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小姐 第23章  (1)
    第23章(1)

    飯後,本書香繚繞的書房,被濃濃的DolceVita的香水味包圍,忽遠忽近,散發著初戀的迷香。

    葉知秋饒有興致得掃視了一圈頂天立地的書房,把視線定格在牆壁上的孔夫子像,並不看我,卻狀似無意得開口,「你噴香水了?」

    我聞言,使勁得撩起袖子聞了聞,難道是噴多了?興許是噴多了,剛才我心急火燎得狂奔到我媽的梳妝台前,把香水當灑水車似的,喪心病狂得上上下下噴了一遍。

    我意識到我已經由臭烘烘的臭水溝,搖身一變,成了臭水溝裡誰棄之不用的香水瓶,散發著香中有臭,臭中有香的獨特味道。察覺到這一點,我心虛得稍稍退了一步,「那個……是不是太香了?你是不是覺得不好聞?」

    葉知秋終於將視線投向我,卻有些嚴肅有些憂慮,「桃花,你出水痘怎麼可以噴香水?」

    我愕然了一陣,吭了半天沒吭出一個字,最後慷慨激昂道,「我家香水快過期了,我……我幫我媽處理掉一點。」而後我就義一般甩了甩頭髮,「沒事,死不了的。」

    葉知秋皺眉走到我跟前說,有些無奈得喃喃了一聲,「你呀」那兩個字彷彿有千言萬語盤踞其中,卻最終只化為輕輕的兩個字。空氣中逼人的香味似乎侵蝕進了我的大腦,我恍惚了一下。

    他沉思了幾秒,而後對我說,「香水對皮膚還是會有刺激…桃花,去換身衣服,再用溫水洗一洗身上香水噴得較多的部位,比如脖子,手臂,注意不要讓水碰到長水痘的地方。」

    我怏怏得垂首踢著書桌桌角,嘴微微囁嚅著,「葉知秋……其實香噴噴也挺好的,我……我好幾天沒洗澡了。」我用手悄悄遮住自己臉上那顆水痘,它又開始隱隱作癢,我無意識得伸出爪子,又有了抓搔的慾望。

    葉知秋及時喝止了我,「桃花,把手拿下來。」他這麼一喊,我的爪子凍結在空中,而後我訕訕得放下,一臉委屈得望著他。我們就這樣對視著,他噙笑看著我,眼波裡有些溫柔的波光,像是山潭裡柔柔的春水,他低聲說,「抓破了,那你就只有才沒有貌了。」他眨眨眼,「你當初就是這麼對我說的。忘了嗎?」

    我嗤笑出來,半晌後又假裝嗚咽了一聲,「葉知秋,你太抬舉我了,我沒有才,我就是數學上的低能兒。」然後我傷心得蒙住臉,「現在我這個低能兒連貌都沒了…」

    書房有流動的悲傷悠悠流淌,撲騰聲中,有人溺水,急需要援助。

    靜謐幾秒後,葉知秋低沉迷人的嗓音躍入我的耳中,他說,「桃花,你的貌還在,而且天生我材必有用,你只是需要一些時間。」他緩緩踱步到書桌上,拿起我文件夾裡的數學卷子,準備翻閱。

    見此我倒抽一口涼氣,雖然我腦子燒糊塗了,但我再糊塗,也不會忘記葉知秋手上的那疊滿分150分的卷子,最高分是74分,最低分是41,而那74分還是因為莊子然給我抄了最後20分的大題。當時分數一出來,秦老師的晚娘臉柔和了許多,她摸著我的頭說,「桃花,好好加油,離及格只差16分了。」

    我記得當時師太前腳走,後腳我就趴在莊子然的虎背上哭了很久,莊子然靜靜得當我的靠背,只是很久以後有了些不耐煩,「桃花,別哭了,我背上都濕乎乎的了。」

    我沒有告訴她,她的背上除了我的眼淚,還粘著我的鼻涕。

    「啊,不許看。」我嘶吼阻止,撒丫子狂奔上前,身手敏捷得欲奪下我那些慘不忍睹的卷子,但說時遲那時快,葉知秋在我幾乎得手的那一剎那,將那疊卷子高度頭頂,利用身高優勢使我無法得手。

