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個道士3 第六章 身世
    擺在身旁的幾張紙錢微微動了一下,然後一陣風過來,把它們吹得四散飛揚。查文斌站起身子,提著那白紙糊的燈籠,上面用毛筆寫了個大大的「奠」,一拍黑子的屁股道:「走!」

    他每走幾步,便搖一下辟邪鈴,再撒一把紙錢。慘白的燈籠、清脆的鈴聲,在這夜裡格外扎眼。這樣做,一是為了告訴陰差這家親人挺客氣的,親自來迎接了;二是要路人有個生人經過也可以早早看見,免得犯沖。

    若真在路上遇上引魂的,要麼選擇走另外一條岔路避一避,要麼就乾脆背過身去蹲在地上,等燈籠走過了再起來,千萬不要迎頭撞上便是。

    經過村子,聽到鈴聲的人家紛紛用被子把頭給蓋住,正在啼哭的娃娃都會被老人們用力摀住嘴巴,而正在辦事的小夫妻們也會戛然而止,有膽子大的,會不顧婆娘的小聲叫罵爬起來從窗戶的一角偷偷瞄上幾眼。

    待走到王家,查文斌便尋了根短棍把那燈籠插在路邊,然後默默地退到一邊。黑子背上的毛雖然早已全部豎起,但是卻很聽話地沒有吼叫,它的目光從一個角度慢慢移動到另外一個角度,然後轉而向上看去,查文斌明白它們已經進了屋子。

    二樓房間裡,一大家子人都圍坐在一塊兒,燈是滅的,聲兒也沒了,只能聽到彼此的呼吸,溫度開始變得比之前更低,有耳朵尖的可以聽到樓下傳來細微的碗筷碰撞聲。

    超子的眼淚就忍不住地往下落,他很想衝出去再看老爹一眼,但是橫肉臉和卓雄分坐在兩旁,壓得他動彈不得。

    也許是樓上這輕微的舉動驚動了什麼,有人開始聽到樓梯處傳來碎碎的腳步聲。卓雄趕緊摀住了超子的嘴巴,這聲音沒多久便消失了。

    估摸著也就一炷香的時間,黑子的眼神再次回到了房頂,然後從上而下移動了一次,它慢慢地轉動著自己的身子,方向開始對著村口,久久不願回頭。

    查文斌有種想苦笑的感覺,又拍了一把黑子,喊道:「走,進屋睡覺去。」

    一直到天明,門口的大公雞打鳴了,樓上的人才試探性地打開房門,卻見地上多了一樣東西。也不知是昨晚有風,還是查文斌沒貼好,其中一張符紙已經掉到了地上。

    面面相覷地發現屋子裡有一串腳步從靈堂一直延伸到了房門處,兩個偵察兵很快便發現了家裡的腳印屬於兩個人,其中一個的範圍只落在靈堂前,但不是供品的位置,而是那個曾經母親倒下的桌子邊,這是何老的,他回來之後依舊沒能忘記王夫人。

    關於樓梯上留下的那一串腳印,超子卻說這個腳印比他父親的要大上一碼。

    點燃了鞭炮,這個看似平靜的回煞夜算是過去了,只有查文斌曉得那張符紙落地的瞬間,他幾乎就要破門而入了。

    別了王鑫,在這邊的事情算是真正了結了。

    之後的半年是平靜的,幾乎算得上查文斌有生之年過得最舒服的半年了。在那半年裡,房子落成了,超子他們幾個的事業也小有起色,在那一帶也算混得挺開。

    哥兒幾個每天晚上喝著小酒吃著小菜,倒也有那麼幾分快意人生的意思。那時候冷怡然常常帶著小查回老家來過週末,順便做兩個菜犒勞下這群男人,日子倒也真是舒坦。

    半年後的一個白天,超子興沖沖地抱著一個包裹往家裡趕。他把所有人都聚在一起,然後關上門,說是要宣佈一個喜訊。

    大家見他那樣,便就等著看最後的結果。打開包裹一看,裡面是一個花瓶。超子頗有幾分得意地說,這玩意兒是元代青花瓷。

    中午,他和卓雄兩人到縣古玩市場準備淘點兒貨,看到一個髒兮兮的老頭抱著這瓶子在叫賣,超子一眼便認出這東西來,因為在北京故宮博物院裡就有一個幾乎一模一樣的瓶子,可謂價值連城。

