭了。我的心破釜沉舟,索性破罐子破摔,依舊蹲著,只不過我身子一偏,蹲的方向變了變不再面向葉知秋,我抹了一把淚水,鼻子吸了吸,低下頭悶悶得小聲說,「葉知秋你走吧,我數學沒考好,對不起你。」我再度稀里嘩啦胡亂抹了把臉,「你就讓我自生自滅吧。」

    似乎有一聲輕輕的歎息隨風飄入耳。爾後,我只覺得一雙溫暖的手輕輕握住我的手,而後稍稍一用力,我身體被輕輕上拉,伴隨著旁人的抽氣聲,我踉蹌得站了起來。

    我的腳因為蹲的時間太久,有些酸脹,但這些卻不能妨礙我內心的欣喜,葉知秋正握著我的手,令我心上雀躍了一片。我低著頭不吭聲,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不用猜也知道個個都是豺狼虎豹,雪亮的眼在我、葉知秋、尹瑞之間掃視無數回,人人心裡頭都在創作一個關於三角戀的劇本。

    葉知秋倏地放開了我的手,而後對尹瑞抱歉說道,「尹瑞,吃過飯了嗎?」

    葉知秋出現以後一直沉默的尹瑞終於也開了口,「沒呢,待會去。」

    葉知秋接著應道,「哦,那我跟桃花先去吃飯了。再見。」說完他拍拍我的肩膀,「走吧,我們去吃飯。」

    我低著頭紅著臉跟在他身後,在眾人毒辣辣的探究視線中,緩緩挪步。經過尹瑞的時候,我以他聽得到的聲音說道,「川菜。」

    下樓的時候葉知秋默不作聲遞過一包紙巾,我默不作聲得接下。之後誰也沒說話。

    在餐廳裡,我自知臉已丟光殫盡,現時完全是靠著陶家遺傳的厚臉皮強撐著。射向這邊的目光錯綜複雜,數量極多,非常時刻非常飯量,我猶如飯桶一般低著頭猛扒飯。我越吃越快,越吃越餓,轉眼功夫就把盤子裡的飯菜一掃而光。興許是剛才哭得太猛,最近受挫又嚴重,體力消耗很大,我還是餓得慌。

    於是我微抬頭瞥了一眼對面葉知秋的盤子,他從剛才到現在,一直斯文得嚼著飯,並且我感覺的出來,他看似不經意,其實大多數時間都在偷偷觀察我,看起來對於我今天突然發作的抽風症狀,很是擔憂。他心不在吃,所以盤子裡的東西還是滿噹噹的,紅燒雞腿甚至沒有動過。

    見我偷瞄他的雞腿超過兩次,聰明如他隨即問,「我雞腿吃不下,你要不要?」

    我忙不迭得點點頭,「要要。」

    我滿心歡喜等著他夾雞腿到我碗裡,結果等了一會,他只是猶豫得盯著我看,捏著筷子無所行動。我眼巴巴得等急了,「雞腿我要的。」

    他把盤子推近我,「那你拿。」

    我又急了,「你夾給我。」

    他瞄了瞄自己的筷子,眼神閃爍,慢吞吞說道,「桃花,我筷子上有口水。」

    我一跺腳,斬釘截鐵,「你給我夾,我就愛吃沾了口水的雞腿。」

    葉知秋無法,之後用筷子夾起雞腿送到我碗裡。我巴巴望著那個摻了葉知秋口水雞腿,又偷瞄他的飯,小心翼翼卻不無霸道得說道,「我還要你的飯。」

    他又忙不迭得把飯送到我碗裡,只不過我怕他吃不飽,只要了幾口。

    周邊的氣氛因為我和葉知秋的分食陡然間就劍拔弩張了。但我無暇顧及其他,因為葉知秋見我心情好轉,開始說正題,我避之惟恐不及的正題。

    他說,「心情不好也不可以打人。」

    我說,「他趁我心情不好落井下石,我不揍他天理不容。」

    他說,「尹瑞也是關心你的,他找過方老師,問你填了哪所學校。」

    我說,「哼。他這哪是關心我,他根本就是嘲笑我。」

    他說,「你填了哪裡?」

    我說,「不讀大學了,考試也考砸了,洋相也出了,臉也丟盡了,明天流浪去。」

    他說,「桃花,不可以任性。」

    我說,「……葉知秋,你就讓我今天任性一回吧,說不定過了今天,我們倆這輩子就再也見不著了。」

    他說,「你要出國?」

    我說,「我爸給了我三條路,出國,去外省讀書,高復。我不想出去,我也不想去外地讀大學,我只想去A大,可是再讀一年,我又對數學沒信心。」

    說到這裡的時候,我的食慾徹底得沒了,食不下嚥,銀色的餐盤映出我愁苦扭曲的臉。而此刻餐廳裡用餐的人漸漸稀少,唯剩下高三學生稀稀落落坐成一堆,時不時笑聲大作,紀念高中生活最後的一頓午餐。相比他們的熱鬧,坐在角落的葉知秋和我就顯得有點格格不入了。

