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花開的時間 第13章 有個男生為我哭
    哈小茜成了全班的焦點。她收到了路笛新片的試映禮請帖。路笛的天使造型給做成水晶浮雕效果襯在底上,叫人彈眼落睛。她開心地打開,時間、地點的下面,路笛的字跡清秀灑脫:

    親愛的啊哈(可不可以也這樣叫你呢?古柯葉說這是同桌的專利),請相信,我這次表演得特別出色。來吧,你肯定沒有打瞌睡的機會。我會提前在門口等你。

    永遠的同桌:路笛

    她看了又看,嘴巴笑得合不攏。

    戴小桔過來,打斷了她的陶醉:「你幫我到工具間拿幾把掃帚好不好?」

    「好喔。」哈小茜滿口答應。戴小桔那麼小的個子,怎麼扛得動又長又沉的掃把?

    工具間在操場的角落裡,是個暗間,利用了領操台底部的空間。每個班級的衛生員都有鑰匙,門口掛著登記本子,進出自己登記時間和工具進庫出庫的數量。

    「你幫我挑幾把好點的。」戴小桔叮囑,「我去拿簸箕哦。」說完人一閃就不見了。

    哈小茜突然覺得屋子暗了。啪嗒,上鎖的聲音。

    三個女孩在外面歡呼:「哈小茜,帥哥輪不到你去看嘍。」

    「放我出去!」哈小茜踢門。

    「等我們看完帥哥了自然會放你出來。」

    「可是就一張請帖怎麼用?」戴小桔尖尖的聲音。

    「是喔,我們又不能把它一分為三。」宋頌發愁。

    「這有什麼難?」朵朵說,「我們可以輪流進去,然後跑到廁所,把請帖往下扔。」

    其他兩個熱烈地稱讚朵朵又漂亮又聰明,三個得逞的「騙子」皆大歡喜,揚長而去。

    哈小茜大喊大叫,無奈工具間太偏僻,離教學區太遠。末了,她只好自己試著解救自己。她用盡全力撞門,撞一下,腦袋嗡一下,眼前一黑,那扇薄板門也晃一下。

    撞了差不多有二十幾下,哈小茜頭痛欲裂,頹然地癱倒在工具堆上……

    路笛幾乎等到最後一秒。電影試映已經結束,燈光亮起,掌聲久久迴盪,一百多名先睹為快的記者和粉絲們有節奏地呼喊著路笛的名字。

    童姐連拉帶扯,把他拖進會場。路笛坐在中間的位子,眼睛依舊熱切地在場子裡掃了又掃,漸漸轉涼。他看到了古柯葉,看到了朵朵她們,就是沒有哈小茜。哎呀呀,小睡包,今天你怎麼可以睡過頭?

    導演對他的演技讚不絕口:「《天使夢見幸福》絕對是路笛從偶像派跨入演技派的轉折,他難以置信地表演出了一個特殊的夢遊者,迷糊而又執著地捕捉幸福的整個生命軌跡……」

    話筒從導演手裡轉給路笛。他邊想邊開口:「我要感謝一個女生。她不是睡美人,也不是城堡裡的公主,她只是一個小睡包,總是苦惱著睡不醒的女孩——」

    他最後一次在會場裡搜索,她沒有到。

    此刻,哈小茜就在會場的外面,冷得發抖。不知道花了多少時間,也不知道她拼盡全力撞了多少次門,她難以置信地撞開了工具間的木門,一路衝到這裡,卻衝不破保安有力的臂膀。

    沒有請帖,進去免談。

    你說認識路笛?那他認得你嗎?全上海的小姑娘都說認得路笛,我能統統放她們進去?

    你要等就等吧。我勸你還是早點回去。天冷了,要看路笛,買盤正版碟片,家裡舒舒服服地看去。

    路笛繼續在發表感言:「很困難的處境裡,是她伸出手來拉我,奮不顧身,全無保留。她已經為我做得太多太多,超出了我的想像——」

    哈小茜站在大門邊上,哆嗦得像生病的小貓。她雙手抱住肩膀,眉梢上有了一點白霧,臉已然凍得通紅,緊緊咬住的嘴唇因為長時間寒冷而顯出微紫的顏色。外套領子被她拉得很高,但是風還是從領子的縫隙裡呼呼鑽進去。

    保安不時拿眼瞟著她。

    「是他請我來的!」她哆嗦著,卻不退縮。

    會場裡還迴盪著路笛的聲音:

    「她說幸福很透明,說出來就有了,說不出來心裡也能感覺到。她告訴我幸福就是開開心心做自己。她酣暢淋漓地打哈欠的樣子,讓我感覺到幸福可以簡單到不用任何形容詞,卻依然生動!」

    哈小茜頭髮凌亂,被寒風肆意擺佈著。

    保安招招手:「這樣吧,你到裡面走廊等他,那裡風小些。」

    她想挪動腳步,可是一個趔趄。保安上前,扶了她一把。轉過幽暗的樓梯拐角,眼前豁然開朗,一條悠長明亮的走廊出現了。

    「我們同桌的時間不長。我記得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她正呼呼大睡。忽然她轉了一個方向,正對著我毫無顧忌地熟睡。她坦然甜蜜的樣子讓我確信:她夢見了幸福!」