    結果超子花了一千塊錢便買下了對方手裡的東西,兩人顧不上吃飯,就急著往回趕,用他的話說,這次是真撿到寶了。

    幾人一合計,準備去買點好菜,晚上好好整上一桌。對於查文斌來說,這些東西他沒有多大感覺,在他眼裡那只是一個瓶子罷了;但是這對於超子的事業來說,無疑是一件大事。

    他們幾個都圍著那個瓶子可勁稀罕,那買酒買肉的事情就落在查文斌身上了。

    推開大門,查文斌愣住了,門口站著一排全副武裝的警察,還沒他開口,就已經被兩個人衝上來拿住。

    有個帶頭模樣的人說道:「小心點,裡面有兩個是退伍兵,還有一個也身手不凡,不要傷了疑犯,上頭有命令,只准活捉!」

    他把大手一揮,兩排警察手持武器破門而入。裡面的人們還沉浸在收穫的喜悅中,轉眼間便已經被人包圍了。

    「幹什麼的?」超子大聲喊道。

    一把五四式手槍立刻頂在了超子腦門上,一個青年警察毫不客氣,一腳踹在超子身上喝道:「不許動,老實點!」

    見超子被打,橫肉臉便順手抄起一個板凳準備上,但立刻覺得身子一軟便癱倒在地,原來是後面一人用了電警棍。

    「大山?我操你們!你們到底是來幹嗎的?」卓雄也怒了,他從來沒見過有這樣的警察隊伍。

    幾乎是被槍頂著腦袋,他們三人全部都被銬了起來,然後有個中年模樣的男子走了進來,那些警察立刻喊道:「報告隊長,贓物已經找到!」

    跟隨那個警察一起進來的還有另外一位老者,他拿起桌子上的瓶子仔細檢查了一番說道:「沒錯,這就是博物館裡丟的那一個,感謝公安同志的辛苦,為我們追回了這件國寶。」

    「丟的?不對啊,這是我從古玩市場上買的啊,你們是不是搞錯了?」超子一聽,也蒙了,這怎麼就成了贓物呢?

    「少廢話,全部帶回去!」

    連同查文斌,四個人被分別塞進了四輛車子,拉著警報的隊伍一路快速飛馳,只留下村裡的人們跟在後面議論紛紛。

    他們被套上頭套,等再次見到光明的時候,查文斌發現自己正在一間密封的房間裡。這是一張談判桌,桌子的對面是一張他見過的臉。

    「是你們?」查文斌憤怒地問道。

    「對不起了,查先生,我知道用這種方式把您請來有些不禮貌,但是如果不這樣做,恐怕查先生也不會過來。是啊,歸隱田園,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這種生活誰都嚮往啊。」那個人揮揮手,查文斌身邊的兩個警衛便一同出去了,偌大的房間裡就只剩下了他們兩人。

    「這麼說,那個瓶子是故意安排的局?」

    「不不不,查先生,關於那個瓶子,我只知道前段時間故宮丟失了一件國寶,至於那件國寶怎麼到了你朋友的手裡,我就不知道了。」他的臉上閃過一絲壞笑,接著說道,「盜竊國家一級文物,在這個嚴打的年代若要追究,怕是能殺頭的。不過查先生和您那幾位朋友都是人才,而且曾經幫助過我們,所以,我想只要查先生願意,這件事根本就不算什麼事。」

    「我覺得你們有點兒卑鄙。」查文斌毫不客氣地說道。

    「不這樣,我想誰都請不動您再出山了,原諒我們,這是一個下策,因為我們已經沒有太多時間去上門拜訪,只能用這種手段,請您理解。」

    「要怎樣?」

    「跟我回北京,先去見一個熟人,然後他會告訴你們做什麼。」

    查文斌還有拒絕的權利嗎?沒有了,不過的確如此人所說,如果是村裡的百姓請他去做一場法事,他會毫不猶豫地去,但是如果是幫他們,他半點兒興趣也沒有,因為他不會再拿自己的命和朋友的命去幹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

    這個人正是那天在病房裡還他八卦袋的中年男子。

    那人知道查文斌已經答應了,便起身要走,查文斌卻喊道:「老王怎麼樣了?醒了嗎?」

    「我只負責把你們帶回去,其他的事情與我無關,但是我可以透露一點信息給你,查先生,這件事不光是我們做的,在很大意義上也是為你自己。等下會有人來帶你去和你的朋友相聚,明天一早即刻啟程。」

