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個道士2 第五章 地下的湖
    查文斌摸了摸三足蟾的鼻子,他似乎很喜歡摸這只大得有些離譜的蛤蟆的鼻子,或許,從心底裡,他真的把它當作了自己的朋友。他歎了一口氣說道:“罷了,罷了,伙計,我們還是繼續趕路吧,老規矩,有不對勁的地方你提醒我,下次可不准等我陷入危險了才出手,不然失去了我,看誰再來給你開門。”說完,還輕輕拍了拍它的鼻梁,以示懲戒。

    那蛤蟆鼓起自己的肚子,“咕呱”一聲,算是應了他的要求,兩人沿著濕漉漉的洞穴,踏著不快的步子,一前一後,慢慢消失在黑暗之中。

    這條通道,蜿蜒曲折,寬不過兩米,高有三米,雖然一路上不乏人工開鑿鋪平的痕跡,但不知是年久失修還是經常有地下水沖刷,不少地方都已經亂石遍布。查文斌倒是還好走,只是苦了三足蟾,若不是這家伙皮糙肉厚,恐怕早就被劃得遍體鱗傷。

    查文斌不得不經常停下來等它,或者是幫忙移動一些碎石,這進程比起之前是慢上好多了,加上雙腳一直泡在水中,查文斌小腿漸漸有些麻木,可現在必須咬牙堅持往裡走。從地勢上看,他們是一直在往上的,射燈所能提供的電源再一次變得昏暗起來,告訴他能堅持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拍拍袋子裡還剩下的兩組電池,查文斌估摸著要是再走一段路還沒到底,只能索性回頭了。

    這一路,類似前面的那種青銅樹,又陸續發現了五棵,每棵樹下或多或少都有些屍骨殘骸,這會兒已經走了三裡多路還沒見有新的樹出現。查文斌想既然是祭祀場地,那麼收取鮮血的位置應該離祭台不遠了,否則這盆血拿過去都得凝固了,這可是血祭裡面對神靈的大不敬。鬼怪的事這一路倒是沒有什麼發現,除了自己的腳步的回聲,便無其他了。

    他也盡量挑選從一些露出水面的亂石上過,這樣可以節省不少體力,低溫下趕路對於人體熱能的消耗是巨大的,在這個通道裡除了偶爾有一兩只小娃娃魚路過,便是一種沒有眼睛的小魚。查文斌想若真是餓得受不了,也只能抓些小魚充充饑了,在這荒郊野外可沒那麼多講究,他現在的主要目的就是活下去,安全地走出這片區域,然後跟超子會合,帶著老王他們上醫院。

    又陸續走了段路,耳中聽到一陣陣水流的聲音,查文斌不覺加快了步伐,在穿過幾堆亂石之後,終於再次見到了一個巨型地下湖泊。

    趁著休息的時間,查文斌准備換電池,卸下的舊的也沒捨得扔,只是放進了包裡,還未等裝好新電池,就聽見“撲通”一聲,被濺了一臉的水花。他連忙打開射燈,往四周一照,發現三足蟾竟然不見了。

    正抬頭仔細尋找呢,就見水中一道波紋劃過,一個黃色的身形“呼”地浮了起來,好家伙,那不正是三足蟾嗎?敢情是好久沒下水了,一下子看見這麼大一片湖泊,能不興奮嗎?看著三足蟾在湖裡劃拉了幾下,又朝著岸邊游了過來,查文斌正欲拍拍它的鼻尖,一低頭卻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一幕:一塊塊骨頭密密地鋪滿了整個水底,好似一條路,互相重疊著向遠處蔓延開去,視線所見范圍內都是白晃晃的一片,這和古井之下的白骨寒潭如出一轍。

    查文斌蹲下細看,和前面那個水潭略有不同的是,這裡的骨頭要大得多,也粗得多,基本都是動物的,特別是那些羊角和牛角十分明顯,因為水面不是純粹靜止的,所以他一時也分不清這兒到底有多少種動物。

    雖然能夠確定這不是人的,但也看著十分扎眼,聯想到外面那些取血用的青銅樹,查文斌猜想這兒差不多就是那個祭台了。看來這些動物多半是當年拿來祭祀神靈的貢品,看著這累累白骨,可以想象出當年這兒祭祀的場面是多麼浩大。

    三足蟾跳出水面,蹲在查文斌的身邊,被水重新濕潤過的身體又恢復了之前的精氣神兒,一對眼睛也更加明亮。惹得查文斌說道:“伙計,讓我進來就為了帶你來洗澡?”

    蛤蟆明顯對他這種小人思想不屑一顧,“咕呱”一聲,縱身再次躍入水中,把查文斌又澆了個透心涼。它在水中再次鑽出的時候,只是對著查文斌靜靜地浮在水面,見查文斌半晌沒動靜,那蛤蟆朝前方游了一小段,再次游回了他身邊,還轉了一個圈。

    雖然查文斌不懂蛤蟆語,不過這一路上還是配合出了一點默契,看著三足蟾這副舉動,查文斌問道:“伙計,你該不會是讓我坐到你背上來吧?”

    三足蟾後腿在水中一蹬,叫道:“咕呱。”

    查文斌額頭冷汗連連,騎著水牛在河中戲耍的他見過,這騎著蛤蟆……

    反正這兒也沒人,大不了就試試,萬一它真的是來背自己的呢?就算不是,就權當洗了個澡。瞅准了三足蟾半天沒動靜,查文斌往下一跳,恰好就跳到了它的脖子上。這三足蟾的身板那是相當結實,不過就是有點兒滑不溜秋的,幸好查文斌反應快,一把死死抱住它的脖子才沒讓自己掉下去。

    等到他掙扎了幾次過後,終於能勉強坐穩,三足蟾三腿一蹬,果真就載著他緩緩向湖中心劃去。越往中間去,水的深度反而越淺,這倒是完全出乎了查文斌的意料,一般的湖泊因為水流的關系,中間永遠是最深的,這裡可倒好,這最淺的地方查文斌估摸著也就齊他的脖子。

    終於,他們到了看似中間的地方,這個中心位置有一點很奇怪的是不再有骨頭,查文斌四下環顧,發現總計有五條這樣的骨頭通道從這兒向五個方向延展出去。其中有一條就是通向他們來的位置,剩余的四條應該也是到了各自的邊緣。

    這五條骨頭通道不約而同和最中間保持著五米左右的距離,使得這兒空出一片小小的圓形水域來。

    讓查文斌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這水的源頭在哪兒?因為這四周都沒有看見水流的跡象,四周都是光禿禿的石壁,頭頂倒是比較高,黑乎乎的一片,也沒看見有個洞來著,如果找不到源頭就意味著自己可能已經走到底了。

    正想著呢,因為在水中浸泡時間過長而麻木的小腿突然有了一點暖絲絲的感覺,那種感覺越來越強烈,像是有人在輕輕撫摸著,很是舒服。當他的神經開始恢復的時候,才覺察到了那一點異樣。那並不是誰的撫摸,而是來自水流!

