歃血 第三十四章 出圍
    飛雪像是猜到狄青的困惑,輕聲道:「你聽我慢慢說。曹仁貴死後,曹家後人卻起了紛爭,有一派堅信香巴拉的神奇,苦守香巴拉,希望再得到神女的眷顧,有另外一幫曹姓人,卻認為香巴拉本不詳之地,離開了香巴拉。」

    狄青想起和香巴拉有關的事情,倒有些贊同和離開沙州的曹姓人。香巴拉的確有太多的神奇,但和香巴拉有關的人,並沒有哪個有好結果!

    段思平、曹仁貴、真宗、元昊,這些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雖和香巴拉有關,但結局呢?

    郭遵突然問道:「那離開香巴拉的曹姓人去了哪裡?」

    狄青知道郭遵言不輕發,奇怪他為何這麼關注那批人的下落?可他感覺,飛雪除了提及段思平時,語氣才有分異樣,對別人的事情,都很是淡漠。

    果不其然,飛雪搖搖頭道:「不知道。」頓了片刻後,飛雪又道:「神女等不到結果,但能力越來越弱,無奈之下,就又將幾件東西送出了香巴拉……」

    狄青一震,「其中有五龍?」

    飛雪點點頭道:「是,有五龍,還有無字天書和滴淚。若依神女的解釋,五龍是一種可改變人體質的東西。可五龍只能對一些人極為強烈的情緒起到加強的作用,這個事情,我也對你說過了。」

    在青唐的佛殿密室,在興慶府王宮之下,飛雪的確就五龍的作用有所提及,狄青怕郭遵不解,說道:「我因憂傷、憤郁思緒很強,所以才會和五龍相通?」

    飛雪道:「道理是應如此,具體為何這樣,我也不清楚。不過和五龍相應後,身體會出現一些怪異之狀。因為五龍改變了人體內部,而又會反映到外表。但這種現象要持續數月,甚至幾年,等你適應了突得之力後,才會消失。」

    狄青突然想到自己當年初得五龍,每次得力後,眼皮甚至臉頰都會跳,當時不知,現在才明白還是因為五龍作怪。而郭遵誤傷他父親,當然也是五龍作祟了。這些年來,他少有感覺到眼皮再跳,看來飛雪解釋的大有道理。

    郭遵微震,也想到當年之事,心中感慨,一旁緩緩道:「那唃廝囉呢?是否也和五龍有感應?」

    飛雪點頭道:「唃廝囉因為被鐵耙扎壞了頭部,情形和狄青類似。不過他被激發的方面不同,他被激發是意志。」轉望郭遵,飛雪道:「你被激發的應該是勇力!」

    郭遵一震,又問,「那你和元昊呢,被五龍激發的是什麼?」

    狄青微凜,知道郭遵的問題絕非無稽之談。元昊和飛雪都有不同常人的方面,他們也最熟悉香巴拉,顯然也可能被神女影響過。可飛雪對香巴拉這麼熟悉,她和神女間,又有什麼關係?

    飛雪並無半分詫異,卻搖頭道:「元昊和你們不一樣的。他是有一次,和妹妹誤入香巴拉。女神見他胸有殺氣、目有大志,知道他遲早要成為一代梟雄,所以才希望借元昊之力找到伴侶。」

    狄青暗想這神女為了找尋另外的一半,可真的用盡了心思。

    一想到自己這多年的奔波,倒和那神女有些相似。不過他是想救人,而神女是找人罷了。

    突然想到曹佾當年所言,狄青醒悟道:「那五龍從天而降,顯然也是神女所為,她本意就是想真宗幫她尋找伴侶!」

    神女挑選的人物,都對當時之世有不小的影響,她能選中真宗,不言而喻,就是因為真宗是大宋的天子,一呼百應。

    原來傳言中真宗遇神一事並非虛妄……

    但又有幾個人會信這段往事呢?

