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面傳承 第三卷 定風波 第四十章 告誡
    鐵血和狡黠,這兩種氣質可以完美的詮釋天樞院。

    騎兵碰撞,原本根本就沒打算回來的天樞院黑騎忽然發現,無論是自己還是胯下的黑馬,都似乎發生了一種變化。強烈的撞擊就算死被撞得七葷八素,和中州的重騎一起落下戰馬,身上鎧甲碎裂,可是偏偏有一股似乎無所不能的治癒的力量在身體裡發揮著作用。不管多重的傷,都在眨眼之間癒合。不管是骨折還是臟器被鈍擊擊碎,都在瞬間恢復正常。

    感受到這種強大而又陌生的力量,就算是冷酷如天樞院黑騎,也微微一愣,四周環顧,根本看不見一點木系治療師施法的跡象。哪裡能管那麼多,有彪悍的黑騎軍士乾脆直接站起身,用血肉,用身上的鎧甲,用手中的長槍阻擋著神殿的重騎。

    莫名其妙!來自中州的重騎,軍中諸多強者親眼目睹了這一切,也像是天樞院黑騎一樣四周環視,卻找不到任何一個木系治療師的蹤跡。但千餘重騎踐踏之下,居然無一人傷亡,留下一地的死傷都是中州重騎!

    這是怎麼回事?

    看到眼前出現的場面,上官律心中終於安穩了。沈少不留下來,果然不是托大,那老頭真的是足以逆轉乾坤的強者。

    中州重騎開始憤怒的咆哮起來,發瘋一樣衝向站在高處的上官律。陣斬大將,對手必然會變成一盤散沙。

    驟然遇到強敵,非但沒有變得混亂。反而更加狠厲,中州鐵騎不愧是天下強軍!

    上官律依舊是一手火把,一手戰旗,站在高處巍然不動。

    「嗡嗡嗡」聲漸漸匯聚起來,從一片散亂的叫聲匯流成河,就算是在中州鐵騎如同迅雷一般的震耳欲聾的衝鋒聲中依舊開始清晰起來。

    手弩在這個時候能起到的作用極為有限,就算是天樞院的手弩弩箭上都淬了毒,射不透中州鐵騎的鎧甲,又能有什麼用!

    鞠文躲藏在黑暗之中,冷眼旁觀。沈旭之把他留下。心裡是什麼念頭。鞠文不可能不知道。原本想施展魂術,盡數殲滅這些中州鐵騎。雖然有些困難,不過對於鞠文來說也不是什麼太難的事情。

    可是隨著上官律站在廢墟上,鞠文來了興趣。從大雪山下來。鞠文就很少說話。冷眼旁觀沈旭之的這些所謂的追隨者。這些在鞠文看起來弱的夠可以的人。上官律在鞠文眼中。一直都是一個陰冷的酷吏模樣,辦事倒是精明強幹,不吝於殺人。對沈旭之也算是忠心耿耿。

    沒有想到,這只一直躲藏在陰暗角落裡面的老鼠居然有一天也能站在最耀眼的地方,面對鋼鐵洪流,毫無畏懼。

    這倒是有點意思了。千年的生命,什麼樣的驚才絕艷的人鞠文沒見過?一般來說,這種出頭鳥死的都很快。沒想到上官律居然有一天也會做出頭鳥,這到底是為什麼呢?鞠文沒有繼續出手,雙手虛握,雙手之間變成一片虛無,數不清的魂魄在掙扎著。

    魂術在手,隨時能就下來上官律一條命。雖然想看看熱鬧,鞠文知道上官律必然不能死,要是死了,沈旭之狗臉一翻自己怕是有些苦頭要吃。

    至於其他的天樞院軍士的死活,鞠文卻並沒有在意。是死是活,跟鞠文沒什麼關係,用了一道魂術,是刷刷存在感,以免事後有什麼是非。

    越看越是不理解,上官律站在倒塌的城牆上,身前密密麻麻的雪山木黃蜂在和中州重騎對抗。墜馬的黑騎在中州重騎後面掩殺,就連天樞院的弩手都扔掉手中的手弩,抽出腰刀衝了上去。

    到了鞠文的年紀,什麼熱血沸騰,什麼沙場縱橫,都早已看透,看破,看清,看輕了。最讓鞠文不理解的是上官律這麼一個謹慎小心的人會寧肯拼著自己的雪山木黃蜂折損,也不肯下了那道倒塌的城牆。

    年輕人,還是熱血啊。鞠文不置可否的搖了搖頭,就連上官律如此老成的傢伙也有熱血的時候。不過天樞院那面軍旗卻是真心的難看,也不知道是誰設計的。

    一道道鋼鐵洪流勢不可擋的衝向上官律,無數厚重的包裹在鋼鐵中的騎士落馬,更多的雪山木黃蜂撞到鋼鐵上,死的慘不堪言。魂術已經從天樞院黑騎身體裡逐漸消退,卻並沒有讓天樞院黑騎退卻,找到自己的戰馬,或是騎上袍澤的戰馬,簡單列隊之後就開始了另一次的衝鋒。

