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品狂兵 作品相關 馬超和他的女人
    (在貼吧看到一個帖子,關於馬超和妻子楊氏的,非常喜歡也頗受感動,轉過來,供大家欣賞。)

    ……

    風起西涼(作者:柳如煙)

    (1)

    我的夫君,是名震天下的西涼男兒。

    而我是他不會笑的妻子。

    (2)

    一直都覺得,我們的婚姻是上天鑄成的錯誤。

    我生長在鶯歌燕舞的江南水鄉,十里紅綃,繁花似錦。

    他飛馳在長河落日的蒼茫塞外,一片黃塵,冷月如鉤。

    我欣賞如切如磋的謙謙君子,說話的時候就像是溫柔的楊柳風。

    他喜歡敢哭敢笑的女中豪傑,策馬揚鞭而去似一朵飄揚的紅花。

    可我是西涼刺史韓遂的養女,而他是西涼太守馬騰的長子。

    所以一根紅線把我們綁在了一起,要我們要共度今生

    成親那一年,我十五歲,他十八。都是孩子。

    (3)

    一進新房,我就開始哭。

    煩瑣到令人發狂的古禮早已折磨的我支離破碎。

    某種莫名其妙的恐怖又牢牢的揪住了我的心。

    陪嫁的兩個婆子手忙腳亂的摀住我的嘴。

    恐嚇的喊道:「新娘子可不能哭,哭了會剋死丈夫!」

    突然一個聲音傳來:

    「讓她哭吧,我死不了的。」

    我抬頭看見門邊站著個穿紅喜服的男子,模糊的淚眼看不清那人的表情。

    他那樣站了好久,然後揚長而去。

    這時我才醒悟過來,他是我的丈夫。

    那一夜,他始終沒有回來

    (4)

    我們兩個,都是彆扭的孩子。

    互相在對方的面前喬裝大人。

    然後很有默契的一同扮演著完美夫妻。

    每天清晨,我必早他一步起來。

    安排衣飾,膳食,去外院處理零碎事務,順便叫小鬟進去侍侯梳洗。

    等他醒了,整頓完畢,練了一遍槍,該去應卯了。

    我才施施然回房,剛來得及見一面,說上一句話。

    ——每次都是這樣一句:

    「夫人辛苦了。」

    我想,他大概是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5)

    之後的三年,我們兩個似乎都習慣了這種舉案齊眉的日子。

    他是極愛那杯中濁物的,只是每晚飲宴,散了都會回來。

    我知道他是總掂著這個家。

    有一次醉的狠了,人歪在榻上,還一把攬過我去,只把滿口的酒氣往我領口裡吹。

    看著我縮眉皺眼躲閃不及的樣子,大笑不絕。笑著笑著聲音越來越低,竟就這樣睡著了。

    我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掙扎了幾下,可怎脫的開?無奈只好合衣臥在他懷裡了。

    原想是一夜無眠的,可誰知那晚卻睡的特別酣沉。

    醒來時日已三竿,身上的衣裳都換過了,好端端的蓋著錦被子。

    房子裡侍侯的丫頭見我醒了,忙不迭丟了活計端過茶水,未及我問已在說:「將軍走的時候特地吩咐,勿叫擾了夫人好睡。」

    我低頭不語,只是細細的摩挲被面上自己親手繡的鴛鴦

    (6)

    後來有了錚兒,純兒,他不在家的時候越來越多。

    我不懂什麼天下大事,只聽得一個接一個名字被提起,又一個接一個被遺忘。

    「眼見他蓋高樓,眼見他宴歌舞,眼見他樓塌了"

    ——有一次我無意中唱起家鄉的小曲兒,孟起聽了不住唏噓。

    (7)

    建安十六年二月,公公奉詔赴許,孟起總領西涼太守的大小事務,更加忙了。

    但仍是每夜宿在家裡,早上起來,還要教七歲的錚兒練一遍槍。

    錚兒這孩子極似他爹,玩起兵器來開心的什麼似的,可一聽說叫讀書,立刻苦著臉溜掉,我實是拿他沒辦法。

    去告訴孟起,他還哈哈大笑,直說兒子真真是個西涼漢。

    二月十八,公公被害的消息傳回了西涼,那一天他第一次沒有回家。

    三月初九,他和義父起兵雪恨。那一天他第一次離開了我

    (8)

    九月,在我生下第三個兒子的十天後,他回來了。

    孟起敗了,敗給他的殺父仇人。十萬西涼兒郎只回來三十餘騎。

    他抱著兒子站在榻前,說:「夫人,給他起名叫英兒,好麼?這孩子長大了會是個蓋世英雄。」

    我無力的點頭,心中有句話想問卻實在問不出口——我遠征的義父呢?那一直伴著我的義母呢?