    彎下身子,用手試了一把,果然,這兒的水溫要比外面高一點,而且還汩汩地往上湧著,查文斌仔細地觀看腳下水紋的變動,有一些雜質正向上翻湧著。第一時間他就反應過來了,這兒是一個地下噴泉!而且還是溫泉性質的。只是因為這兒常年照不到光線,室內溫度太低,所以這點熱量還未走到邊緣就已經冷卻,不到這中間來是絕對感受不到的。

    “伙計,能不能帶我去外圍走走?”查文斌貼在三足蟾的腦袋上輕輕地說道。

    身子一動,三足蟾便載著查文斌向對面游去,腳下水溫的變化證實了他的猜測,等到達邊緣的時候,又是那種刺骨的冷,三足蟾載著他繞著這個面積有兩個足球場那麼大的湖泊走了一圈,沒等查文斌吩咐,再次回到了湖的中心。

    這一圈下來,讓查文斌對這裡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以現在他站著的位置為中心,下面有一個溫水噴泉正不斷地向上噴出水流,水流隨之向四周擴散,為整個湖提供了水源。湖接近一個比較規則的圓形,看樣子是天然形成,分別有五道動物白骨堆起的白線向中間延伸,卻各自在距離中心五米遠的位置停了下來。

    查文斌最聰明的地方是他的頭腦的圖像處理能力,只是閉了下眼睛,整個湖的平面圖已經出現在了他的腦海裡。

    緩緩地,他從八卦袋裡掏出了一個東西,看著它久久不願將目光移開……

    手中那個輪形器物,中間是一個實心的小圓,由五道青銅柱跟外面的大圓連接,這個東西正是他從古井下那第十口棺材裡發現的,也是那個活死人唯一帶在身邊的陪葬品。

    原本查文斌指望把它帶出去給老王研究,所以就一直擱在了自己袋子裡,在查文斌的眼中這塊不尋常的東西應該是代表太陽,所以就叫它太陽輪。在那口棺材裡它象征著太陽,也就是天界,正是依靠它而成就了那個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超級大陣的最後一環:天界。

    而此刻,他腦海中關於這片地下湖的平面圖,卻實實在在地告訴他,這裡正是另外一個被放大了好多倍的太陽輪。

    五道由動物白骨堆砌起來的路就是這塊圓盤上的五道青銅桿,按照之前的判斷,這應該是象征著太陽的光芒,均勻地把這片湖分成了五等份。而中間那塊出溫泉的地方就是手中這塊圓盤的實心小圓,外面這一圈就是圓盤最外圍的圓。

    這兩者之間的差別不過是大小和材質。一個選用了青銅鑄,一個是利用了天然水域。單從造型上來講,兩者如出一轍。要說這青銅太陽輪因為體積小,分成五個等份的圓還相對簡單,但是這裡可是十足的水域,硬是被人用五堆白骨給分成了五份,在沒有航拍和測量儀器的古代,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騎在三足蟾的背上,查文斌第一次仔細地研究起手中這塊不起眼的青銅器物。單純從做工上來講,如果拋開那精確計算過的面積劃分,甚至比不上那些青銅棺來得精美。從材質上看,這也不過是一件普通的青銅物件,拿在手中沉甸甸的。

    反復觀察之後,除了實心圓盤上有一處小小的凹陷之外,沒有一絲花紋或者銘文的記載,也正是這個小小的凹陷,讓他再次提高了興趣。

    如果說這個凹陷代表著腳下的溫泉出水口呢?查文斌不再多想,拍了拍三足蟾的鼻尖,一個翻身,落入了水中。

    這兒的水比他想象中要深一些,他幾次都沒探到底部,只好扶著三足蟾的身子,在那踩著水。

    射燈的光線,也沒有穿透整個水底,因為又向上泛著水花,看也看不清,看來自己對這片水域剛才的理解還有些偏差。四周向中間靠攏的確是越來越淺,但隨著骨頭沒了,水又突然加深起來,看來這下面至少在前段時間以前出水量都不會小到哪裡去,才會形成這樣的水底地貌。

    試著把身上的東西都放到了一起,又系了系乾坤袋的扎口,確保不會偏離之後,查文斌深吸了一口氣,一個猛子就扎進了水裡。因為這兒水流是從下往上,加上人本身又有浮力,每次下潛不到兩米,就再也不能繼續,越往下就覺得浮力越大。他反復嘗試了幾次,累得筋疲力盡,只好作罷。

    看了看四周,除了那一堆堆骨頭之外就是些細小的鵝卵石,連塊壓重的大石頭都沒有,對於自己心中圓盤中間那個凹陷的判斷,查文斌總覺得不去看一眼的話會有些遺憾。正扶著三足蟾喘氣的他,忽然想到,這家伙精通水性,不知道它能不能帶著自己下去?游到三足蟾的跟前,查文斌輕輕撫著它的鼻子討好地說道:“伙計,能不能帶著我潛到水底試試?”

    沒等他有所准備,三足蟾身子一沉,大半個身體已經沒入了水中,查文斌見機一個翻身,死死地抱住了它的脖子。三足蟾那強壯有力的大腿一蹬,瞬間就把兩邊的水分開,持續向下潛去。

    一開始,因為那些水中的雜質和氣泡,查文斌連眼睛都睜不開,只是覺得周邊的水溫在逐漸上升,浮力也越來越大,不得不抓緊了三足蟾才得以繼續。等到他覺得耳朵裡開始有了嗡嗡聲,意味著這裡的深度已經達到了人在無保護狀態下能承受的最大值,他便再次嘗試著睜開眼睛。

    借著射燈的光線,他們貌似已經到了水底,暖烘烘的皮膚告訴他這裡的溫度起碼在30攝氏度。也不知是他們停止了動作還是這兒的水質更好,他已經能大致看清三米范圍內的東西。

    三足蟾的眼睛在水底一樣泛著綠光,也正是這一絲光線讓他有了暫時的安全感,放眼望去,腳下似乎是一塊比較平坦的地兒,從水中那汩汩向上躥的熱浪來看,那個出水孔似乎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大,於是他便四下搜尋起來。

    離三足蟾不過一米遠的地上,有幾塊光滑的黑色物體,出水孔應該就是在那兒了。他催動著三足蟾往那邊挪挪位置,可是連續幾次這蛤蟆都沒有動,水底下沒法用語言溝通,查文斌只能盡力地用手摸了摸它的鼻子,再指前方一米遠的位置。三足蟾像是不怎麼情願,終於向前走去,不過隨著這一動,水裡的環境也起了變化。各種水底的塵埃被帶起,讓他的視線一時陷入了模糊。

    水下越深,氧氣的消耗量就越大,現在下水已經差不多有兩分鍾時間了,他覺得已經快要支撐不住了,只好兩腿一夾蛤蟆的肚子,三足蟾這下倒是挺配合的,用力一蹬,便朝著水面浮去。

    臨走前,借著這一次機會,查文斌終於看清,這水底之下,赫然躺著一張八卦圖,分別用黑白兩種顏色的石頭構成了陰陽兩條魚,他看見的那個位置正有一個臉盆大小的出水孔,而模糊的視線中,好像剛才蛤蟆停留的位置也還有另外一個孔。

    未來得及觀察,三足蟾已經帶著他脫離了水底,浮出了水面。查文斌大口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好一陣子才緩過神來,在他的腦海中,似乎後來那個孔和最先看見的那個孔之間還放著一個條形的東西,具體是什麼,已經看不清。

    饑餓和體力的嚴重缺失是現在遇到的最大難題,經過這麼一折騰,即使他查文斌有再好的精力也去了七分,他在三足蟾的背上趴了好一陣子才勉強有些恢復。腦海中那幅八卦圖顯得十分工整,陰陽兩界區分得無可挑剔。他對自己說再去看一次,最後一次,不管結果如何,都馬上找其他出路。

    貼著三足蟾的腦袋,查文斌輕輕說道:“伙計,我們再下去一次,你就帶我去剛才上來的那個點行嗎?”