    被人要挾是痛苦的,被人用這種方式更加是無奈的,查文斌不知道自己何時已經成為了別人的棋子,總之從他一開始踏入四川的那一步,這一切都是注定了的。

    他沒有選擇,他的朋友們更加沒有選擇,很快他們重新到了那座大山深處的建築。一樣的房間,一樣的裝備,甚至還有一樣的人。

    「老王?」雖然這一路上他都在想,這一次還會和他搭檔嗎?走的時候,他被告知老王已經是植物人,應該說出來迎接他們的這個人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文斌,好久不見。」

    「你,沒事了?」回到那個曾經待過的房間,查文斌有點驚喜又有點疑惑地問道。

    老王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笑笑道:「本來就沒什麼事兒,當時只是被大塊頭兄弟給砸暈了,後來等我醒了,你們都不在了,他們說已經把你們送回去了。」

    不知怎的,對於這個答案,查文斌的臉上出現了一絲讓人難以捉摸的變化。他沒有點破,或許老王真的不知道,他的魂兒當時的確丟了。

    能好模好樣地站在這兒,終歸是件喜事,好歹也是一路並肩戰鬥過的夥伴,從心底裡來講,對於這位老大哥,查文斌沒有什麼牴觸,人所在的層面不一樣,做的事情也會不一樣吧。

    查文斌在心裡這樣安慰自己:這裡能人異士如此之多,能把他的魂弄回來也不足為奇,畢竟這個世界上不可思議的事情太多了。

    「花這麼大的周折把我們請過來,想必也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吧?」查文斌也沒想繞彎子,還是打開天窗說亮話比較輕鬆。

    「是的,那我也照直了說。你們走後,我一直在療養階段,組織裡的事情也沒接觸過,只是昨天才接到通知,說你們要過來,讓我準備準備。至於具體是幹什麼,我也不知道。這裡的規矩就是這樣,不該問的誰都不能問。」

    「昨天?夠狠啊你們,用這種卑鄙的手段要挾我們過來,這是請人辦事的態度嗎?」超子心裡早有不滿了,當得知自己是被人設了局,而且還是被這撥人給設的,心裡那股火已經壓了好久了。

    當聽說了查文斌他們一行是如何被請過來的時候,老王的臉上多了幾分尷尬道:「組織上這樣做也是沒辦法,他們怕你不肯再來了,你們多擔待點。」老王依舊是那個老王,說話把握的分寸永遠是滴水不漏,只是原本他頭上還殘存著點的頭髮這會兒已經全沒了。

    查文斌有些不滿地說道:「好了,超子,既來之則安之。我們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我就想問一句:你們這兒能人這麼多,何必要來找我一個鄉村野道士呢?再說了,這大川名山裡頭那些個千年古道場裡有的是比我厲害的人,為什麼找的是我?」

    「我來回答你。」這時從門外進來一個人,正是那個帶他們回來的中年人,「因為從你出生起的那一天,就已經進入了組織的視線。你的師父本名馬肅風,道號『清風上人』,天正道第二十六代掌門,當年他奉命去尋找一個八字純陰之人收為徒弟,那人便是你。」

    查文斌冷笑道:「那你們恐怕是找錯人了,我的八字我自己知道,可不是你們說的純陰。」

    「查先生,恕我直言,您真的知道自己的八字嗎?」那個人玩味地看著查文斌。

    「有誰會記錯自己的八字?」查文斌反問道。

    「那我再冒昧地問一句,查先生的八字是何人告知的?」

    「自然是父母。」

    「很抱歉。」那個人頓了頓,然後換了一種較為平和的語氣,「您的父母,並沒有告訴你真的八字,因為他們不是你的親生父母,你是一個被遺棄在路邊的棄嬰,後來『清風上人』將你抱到了浙江,並在那兒給你找了養父養母而後再收你為徒,傳你道法,教你成人。只可惜,那些年的動亂讓我們也受到了極大的衝擊,同時和他也和你徹底失去了聯繫,一直到老王重新找到你。」

    這番話對於查文斌來說無異於一個晴天霹靂,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這樣一個現實,一向很有修養的他第一次發怒了,他幾乎是咆哮著抓住那個人的領子吼道:「如果你敢胡說,我保證會讓你連地獄都下不了!」

    那個人一臉平靜地說道:「我知道的,只有這麼多了,如果不信,以查先生的本事可以自己去求證。至於更多的,我想等你有機會還是自己去問問那個人吧,或許他會告訴你一些你想要的答案。但是我勸查先生還是接受這個現實,你生來就注定跟這件事脫離不了關係。所有人都是這樣,生下來就是注定的,這就是命。好了,查先生,我也不打擾你了,好好休息,老王到時候會通知你們要去幹嗎。」

