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小姐 第13章
    第13章

    葉知秋是在比賽前的七八天得的水痘,大片的水痘。他確診水痘的第二天就請假在家,這可急壞了他的老師和…校長。

    我感覺校長一夜之間滄桑了很多。可能他最近太忙,沒空把新長出來的白髮染黑,於是頭頂那馬桶蓋似的一圈白髮環繞著下面烏黑的發,如一輪神聖的光圈,給我神仙駕到的錯覺。

    我想神仙的職業道德都趕超不了我們校長啊。

    聽莊子然說,葉知秋出水痘後,校長第一時間打到葉知秋家噓寒問暖,恨不得把葉知秋的水痘一顆顆挖下來貼自己身上。噓寒問暖後,校長又打電話給孟老師,言語中委婉得批評了她,怎麼能讓學校的頂尖生累出水痘來呢?怎麼說也得讓他適度累不是?委婉批評後,校長語重心長得表示「小孟啊,要盡最大努力拿下這個比賽啊。」

    我之所以知道得如此得詳細,完全是因為孟老師和校長通電話時,莊子然就在邊上。她回來描述說,「哎呀媽啊,葉知秋出水痘把孟老師臉都愁歪了。」

    我問她,「歪掉的臉是什麼樣的?葫蘆型的嗎?」

    莊子然對我的提問很不屑,不耐得揮揮手,「就是營養不良全身畸形的葫蘆。」

    那時我對水痘還一無所知,不知道這個痘子會活動,人一靠近,假如這個痘子看你順眼,覺得你全身都是風水寶地,那麼它就會考慮到你身上定居。它有傳染性。

    我是在葉知秋出水痘的第二天得知水痘的傳染性的。那天午休,方老師照常出現在教室,監督我們午覺。我靠窗乖乖趴著,這時有只無名小蟲大概已經活膩,很自覺得在窗台上收腳停靠。那兩天我正因為牽掛葉知秋而鬱鬱寡歡,殺生的慾望特別強烈,此時有活生生的蟲子就在眼前,我閉了閉眼睛,心想再讓它最後再看一眼人間的美好,哪知等我睜開眼睛,它卻在吸最後一口人間的血,我的血。

    我眼睛都不眨得殺死了它,一分鐘以後,我臉上起了個很大很紅的包,還十分癢,我不得不用手使勁抓。紅包越抓越大,我正惡狠狠得詛咒那只死了都要吸的蟲子時,方老師如幽靈般出現在我的窗台,眼神直勾勾得盯著我的臉,我抓搔的動作就此定格,於是只能同樣直勾勾得盯著方老師。

    我倆保持直勾勾的動作幾秒,方老師那略顫的嗓音響起,「桃花,你在抓什麼?」

    我被她臉上的陰森不明所嚇,只能老實回答,「我有些癢。」

    方老師顫音更甚,「桃花,你前幾天是不是跟葉知秋呆一起?」

    我堅定得點點頭。

    五分鐘後,我背著書包,孤苦伶仃得被帶往醫務室。十分鐘後,那群校醫放了我,方老師笑容滿面得送我走出校門口。

    「桃花啊,先回家觀察兩天,漏下的課方老師會讓莊子然給你補起來的。水痘會傳染,方老師擔心你啊,不光是你,班裡的同學因為高考,身體都比較虛容易生病。」方老師慈祥的雙目凝視我,還摸了摸我的頭頂,「現在這緊要關頭,能少生病就少生病,畢竟誰都不像葉知秋,一個月不看書也能考上大學。你說是不是?」

    我明白自己婦人之仁,沒有迅速下手,而成為蟲子的嘴下冤魂,成了無辜的傳染源,簡直是一樁人間冤案。我眼中含淚,卻又不敢把委屈的淚掉下,於是揮揮手,在方老師的莊嚴目送下消失在轉角。

    中午十分,日光高照頭頂,清朗的風摻雜著汽車尾氣,徐徐撲面。我鬱悶得抓了抓頭髮,哀怨得站在十字路口,耷拉著頭如焉掉的向陽花。太陽光曬得人眼花,我眼睛一花,抬腳就要穿馬路。

    這時吱嘎一聲,一輛紅色轎車猛地剎車,在我面前刷的停下。一顆碩大的腦袋探出來,血紅大嘴對著我大罵,「你這孩子怎麼回事?大白天的逃課出來街上晃,怎麼這麼不讓人省心呢?」我還驚魂未定,還來不及辨明那顆腦袋的若干特徵,她已經消失在滾滾車流中。