    “咕呱”,三足蟾一個下潛,這一次比之前那次速度更快,等感覺已經到底了之後,查文斌再次搜尋起來。

    果然,在他的身邊,有一個長方體的東西被放在那兒,論大小和模樣,倒還真的挺像一口棺材,只是看著材質有點像石頭,不過更讓他興奮的是雙手胡亂一通摸索之下,他在那個長條石頭背上摸到了一個凹陷,而這個凹陷讓他有了一股自然的反應,又或者說是不由自主的反應。

    水下的查文斌,從乾坤袋中再次拿出了那塊太陽輪,沒有任何先兆,沒作任何比畫,他把手中的太陽輪朝著那個凹陷放了下去。

    離著凹陷還有幾厘米的距離,太陽輪仿佛被那石頭之上的凹陷吸住了一般,“嗖”的一聲從查文斌的手中脫離,死死地朝著凹陷貼了上去,“啪”的一聲,青銅輪仿佛是一塊磁石一般和凹陷處連接在了一起,兩者吻合得天衣無縫,整個長石像是終於恢復了本來的面貌!

    等到手中的青銅輪脫手,查文斌才如夢初醒,正准備伸手去抓,卻感覺青銅輪已經被牢牢地固定在長石之上,而等待他的變化遠不止這些……

    讓人猝不及防的是,四周的水溫瞬間下降。人的皮膚對於溫度的變化十分敏感,查文斌在水下不禁打了個哆嗦,這時他才意識到情況有變。接著,更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水的浮力也瞬間消失了,四周的水流開始瘋狂地向他湧來,一個巨大的旋渦正逐漸形成。

    讓查文斌感覺到直轉而下的糟糕情況是,他已經在跟著水流旋轉起來,動靜越來越大,在水中的身體已經無法自我控制,只能本能地抱住那塊巨石,腦中一片空白。

    混亂中,他看見三足蟾那巨大的身軀也在跟著水流亂轉,三條腿在空中無助地亂蹬著。在嗆了不知多少水後,查文斌徹底失去了知覺。

    耳邊響起陣陣號哭聲,查文斌努力地睜開眼睛,他看見一個頭戴黃金面具的人正站在一塊赤紅色的巨石之上,右手舉著一根金色杖子,口中念念有詞。

    黃金面具的腳下匍匐著數量眾多的、赤裸著上身的精壯男子,兩邊不斷有人捧著青銅器皿登上巨石,然後朝著一具黃色玉棺裡傾倒著什麼。紅色,他們倒進去的是紅色,那是血嗎?

    查文斌努力地尋找著自己所在的位置,他想讓自己看清玉棺裡是什麼,卻發現無論怎麼催動自己的意念,身體都無法動彈,就在這種自我掙扎進入僵持的時候,黃金面具轉過頭來,查文斌分明看到他的眼中有一絲詭異,那種詭異讓他甚至覺得恐懼和絕望,他想逃卻怎樣都逃不了。

    當黃金面具開始向自己逼近的時候,畫面一轉,他來到了玉棺上方,尚未合起的棺蓋還放在一旁。猛地棺中紅色血液一陣翻滾,有一個人臉漸漸地露出水面,他的五官越來越清晰,直到查文斌完全看清的時候,赫然發現那個人竟是自己!“啊!”一聲淒厲的叫聲響徹整個河谷。

    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只覺得周圍好輕,已經完全沒有了之前的壓力,試著活動著自己的關節,手指是第一個有反應的。

    冰冷,這是醒來後的唯一感覺,那種冷從手掌傳來,沁入四肢百骸。查文斌下意識地縮回手掌,摸了一把自己的額頭,一臉的汗珠,一樣是冰冷的。身下硬邦邦的,有些硌人,用手摸了一把,感覺像是石頭,那種鵝卵石。

    查文斌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原來是個夢。他使勁搖了搖腦袋,掙扎著撐起自己的身體。帶著思維和觀察,他發現自己此刻已經不在水中。頭上的射燈還亮著,德國造的東西質量就是好,明亮的燈光告訴他電量還很充足,看來自己睡的時間並不長。

    不過這是在哪裡?全身跟剛從水裡撈起來一樣,濕漉漉的衣服和頭發告訴自己確實是在水下,可是現在水呢?自己明明是在湖底,只是放下太陽輪後,就來了那陣旋渦,然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對了,三足蟾呢?查文斌發現身邊並沒有那蛤蟆的身影,喊道:“伙計,你在哪兒?”沒有回應,又喊了幾聲,還是沒有回應,查文斌心想,會不會是被水流沖散了?不過這湖的面積並不大,就算散了也不至於太遠,再說以那蛤蟆的體格,自己都沒死,它會有事?

    果不其然,不遠處傳來一陣“嘩啦啦”的沙石聲,順著聲音,他發現離自己不遠的地方,細小的沙石飛揚,一個小山包在不停地抖動著,不一會兒,一個金黃色的背已經露了出來,七個顯眼的疙瘩讓查文斌很是開心。

    等到腦袋上的沙石被甩干淨後,“咕呱”一聲,那家伙終於答應了,它也發現了查文斌的位置,用力一蹬,高高躍起便落到了查文斌的身邊。摸著三足蟾的鼻梁,查文斌才覺得自己已經走出了夢境,看來它是被沙石給掩埋了。

    偌大一個湖面,怎麼轉瞬之間就沒水了?腳下還帶著水漬的沙石告訴自己就在不久前這兒還是一片汪洋,這裡的溫泉突突地朝上冒著熱水,轉眼間已是滄海變桑田。

    查文斌看著三足蟾,指望它來解答這個問題看來是沒希望了,即使它明白,自己也聽不懂,不過怎麼會夢到那樣奇怪的場景?正想著呢,覺得臀部有陣陣冰涼傳來,跟之前手上的感覺很相似。回頭一看,一具通體發著熒光的玉棺正在背後,查文斌立刻向後閃了一個身位,這東西不就是自己夢裡所見的嗎?而且玉棺的背上,有一件他很熟悉的東西:青銅太陽輪!

