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森林 第17章 六月的老杉林 (2)
    在這些僻靜的地方,到處都能聽到東林綠霸鶲的啼叫聲,讓人聽後感覺十分淒涼。綠霸鶲是一種翔食雀,十分容易辨認。它們爭強好勝,極具個性,有著鮮明的家族特徵。在整個森林中,它們是最缺乏風度的鳥。它們的相貌十分平凡,大頭、短腿、平平的肩,而且它們走路的姿勢也不好看。它們搖擺尾巴的樣子,簡直可以用難看來形容。它們的脾氣很暴躁,不是與鄰居吵架,便是與同伴吵架。所以,當大家談論起令人愉快的鳥時,沒人提到綠霸鶲,也很少有人喜愛它們。

    鳥家族中打扮得最漂亮的,要屬極樂鳥,但它卻是個吹牛大王。雖然它總是在自己的鄰居面前耀武揚威,大吹大擂,可實際上它是一個膽小鬼。對手只要稍微對它強硬一點兒,它就投降了。我曾經看見它幾次,它被燕子打得落花流水,在綠霸鶲面前也不堪一擊。

    在生活習慣方面,大冠翔食雀和小綠翔食雀有很多相似之處。它們平時總是慢悠悠地飛著,從一棵樹到另一棵樹,看起來十分懶散。但當它們捕捉蟲子時,卻十分迅速,即便是最靈敏的蟲子,都難以逃脫。鶯類總是很匆忙地在樹枝間搜索獵物,它們卻站在樹枝上等待獵物的出現,真正的獵人也都是這個樣子的。當它們抓住獵物的時候,口中總是發出「啪」的響聲。

    在這一帶最常見的是東林綠霸鶲,它那憂傷的歌聲,讓人聽後久久不能忘記。在森林中它的活動場所十分大。

    菲比霸鶲是綠霸鶲的親戚,它們住在陡峭的懸崖上,房屋建造得十分精妙。幾天前,我從一個山腳下路過,便看到了一個這樣的房屋。如果不仔細看,我簡直以為它是長在懸崖上的。岩石很喜歡這個巢穴,將它據為己有,用苔蘚為它裝飾。這真是一個完美的建築,雖然十分節儉,裡面卻飽含著無盡的關愛。所有的鳥兒都有著簡樸的美德,沒有鳥兒會將自己的巢穴漆成紅色或白色,更不會主動增添裝飾物。

    在一個陰暗的森林角落,我發現了一個鳥巢,它建造在一段長滿苔蘚的枯枝上,裡面剛好有幾隻已經長大的鳴角鴞。走到離它們四五米遠的距離,我停住了腳步,悄悄地看著它們。它們正筆直地站在那裡,有的面朝我,有的背朝我,隨著我的到來,它們不約而同地轉頭看著我。它們把眼睛瞇成一條線,偷偷地看著我,以為我沒有看到它們,這可真是太可笑了,讓人想起一些滑稽的事物。

    觀察了它們片刻,我向前走了一步。它們的眼睛猛然睜開,朝著四周不停地張望。我又向前走了一步,它們便飛走了,分散在草叢中,動作十分輕快。其中有一隻,飛到了下面的樹枝上,瞪大眼睛看著我,目光中充滿了恐懼。我舉起槍,打中了一隻鳴角鴞,它落到林地上。它的羽毛是茶紅色的,如同威爾遜描寫的那樣的。一個奇怪的現象吸引了我,這些鳴角鴞(hao)的羽毛只有兩種顏色,一種是灰白,另一種是茶紅,而且顏色和性別、年齡、季節等毫無關係。這個發現令我驚奇不已。

    我來到了一個相對乾燥的地方,被一隻鳥兒逗樂了。我原本以為它是金頂鶇,不過它實際是一隻橙頂灶鶯。它在我的前面全神貫注地走著,但我覺得它更像是在滑行。它的步伐時快時慢,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坐下來觀察它,它也停下來看著我,然後又繼續邁著它那奇怪的步子往前走。它似乎在專心致志地做某件事,但卻一直在我的視線內晃動。大多數鳥兒都是跳躍前進的,就像知更鳥那樣。像它這樣行走的鳥兒可真少。

    也許是看到我並沒有敵意,它心滿意足地飛到了樹枝上,開始唱起了歌。從非常低的音節開始,它的調子不斷升高,聲音也越來越大。到後來,它的全身都顫抖起來,歌聲變得高亢,在我的耳邊飄蕩。

    它有著高超的音樂才能和演唱技巧,不過它現在表現出來的,只是一部分而已。它期待著在空中遇到一位佳人,然後為它獻上最美妙的音樂。佳人出現了,它輕快地飛了起來,穿過樹頂,衝向高空,用一種幾乎靜止的姿態在空中盤旋。終於,我聽到了它為佳人準備的歌聲。那是一支令人歡快的歌,裡面充滿了活力,很長時間過後,我依然覺得它在我的耳邊縈繞。這種美妙的歌聲,不是人們能聽到的。歌手總是藏在森林中,在黃昏時分才會歌唱。

    這位歌手的美妙音樂,聽起來像是幻覺,這讓我在近兩年裡陷入了困惑。梭羅因為神秘的夜鶯而迷惑,大概也是這種感覺吧。不過我覺得,那只夜鶯對梭羅而言,並不陌生,而是他非常熟悉的。