    孟起離開的時候說:「夫人,請你記著。從現在開始,你只是我馬孟起的妻子,不再是韓遂的女兒了」

    ——他是背對著我的,我看不見他的表情

    (9)

    英兒滿月了,他又開始忙碌。

    兵敗之後他再也沒有喝過酒。酒會誤事,孟起說。而且誰也沒了宴請賓朋的雅興。

    在每個夜晚,他都會獨自面對書冊圖鑒皺眉沉吟,往往通宵達旦。

    習慣了身邊有個人,我怎麼也睡不著,後來乾脆也徹夜不睡,陪著他。

    照顧著燈燭,筆墨,茶水,巾幘;早上也順便給他梳頭。

    ——他總是那句「夫人,辛苦了」,而我總是頜首回禮,一言不發。

    ——也許他是真的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一年後,孟起再次起兵,這一次他帶上了我和孩子。

    出城的時候我默默落淚:或者攻入許昌,或者戰死疆場。

    我知道,這西涼城,我們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10)

    我終於看到了沙場

    我終於知道了自己的夫君,是如何的勇武無敵

    (11)

    有一天清晨,他指給我看遠處的一座灰色城池。「那是冀城」他說。

    「打下了冀城我就可以把整個隴西握在手裡!」

    他笑的劍眉斜聳,神采飛揚。

    從此之後,孟起每一戰回來,身上的白袍都變的鮮紅:擦過鎧甲的巾子扔在水裡,立刻染出一片血腥。

    這種令人發狂的日子持續了整整兩個月,兩個月後,冀城上豎起了降幡

    (12)

    入城的那一夜,二更過後他回來了。坐在榻邊,把頭埋在我肩上,一陣歎息。

    我沉默無語。習慣性的解開他散亂的髮髻,用手輕輕理順,孟起最喜歡我這樣給他梳頭。

    我突然心神一動,抓過自己的一綹頭髮,繫在他的發尾上。

    「結髮夫妻」我說,微微一笑。

    他在我肩膀上低低的笑出聲來

    「我是不是老了?」他問。

    「為什麼這樣想?」我反詰。

    「今天殺人,我覺得很累」他的聲音恍惚。

    我身上一陣冰冷,說不出話來。朦朧中似乎看見那個髮結在慢慢鬆脫

    (13)

    甫入城的幾日,孩子們都很開心。

    那一天,我看見純兒跳上趙將軍的膝,直叫:「趙大哥,阿爹說我再過兩年就可以跟他上陣了。」

    這孩子最是不認生,早已跟城裡的部將們混的熟了。

    趙裨將是個好心氣的人,抱過純兒道:「是,是,二公子定是個英勇大將軍。」

    回頭見著我路過,恭敬的緝手為禮。

    府裡的練武場,純兒去奪架子上最長的一桿槍。

    忽的又擲下槍跑過去,撲向一個白袍人的懷中,笑著叫爹。

    孟起該在廳上議事的,可他突然來了。

    趙裨將更加恭敬的整整衣衫,斂容道:「將軍好」

    我看著孟起的臉,他的臉上一片鐵青。

    「夫人,帶孩子進去。」他說。

    我沒說話,默默的照著做了。

    走過廊下的時候,調皮的純兒突然回身,然後就是一聲驚叫。

    「爹」純兒的聲音不像是個六歲的孩子。

    「爹殺的是壞人。」孟起說,沒有抬頭。

    他在擦著劍上的血,手有點顫抖。

    (14)