    他腦海裡對於這具玉棺跳出的第一個畫面便是夢中那最後一幕,自己正躺在裡面呢。而主導這一切的是一個戴著黃金面具的人,那個人又是誰?在自己的記憶中可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人。想到這兒,查文斌隨手從袋裡拿出那根三足蟾叼來的杖子,仔細一看,果然,就是這東西!

    “啪!”手中的杖子落地,怎麼會這樣?夢中的兩樣東西都是真實存在的,那些跪著的人呢?那塊紅色巨石呢?還有那個黃金面具呢?最重要的是棺材中泡在血液裡的自己,這些也都是存在的嗎?他不敢再多想,只想快點離開這兒,匆忙拾起地上的杖子,轉身就想走。可那塊自己帶來的青銅輪還嵌在玉棺上呢,於是便想取下來。

    玉棺的背上有一塊圓形凹陷,用的是陰雕的手法,這塊凹陷似乎是完全依照青銅輪的尺寸所刻,所以才會讓兩者天衣無縫地貼合在一起。不過這一次倒沒有像水中那般難拿,只是隨手一提,那東西便起來了。

    這玉棺采用的玉料應該是頂級的,在射燈的照射下,光線竟然能穿透部分玉石,讓查文斌能夠看見棺蓋下方有一團黑色的影子,這團影子還在微微抖動著,也不知是液體還是它根本就是活的。

    查文斌並不是怕鬼,鬼怪對於他來說不過是家常便飯,他怕的是那個夢,因為夢往往是在給人提示,如果明明知道一個罐子裡埋著拉上引線的地雷,打開蓋子就會拉弦爆炸,你還會不會拉?我想大部分人都會選擇放棄,這就像潘多拉魔盒,也許被打開後就一發不可收拾,讓它靜靜地躺在那裡,反而毫發無損。

    取下青銅輪,正欲轉身離去,身邊忽然有“轟隆隆”的巨響傳來,腳下的大地開始不住地顫抖,頭頂之上不斷有碎石跌落。

    “地震?”這是查文斌心中的第一反應,川地自古就多發地震,下井後這都是第二次了,查文斌抱著腦袋順勢就蹲了下來,心想等這波過去,就立馬退回去。

    四周的搖晃還在繼續,查文斌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不知怎麼逐漸上升,原本那些跟自己視線持平的參照物都開始變低,低頭一看,腳下一塊巨大的赤色巖石正頂著自己和三足蟾以及那口玉棺緩緩上升,這塊石頭不就是夢裡所見的那一塊嗎?難道黃金面具也要出現了?還沒來得及思考這些,夾雜著亂石的呼嘯聲,查文斌分明聽見了“嗚嗚”的鬼叫聲,隨著巖石的升高,這種叫聲越來越響,整個大地的顫抖也越來越劇烈。

    望月一木和卓老漢在另外一條河裡正劃著皮劃艇,忽然河水開始翻騰,山體開始搖晃,小小的皮劃艇差點兒被打翻,四人不得不趴在船上盡量護著身體容易受傷的部位,其中,望月的背就被幾塊落石砸中了,好在都不怎麼大,只是有些吃痛。

    超子和卓雄原本正在熟睡,猛地被這一陣搖晃驚醒,兩人大驚失色,更讓他們無所適從的是腳下一個巨大的裂縫已經延展開來……

    四周的巖石開始不停地剝落,唯獨幸運的是,那些石頭無論怎樣都是砸在自己的四周,沒有一塊是落在玉棺周圍,似乎冥冥之中自有一股力量在保護著這一處小小的地方。查文斌努力地穩住自己的身形,當巨石升至兩米高左右,“崩”的一聲,頭頂原本堅固的巖石裂開了一道口子,這才逐漸停止了。

    等到身邊的動靜漸漸停止,查文斌才起身,抬頭一看,一抹亮光隱約出現,“光線!”查文斌叫道。

    人在暗處待久了,視力就會自然增強,但是猛地見到自然光難免會刺眼,只是這會兒的亮光不亞於已經餓了三天,突然有人在你面前放了一盤紅燒肉。

    查文斌自從下了古井,就一直在找尋出路,此刻硬是給蹦出一個口子來,那種激動是難以言喻的,情不自禁地暫時忘記了周邊的一切喊出了那一聲。

    這一聲喊,連被地震驚醒的超子和卓雄也聽得真真切切,這聲音是來自於裂縫下方。兩人對視了一眼,超子不可思議地問道:“是文斌哥?”卓雄不住地點著腦袋,或許是太激動了,口中只剩下“嗯、嗯、嗯”的聲音。

    超子瞪大著眼睛,抓住卓雄的肩膀,使勁搖晃,喊道:“真是文斌哥?他在下面?”

    “是他,是文斌哥的聲音!他還活著!”卓雄也是激動萬分,率先朝著裂縫裡大聲喊道:“文斌哥!”

    正抬頭看著光線的查文斌忽然覺得有人在喊他,便環顧了一下,周圍除了三足蟾沒別的人啊,可那聲音的確是在喊自己的名字,還挺耳熟。

    “文斌哥?是你在下面嗎?”這是超子的聲音。查文斌這會兒可是聽清楚了,是何毅超那小子在喊自己,難道他們在頂上?查文斌大喜,用雙手罩著嘴巴作擴音狀:“超子,是你們嗎?”

    這下,上面兩人可樂壞了,沒錯,確實是查文斌!原本超子都以為他即使沒摔死也早已經淹死了,情緒受到強烈打擊的他這下馬上就回過神來了,恨不得立即就跳下去,喊道:“是我們!馬上就下來找你!”說罷,立刻翻出那一捆登山索,在旁邊找了棵大樹給系上了,繩子的那一頭就給丟到了裂縫裡。

    查文斌只見那裂縫中有一條長繩從天而降,臉上終於露出了久違的笑容,人在落單的時候格外想念集體,這下可好了,三兄弟又能一起並肩作戰了。只顧著這一抹喜悅的查文斌絲毫沒有發覺身邊的變化,眼睛緊盯著縫隙那兒。

    因為上次古井的教訓,超子和卓雄決定這次只下去一人,這人選問題,幾乎沒有商量的余地,何毅超當仁不讓地要下去找他的文斌哥。倒不是說卓雄不願意下去,其實他也很想,只是他心中明白查文斌對於何毅超的重要性,便不再爭辯。

    背著一些緊急用品的超子一把抓過登山索,“哧溜”一聲便從那剛好容納一人的裂縫中擠了進去,下方的查文斌隱約看見一個人影,便認出是那小子,喊道:“超子,你慢些!”