    走廊裡,漸漸回暖的哈小茜倚靠著牆壁,實在是太累了,渾身疼痛。可是她不敢坐下來,不敢給自己一個打瞌睡的機會。她聽見外面的行道樹被風吹得沙沙響,裡面隱隱約約傳來歌聲:

    能不能給我一種幸福叫安靜

    能不能給我一種幸福叫自然

    能不能給我一種幸福叫相知……

    世界剎那間黑透了。她不停地下墜,下墜……

    被簇擁著出門的路笛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哈小茜靠著牆,像馬一樣,筆直地站著睡著了。她睡得真香哦,酣暢淋漓、無憂無慮地笑著,對身邊的喧囂充耳不聞,好像一切都被她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所有的人都驚呆了,從沒看過這樣深度的睡眠,旁若無人的睡眠。一個人要不是累極了,怎麼能夠以這樣的姿態,「挺拔」地熟睡?

    「噓——」路笛把手指使勁摁在嘴唇上,像頭一回見到哈小茜那樣,輕手輕腳走過去。

    「來,我們回去睡!」哈小茜的頭重重垂到他微寬的肩上,呼嚕的聲音越來越古怪。

    轟然倒地!

    路笛一動不動。兩天了,他一直以這個姿勢,目不轉睛守著哈小茜。誰拉他,他就死死扳住床架,好像和它已經血肉相連。

    一千次一萬次,他在心中拚命吶喊:「求求你,求求你睜一下眼睛,活過來,活過來好不好?」

    小茜的媽媽心事重重地和從廣州趕回來的爸爸並排坐在走廊。外婆坐在她們對面,眼睛紅腫。

    「我真作孽啊!」外婆無數次懺悔,不斷傷心落淚。哈小茜是無辜的,從小到大被她一千遍一萬遍地罵:「睡睡睡,下輩子別做人了,你就做一頭豬吧!」

    現在哈小茜真的睡得太沉了。手術進行了十幾個小時,醫生萬分小心,猶如踏進雷區。小茜的腦部,潛伏著一個自娘胎就帶出來的瘤。哈小茜在長,它也在長,在她的眼皮上壓上越來越重的大石頭。

    「她的視力一直沒有受影響,已經是個奇跡了!」結束工作後,疲憊不堪的醫生宣佈,「我們盡力了。那個東西粘連得太久,我沒有把握到底完全清除乾淨沒有,但願她會甦醒——」

    哈小茜的媽媽放聲痛哭。

    爸爸低頭捏著哈小茜的明信片,女兒講了一個故事給他聽:

    扮演超人的裡夫在一次馬術比賽中摔斷了頸椎。

    兒子威爾問媽媽:「爸爸的膀子動不了?」

    「是的。」

    「腿也不能動了?」

    「是的。」

    威爾停了停,顯得有些沮喪。忽然他顯得很幸福的樣子,叫道:「但是爸爸還能笑呢!」

    爸爸笑一笑吧,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覺得,最糟糕的日子已經過去了。

    我們等你回來,一家人在一起,天倫之樂是什麼也比不上的幸福!

    古柯葉反反覆覆只有一句話:「她只是在打瞌睡!」

    「她肯定會醒的,會醒的!」路笛表情越來越堅定地宣佈。鳳凰台的劉海若都被宣佈死亡了,不是照樣活轉回來,還開始寫日記?哈小茜沒有理由不醒過來。她只是被石頭壓得太久,要好好休息一下。

    哈小茜那可憐的媽媽抓住路笛冰涼的手,好像這個男孩是她唯一可以抓住的救命稻草。

    路笛和哈小茜說話:

    「嘿,第一次見到你打哈欠,真是驚呆了,哪有人這樣驚天動地的!」

    「我現在要的幸福,就是你坐在我旁邊,看著我笑!」

    「傻姑娘,你一定會醒過來,長很多很多皺紋,生很多很多孩子,幸福地生活著。」

    ……

    一朵淚花在她的臉上濺開。

    路笛吸吸鼻子,俯下臉,雙唇輕輕、輕輕地降落在她安靜的額頭。

    哈小茜的眼皮動了一下。

    路笛的心幾乎要衝出喉嚨。他細心地拂開了女孩面龐上的幾絲劉海,深深呼吸,雨點般的吻落在她的額頭、眼睛、臉頰……

    哈小茜的手指動了,然後整隻手掌,然後整條右臂,然後肩膀,脖子也動了,彷彿大雨過後,一大片麻酥酥的小草「刷刷刷刷」地的鑽出地面……

    「對不起,」睜開眼的一剎那,哈小茜忍住劇烈的頭疼,耳語般問他,「我睡了多久?」

    「七天!」路笛差點脫口而出。

    可是男孩稍微定定神,控制住欣喜若狂的心跳,輕聲回答她——

    「很短很短哩,只有……只有一朵花開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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