    整個過程讓我十分恍惚,事實上十五分鐘前我還乖乖趴在我的桌上,慵懶如貓,想必人人見了我都覺得,我真是個讓人省心的孩子。十五分鐘後,我搖身一變,成了「不省心的逃學的孩子」,我委屈得摸了摸鼻子,轉過身,向學校走去。

    我想我作為一個不省心的傳染源,死活也應該讓學校不省心啊。

    我躊躇滿志得回到學校的時候,想起同學們因為高考而蒼白營養不良的臉,眼神中跳躍著掙脫牢籠的點點希望,我於心不忍,只能徘徊於圖書館前的花壇,玩著水池裡的水,百無聊賴得瞪視著前方過道上的一個行人。

    我瞪了他半天,他越走越近,也開始瞪我。我眨了眨眼睛,才發現是個桃花眼男人。

    那不是尹瑞是誰?

    當我再次眨眨眼時,騷人尹瑞已經笑瞇瞇得推車朝我走來,帥氣的車搭配帥氣的帥小伙,青春自信,天地都為之黯然失色了。此時偌大的校園裡唯有我形單影隻,背著碩大的書包,表情十分的悲苦,處境堪比流浪狗。我苦澀得想,我與流浪狗的唯一區別,大概就在於流浪狗一般都守著垃圾桶狼狽度日,不像我,守著這巍峨的圖書館,就連流浪都流浪出一股天生的書卷氣。

    尹瑞停車走到我面前,狐疑得看了我一眼,他居高臨下,高大的身影擋住了我臉上的溫和陽光,我不免產生了他要挑逗我的想法。因為平時我就常常挑逗公園裡的流浪狗,挑逗完以後再賞它們狗罐頭吃。

    尹瑞真的把我當流浪狗挑逗我了,因為他口氣含糊不清,「桃花……是吧?怎麼…一個人在這呢?………你逃……課了?」他捂著有些腫的臉,半張嘴,口齒含混不清,英俊的臉孔今天有些扭曲。

    我老老實實得坐在水池邊,斜睨了他一眼,由於心情實在欠佳,對他實在無好感,也就懶得笑臉應承,「你才逃課呢。」

    說完我支著手,欣賞這水池裡的一圈圈綠色漣漪。

    尹瑞痛苦得捂臉在我身邊坐下,口齒更加含混,「你……不逃……課,在這干…嘛?給圖書館看門呢?」

    有那麼有瞬間,我直覺自己受到了巨大的侮辱,一股怒氣湧到丹田,又重新聚合在腦門,我真想把尹瑞推下水池,讓他成為圖書館前的落水狗。

    但我忍住了,因為我這種智商的人,不太欣賞這種帶有暴力色彩的行為。我有更好的方法。

    我瞪了他一眼,「你嘴巴閉一閉,口水都流下來了。」

    尹瑞臉紅了一下,隨即把嘴偏了偏,顯得有些尷尬。但兩秒以後,他又恢復了情聖的嘴臉,朝我露出瀟灑迷人的陽光笑容,「桃花,我問你為什麼……在這呢?」

    他如此孜孜不倦得要揭我的底,很難認為該人存著好心,我怒不可遏,挺直了腰板回擊,「我在這裡養水痘呢,不行啊。」

    尹瑞更加迷茫,「水痘?」

    我感到不耐煩,抱著雙臂,決定以牙還牙,「你怎麼在這兒?你逃課了吧?」

    尹瑞捂著牙,表情痛苦不堪,「我去拔牙了,那個庸醫。」他痛得吸了口氣,捂臉不再說話。

    我了然得點點頭,突然想起中國的一句經典名句,脫口而出,「牙壞了啊?哎尹瑞,你這種就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吧?」我敲敲自己的腦袋,洋洋得意,「我跟你說,你雖然是個帥哥,但是通常來說,你們這類人的零部件都不太好………」

    尹瑞忘了捂臉,張著嘴錯愕得瞪著我,神情更痛苦了,我看到他青筋一根根都時隱時現了。

    他憋著氣問我,「陶花源,你從哪看出來我身上的零部件不太好?」

    我攤攤手,「你牙不是壞了嗎?」然後我一拍大腦恍然大悟,「我怎麼忘了,你拔牙了,你還好吧?沒牙了以後怎麼吃飯啊?」

    尹瑞脖子上的青筋已經爆出,臉也煞白了,他一個字一個字得蹦出嘴裡的話,「我什麼時候告訴你我拔光了牙?」

    我無辜得朝他仔細得看了看,很認真得說,「原來你沒拔光牙啊?那為什麼一直流口水呢?」我眨眨眼,「你口水好多啊,怎麼跟自來水龍頭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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