    這時,身邊的三足蟾突然叫道:“咕呱!”這伙計沒事是不會叫的,查文斌轉身一看,我的天,這哪裡還是剛才那副地下湖泊的樣子,不遠處的地上也同樣裂開一道寬約數米的縫隙,更讓他驚奇的是,一條石階順著那裂縫延展下去。

    而此刻自己所站的位置正是那石階的入口,自己的身邊不知何時立起了兩根巨大的青銅柱,從之前在水底看見的那個出水口鑽出來一根,另外一根在自己的另一邊,看那位置就像是隱約看見的那個進入口。

    每根柱子上都各自拴著一條碩大的青銅鏈,鏈子的那一端從台階的兩側沒入,也看不清到底通到哪裡,更讓他驚奇的是現在那兩根柱子就跟兩台電動機一般,不停地打著轉,台階中的鏈子也不停地在往回收,像是在往這兒拉扯著什麼。

    台階之中也隱約傳來陣陣轟鳴聲,那聲音越來越大,很像是什麼東西卷著水流從裡面走出,沖著地面呼嘯而來,意識到情況不妙的查文斌連忙向下垂的超子喊道:“別下了,趕緊給我上去!”

    超子是聽得到他的喊叫的,那頭頂的裂縫離地面也不過就七八十米,這會兒他都已經馬上要到底了,索性裝作沒聽見,他知道查文斌每一次的警告都意味著危險。已經錯過一次了,超子不想再錯過第二次,能和查文斌共同面對危險是他彌補上一次遺憾的唯一方式,於是他便加快了下滑的速度,眨眼間已經落了地,順著查文斌的光亮跑了過去。

    超子一邊跑一邊喊道:“文斌哥,可見著你了。”他只看見不遠處的查文斌使勁地沖著他搖手,還以為是在跟自己打招呼呢,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查文斌看著那小子,又看著前方的台階,那股轟隆聲越來越大,終於在超子離他只有五米遠的時候,“轟”的一聲,一股清水噴湧而出,不只是這些,一條通體雪白的木船迎著水花沖天而起,直直地向前滑翔,沖著查文斌所站的位置飛來。

    “卡”的一聲,那兩根青銅柱終於停止了轉動,白色的木船也跟失去了動力一般,終於在離那塊赤色巨石不到一厘米的位置驟然停住,就這樣放在了查文斌的跟前。

    若是這會兒望月一木在,肯定得嚇得尿褲子,這玩意兒他可認得,也吃夠了苦頭,沒錯,正是他們在右邊河道裡見到的那艘的“雪柏”船,而且頂上的船篷還是那樣開著的,並未合攏。

    查文斌站得高,所以也看得清,不用像他們那樣走近,這會兒他便已經瞅見了,那張臉跟他在夢裡所見的一模一樣,一個戴著黃金面具的人正躺在其中!

    只是這一次,跟望月他們所見還不一樣,船上多了一樣東西。什麼呢?一面帆!說是帆,也不是帆,因為沒有人會把船的帆做成那樣。

    這張帆通體白色,像是用絲綢所織,並剪拼成一個寬五十厘米、長約一米五的長條形,而這個長條形的帆上,上端鑲一塊三角形黑布頭,下邊鑲上五指狀黑穗,中幅下邊鑲鋸齒狀黑穗,最下方還掛著白色的流蘇。帆體上畫著幾個符號,那符號是文字,他認得,正是將軍廟上所見的,也在青銅棺上見過,它們都屬於同一種。

    不光認得這字符的出處,這帆的出處他更加認得!與其說是帆,不如說是“幡”!這玩意,他自己兜裡就有好多個,只不過體形小了很多,是平時用來引魂招鬼的,也叫作“招魂幡”!不是死人出殯,是絕對不會采用這種形狀的大幡的,這艘木船豎著“招魂幡”突然出現,決然不會有什麼好事!

    連一向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三足蟾此刻都相當不安,嘴中不停地“咕呱、咕呱”叫著,顯然它是知道這東西的厲害的。查文斌正欲去摸它的鼻子,想讓它安靜下來。木船背後一個巨大的黑色身影緩緩升起,一對銅鈴大小的眼睛正盯著查文斌。超子被眼前的這一幕驚呆了,文斌哥在這下面到底是在鬧哪樣啊,怎麼這麼個玩意兒也被整出來了,木船是什麼他不認得,可那個黑影他超子絕對不會忘記,正是那條追逐三足蟾的蘄蛇。修蛇的屍體是超子親眼所見,沒想到在這兒還遇上了,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首!

    蘄蛇已經做好了攻擊准備,上半身完全弓成了“S”形,不停吐著蛇芯子的大嘴已經微微張啟,查文斌一看那菱形圖案,也明白是那東西,還沒等他來得及跳下石頭,蘄蛇已經動了,箭一般朝著他射了過去,不,應該說是飛了過去!蘄蛇凌空躍起,直撲查文斌!

    眼看著就要到達門面,查文斌甚至已經做好了死亡的准備,這種距離想要逃脫蘄蛇的攻擊簡直是天方夜譚。

    忽然,那蘄蛇腦袋一偏,擦著查文斌的肩膀飛了過去,他能聞到那股風聲中所夾雜著的腥臭。當意識到蘄蛇的目標不是自己的時候,轉身一看,三足蟾不見了。

    “文斌哥,快看,在那兒!”超子大叫道。

    查文斌順著超子的聲音,只見台階口的位置,一只金黃色的蛤蟆正對著自己。

    蘄蛇一擊撲空,立馬調轉身子,沖著三足蟾呼嘯而去,地上的沙石被它打得吧啦作響。

    “伙計,小心,快跑!”查文斌大喊道。“咕呱!”三足蟾回應了一聲,然後就它猛地向台階下方那黑漆漆的入口裡一跳,緊接著“撲通”一聲,像是入了水,後面的蘄蛇也跟著追了進去,只有他們兄弟二人跟那艘掛著“招魂幡”的“雪柏”船還留在原處……

    忽然,這空曠的廢墟之中,陰風大起,招魂幡隨即揚起,不斷抖動著的幡身“呼呼”作響。風大得讓超子睜不開眼睛,沙石迷住了視線,模糊中他看見查文斌手持長劍傲然立於巨石之巔,迎風擺動的衣角襯托著那偉岸的身軀,真有如天神一般!

    查文斌舉劍自右起,在身前對著那木船緩緩劃破虛空,至左邊而下,形成一個虛圓。左手食指放入嘴中,狠命一咬,鮮血便滴了出來,進而在那圓中以一條“S”線將圓分成了八卦的模樣。

    招魂幡反而風力大盛,抖動得越發厲害,超子幾乎都要站立不住,可此刻查文斌周邊卻無一絲風,想必是那圓起了護身的作用。

    趁此間隙,他迅速從包裡拿出一根蠟燭和一個小香爐,分別放在身體的兩側,以火折子點燃蠟燭後再點高香,兩者同時燃起。

    查文斌屹立不動,舉劍向天,高聲喊道:“以燈為魂,以香為魄;香燈不熄,直應天罡!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轟!”一時間,那小小的蠟燭燃起的火光竟似萬丈光芒,那高香一炷也似強風吹起,青煙徐徐,一時間把查文斌像是隱藏了起來,可他實際上這會兒根本停不了。尚未交手,查文斌已經知道今天遇到的是此生最強勁的對手,心中已是氣血翻湧,只憑著一股正氣還能勉強支撐。

    憋住那口氣後,不等前方有何變化,查文斌左腳踏出一步,口中喊道:“太上台星,應變無停。驅邪縛魅,保命護身。智慧明淨,心神安寧。三魂永久,魄無喪傾,急急如律令!”說罷手中符紙一揚,恰好落在劍身第一顆星的位置之上,左手舉起大印,厲聲喝道:“北斗第一,陽明貪狼星君!現身靜心,保我安寧!起!”劍身之上那張符紙果真就站立了起來。

    容不得停歇,查文斌右腳再跨出第二步,劍身平上,嘴中喊道:“丹朱口神,吐穢除氛。舌神正倫,通命養神。羅千齒神,卻邪衛真。喉神虎賁,氣神引津。心神丹元,令我通真。思神煉液,道氣常存,急急如律令!”又是一張符紙落下,蓋在了七星劍的第二顆星上,大印照舊,喝道:“北斗第二,陰精巨門星君!現身淨口,保我真言!起!”第二張符紙再次站起!

