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歌行 第231章  (10)
    第177章(10)

    出了宮,在見到六王府那熟悉的匾額後,涵玉才回過神來。她回來了!這一切像在做夢!她竟回來了!

    轉過亭閣宛轉,就見到一身銀白雪狐袍的明振飛,在正殿前神態平和的佇立賞梅。映襯著他身後的紅磚綠瓦,更顯得色彩跳躍不甚真實。見她走近,明振飛慢慢自臉龐浮現出一恬淡的笑容。無它,一切親切而自然。

    「我怎麼回來了!」閉上了門,涵玉急切的搖晃著明振飛,「他怎麼可能放我回來!你放棄了什麼?你答應了什麼?!」

    明振飛笑著搖頭,寵溺的撫摸著她額頭的亂髮,「沒什麼,除夕了,你也該回來了。」

    「你做了什麼!你告訴我!」涵玉急了,他越這樣,她心裡越恐慌,「那是個吃人的老虎,你絕不能交出利器!你——」

    「我只是做了點事。」明振飛雲淡風輕的說著,「我讓孫世成出頭參了我一本,奏請削我的宗籍。」涵玉愣了,削宗籍……一個皇子若被削了宗籍?

    「多虧了愛妃的力量啊,否則,本王的底氣哪裡有這樣足。」他又恢復了戲謔的口氣,壞笑著貼近了她的耳廓,「為了兒子,拼了……」

    涵玉驚呆了!「你怎麼知道?!」她脫口而出,由於時日尚短,她的孕事根本沒外宣,沒有旁人知道啊!她還沒來得及當個驚喜告之他呢!

    「宮裡什麼消息我不知道?」他壞笑著挑著眉毛,「不過小玉你太厲害了,那一夜折騰死本王了,讓本王至今想來都心有餘悸……」

    涵玉頓時滿面緋紅!她嗔怒著敲打著身邊的男人,那還不是為了能懷上子嗣……她……她……

    除夕夜,月華初上。王府如今的狀況和軟禁沒什麼區別,年關的守歲也是冷清簡單的很。可涵玉絲毫不關心這些,「六郎,你是怎麼跟皇帝說的,他竟同意了?!」她滿腦子都是疑惑。

    「以退為進。」明振飛笑了,「男人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你想幹什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說給我聽聽!」涵玉不幹了,她猜不透想不明渾身都難受,當下賴皮的纏上了他。

    「退一步海闊天空。再說,不退也不行了。」明振飛無奈的笑著,「我退出後,太后也沒幾年活頭了,朝堂也會有一次大的清理,下一個倒霉的就該是謙王了。世有血雨腥風,我們且坐山觀虎鬥吧。」涵玉突然想起了當年二人關於皇位的對話,她突然明白了明承乾的思路……