    飛雪點點頭道:「不錯,她要找個信神又要對世人有影響的人,結果就選中了真宗。而無字天書可以顯示一些以往的秘史,堅定真宗的意念。至於那滴淚本是玉珮,對人體亦有改造的功能。真宗因為佩戴滴淚的緣故,才……」臉色微紅,沒有再說下去。

    狄青、郭遵都知道往事,心道真宗能得個兒子,想必就和滴淚有關了。

    而真宗選擇了李順容為他生兒子,又引發一場驚心動魄的宮變,那估計是神女都想不到的事情。

    而楊羽裳還能保住性命,很顯然,是因為滴淚起了作用。

    飛雪又道:「結果是唃廝囉無意中被五龍激發得到更堅的意志,這才前往藏邊尋找真相。其實神女也說過,五龍中本藏有香巴拉之密,可人因體質構造不盡相同,她雖是神仙,也無法完全琢磨得清楚。因此五龍神奇有限,只有一些人才能知道真相,而有些人雖被改變,但難以前來香巴拉。至於真宗,他意志精神和體質均實在太差,只能在特定的時候感受到五龍的神奇罷了。」

    狄青忍不住向郭遵望去,郭遵也向狄青看來,二人心中均想,因此真宗非但沒有找到香巴拉,反倒因此成魔,而我等一直只有對香巴拉有個模糊的印象,難道是說和五龍的作用還是有隔閡?郭遵問道:「那唃廝囉呢,是否已知道真相?」

    飛雪道:「他是受五龍感應,少有知道真相的人,因為他想幫神女。」

    狄青皺眉道:「他想幫神女,就派兵去奪香巴拉嗎?」

    飛雪沉默片刻,說道:「他並沒有出兵,他先設法去從大理段氏手上取得了天玄通。」

    「就是承天祭的那個箱子嗎?」狄青霍然而悟,想到了什麼。

    飛雪道:「不錯,那箱子叫做天玄通,其實是用來尋找神女的伴侶所用。當年段思平從香巴拉內取得,但使用多年,一直沒有找到神女的伴侶。」

    狄青終於明白過來,醒悟道:「我明白了,所謂的承天祭,其實不是祭天祈福,而是唃廝囉在利用那個……天玄通來找人?」

    飛雪道:「不錯,不過唃廝囉也沒有找到。他知道香巴拉的所在,但一直無能接近,可他的目的和所有人不同,別人前往香巴拉都是有所求,可他想入香巴拉,是為了救那神女。」

    郭遵忍不住插嘴道:「救神女?為什麼這麼說呢?」

    狄青卻想到氈虎在香巴拉所言,「它自身難保的!」難道說,一個神,也會陷入危機?這聽起來,很是好笑。可不知為何,他心情益發的沉重,怎麼也都笑不起來。

    三人仍是邊走邊談,那條道路似乎沒有盡頭的樣子。

    狄青被飛雪談到內容吸引,一時間忘記處境。郭遵卻還不忘記深在地下,他借夜明珠的光芒,也在觀察周邊的情形。

    飛雪帶他們已進入一個溶洞,那溶洞極大,四處怪石嶙峋,景色萬千。郭遵不由感慨造物神奇,誰又知道這深深的地下,會有如此壯觀的景象?

    聽飛雪答道:「是因為元昊!」知道狄青並不理解,飛雪解釋道:「神女只想利用元昊幫他找人,卻不想元昊野心極大,在得到神女相助,激發了大志後,非但不幫她找人,還接管了香巴拉,不讓任何人靠近。」

    「他為什麼這麼做?」狄青詫異道。

    郭遵開口道:「想必元昊志在一統天下,知道香巴拉的神奇後,肯定會盡數挖掘這種神奇,又不想別人得到這種神力,因此才這般做法吧?」

    郭遵是從天下考慮,難免這般想,狄青卻想,「元昊此人絕情寡慾,生性殘忍好殺,飛雪說神女有激活人自身體能的能力,只怕元昊被激發的不但是大志,還有好殺的性格了。」

    飛雪似乎也對這個問題有些困惑,沉思片刻才道:「人的貪慾無窮……在我看來,神女是想利用元昊找到伴侶,而元昊是想用找人一事威脅神女,得到更多的好處吧?」

    郭遵、狄青都是吃了一驚,從未想到元昊竟然有這般狂傲的野心。

    元昊連神都敢威脅?