    說罷,那個人便轉身走了,查文斌還想問點什麼,但又止住了,他知道他再想問什麼,別人也不會告訴他了。

    「你們都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查文斌下了逐客令,其他人也只好散了。

    空蕩蕩的房間裡,他第一次感覺到迷茫和失落,他反覆推敲著那個人所說的話。他可以接受自己是一枚別人的棋子,但是他接受不了他是一個棄嬰。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忽然覺得自己的命運比卓雄還要慘,到頭來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以前也有一件事查文斌時常會在一個人的時候想起,那就是自從父母死後,他在夢中從來沒有遇到過,難道真的如那人所說自己是個棄嬰?那自己的生身父母又是誰,他們為什麼會把自己拋棄?一連串的疑問讓他的頭幾乎要痛裂開。

    那人說自己是八字純陰?八字這東西,自己從來沒有去懷疑過,父母說是什麼,就是什麼,他也從來不給自己算命,因為這是道家的規矩,無論是何門何派之人都不會給自己算,也算是習道之人的一個禁忌,但是今天查文斌打算要破了這個禁忌。

    一炷香的時間後,癱軟在地的查文斌身邊散落了一地的銅錢。他徹底蒙了,因為這個結果真如那人所說,自己便是那八字全陰命格。

    古語說:孤陰則下生,孤陽則不長,陰陽需調和,才合萬物生長之道。其中四柱純陽格或四柱純陰格,更是命帶刑克,不利六親之命。

    查文斌很想吶喊,他想問問上蒼為什麼會如此對他,他給人算了一輩子的命,看了一輩子的相,純陰純陽命格雖然也不少見,但像他這樣的普天之下恐怕也就唯其一人了。

    查文斌兩行淚水緩緩而出,口中念叨著:「天煞孤星……」

    在中國的命理學中除了八字五行,還有一樣東西,那便是神煞之法,也叫命書。它是把天上星宿神煞和人的命運結合起來,在一個人的四柱八字中,看星宿神煞大多以代表自身的日柱干支為出發點,再聯繫年、月、日、時或大運、流年等其他干支進行觀察比照。

    翻開命書,自身干支中的什麼字碰到年、月、時,或大運、流年干支中的什麼字便算遇上了什麼神煞,命書都有一定的規定。譬如自身日干庚金,碰上年、月、時中地支的亥,就被認為是「文昌入命」了。這種文昌,是個吉星,假如讀書人碰到了它,一定事業出人頭地,春風得意。

    煞又有天煞、地煞、歲煞、刑煞。天煞在劫煞前二辰,地煞在劫煞前五辰,是辰戌丑未也。歲煞在劫煞前三辰,亦是寅申巳亥也。刑煞在劫煞前七辰,與將星同位,是子午卯酉也。以上四煞俱主有權,不克身,不為災。克身則為災重,與亡劫同。帶金土為武臣,水木為文臣,文臣帶土金為煞者,亦主兵權。

    孤星即孤辰寡宿,男怕孤星,女怕寡宿。只有劫煞或天煞與孤辰寡宿同在一個時空的八字裡才算是完整的天煞孤星。北斗七星第四顆與第七顆連心的中垂線上,有一顆忽明忽暗的星,那顆便是了。它起於五行絕處,一旦煞權聚會,萬人之尊,又不免刑克六親,孤獨終老。

    有詩云:

    「劫孤二煞怕同辰,隔角雙來便見坉,丑合見寅辰見巳,戌人逢亥未逢申,初年必主家豪富,中主賣田刑及身,喪子喪妻還克父,日時雙湊不由人。」

    自己竟然是這般命理,也算是解開了查文斌為何親人接連逝去的原因。若他不是做了道士,恐怕連那唯一的兒子也早晚難以倖免的。因為還有詩云:「天煞孤星不可擋,孤克六親死爹娘。天乙貴人能解救,修身行善是良方。」

    這一夜,查文斌反覆念叨著那幾個字,徹夜無眠。

    早上用餐的時候,查文斌看著另外三人:超子父母雙亡、卓雄父母雙亡、大山和自己一樣壓根連爹媽是誰都不知道。難不成這還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硬是把原本一幫子八竿子也打不著的人聚集到了一起。