    「我兒子可比我當年幸運。」明振飛小心的撫摸著她尚未隆起的腹部,自得的嘀咕著,「生之逢時啊。文臣,武將,金銀,死士,內宮,外族……他到時全會有的……」

    「你想篡位?!你的野心還未死?」涵玉驚異的瞪大了眼。

    「我何時說過死心?」明振飛挑眉,「否則,怎對的起義父的一片心。」

    「你……你手中還有什麼?!」涵玉想到那個偷珠子的老太監,恐懼的收了笑容。

    「該有的,都會有。」明振飛寵溺的將她攬在懷裡,「記住我對你好就是,別的事就不用你管了。剩下的,是男人的事了……」

    接下來的日子,涵玉用飛魚躍水找到了被仲言聯繫上的福兒,福兒不僅自己留下做了小童,還從碧琉璃混進來了幾個侍女。軟禁的日子雖說是閉門不得出,還是很愜意的。

    玄武二年,六王妃早產,懷胎八月即生下六王世子。

    「叫『惟熙』吧,」明振飛滿眼喜悅望著襁褓中的嬰兒,「對外就說你提的,我同意。」

    涵玉知他顧忌什麼,笑問道,「是《尚書》中『任賢勿貳,去邪勿疑,疑謀勿成,百志惟熙』嗎?若是別人問起,我別說錯了。」

    「正是,」明振飛意得志滿的彎著嘴角,「百志惟熙——所有的志向都是光明的。我不怕等,不怕苦,只要能讓我兒子光明正大的走向那個位置!」

    玄武五年,朝政大清洗。前朝元老幾乎被清理殆盡。一直軟禁在府的六王爺醉酒大鬧太廟,被削了爵位,與王妃外放封地。可是,今上仁厚,卻開恩將其三歲的世子封號辰王。

    馬車上,涵玉抱著頭一次出遠門興奮難耐的小惟熙,望向了簾外的風景。「又離開京城了。」她感慨著。這是她第幾次離京了?可這次長時間的避難後,還會有再回來的機會嗎……

    「罘州,是我曾經名義上的封地,風景甚美。」明振飛的心態修煉的很好了,「我們找個『忽逢桃花林,芳草鮮美,落英繽紛』的村子住下,也算是得償陶翁所願了。」

    涵玉寂寂的笑了,心內竟突然閃出另一個人的影子來——「幾時歸去,做個閒人。」如今,她真歸去了,卻是和另一個男人……她的心一時惆悵的緊,忙把轎簾放下。

    罘州地處大周東海岸。確實如明振飛所說風景秀麗,且民風淳樸,好客熱情。一行人在一個名為「解甲」的村莊落下腳,一說建房,鄰里便齊來幫忙,十幾個爺們頂著烈日干了半個月,卻只吃點酒食,分文不要。涵玉知道,這罘州歸齊雲郡管轄,而齊雲郡的藩司正是那個玉面閻羅扈江濤。扈江濤的一個重要任務就是,名為保護,實為監視他們一行人。也許是熟人吧,或許是明承乾另有密旨吧,那扈江濤厚道的和他們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不放任,也不騷擾;明振飛也配合的很,安分消停休閒度日;一時間雙方互不越雷池,相安無事。

    一晃,幾年桃花源般的日子過去了。

    「看,你弟弟帶來的消息。」明振飛愜意的嘀咕著,「太后薨了,三哥立皇長子瑞王為東宮太子。那福王是做不成太子的,我猜對了。」

    「你敢用仲言?」涵玉甚是疑惑這個。

    「有什麼不敢的,他死忠的是三哥,又不是三哥的兒子。」明振飛挑眉。涵玉怔怔的望著他,有些發愣。

    「你看什麼?」他的嘴角噙著微笑。

    「看你還有多少是我不瞭解的……」涵玉輕輕的說著。

    「呵呵,」他笑著攬住了她的柳肩,「時日且長,你就慢慢瞭解吧……」

    隨著時光的流逝,朝廷對罘州的關注越來越淡了。明振飛還不時的被明承乾傳去京城,他嫌一來一回累的很,最後乾脆在家養病,不伺候了。那個明惟熙也越來越調皮了,怡然成了村子裡的孩子王,那副嬉皮放刁的樣子,十足一個小明振飛。

    「娘!捉來一個老奸細!」春日遲遲,惟熙衝進屋來,得意洋洋的向涵玉邀功。

    涵玉愣住了,「別和村裡的老人家開玩笑!」她正色訓斥道。

    「那老頭才不是個善茬呢,想誑我的話,結果被我算計了。」惟熙不屑的輕哼,「還說是什麼天目人,要收我當徒弟?準是個想****咱家的細作!這借口也太俗了……」

    天目人?涵玉驀然煞白了臉,聽惟熙的描述,莫非是……張嵇?!「人呢?」她緊張的問道。

    「送給福舅了,讓領給爹發落了。」

    自從明振飛見到張嵇後,這裡的生活就變了樣子。涵玉能感覺出明振飛重新興奮了,惟熙也不來纏著她玩了。男人們外出的次數越來越多,她突然想起了明承乾當年的憂慮,那天目人只收一種俗世之徒,就是未來的真龍天子。難道……她有些不太敢想。

    年關一過,罘州這邊就漸漸停雪了。一日,外出採辦的福兒回來,卻突然將涵玉叫到了一旁。「小姐……」他有些支吾,「我,我今天見到……

    「陸大人了。」

    是夜,涵玉失眠了。

    福兒居然在罘州城見到了身為番邦首富來參加海神會的陸重陽。陸重陽……這三個字刺的她心神亂抖。這麼多年了,她以為自己不會再為這個男人分神亂心,卻不想,簡簡單單的一個消息,就讓她深思錯亂,思緒繁雜……

    陸重陽一直未成親,他居然真做到了。但是,他最近有了心儀的女子。福兒說,陸重陽的風流韻事在圈子裡不是什麼秘聞了。畢竟這樣年歲身家的男人還未娶親,走到哪裡都是人群的焦點。這個陸重陽最近討得瀛洲國第一舞姬的歡心,據他自己宣稱,下月準備一擲千金,鑄一黃金舞盤為心儀的佳人慶生。那女人的畫像福兒也偷了一份回來,涵玉一遍一遍的端詳著,暗暗的笑了。和幼晴一般,都似天上的仙女……她將自己一比,就是粒塵埃中的沙粒……

    她的心裡很不好受。這種感覺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是生氣?是嫉妒?是難過?是傷心?她推開了房門,邁入了雪夜。

    圓月當空,無一絲瑕疵。

    積雪,被清理成一堆堆蜷縮在松柏樹下。惟熙和福兒堆砌的雪人,也被白日裡陽光照的漸漸融化,失去了精神。

    她已經放下那段感情了啊!她真誠的希望他過的好啊!可為什麼,事到臨頭自己竟是這樣的難受……

    難道,這陸重陽是種於她心中的情蠱?就算她用高深的內力相控,也總會在某個恰當的月圓之夜,噴薄發作……發作之時,焚心炙體,苦不堪言……她望著月亮,感覺心中的癲狂就要按捺不住了。她開始想起了從前的日子,她開始嫉妒,她開始嫉妒那個女人。憑什麼她那麼好命,得到這樣一個完美的男子……

    不……不,冷靜……她抓了一捧雪,冰刺著自己混沌的額頭。

    思慮許久,終才明白。她糾結的關鍵,一切失控的源頭竟是在這裡——「他竟大方的藥鑄一黃金舞盤為佳人慶生!」

    就是它!若沒有這個,她會真誠的為他的結束孤獨祝福。可是,這句話卻刺激到了她最難癒合的傷疤——為什麼,為什麼對別人他都那樣大方?就因為長的比我美,比我值得嗎?!