    兩步過後,連超子都感覺到了風力有所減小,終於能夠再次睜開眼睛,看著查文斌的樣子,心知他在作法,卻又幫不上什麼忙,見那白幡鬼氣森森,就估摸著要不要一把火把它給燒了,於是便貓著腰艱難地向前走去。

    查文斌可完全顧不上超子了,兩步過後,左腳往回一收,再踏一步,是為天璣。寶劍也跟隨往身前一拉,口中喊道:“靈寶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髒玄冥。青龍白虎,對仗紛紜;朱雀玄武,侍衛我真,急急如律令!”第三張符紙落下,緊貼寶劍,紋絲不動,周邊依稀可見四象靈獸的幻影,雖為虛構,但也令他氣勢大漲。查文斌嘴中再次念叨:“北斗第三,真人祿存星君!現身淨身,去我塵土!起!”第三張符紙站立起來。

    右腳再次跟上,步位天權,口中念道:“元始安鎮,普告萬靈。岳瀆真官,土地祇靈。左社右稷,不得妄驚。回向正道,內外澄清。各安方位,備守壇庭。太上有命,搜捕邪精。護法神王,保衛誦經。皈依大道,元亨利貞。急急如律令!”如法炮制的第四張符紙貼劍而上,之後便是:“北斗第四,玄冥文曲星君!現身安土!起!”第四張符紙站立。

    左腳第五步,踏玉衡,咒語念道:“天地自然,穢氣分散,洞中玄虛,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靈寶符命,普告九天;乾羅達那,洞罡太玄;斬妖縛邪,度人萬千。中山神咒,元始玉文,持誦一遍,祛病延年;按行五岳,八海知聞;魔王束手,侍衛我軒;凶穢消散,道氣常存。急急如律令!”這咒便是淨天地神咒,當年查文斌大戰將軍廟就是以咒化去滿堂血腥,當下再念,風聲已經就要停止,連那招魂幡也不擺動了。可他嘴中還未停歇:“北斗第五,元廉貞星君!現身淨天!起!”“呼啦!”第五張符咒豁然立起。

    眼下整柄七星劍,還剩兩星未立,招魂幡就已經完全停止了搖晃,這可讓何毅超大喜,他可是偵察兵出身,右手此刻已反握匕首,幾個箭步便要躥到,無奈查文斌現在無暇分身,立陣要緊,也沒看見超子的動作,只是全心施法。

    這等大陣,需用心血來祭,也讓他必須得一心一意,一旦分心便會功虧一簣,到頭來落得個神魔反噬,極有性命之憂!

    查文斌乘勝追擊,第六步,踩開陽位,咒語一念:“天地玄宗,萬氣本根。廣修億劫,證吾神通。三界內外,惟道獨尊。體有金光,覆映吾身。視之不見,聽之不聞。包羅天地,養育群生。受持萬遍,身有光明。三界侍衛,五帝司迎。萬神朝禮,役使雷霆。鬼妖喪膽,精怪忘形。內有霹靂,雷神隱名。洞慧交徹,五氣騰騰。金光速現,覆護真人。急急如律令!”

    咒語剛落,外面“轟隆”一聲雷鳴,正在洞上的卓雄也給嚇了一跳,蘄封山上“卡嚓”一道閃電落下,不知多少樹木瞬間成了焦炭,此咒威力遠超當年的御雷咒,若無寶物護體,只怕查文斌已經被胸口那股早已翻騰到了嗓子眼的血氣擊倒,他咬著牙齒,硬生生地把那口血給咽了下去,不作調整,第六道符紙已經揚起,“北斗第六,北極武曲星君!賜我金光!起!”

    還剩下這最後一顆星了,只要再蓋上這枚,大陣即將完成,任它什麼妖魔鬼怪,今日都難逃天網!

    第七步踏出!重踏神位搖光!金口大開,一字一句頓頓而出:“道由心學,心假香傳。香爇玉爐,心存帝前。真靈下盼,仙旆臨軒。令臣關告,逕達九天。急急如律令!”七星劍劍身“當”的一聲響起,平起豎立直沖頭頂,第七張符紙緩緩落下,不等它貼上,查文斌已經率先喊道:“北斗第七!天關破軍星君!賜我神力,破!”

    “轟”的一聲,七道符紙一齊燃起,把那七星寶劍燒得遍體通紅,查文斌屏住呼吸,眼中布滿了血絲,額頭青筋暴起,脖子已經鼓得比腦袋還要粗了!

    此刻他的眼中只有那招魂幡,劍身一挑,縱身躍下高台,身後的香燭燒得越發明亮,直刺那白幡!

    忽見眼前有一人影手持匕首高高躍起,查文斌當即大驚失色,正欲喊停,無奈口中已經盡數是血,一時心急,“噗”一口噴出,已經來不及了!

    何毅超那小子匕首已經刺到,這削鐵如泥的匕首刺到軟綿綿的白幡之上竟像是牛入泥潭,別說劃破,似乎連力都沒用上,也不知是用力過猛還是被白幡裹著,超子一個趔趄就栽進了船篷之中。

    隨之,已經停止一陣的陰風再次大起,招魂幡“呼”的一下揚上了天!查文斌全憑一口真氣結下大陣,正要破敵,半道殺出那小子,剛吐一口鮮血,這會兒自己氣勢竟是下去了大半,眼看就要支撐不住自己的身子。

    就在他打算再起的時候,船篷之中坐起一個人來,背對著查文斌,看那背影,不是何毅超是誰?查文斌正想吩咐他走開,“超子”慢慢轉過身來,一張黃金面具赫然立於臉上……

    就在這谷底的氣氛即將到達詭異的高潮時,外面又發生了什麼呢?

    望月一木那撥人自從被這突如其來的地震搖晃得七零八落之後,發現蜿蜒曲折的河流也已經走到了盡頭,穿過一片亂石堆之後,他們已經走出了右邊的河道,幸運的是任何怪異的東西都沒遇上,這也讓望月對卓老漢的態度有所好轉。

    周邊淨是些腰圍般粗細的大樹,漫天的籐蘿把這些樹木連接在了一起,各種叫不上名的奇花異草隨處可見,除了腳下泥濘不堪的道路比較難受之外,最讓他們糾結的不過是蚊蟲的襲擊。

    這兒的蚊子個頭遠小於外界,黃黃的身子,尖尖的屁股,卻異常凶猛。見有人在此活動,一下子就湧上一大群,沒一會兒四人就被叮得渾身是包。卓老漢那粗皮糙肉倒還好,只是可憐了那對姐妹,本就有傷在身,哪還有力氣驅趕蚊蟲?