    孟起又走了,歷城叛亂,我知道他又要去殺人。

    我抱著英兒,站在城門上送他。他勒住馬,長長的向這邊望了一眼,然後撥馬而去。

    獨自飛馳在陣勢的最前方。

    「來,給你爹爹道別。告訴你爹爹快快回來~~」我擺動英兒的小手,那孩子咯咯的甜笑了起來。

    「他回不來了。」身後侍立的一個將軍冷冷的說。突然抽刀出鞘,架在我肩上。

    「請夫人帶同公子在末將府上小住。」那將雙眼血紅,緊咬著牙,我看見他的甲冑裡面襯著件喪服

    隨他步下城門的時候,我還能看見孟起——

    他已經去的遠了。只那身白盔素甲,在夕陽下像鍍了層金色,非常的醒目。

    我在心口裡咯著四個字:千萬小心。

    (15)

    之後的那兩天三夜就像是場噩夢——

    明火執杖倏忽來去的悍匪,隨從們的嚎哭,狹窄的陋室,黑暗,飢渴以及不安。

    ——純兒不住的搖著我的手,一直在問「爹爹什麼時候回來?」

    ——從來不哭的錚兒屢次從夢中哭醒,撲進我懷裡一個勁的流淚:

    「娘爹爹打敗仗了,爹爹要死了娘我怕」

    ——英兒發著熱,一直昏睡。

    恐懼始終揪著我的心,我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

    (16)

    午夜,屋外突然響起一陣歡呼。我聽見其中有似曾相識的聲音。

    孟起敗了我知道。

    「他回不來了。」那人的聲音響在耳邊。

    我看著熟睡的三個兒子,死死咬住指甲,不敢哭出聲來

    (17)

    天明,我和孩子們被押上城頭。

    ——又見到了孟起,駐馬立在城下,看不清表情,滿衣都是血跡和征塵。

    兩年前,他就是這樣回到西涼的。那一天所有的西涼男兒都哭了。

    可是西涼城上並沒有落下箭嵐如雨

    猛烈的狂風撲面而來,我覺得整個天地都在旋轉

    城上的人高聲在喊:「馬超匹夫,還不投降!」

    我的丈夫勒住馬,一動不動的立著,像一尊神祇。

    (18)

    我抱著英兒,站在垛口。明亮的刀鋒抵著後頸,冰涼的。那是地府的溫度。

    「馬孟起!你忍心見嬌妻幼子身首異處?快快投降!」城上的人繼續在喊。

    他依然一言不發。

    英兒突然淒厲的嚎哭了起來,純兒和錚兒也開始害怕的抽噎。

    我看見孟起把勒馬的韁繩略鬆了松,那馬開始不安的轉著小圈。

    遠處地平上隱隱有滾滾黃塵,在軍中這些日子,見的多了——那是追敵的騎兵。

    孟起,快走!快走!你為什麼還不肯離開?!

    (19)

    風在呼嘯——

    那場風從西涼吹來。

    我和我相敬如賓的丈夫在城牆的上方與下方互相凝視。

    孟起啊孟起,你可知你的妻,想告訴你些什麼?

    我抱著英兒輕輕搖晃著,他漸漸止住了哭。錚兒和純兒也開始擦臉上的淚水。

    「眼見他蓋高樓,眼見他宴歌舞,眼見他樓塌了」

    我唱著小曲兒哄著臂彎中的愛子,他睡著了。我的英兒長大了會是個蓋世英雄——

    城上城下一片肅然,沒有人動,沒有人說話,身後的刀斧手在詫異中放下了他的凶器。

    ——一時間只聽得到風聲在響。

    我把雙臂快速的伸出女牆的缺口,陡然鬆手。

    緊接著縱身一躍——

    在風中,響起眾人的驚呼聲。

    (20)

    我看見孟起離我越來越近,臉上滿佈我從來沒有見過的,西涼男兒的淚水——

    我聽見他在撕心竭肺的呼喚著我的名字——

    我覺得自己可以輕盈的落進他的懷中

    (21)

    我叫翩翩。

    ——原來他是知道的。

    可是我還沒有告訴過他:

    在我的故鄉江南,

    翩翩是一種飛起來很美的

    白色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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