    雖然人數處在劣勢,天樞院黑騎卻根本沒有在意。沉默中開始衝鋒,衝向中州重騎的身後。

    這又是何苦呢?鞠文搖了搖頭,這樣的戲碼鞠文可不喜歡。這些軍士和沈旭之最喜歡穿的黑衣黑氅明顯是一個制式,要是死的太多了,事後也不好交代。鞠文鬆開手,藏在手心中的魂術釋放出去。

    原本熱血四濺的沙場上溫度彷彿在這一瞬間降低了少許,藉著黑暗的遮掩,宛州都城前的地面上驟然升起了許多尖銳的黑刺,每一枚黑刺都像是埋藏在地幔中的岩石被削成尖銳的模樣,從地底刺出。

    鞠文魂術妙到毫巔,根本沒有誤傷,所有的黑刺都刺中一名重騎,最近的重騎已經到了上官律站著的城牆廢墟下面,似乎拿到火光伸手可及,卻莫名發現自己被什麼東西抬了起來,堅固的鎧甲被抬高,連同下面的戰馬,都似乎合成了一體。鮮血在鎧甲的縫隙中泉湧而出,雨點一樣落到地上。

    在這一刻,幾乎所有的天樞院軍士都被眼前出現的一幕驚呆了!好像是石林一般的黝黑的密林就在廝殺之中驟然出現,沒有誤傷,在一瞬間所有的中州鐵騎都被刺穿。由下而上,直接貫穿,重逾千斤的鎧甲、戰馬、騎兵被挑在半空中,竟然連掙扎都沒有,瞬間就已經全部死去。

    手中狂野的揮舞著天樞院制式長槍的黑騎全都愣愣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切,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上官律站在高處,似乎早已經預料到了這一切。不過一支強軍轉瞬就全部消失在自己面前,這樣的震撼場面依舊讓上官律難以自已。

    難道這就是真正的強者?曾幾何時,在宛州皇城外,所有親眼目睹了天樞院黑騎衝擊六階魔修場面的人都不由自主的熱血沸騰,那道根本無法逾越的天人界限,終究是可以用人命填滿的。但……上官律看著面前如同史前巨獸的獠牙一般的石林,雖然身子如同磐石一樣佇立不動,心裡卻掀起了波瀾。

    一道道軍令從上官律嘴裡傳了出去,有條不紊。魂術消失,可是那些中州重騎的屍體卻沒有落下,被去除掉身上的鎧甲,用一根根尖銳的木頭串起,立在地上。石林消失,留下的是一片屍林。

    天樞院的人對於這些殘酷的事情似乎習以為常,被神殿硬生生在背後捅了一刀之後更是肆無忌憚,所有人非但沒有質疑上官律的命令,反而冷靜的執行著。

    看著下面開始忙碌的天樞院軍士,上官律用力把天樞院戰旗戳在地上,手持火把走下城牆廢墟。天樞院黑色罩帽攏的更深,身子卻像是一桿鋼槍似的筆直。

    「您是大能者,本來我不應該指使,甚至連不敬的念頭都不應該有。」上官律沒有猶豫,逕直走到一處朦朧夜色之中,對著黑暗淡淡的說道。

    「可是,這一次我冒昧的說一句。」上官律沒管黑暗中的鞠文有沒有在聽,甚至沒人知道上官律對著說話的夜色裡是不是真的有人在,「天樞院,對沈少來說有別樣的意思。我想,沈少留您在這裡的意思您都明白,最後的出手,也證明您也知道。我雖然不知道您為什麼追隨沈少,但我想,畢竟有道理。既然追隨了,就不應該有任何私心雜念,沈少看著少年孟浪,其實精明的很,眼睛裡不揉沙子。」

    上官律微微一躬身,似乎在持晚輩之禮,道:「言盡於此,還請您切勿自誤。」

    說完,上官律轉身就走,打著火把走向了一片漆黑的宛州都城深處。雖然沒和鞠文打過什麼交道,也不知道鞠文和沈旭之之間的關係,但圍繞在沈旭之身邊的這個小團體,是上官律的屏障。沈旭之以後過的越好,上官律自然鵬程萬里。要是比喻的話,沈旭之就是那株老榕樹,而其他的所有人都是老榕樹身上的籐女,說穿了有些殘酷,而事實真相的確如此。

    況且獨自應付中州重騎的衝鋒,雪山木黃蜂死傷頗重,上官律心中也不能沒有怒氣。雖然直面黑暗中的強者會有一點變化,但上官律卻並不如何在意,畢竟身後有沈旭之那麼一座大山在,料想這人不會把自己怎樣。

    要說去沈旭之那裡說三道四,上官律不是沒有想過。沈少這人簡單直接,卻又精明,自己的小心思不能不盡量隱匿的深一點。要是那麼做,上官律怕會適得其反。

    短短幾句話,中間隱藏的意味難以盡數言之,上官律說完,轉身便走。迎著遠遠走來的石灘、老榕樹一行走去。至於隱藏在黑暗中的那個糟老頭子願意怎麼想,讓他自己去想好了。

    一路緩行,上官律又安排了幾個天樞院的軍士打探沈旭之的去向,這才帶著石灘和老榕樹一行進入宛州都城。不知道什麼時候,隊伍的最後,多了一個一臉皺紋的老者,依舊滿面苦色,沒人知道這人是剛剛一出手數百中州重騎煙消雲散的那個狠戾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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