    這人恁地瘋狂?

    「不過……元昊還有個緣由。」飛雪向狄青望了眼,又移開目光,臉上似乎有分惆悵,「據說神女雖助人得到神通,但並不完全信任所托之人,因此總要人立下盟誓。當年段思平就因為未成盟誓,所以遭盟誓反噬,失去了摯愛的女人……」

    狄青不解飛雪為何總對段思平失去女人一事反覆提及,暗想這多半女人都是如此,都關心這感情細枝末節,就算飛雪也不例外。問道:「那元昊被神女所托,想必也有盟誓了?」

    飛雪默默的注視了狄青良久,眼中似有含義萬千。

    狄青不解,問道:「飛雪,我問得有錯嗎?」

    飛雪搖搖頭道:「你問的沒錯,我想錯了。」狄青一肚子疑惑,根本不知道飛雪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他沒有留意到郭遵臉上有分異樣,才待詢問,聽飛雪已道:「可元昊的盟誓和段思平有所區別。當初元昊得神之力時,同時本來也要附身一種詛咒,那種詛咒讓他若是不履行諾言,就會早死!不過……」頓了下,飛雪有些悲哀道:「結果是元昊得到了神力,而單單卻得到了詛咒!」

    狄青一震,回憶前塵,明白了很多。

    怪不得單單那麼年輕就變得憔悴,怪不得元昊就算稱霸西北,也無能醫治好妹妹。單單期待來生,因為她早知道今生時日無多,元昊費盡心思捉他狄青,只是為了讓單單今生無憾。

    一想到那看似複雜,性格多變的女子,其實心思也很簡單,狄青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郭遵問道:「然後元昊就威脅香巴拉之神救回他妹妹?」

    飛雪點頭道:「是的,元昊這人實在狂妄,他甚至神都不信,以為自己才是神,是帝釋天,是格薩爾王,他以為自己一定能讓神女屈服,結果……他輸了。」

    飛雪說的平淡,但這平淡中,不知道有多少驚心動魄的曲折反覆。

    狄青回憶往事,只感覺心中的謎團漸漸解開了很多,又想起一個困惑,說道:「那你……為何要嫁給元昊呢?」

    這個問題,狄青雖是無意所問,可著實也困惑了很久。

    飛雪眼眸中似乎有光芒一現,扭頭望向狄青,片刻後又移開目光,「元昊還想救單單,就想借我之力說服神女。可後來單單去了,他就覺得我沒用了。」

    狄青暗想元昊雖殘忍好殺,但對單單的確感情真摯,想必是元昊覺得,這天底下,只有單單對他,才是最純真的兄妹之情了。元昊雖想逆天,但天和殿巨變讓元昊自身難保。元昊雖埋伏下阿難王給予叛逆致命一擊,但終究難逃宿命,亦是無法救回單單。

    想到一個困惑很久的問題,狄青問道:「那……你同意元昊的建議去香巴拉又是為了什麼?在這之前,你還找我去個地方,可是香巴拉?你那時候帶我去做什麼?」

    飛雪沉默下來,再無言語。

    狄青知道飛雪的性子,飛雪若不想說的事情,怎麼問都不會說。心中疑惑更盛,對于飛雪和神女之間究竟有什麼瓜葛很是奇怪,但怕飛雪就此不說,忙叉開話題道:「今日香巴拉發生的一切,又如何解釋呢?」

    飛雪很快的給予了回復,聲音中帶著說不出的苦澀,「因為飛鷹找到了神女的伴侶。」

    狄青、郭遵均是一怔,齊聲道:「這怎麼可能?」

    想段思平、曹仁貴、元昊、唃廝囉和真宗趙恆,哪一個不是赫赫有名的人物,這些人窮盡一生之力,都是不能找到神女的伴侶,飛鷹有什麼可能找到比他們還強?