    我羞得臉都熱得能烙燒餅了,徒勞無功得跳著搶,「你、你,還我還我,不許看不許看。」

    「為什麼不許看?有藏寶圖嗎?」

    「藏寶圖沒有,倒是有很多鹹鴨蛋,不許看啦。」

    我有了哭腔。葉知秋笑了笑,卻不想跟我耗下去,沉聲下達通牒,「馬上去換衣服,要不然我可就走了。我數到三,1…2…」

    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狂奔出門,估計狗逃命時也沒我跑得快。

    我翻箱倒櫃找衣服換的時候,我媽雖然壓著嗓門罵罵咧咧,但還是打開衣櫃,選出了她一向最中意的綴著美麗花朵的碎花連衣裙,我欣然接過套上。而等我一身清涼,宛如小公主般走出房門時,我爸眉心起了波瀾,他走到我媽身邊附耳說了幾句,我媽瞪了他一眼,終於找來一件百搭的厚外套讓我穿上。

    我在我爸我媽送我上戰場般的複雜眼神下走進書房,感覺肩上肩負著沉重的家族使命,不成功那麼我就只能詐死在沙場。

    一開門,我覺得我身邊的世界悄然靜止了。書的世界裡,近乎透明的日光寵愛著每一粒塵埃,而我眼前的美少年,用安靜的側臉面對我,光芒亦掃過他認真的臉,他的黑髮,他的瘦削肩膀,輕盈悠揚,我聽到誰的心怦然一動。

    那個午後,我愛上了每一縷照在他身上的光芒。

    我不忍抬起腳步打破這一室的靜好。而葉知秋注意到我,一雙漆黑有神的眼眸含著笑意,透過眼鏡,定格在我身上。他先是一愣,眼中掠過些東西,我自發得把它理解為「驚艷」。而在我滿心以為他要讚我美麗時,他卻煞風景說道,「蝸牛小姐,咱們開始吧。」他瞥了眼手錶,「我不得不提醒你,你去了整整四十分鐘。」

    沒有聽到意料之中的讚美,我失望透頂。所謂女為悅己者容,我桃花梳妝打扮這麼久,還不是為博你這個不懂風情的傢伙一笑。想到此,我叛逆心浮起,以蝸牛散步的速度踱到葉知秋身邊坐下,眼睛還四處亂飄,就是不看向葉知秋。

    在我以為他要生氣的時候,他有些戲謔的問道,「蝸牛小姐,欣賞什麼呢?」

    我撲哧一笑,把頭搖成了撥浪鼓,手先是指著書桌上的鮮花,而後90度轉彎,指著葉知秋大聲說道,「賞花賞月賞知秋呀。」

    葉知秋再也控制不住得笑了,露出了可愛的小虎牙。

    書房內笑聲蕩漾的時候,我百分百確定我媽正豎著耳朵在門外偷聽,而我爸礙於自己謙謙君子的名號,或許會拉扯著我媽,口口聲聲宣揚「要給孩子空間」,但其實腳底下彷彿粘了萬能膠般,杵在門口不挪步。

    其實我爸比我媽更想知道書房裡發生了什麼。

    我爸在外頭總是一副君子做派,不過在家裡,從不否認自己是「偽君子」。他曾經對著我承認,「桃花,爸爸是農民的兒子,所以皮囊下隱藏著野性的、原始的、卻又被文藝包裝過的農民的心。」

    我當時很不屑,「爸,直接承認你自己是農民吧,不必在農民前加那麼多形容詞,沒人否認過爸你是一個有文化的農民呀。」

    我爸一口水嗆在喉管裡,咳了半天,「桃花,爸爸剛才那番話的用意是,希望你牢記咱們陶家的根還是在農村,我們家是城市化進程的受益者。但爸作為一個學者,仍然深深熱愛農村的土地……」

    我更加不屑,「爸你在外頭說教了一天,在家裡還是歇歇吧。哎爸,你小時候真的為了報復隔壁的張叔,在他家的茅坑屋頂扔磚頭,結果正好濺到了借他家茅坑用的爺爺,結果被爺爺打得三天下不了床嗎,爸你的童年夠輕狂的啊………」

    我爸張口結舌,「你、你聽誰說的?」

    我說,「張叔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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