    她承認,她過不了心裡這道檻。也許,在這方面她受過的傷害太大太大,日後只要輕輕一碰觸,就是痛及心扉遍體的痙攣……

    心魔,心魔啊……她覺得,她糾結的都要瘋狂了。

    太陽重新升起的時候,涵玉才微微平息了。她的生活很好,幹嘛要想那個男人呢?雖說時運不濟,但她有一個愛她的夫君,可愛的兒子。這就足夠了。之後的幾日,她安靜的幹著自己的事。那一夜,就當是漫長人生裡,情蠱突然發作了吧……

    清晨,忙碌的男人們走後,涵玉愜意的步出房門。冬日的暖陽照的人心情舒暢,在毫無預見的一個轉身後,她驚愕的見到了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陸重陽。

    「啊!」涵玉驚呆了!天,這是顯靈還是報應啊……下一瞬,她飛速的向四下張望著。「福兒,看著門。」她顫抖著吩咐著聞聲前來的福兒。福兒望見陸重陽,一愣之後馬上利落的應聲,反手掩上了房門。

    什麼事?她在心裡問。她已經驚愕的沒有力氣開口了,她的雙唇微張著,胸脯在不住的起伏著。這太不可思議了,怎麼自己想什麼就來什麼呢……

    「你還是老樣子,」陸重陽溫潤而緩慢的說著,「過的還好嗎?」

    「……好。」涵玉板著臉從喉嚨裡憋出了一個字。

    「不好你也不會告訴我……」陸重陽苦笑著打量著房屋四圍。

    涵玉被他這樣的舉動和口氣給刺激到了,她傲然挺直了腰,「我過的很好!非常好!你來幹什麼?」她終於說出話來了。

    「哦,」陸重陽正了顏色,「有這樣一個事……這幾年夷鉞打仗,打到了大周南部。我有一批生鐵禁貨,想從海上販進來。可是大周律不許外邦隨意通商此物,只開了潮州、寧州、登州三個口岸,但這三地的官員胃口太大,我想……罘州這邊也靠海,那個扈江濤你也熟悉,我不方便出面去問,你幫我問下,可不可以通融登陸,花點銀子打點也無所謂。若是可通融,我想日後就從罘州上岸了。」

    涵玉覺得心頭的熱度一下被澆滅了,商人果然是無利不起早,這個陸重陽多年不見突然來訪,竟也是有事在身……「好吧,我問問去。」她喃喃的應著,覺得那顆蠢蠢欲動的心,一下跌回原位了。

    「最近想把生意做大些,」陸重陽還在訴說著,「高麗,月氏,大宛……我這幾個月一直四處跑著……」

    「哦,下個月還要跑吧。」涵玉不知怎麼,口中竟突然衝出了這樣一句話。

    「下個月?」陸重陽愣了,他擰緊了眉頭,「你說的是?」

    「沒什麼,」涵玉不想糾葛這些了,「那事我馬上問,你趕緊走吧,在附近等著,有結果我讓福兒找你。」她委婉的下了逐客令。

    「好,」他利落的轉身,可在離去的時候突然回了頭,「我知道了!」他很認真的說著,「我知道你說的是什麼了,到時見面再說吧。」

    陸重陽走後,涵玉叫來了福兒,「去問扈江濤,說是村裡有跑海幫的,讓來問……速回。」晌午,福兒就快馬傳來了消息——不行,絕對不行。除非是宮裡的人出頭。涵玉笑了,讓他叫來了陸重陽。

    「不行。」她沉靜的望著他的雙眸。

    「哦,我再找別處。」他也沒大反應,不過,正事辦完人也輕鬆了下來,「你問的事我明白了,」他淡淡的笑著,「我下月要去很多地方,見很多人,你想知道哪個?」

    涵玉反感的皺起了眉頭,難道許久沒接觸這樣可惡的語氣,她非常不適應了?「我不想知道什麼。我沒興趣。」她乾脆的堵上話。

    「脾氣見長啊,」他輕輕的笑了,「看來是沒有受氣。」他回了正題,「那是我上月認識的一個女孩子,才剛剛交往。」末了,他又補充了一句,「我身邊不缺好女孩的。」

    當然,你的銀子招女人。涵玉只笑,在心裡暗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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