    飛雪澀然道:「飛鷹具體如何找到的,我也是不得而知,但這或許就是命吧。」望了眼狄青,飛雪道:「當初我四處遊蕩,聽說陝西叛匪習五龍、滴淚等經,五龍倒也罷了,但知道滴淚的人很少,我想他們可能和香巴拉有關,就刻意找尋。在沙漠遇到飛鷹後,感覺他對香巴拉所知甚多,因此就和他商議,一塊去見神女……其實我準備找野利斬天去的,但我發現他很有野心……只怕他並非真心去幫助神女。」

    郭遵眉頭一動,忽然打斷道:「我明白了。難道是這樣?」他突然自言自語的說了句,飛雪和狄青都異口同聲問,「究竟是怎樣?」

    郭遵沉吟道:「狄青,你應該知道飛鷹就是郭邈山了?」見狄青點點頭,郭遵道:「但此人武技本是尋常,當年在飛龍坳一戰莫名失蹤,後來造反,重建彌勒教,習五龍、滴淚等經,我奉旨平叛,他們究竟不過是個烏合之眾,因此被宋軍擊散,但郭邈山、王則、張海等人均是逃走。」

    狄青知道這些都是多年前的往事,聽郭遵再提一遍,腦海中有光電一閃,「飛鷹如今的武技突飛猛進,他能達到今日的地步,難道說是因為五龍之故?」心中暗想,「這世上究竟有幾個五龍呢?」

    郭遵搖頭道:「我倒覺得不是這樣,他可能是那時遇到了神女的伴侶。你還記得嗎,當初飛龍坳左近,有個大火球從天而降,給地上砸出個很深的坑來。」

    狄青聽郭遵、葉知秋說過此事,驚奇道:「那火球……難道就是神女的伴侶?」對於這種詭異之事,他一時間琢磨不透。

    神仙……火球?為何神女的伴侶要過了百來年後,才從天而降到了飛龍坳?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天上一日,人間百年?

    這神女早降在人間一天,和她的伴侶在空中耽擱了一天,就過了百年才到這裡?

    狄青不可想像,但除此外,真的無法解釋為何有這種情形。

    一想到神女為等伴侶,竟孤零零的等候了百年之久,狄青心中已生同情。

    郭遵顯然也不算瞭然,但已有定論,「據我估計,飛鷹顯然是被那神女的伴侶所托,而神女的另一半顯然也有激發人體潛質的能力,他要飛鷹做事,當然會給飛鷹好處。而飛鷹費盡心思要找香巴拉,當然是因為受人所托的緣故。」

    狄青長吁一口氣,暗想郭大哥所言從道理上講得通,怪不得飛鷹當初在光環下拿出一物,說什麼我帶來了它,原來是這個意思。想到個最大問題,狄青立即問道:「那飛鷹找到了神女的伴侶,為何反倒……反倒變成那模樣?」

    飛鷹的結局之慘,狄青想到,都是心有慼慼。身軀變骨,骨化成灰,難道說神女給飛鷹的報答是這種?飛鷹成仙了?但看情形又不像。

    飛雪沉思片刻,說道:「我也明白了。」

    這次輪到狄青、郭遵異口同聲問,「你明白了什麼?」

    飛雪道:「飛鷹在騙神女,因此得到了報應。」嘴角帶分諷刺的笑,「可神女也騙了他,原來……神也會騙人的。」知道狄青很是困惑,飛雪道:「當初我和飛鷹其實進入了香巴拉。不過飛鷹對神女說,他知道些神女伴侶的事情,如五龍、滴淚等,但要進一步的找那人,還需要時日和能力。按照你們說的,飛鷹其實早知道神女伴侶的下落,可他不是想讓他們相見,飛鷹和元昊一樣,都是想借此要挾神女,獲取神力。」

    狄青啞口無言,難以想像飛鷹也是這般的野心勃勃。

    郭遵輕輕歎口氣道:「原來如此。這其實也是人之正常反應。權欲沾身,有些人能置身事外,可更多人的只會癡迷於此。飛鷹從尋常一個禁軍驀地變成能力非凡,難免信心膨脹。他或許覺得,這是一個他留名青史的機會。但他被我所敗,又覺得能力還不夠,恨那個男神仙給他的能力不夠,又想去神女那裡獲得能力。」