    中午的時候,老王再次把他們帶進了一個小會議室裡,簡短地報了一個地名,卻讓所有人都為之一振。這是一個充滿了傳說卻至今都沒有人能夠完全穿越的地方,這是無數典籍提起卻又最不為人知的地方,這是一個中華古文明的發源地和神話的源泉,它就是——崑崙。

    崑崙山,又稱崑崙虛、中國第一神山、萬祖之山、崑崙丘或玉山。崑崙山由於其高聳挺拔,成為古代中國和西部之間的天然屏障,被古代中國人認為是世界的邊緣,加上崑崙山的終年積雪令中國古代以白色象徵西方。

    傳說崑崙山高一萬一千一百一十四步二尺六寸。其下有不能浮起羽毛的弱水,外圍還有生長持續燃燒不滅的神樹的炎火山。崑崙山頂是黃帝的帝之下都,有開明獸守門。

    古代神話認為崑崙山中居住著一位神仙「西王母」,人頭豹身,由兩隻青鳥侍奉,是道教正神,與東王公分掌男女修仙登引之事。

    關於這個地方的一切都是神秘的,而老王得到的資料是他們需要去尋找一座遠古的祭台,那個人說日月雙輪會將被選中的人送往他們原本該去的地方。

    看著這兩件被自己帶回的東西,查文斌心裡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他提出了一個要求:「我想見見你口中的那個人。」

    「這……」老王面露難色。

    查文斌冷冷地說道:「難道我連自己在為誰賣命都不能知道嗎?」

    「好吧,我去試試,你們等等我。」老王關上門,心裡異常複雜,自己又何嘗不想知道呢,只是他有這個機會嗎?

    不多久,老王回來了,還帶回了另外一個人,便是那位中年男子。

    「查先生,很抱歉,暫時我們誰都沒辦法見到他,我想如果這一次你們能活著回來,他想您應該能夠解開心中所有的疑惑。」

    「裝神弄鬼的,不敢見人?」超子有些不屑。

    「不,那是因為他。」中年人指了指老王道。

    老王有些不可思議地指著自己問:「我?」

    「為了救你,他花費了很大的氣力,所以,等以後吧。那個人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出手了,組織上每年死的人不知有多少,比你重要的比比皆是,也不曾見過他來出面。我想這大半也是因為查先生吧。」那人說這番話的時候是看著查文斌的,「另外武器裝備等你們到那邊,會有人提供,嚮導和接頭人也都已經安排好。各位準備準備,下午就出發了。」

    老王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查文斌,然後自己把自己上下打量了一番,問道:「當時我傷得很重?」

    「丟了一魂,喪了一魄,當時我無能為力,即使是現在,我也找不到破解的辦法,你成了植物人。」打開房門,查文斌走了出去,看著外面明媚的太陽說道,「你真的非常厲害。」

    下午,查文斌的傢伙早已被那些人拿了過來,所以除了他,其他人都是輕裝上陣。飛機降落在一處非常偏僻的地方,這裡處於青海和西藏的交界處。超子和卓雄一下飛機便彷彿又回到那個身著軍裝的年代。對這兒,他們太有感情了。

    在高原上,最好的現代交通工具還是越野車,負責接頭的人叫老刀。或許是長年在這一帶活動,他的臉黝黑,皮膚也很粗糙,更多的是滄桑。而那種滄桑不是用歲月的痕跡就能留下的,而是靠著出生入死的戰鬥。這個人,超子一眼便鎖定他是軍人出身,而且殺過人!

    基地裡停著兩輛越野車,老刀問道:「你們誰會開車?」

    超子接過鑰匙說道:「我會。」

    老刀掃了一眼超子,以他的閱歷自然可以看出這群人裡還是有幾個練過的,但是他依然用一種近乎孤傲的語氣說道:「那你們跟著我,我接到的命令是全程負責你們這次行動的安全,這位查先生可以隨意調派我們五人。另外,在後備廂裡有各位需要的裝備。營地在野牛溝外一處牧民家裡,那兒有我們的嚮導。時間不早了,可以出發了。」

    超子自認為自己的駕駛技術是不錯的,但是跟老刀比起來,顯然差的不是一星半點。顛簸而泥濘的道路讓所有人都有嘔吐的慾望。若不是前方那輛車經常刻意減速,超子恐怕連對方的尾燈都要看不見了。

    高原上的夜是非常寒冷的。打開車門,他們就感覺到了那種刺骨的冷,一個個暈頭轉向地跟在老刀身後走進一幢不大的富有藏族民俗風格的屋子。主人家早就手捧熱氣騰騰的酥油茶守在門外。