    縱使三柄神兵在手,可打蚊子用不上啊,望月一木明白要再不快點走出這片林子,遲早也得讓這撥蚊子給吸成人干,他一邊用袖子舞著,一邊喊道:“我們得快點沖出去!”

    這森林的地面並不平坦,厚厚的一層落葉早已腐敗,腳踩上去軟綿綿的,很是無力。由著卓老漢在前亂竄帶路,望月一木攙著桃井姐妹在後。

    林子很茂密,遮天的樹枝讓光線都透不進來,這也讓他們失去了辨別方向的能力,眼下只能像沒頭蒼蠅那樣到處亂竄,事實告訴他們,這種行為是非常危險的。

    被蚊子叮咬得實在難受的卓玉貴,只顧舞動雙手狂奔,哪裡還有心去看腳下的路,只依稀看見前方沒有障礙物,便大步往前沖。四人之間相隔不過半米,等到望月一木覺得腳下一空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這兒原來應該有一個垂直向下的洞穴,只因洞口被些枯枝樹葉掩蓋,跟周圍那些地方並沒有任何區別,四個人先後踏上便如中了陷阱的野獸一般,只聽見桃井千雪一聲大叫後,這群人便消失在了地面之上。

    背氣,這通常是高空跌落後人醒來的第一個反應,接著便是痛。卓老漢覺得自己這把老骨頭現在都要散架了,不過好在這洞穴下方也鋪著厚厚一層樹葉,起了緩沖作用,幾人大口地喘著氣,先後坐了起來,望月一木的臉都成了豬肝色,舉起劍鞘就向卓老漢砸去。老漢見要被打,隨手從地上抓起一件東西放在身前一攔,准備抵擋。

    望月一木劍鞘已經掄在半空,現在卻停了下來,雙眼盯著卓老漢手上的那個東西,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看樣子這應該是一只布包。

    “給我!”望月一木一把搶過卓老漢手上那包,臉上的表情逐漸開始扭曲起來,顫抖的雙手告訴他們應該是有什麼重大發現。

    “家主,發生什麼事了?”千雪經過這麼一摔,內傷怕是更加嚴重了,蒼白的臉毫無血色,但作為望月家的護衛,她不得不隨時待命為家主分憂。

    “你們看,這是什麼?”望月一木拿起布包,指著包右下角的一個金色花紋問道。

    這是一枚菊花!或許對於卓老漢來講,這枚菊花不過是個裝飾,但是對於望月一木來講,意義卻非比尋常。因為這枚菊花印是一朵“十六瓣八重表菊紋”,乃日本皇室的家徽。

    “你在哪裡得到的這個包!”望月一木指著卓老漢吼道。

    老漢眼見逃過一劫,心中暗自慶幸,忙說道:“就剛才胡亂在身後抓的,不知這包……”

    望月一木一個縱身躍過,像拎小雞一般提起卓老漢,給扔到了一旁:“你給我讓開!”老漢不明白為何,只見望月跟瘋狗一樣扒拉著那堆枯樹枝,結果還真讓他給扒拉出了點東西。

    三柄武士刀分別插在三具白骨腹部的位置,這三人依偎在了一起,面朝東方跪下,武士刀刀柄上的菊花紋戳得望月心裡隱隱作痛,不用說他已經知道自己遇見什麼了。當年祖父進山一行一共四人,最後只有祖父一人受傷逃出,另外三人的下落,也沒聽他再提起過,想必是已經遇難。不想今日竟然在此地相遇。

    看著這些帝國先輩,望月一木第一個跪下,之後便是桃井姐妹,三人恭敬地朝著先人磕頭,然後用日語嘰裡呱啦地念了一通,想必是悼念的意思。這一陣子弄完之後,望月叫道:“卓先生,你負責把這三位帝國英雄埋葬起來,要有半點閃失,我要你小命!”

    卓老漢聽說要讓自己埋死人,心中就咒罵道:你們這些小日本,跑到中國來搗亂,死在這裡也是活該!

    不過雖然心中一萬個不願意,但是面對明晃晃的鋼刀和望月那隨時要殺人的臭脾氣,他也只能照辦,好在這兒枯枝爛葉很厚實,卓老漢就地用手扒拉出了一個大坑,又小心地把屍骨給搬了進去,就地掩埋了。

    “這些劍呢?”卓老漢問道。

    “你不准碰,這是日本皇室的東西,你這個低劣的中國豬,怎麼可以拿,給我放到一邊!”

    不拿就不拿,還那麼凶!老漢這是造了什麼孽,遇上這群日本人,早知今日,當年就不該帶他們進村。想著這些,卓老漢看著離地足足有二十幾米高的出口,這要怎樣才能出去?四周的石壁都結滿了苔蘚,光溜溜的,想爬上去肯定比登天還難,要不然這群日本人也不會死在這兒了,難道自己一把老骨頭了到頭來要給他們陪葬?

    望月在那包裡找到一些東西,有一個尚未被打開的罐頭、一本筆記本,還有一個指南針以及一張嚴重泛黃的照片。照片上有四個中年男人,看背景應該是在富士山下拍的。其中一人跟他長得有幾分相似,望月一眼就認出那人便是自己的祖父。

    這群人應該都是家族裡最頂尖的好手,才會一起參加這次行動,只是不明白為何祖父回去後一直閉口不提這次行動的遭遇,只是讓他們學習中國道法。望月一木小心地把那張照片放進口袋裡,他打算帶回國去給親人看看。

    至於那三柄劍,望月拿起分別插在了枯枝上,就當是給立了墓碑,心想將來有機會一定再來帶走先人的遺骨。不過想歸想,現實總是很殘酷,他也注意到了自己現在的處境,試著去攀爬那石壁,發現根本沒有著力點!

    望月一木這才明白為何包裡還剩下一罐罐頭沒有開,定是這些前輩發覺無路可走了,也無心再吃,人在絕望中死亡是唯一的解脫,他們也不例外,就是不知道這些人是否也是從上面跌落的。那當年的祖父呢?他是怎樣出去的?