    狄青聽到這裡,對飛鷹的種種行徑已明瞭八分。想到在沙漠時,見到飛鷹的不可一世,倒覺得郭遵分析人心很是犀利。

    「後來怎樣?」狄青徑直問。

    飛雪平靜道:「神女聽飛鷹所言,就說自己的能力已有限,必須獲得天玄通才能讓飛鷹獲得進一步的神通,因此飛鷹才和我商議,去找唃廝囉要那個天玄通。後來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狄青思前想後,說道:「飛鷹信了神女的話,本計劃取得天玄通的一部分和唃廝囉談判,但被我破壞。他來相救,不是救我,是在救你。」見飛雪緩緩點頭,狄青又道:「他得不到天玄通,可還想得到神力,或者想要換種方式過活,這才潛入契丹參與謀反。或許他野心勃勃,一心只想憑一身本事取得功名,但謀反事敗,他可能無意知曉耶律喜孫也對香巴拉有興趣,這才投靠耶律喜孫。耶律喜孫早就不滿元昊,圖謀香巴拉,是以才聯繫善無畏,趁元昊強力鎮壓國內叛亂,各族不滿之際,佈局刺殺元昊。事成後,善無畏帶天玄通,耶律喜孫帶飛鷹入香巴拉。善無畏想要做贊普,耶律喜孫估計想做皇帝……」想到初見耶律喜孫的時候,狄青猜測道:「這個推論不見得准,但耶律喜孫顯然也有要進香巴拉的緣由,而只有飛鷹以為最聰明,騙過了所有人,希望借天玄通得到更強的神力了?」

    狄青問得多,其實想得也多,很多事情他已貫穿起來,敘述一遍,其實也猜中耶律喜孫等人的心思。

    飛雪想了許久,才道:「你說的都對。你是個聰明人……可是……」想要說什麼,終於硬生生的忍住,說道:「可是飛鷹從未想到過,神女也在騙他。我現在才明白,神女早知道飛鷹已找到她的伴侶,取回天玄通,不過是為離開做準備!她對世人失望太多次,想必也會使用了機心。我真的沒想到,神女也會騙人!我見飛鷹接近光環的時候,就感覺不妙,才讓你拖出他,但沒什麼力量能挽回了。飛鷹骨化成灰,不用問,是神女給他的懲罰。」

    狄青一震,雙拳緊握,「神女早知道?那她的伴侶在哪裡?他們離開,又去哪裡?」

    飛雪幽幽道:「她的伴侶,說不定就在飛鷹手中的那個圓球中……飛鷹卻以為那不過是個信物,因此還一直以為可以要挾神仙。他們離開了,當然是回到天上了。」

    狄青大為詫異,想起飛鷹當時的確舉個圓球,但那圓球怎能可能裝下一個人呢?

    飛雪知道狄青不解,說道:「傳說中,神仙可變身無數,能藏在圓球中,也不足為奇吧。唉……我也沒有想到這點。」言語中,有著說不出的懊喪傷心之意。

    狄青終於聽完一切,懂得了內情,悵然若失。

    記得飛雪當初飛雪說及這個很久很久以前故事的時候,曾說過,「知道有什麼用呢?」

    直到這刻,狄青才明白飛雪的意思。

    知道了有什麼用?

    知道了還是無可挽回!

    香巴拉沒了,神仙走了,他甚至連和神仙說一句話的機會都沒有。沒有了香巴拉,他還如何來救羽裳?沒有了香巴拉,他這些年的等待,原來不過是鏡花水月、海市蜃樓……

    一想到這裡,一顆心刀刺般的痛,心在流淚,也在流血……

    狄青立在那裡,再也不動。那木然傷心的臉上雖未流淚,可比流淚還要難過百倍。

    飛雪望著狄青,眼中突然有淚。這個頗有靈性的女子,顯然已感受到狄青的憂傷。可她為何看起來,比狄青還要悲傷?

    她為香巴拉四處奔波,究竟是為了什麼?

    她說了太多太多的謎底,可為何唯獨沒有說自己的事情?