    葉知秋沉默半晌,眉微蹙,臉上的表情依稀看出有些愁緒,沉斂的眸子無波無瀾,卻無疑表明他在思考。他雙手交疊,食指在掌背上打著拍子,而後問我,「你其他課程分數多少?」

    我不假思索得報了出來。

    他沉吟一會,抬頭問我,「桃花,那麼想去A大嗎?」

    我使勁點頭。因為你就在A大的邊上呀,我要近水樓台得到你呀。

    他問,「去A大的願望這麼強烈?」

    我答,「強烈到哪都不想去。」我再強調了一遍,「我就是偷渡,也要偷渡到A大去。」

    離開你,我哪都不想去。

    空調冷風肆意而下,呼呼聲中,葉知秋堅定沉穩的聲音響起,隨即塵埃落定,「桃花,那就高復吧。給我一年時間,我們讓數學這個問題徹底的不成問題。」他站起來,走向刺目的驕陽,在白晝光中,葉知秋緩緩轉身,衝我舒心笑笑,「桃花,偷渡犯法,明年的這個時候,你就可以拿到A大的護照了。」

    他的笑是夏日的叮咚清泉,讓自高考以後煩躁不堪的我,頭一回體會到夏日裡的清涼。

    那一天我想,如果有前世,我一定是那座西方的火焰山,而葉知秋,定是鐵扇公主手心裡的那把芭蕉扇,他,生來就是滅我身上的熊熊火焰的。而今世,他卻滅不掉我對他每日劇增的愛火,總有一天,我身上的愛情之火要吞噬他,就像當初他吞噬我一樣。

    高考對大多數人而言塵埃落定,對我而言,卻仍是新的起跑線。我們都有了去向,莊子然被A大計算機專業錄取,尹瑞則是A大金融系,而林北北走了狗屎運,人生頭一次膽大包天得填了A醫大的護理專業,以高一分的成績被低空錄取。為此,林北北在同學會上吹噓「自己人品太好,眾神搶著庇護她」,結果牛皮吹得太大,砰的一下就破了,第二天因為她吃壞東西胰腺炎發作,躺醫院呻吟了半個月,花了她老子一萬多塊錢。

    那個暑假,當大家都歡天喜游手好閒地等待上大學時,我已經背起行囊住進了悶熱封閉的素有「高復集中營」之美稱的求是高復學校。它是最好的高復學校,採取軍事化管理,成績斐然,斐然到已經有一個高復生不堪重壓跳窗自殺,結果沒死成,第二天拄著枴杖重新來上課,第二年憤然考上A大。

    我是家裡人還有葉知秋一起送我過來的。三伏天裡,宿舍是個大蒸籠,我們八個養尊處優的高考落榜少女躺在炎熱發燙的木板床上,上鋪的姐妹翻來覆去睡不著,甚至一滴汗滲過草蓆滴在我的肚子上。哀怨中,有個女孩開始啜泣喊著要回家,我也想家,但一分鐘前葉知秋發短信說「睡不著就數羊」,我躺在枕上,眼角一滴淚水悄然滑落至枕上,我咬咬牙,義無反顧了。

    窗外月亮清冷似水,我們卻只能隔著道道鐵窗欣賞那片自由的夜空。人生總是不圓滿,卻總是要繼續。

    上課第一天,我的同桌是個有著一頭鳥巢亂髮長滿青春痘的矮個少女。早上,我禮貌得衝她笑笑打了個招呼,拿出數學試卷開始做題,她突然推推我湊過來,「你好呀,我叫何不庸,我自己給我取的名字,其實我真名叫何飛飛,但是太俗我不喜歡。我告訴你,我有個表哥,長得很帥很帥,女孩子見了他都要發瘋的,我給你看看他的照片。」

    接著她在書包裡搗鼓了一陣,翻出一張張皺皺的彩色照片遞給我。我狐疑著接過,見到照片上帥氣的台灣偶像林志穎正朝我微笑。何飛飛說,「我表哥很帥吧。」

    我問她,「你表哥哪裡人?」

    她說,「馬來西亞的。」

    我默默得把照片還給她,顫抖得掏出手機,發了一條短信給葉知秋,「我遇到神經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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