    它的歌聲,我覺得是一種美妙的情歌,在鳥兒發情的季節,我曾多次聽到這種歌聲。我也曾聽過另外一種歌聲,那是兩隻雄鳥在打架,它們發出的聲音有些壓抑。

    順著老路向左轉彎,一些枯爛的小樹枝擋在了路上,而不遠處,一條小溪正躺在那裡休息。我踏過小樹枝,趟過小鱒魚溪,來到了一片森林最茂密的地區,這是巴克皮森林最繁茂的地區。一路上的景色十分迷人,讓我流連忘返。一些小白花從苔蘚中探出頭來,手裡還揮舞著心狀的葉子,看上去很像地錢,不過我以前從沒見過它。

    我來到一棵黃樺樹下,它的身材纖細,皮膚卻很粗糙,上面滿是歲月留下的痕跡。那裡有很多石松,密密地站成了一排,陽光下,它們的葉子閃閃發光,上面還點綴著粉紅色的小花。太陽已經走過了正南方,向西移動了一些。不過鳥兒們好像還在午休,下午的合唱還沒有開始。大多數的鳥兒,更喜歡在上午歌唱。不知從何處傳來了一聲鳥鳴,另一個地方發出了一聲回應,隨著呼應者越來越多,它們開始了大合唱,可惜演奏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如果你要是想聽隱士夜鶇的歌聲的話,那就要等到黃昏了。

    忽然,一對紅喉北蜂鳥引起了我的注意,它們正在不遠處的一棵樹上玩耍。雌鳥在樹林中躲躲閃閃,而雄鳥則盤旋著,似乎準備追逐雌鳥,它們看起來很高興,興奮地啼叫著。看到我的到來,雄鳥輕輕舒展翅膀,落到了一段樹枝上,一眨眼的工夫,它們都不見了。突然,林中的大合唱響了起來,似乎它們約定好了一樣。我倚在一棵樹邊,閉著眼睛,傾聽著美妙的音樂。我努力地分辨著聲音,試圖知道都有誰參與了合唱。有鶇、鶯、雀,還有翔食雀。過了一會兒,我聽到了隱士夜鶇的歌聲,彷彿女低音一般,是那麼的神聖。從那邊樺樹頂上傳來的聲音,肯定是玫胸大嘴雀發出的,它的顫音柔和極了,常常有人把它們誤認為是猩紅麗唐納雀。

    玫胸大嘴雀演唱的歌曲十分歡快,讓人感覺到正午的熾熱,也讓人感受到自信。我從樹下站了起來,它看到了我,不過仍然繼續歌唱。通過它的歌聲,我可以確信,它有著卓越的音樂才能。它很少出現在東部,相比之下,它更多地出現在西部。

    其實它長得蠻好看的,可是它的嘴巴特別的大,讓人覺得並不美觀。當然,造物主是公平的,它賜予了它玫瑰紅色的胸,還有翅膀下粉紅色的點綴,彌補了它面貌上的不足。它的背部黑白相間,在它飛得很低的時候,我還可以清晰地看到,它的翅膀下面有一抹淡紅。

    那棵枯鐵杉樹在燃燒嗎?沒有,森林中並沒有發生火災,那它上面為什麼會那麼紅呢?它就如同一團燃燒的火焰,照亮了有些陰暗的森林,也趕走了北部氣候的寒冷。我仔細看了半天,才看出原來那裡有一隻鳥,它是大嘴雀的親戚,猩紅麗唐納雀,一種性格孤僻的鳥兒。

    它正在這片高大僻靜的森林中放聲歌唱,微風將它的歌聲帶到四面八方,也帶到了我的耳旁,我有幸聽到了它的歌聲。站在高地上,它的歌聲變得更加嘹亮。過了一會兒,它飛遠了,微風卻依然帶來了它的歌聲。

    在我見過的鳥兒之中,要說羽毛最漂亮的,那就得屬猩紅麗唐納雀了。藍鴝很漂亮,可惜它不是純藍色的。金翅雀也不錯,但如果仔細看的話,它並不是那麼好看。而猩紅麗唐納雀就不同了,即便在很近的地方看,它的美麗依然絲毫不減。無論是全身的深紅色,還是翅膀與尾巴上的黑色,都是那麼的無與倫比。而到了秋季,它脫掉了演唱會上穿的盛裝,換上了一身淡淡的褐綠色的衣裳。

    老巴克皮森林的大合唱有幾位領唱者,朱頂雀便是其中之一。通常,你可以在一株老鐵杉樹上看到它。它驕傲地站在那裡,獨自吟唱著。鶇類鳥兒之中,最優秀的是隱士夜鶇,在我認識的雀鳥之中,朱頂雀則是最優秀的。它的歌聲十分飽滿,節奏很快,只有冬鷦鷯能和它相比。冬鷦鷯的歌聲清脆,帶有特殊的顫音,如同小溪流水。而在朱頂雀的歌聲中,有一種獨特的口哨聲,圓潤而柔和,好聽極了。

    偶爾,我也能聽到知更鳥的歌聲。它的歌聲變幻很大,曲子唱得十分急促,聽起來好像有兩三隻鳥一起在唱歌,這種歌聲讓人久久不能忘記。在這個地區,知更鳥並不多見,我也只是在一些類似的林子中見過它們。它們的穿著十分奇怪,全身彷彿在一些色彩中浸泡過。我有時在想,如果它要是多浸泡一段時間,可能就變成純紫色了。雌性的知更鳥顏色和歌雀差不多,不過體形更大,嘴也更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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