    她扭過頭去,不想讓任何人看到她眼中的淚,沉默了不知多久,輕輕的說道了一句,「神仙走了,但你還可以救回楊羽裳的!」

    你還可以救回楊羽裳!

    這句話有如炸雷般的響在狄青的耳邊,狄青身軀晃了晃,一把抓住了飛雪的手腕,嗄聲道:「你說什麼?」

    就算是郭遵都難以相信聽到的話兒,顫聲道:「真的?」他一直在為狄青奔波,在知道神仙離去後,見到狄青難受,其實他心中的難過一點都不差於狄青。聽到飛雪竟說還能救楊羽裳,怎能不讓郭遵欣喜若狂?

    飛雪低頭望向狄青的手,沉默無言。狄青這才發現失態,只怕抓痛了飛雪,忙鬆開了手指,抱歉道:「飛雪,我不是有意的。你……別見怪。怎麼救羽裳呢?」

    飛雪繼續向前走去,輕微的腳步聲在靜寂的地下,多少有些孤單。

    「你記得我讓你抓的那盒子吧?」

    「記得,當然記得。那是什麼?」狄青忙從懷中取出個扁扁的盒子。當初香巴拉已混亂一團,只有飛雪跪地像是祈求什麼,然後就飛來了這個盒子。

    這盒子究竟有什麼玄機,這盒子能救羽裳?狄青困惑間,聽飛雪道:「這是神女留下的最後一件東西,這盒子有神奇的力量,可以救一個人的,只要那人沒死。」

    狄青緊握那盒子,又怕握壞,驚喜道:「真的?」那一刻他驚喜交集,沒有留意到郭遵變了下臉色,也沒有注意到飛雪臉上憂傷更甚。

    「怎麼救?」郭遵開口道。

    飛雪道:「這個問題問的不是時候。現在不應該想怎麼救,而應該想怎麼出去才是!」

    郭遵被香巴拉之密吸引,這才意識到還深入地下。心中苦笑,知道飛雪說的不錯,三人能不能活著出去都是問題,現在討論怎麼救楊羽裳為時過早。

    狄青精神一震,聽羽裳還有救,立即想到眼下的處境。他也知道出去很難,他雖可不要命,但為了郭大哥、飛雪和楊羽裳三人,他打破頭也要想出辦法來。

    心緒飛轉,三人依舊腳步不停,這條路好像無窮無盡般,永沒有止境。

    郭遵駭然香巴拉之下,還有這種深邃的道路,實在不知道這是通向哪裡。但感覺走的地勢仍平,並沒有上去的跡象。

    飛雪終於止住了腳步,喃喃道:「有些奇怪……」

    狄青對香巴拉問題多多,可遇到逃難時,反倒思維清晰,見飛雪望著地下,狄青心中一動,說道:「郭大哥,你的夜明珠給我用用。」他從郭遵手中拿過了夜明珠,向地下照過去,看了半晌,說道:「的確有些奇怪。」

    郭遵也在望著那裡,只見到前方地下凹出一條道來,那道上都是些碎石,問道:「有什麼奇怪的?」

    狄青上前幾步,留心觀察那碎石道:「郭大哥,飛雪,這裡的石頭都沒有稜角,很像被水沖刷過了。」

    郭遵點點頭,立即醒悟過來,「這裡本有河道?」那石頭都像河中的鵝卵石,顯然是以前不停的被流水沖刷。既然有流水,就有河道。

    飛雪有著常人難企的靈性,難道她認為,河道可能通往地上?