    手中那本筆記本引起了他的興趣,滿是日文撰寫的筆記從第一頁起,一直記錄到了中間,想必是到了這兒才停止書寫的,不如先看看這筆記再說。

    雖然地下潮濕腐敗,有些紙張都已經粘在了一起,不過望月還是很耐心地讀著。這本筆記的作者應該就是望月家族在他祖父那一輩的大管家,桃井鶴人,也就是千雪和千代的祖父,望月看了一眼兩姐妹,並沒有說出實情,只是繼續往下看。

    筆記記錄的時間是從他們踏入中國土地的第一步開始。文中稱在接到探子密報,在中國西南部一帶可能有神木的消息後,四人在望月家主的帶領下,乘船登陸朝鮮,入東北,隨著侵華日軍一路攻到華中,期間他們以帝國武士的名義在中國領土上肆意殺戮,帶領小股精英部隊替王室搜羅各種中國珍寶和文物,並一一記載了這些寶物的出處和名稱,其中有不少望月一木曾在日本國家博物館見過。

    後來日本戰敗,這四人並沒有隨隊回國,為了躲避追查,化身為戰爭難民,躲在中國繼續做些調查。在那個年代,百廢待興,各處都是外地跑來的難民,因為精通中國文化,這幾人就融入了當地人的生活,並且有了合法的中國身份。

    蟄伏了幾年後,他們來到了中國的西南部,以挖草藥的名義流竄於各大名山之中,四處搜尋消息,一直到他們遇到了一位姓卓的先生。望月一木抬頭看著卓玉貴,這兒說的應該就是他了。

    為了不走漏風聲,他們在酒中下毒,幾乎把全村人屠殺干淨,只留下了卓玉貴一人以備後用。翌日,四人便從山路直接走進雲霧繚繞的蘄封山。

    然後便是介紹在山中的所見所聞,他們見到了古老的建築群,也遭受到了一些不明物的攻擊,其中就有一種大蛇,最後歷盡艱險,進入了一個地宮之中,在地宮中他們遇到了許多匪夷所思的情況,在被一種魚人追殺的過程中,走入了一條岔口。為了掩護望月家主先走,他們三人吸引了那些凶悍的魚人來追擊自己,一直到進了這個地方,才用大石堵住了入口,也同時堵住了自己的出路,最終三人決定與其餓死,不如剖腹以謝天皇!

    看完之後,望月一木合上本子,瞄了一眼桃井姐妹,便把本子放進了自己的袋裡。怪不得祖父一直不肯說出原因,因為作為一個武士,以別人的犧牲換取自己的苟且偷生,這是絕對的恥辱!

    看著那堆枯樹葉,望月心中有了想法,既然到現在還沒見著那個道士的蹤跡,想必是已經走散了。與其被困在這裡,還不如找找看筆記中記錄的那條岔口,既然祖父能出去,那麼只要進了那裡,自己不是一樣能出去?想著便用劍在身邊插了幾下,果然就碰到了堅硬的地方,用手扒拉了會兒,幾塊大石相繼露了出來。

    “卓先生,過來搭把手,把這兒挪開!”話雖然說得客氣,但是卓老漢知道這就是赤裸裸的命令。好漢不吃眼前虧,這一直是他做人恪守的原則,他嘴上一邊應著,一邊就過去了。

    這石頭分量並不輕,兩人嘗試了半天,才挪開一塊,已經是累得氣喘吁吁。千代和千雪休息了一會兒,臉色好看了起來,看樣子身體是有所好轉了,便也一起過來幫忙。

    四人合力一點一點地終於挪開了最後一塊大石,果然有一個洞口露了出來,能夠鑽進一個人。望月看了一眼卓老漢,老漢心知自己又要去踏雷了,不等望月開口便率先說道:“我先下去給各位探探路。”

    望月一木很是滿意卓老漢這次的表現,給他裝備了一條繩子系在腰間,另外一頭則捏在自己手中,相約要是不對勁就給拉回來。

    這是一個坡度很大的洞穴,老漢趴在洞中跟坐滑滑梯一樣就溜了下去,屁股上那把老皮也不知道被磨掉多少,痛得他齜牙咧嘴,好在不深,沒一會兒就到了底,他這才朝上面喊道:“望月先生,下面是安全的,您下來吧!”

    率先下來的是桃井姐妹,望月自己是最後一個,落地後,四人都帶著照明設備,發現自己處在一個石頭裂縫之內,看樣子也應該是天然形成。根據筆記上的記載,從這通道走出去就能發現岔口,一條是當年祖父逃生的路線,還有一條應該就是祖父他們來的地方,即那種充滿了危險的地方。

    現在已經是損兵折將,望月不敢托大,打算先走祖父逃生的那條路,再去找找線索。既然他們當年並沒有在那危險地帶發現神木,自己又何必再去走一遭呢?

    沿著這條通道出去不到五百米,果真就有一條岔口,根據記載,要想出去,得去左手邊。雖然不知當年祖父在這條路上有沒有遇到過麻煩,但起碼他平安地出去了,而那三人卻被困死。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後,望月一木讓卓老漢帶頭走在前方,因為有了上一次的經驗教訓,這會兒他們離得比較開,始終保持著三米的距離。

    悲劇的來臨總是那樣快,就和大自然的變化無常一樣,當一堆巨石出現在前方的時候,卓老漢只能絕望地回頭看著望月一木。從地質上看,這些石頭分明是剛剛落下不久,周圍還時不時地有小石頭在滾落,想必是之前那一次地震造成的後果,路……斷了!

    看著這些巨石,望月一木已經明白當年祖父的逃生通道已經不復存在,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返回去,從他們進山的那條路走!可是筆記上記載的那些事情他已經歷歷在目,不知這幾十年過去後,那些東西還在不在。眼下他已經沒有選擇了,只能回頭,要不是需要一個踩地雷的,望月連把卓老漢撕了的心都有,沒好氣地說:“回頭,繼續走在前面,沿著這條路一直走下去,我不喊停你就不准停,明白了嗎?”

    卓老漢揉揉自己走得發脹的小腿,自從出了那大山,他幾時吃過這種苦頭啊,可是偏偏還不能暴露,萬一惹得那個閻王不高興,少則一頓打,多則腦袋就沒了。

    望月一木還自作聰明地把繩子再次拴在了卓老漢的身上。卓老漢現在真跟一條狗沒有兩樣,被人牽著在前方探路。這叫什麼?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啊!

    一路上不停有亂石滾下,好在沒有那麼大,這種裂縫本身的構造就不是十分穩定,加上地震剛過,稍微有點常識的都知道稍後很有可能還會有余震,所以他們行走的速度也自覺地加快了。走了有半個小時,他們有了第一個發現,一具屍骸倒在路邊,身邊還有一個青銅戈。那具屍骸是最讓人揪心的,因為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人的肋骨都不會長成這樣,密密麻麻地向外鼓出,更像是魚類的骨頭。若是沒有四肢和頭顱,定會被看作是一條大魚。

    特別是那張腳的遺骸,明顯比正常人要大上幾倍,這讓從小在日本長大的望月第一眼就看出了這不是腳,而是蹼!因為日本漁業發達,常年獵殺海豹,望月自己就曾以休閒方式去獵殺過,這人腳的殘骸跟海豹的蹼的形狀如出一轍!

    “魚人!我們得小心點,這個家伙定是當年被我祖父斬殺在此,筆記上曾經記載這裡有一種凶悍的魚人。”望月一木吩咐過後,從身上拔出一柄小匕首,丟給了卓玉貴,說是給他防身用的,自己則端起了MP5跟在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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