    這戶人家雖在藏區,但卻是地地道道的漢人。在這裡,他們見到了那位嚮導——一個身材瘦弱卻兩眼放著精光的小伙子。他名叫哲羅,而那位出來迎接的老人家是他的爺爺。

    這裡就是他們今晚的宿營地,圍著篝火,喝著暖洋洋的酥油茶,吃著青稞面做的粑粑,火堆上翻轉著一隻烤得金黃冒油的全羊。

    哲羅的爺爺切下羊腿上的一塊肉,先遞給了查文斌。雖說他們是漢人,但在習俗上卻也延續了藏族的傳統,第一刀肉是獻給最尊貴的客人的。

    吃著喝著,話就多了起來,其實主要是哲羅的爺爺一個人在講述。

    他的老家原本在湘西,兵荒馬亂的年代,他和哲羅的奶奶帶著一家人遷徙到了這兒定居,雖然自然條件比較惡劣,但是藏族人卻非常好相處,於是這家子就過上了遊牧的生活。

    後來哲羅的父親成為了一名軍人,也娶了一位藏族姑娘為妻。在哲羅的母親懷孕七個月時,哲羅的父親在一次繪製地圖的任務中不知出了什麼意外,最後跑回來的只有他的坐騎——一匹棗紅色馬。

    超子很是理解,在他的軍旅生涯中,類似的事故已經出現了太多次。有很多人就這樣永遠地無聲無息地被埋葬在雪山深處。他們甚至沒有獲得共和國的勳章,因為最高的榮譽便是和雪山融為一體。

    哲羅自小便隨爺爺一起放牧,對這一帶的地勢、山形頗為熟悉,膽子也很大,槍法也非常不錯,曾經一人面對狼群卻帶領牛羊全身而退。哲羅的爺爺年紀大了,所以這嚮導的活兒也只能讓他孫兒來代替了。

    老刀帶來的那四個人,整個晚上一句話都沒有。他們只是安靜地聽著老人家講述,驚險的地方臉上也會微微抽搐。查文斌知道,只有共同的經歷才會產生發自內心深處的共鳴,這群人都不簡單!

    大家約定好第二天一早進山,需要去的地方只能靠人的腳力,而且給的還是個大致的範圍,所以很早他們便各自拿了睡袋休息了。

    夜裡很安靜,除了偶爾傳出的一兩聲狼嚎和狗吠,便只有身邊那躥起的火苗還在熊熊燃燒。

    超子在睡袋裡輾轉反側,就是睡不著,輕聲問道:「文斌哥,你睡了嗎?」

    「嗯,有事?」

    「我睡不著,你說這幫子人到底是幹什麼的。我覺得我們也太好糊弄了,隨便就被人給弄到這種鬼地方來了。」

    「不知道,睡吧,等該讓你知道的時候自然會知道。」查文斌摸著胸口的太陽輪,那絲溫暖漸漸傳來。

    天亮了,哲羅爺爺為他們準備了食物,但都是高熱量的。藏區的生活很艱苦,但人卻都很實在,就和他們的食物一樣,雖然簡單,但足夠御寒。

    老刀看了一下手錶,喊道:「時候不早了,我們可以出發了。查先生,你意下如何?」

    查文斌自然沒意見,因為他連自己要來幹嗎都不知道,昨夜他反覆想的都是自己的身世。作為一個道士,竟然會不知自己的八字這麼多年,查文斌有些難過,因為在他記憶中的那個師父除了整日醉醺醺地到處溜躂,便是在家中呼呼大睡,實在看不出能和這幫人扯上什麼關係。

    老刀帶人打開車子後備廂,取了大包的裝備。從鞋子到衣服,從食物到藥品,從指南針到戰術手電,從匕首到突擊步槍……這一次的裝備比之前更加齊全。

    老刀把其中一個包丟給超子,說道:「會使嗎?」

    超子熟練地拉了一把槍栓,眉毛向上一挑,算是給老刀的回應。

    嚮導哲羅背著一桿老獵槍,據說這還是他爺爺從湘西帶來的,也不知道裡面的線膛有沒有磨滅。每個人的服裝都顯得非常臃腫,背上的行囊也是塞得鼓鼓當當。進這種地方,還是多備一點比較靠譜,雪山的多變比之大海有過之而無不及。

    迎著初升的太陽,這群人浩浩蕩蕩地走向遠處山谷的深處,留下哲羅的爺爺那越來越小的身影還匍匐在地為他們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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