    狄青振奮道:「這裡沒水,水氣又重,可能是因為流水有洩口,而這洩口,很可能會通往地面或者湖口。」

    郭遵暗想,水往地處走,這裡已是地下,就算有洩口,也不能衝到地面呀?更沒有聽說過這敦煌左近有什麼湖水,若是通往井水出,倒是可能,但不見得是出路。雖這般想,但知道很多事情只有試過才知。

    正沉吟間,飛雪臉色突然變了。

    狄青也留意到飛雪的異樣,低聲道:「飛雪,怎麼了?」

    飛雪嬌軀微顫,說道:「水聲,有水聲……」說話間似有懼意,一把抓住了狄青的手臂。

    狄青心道,「有水聲害怕什麼?」可念頭才轉,臉上也帶了驚嚇之意,郭遵也是臉色改變。

    他們都聽到了水聲。

    那水聲初聽微細,但轉瞬之間,已是洶湧澎拜,如怒海驚濤,呼嘯而來。

    那股呼嘯之聲,瞬間充斥了整個地下,三人身不由主的,週身都在震顫起來。緊接著就是一股撲面的寒氣當先衝來,飛雪叫道:「跟水走,不要抗拒。」她只說了一句,一個浪頭就從暗中打來,她一個踉蹌,倒退了過去。

    狄青大驚,不想這裡怎麼會突然冒出一股大水,才要拉住飛雪,就被大水撞在背心,衝了出去。

    可他就算急衝了出去,一隻手還是握住飛雪的手腕,緊緊的,如前生癡纏。

    狄青想喊郭遵,可水聲驚天動地的咆哮,人在其中,就如滄海一粟,實在渺小。他只能緊握飛雪的手腕,微閉眼眸,放鬆了呼吸,隨水而走。

    飛雪說的不錯,隨水而走。這股水來得怪異,但必有盡頭,眼下反抗無意,不如順水而去,看究竟要去哪裡。

    那股大水聚天地之威,浩浩湯湯的前衝,激盪不休。狄青早就用盡全身的氣力抱住了飛雪,只感覺身子不停的被石頭撞擊,說不出的痛楚。

    可他無怨無悔。

    不知許久,狄青渾身已然麻木,意識漸漸的昏迷,昏迷中,有個場景驀地電閃出現,那個場景陌生中帶著分熟悉……

    不等轉念,就聽到「忽」的聲響,眼前五光十色,有色彩斑斕。

    這是哪裡,是仙境……還是人間?

    狄青無從抗拒,就感覺從空而落。難道說,他們已被大水沖到了阿鼻地獄,就要落入無邊的深澗?

    狄青勉強睜開雙眼,只來得及看了眼懷中的飛雪。正見飛雪也在望著他。

    飛雪臉上不知是水是淚,可一直望著他,從未閉眼。

    那眼眸光彩深邃,如三生糾纏,前世姻緣,透過那清澈的眸子,他只見到有一男一女對拜而叩,說道:「我段思平……唐飛雪不求同生,但求同死,生生世世,此情不渝!」

    話音未落,他已重重地摔落在地,只感覺骨頭都要被摔散,大叫聲中,口吐鮮血,已然昏了過去。

    昏迷好像是片刻,又像是永恆。

    狄青昏迷中突然聽到有人在喊,「狄將軍……狄將軍……」聲音不在天籟,就在耳邊。

    我在地府?怎麼會有人叫我狄將軍?難道說……是以往死去的兄弟叫我?

    狄青恍惚間,終於睜開了眼,映入眼中是一張極為醜惡的臉。那臉上瞎了一隻眼,鼻子也被削去一半,滿面的猙獰,看起來比牛頭馬面都要醜陋幾分。

    狄青先是有些駭然,轉瞬反倒笑了起來,「趙明,怎麼是你?」

    眼前那人竟是趙明。趙明曾到過香巴拉,僥倖逃出來,狄青當初為了趙明,甚至不惜和韓琦翻臉,後來趙明死心塌地的跟隨狄青,一直都在沙州左近活動,探尋香巴拉的秘密。

    趙明的臉上露出分欣慰的笑,說道:「狄將軍,你醒了?你醒了就好。」他臉醜雖陋,可眼中露出的關切比親人還親。

    狄青掙扎一望,見自己竟處於氈帳中,微微一驚,問道:「飛雪呢?郭遵郭大哥呢?」他記得自己下落是也緊抱飛雪,飛雪怎麼會不見了?

    趙明忙道:「狄將軍,不要急,飛雪和郭將軍都沒事。他們在帳外……」話未說完,狄青就站了起來,衝出了帳外,他心中有些顫慄,想到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問飛雪。

    衝到帳外,陽光高昇,四處枯草雜生。遠望山脈起伏,晴空寒碧。

    他原來是在山中,他怎麼會到山中?

    可他已望見遠處山腰處站著幾人,依稀是郭遵、飛雪的樣子。狄青長舒一口氣,才感覺終於逃出地獄,他週身無一不痛,但全然顧不得,大踏步的衝過去。

    山腰幾人發現狄青,快步走了過來,為首一人,正是郭遵。郭遵臉有喜意,握住狄青的手道:「狄青,我們都活著。」

    我們都活著,這已是最大的幸福。

    狄青就是這般認為,他目光急急的望向飛雪,想要開口問什麼,正逢那黑白分明的眼眸一轉,已漫了過來。

    狄青心中千般話語,一時間都嚥了回去,見到飛雪平靜如雪,訥訥道:「你還好吧?」

    飛雪平靜依舊,說道:「很好。」

    狄青嘴唇動了兩下,終於只是道:「那好……」他想說什麼,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心緒如麻,其實想問飛雪一個極為重要的事情,可那事情想想都是荒誕不羈,狄青心中是認為不可能的。見飛雪又這般冷靜,他只以為又是自己的幻覺。

    但幻覺怎麼會一遍比一遍清晰?

    聽身邊有人道:「狄將軍,你們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你醒來了好,我們正研究怎麼再入香巴拉。」

    再入香巴拉?狄青有些茫然,再進香巴拉幹什麼?扭頭望過去,見到一張很是年輕的臉。那人望著狄青,似早就熟識,可狄青的印象中,並沒有見過此人。但不知為何,又覺得眼前這人有些面熟。

    身旁有一人道:「狄青,這是曹國舅,你不認識了?」說話那人眉峰如劍,正是葉知秋。

    狄青吃了一驚,望著那年輕人道:「你……你是曹國舅?你怎麼這麼年輕了?」他當然知道曹國舅,曹國舅就是曹佾,當年皇后的弟弟。這人因有早衰之症,一直也在找香巴拉,後來曹皇后還向狄青問起過曹佾一事,以為曹佾早已死去,哪裡想到過曹佾竟變得年輕了?

    曹佾望著狄青,眼中也閃著喜悅之意,笑道:「狄將軍,我不是變年輕了,我本來就是這麼年輕。說來話長……」

    郭遵打斷道:「說來話長,但要簡單說也容易。狄青,曹國舅早就潛入了沙州,用了半年的功夫,買通廚子,得趙明幫忙,混入夏軍中,做個伙夫。」

    狄青知道趙明早和鳳鳴部的一些人混入了香巴拉,悄然刺探香巴拉消息,但始終沒有進展,不知道堂堂一個國舅居然也如此做法。

    郭遵又道:「不過這個伙夫在山中擔水做飯的時候,無意間發現一種草藥,吃了後,竟然把病治好了,你說神奇不神奇?」

    曹佾歎道:「好傢伙,我一番經歷被你說了遍,簡直平淡如水。」他雖在歎息,但眼中也隱約有自得之意。

    狄青看看郭遵,又望望曹佾,倒的確感覺匪夷所思,感慨道:「或許這就是命吧?」

    郭遵笑笑,態度堅定道:「不錯,這就是命。我們都活著出來了,這就說明我們命不該絕!」見狄青還很是困惑,郭遵解釋道:「我們怎麼出來看起來雖奇,但命中注定。你還記得嗎,當初趙明到香巴拉後,曾在三危山見過一道瀑布。」

    狄青當然記得此事,說道:「不過後來趙明雖逃出來了,可那瀑布也就斷流了。」霍然眼前一亮,狄青難以置信道:「我們難道從那瀑布口衝了出來?」

    郭遵眼露讚許之意,說道:「不錯,可能老天有眼,不想讓我們就死。那瀑布的地下水源竟通到香巴拉之下,上次因為趙明等人入香巴拉導致斷絕,但內有水道,這次香巴拉劇變,意外的竟將地下蓄積的水源激發,那地下水源蓄積已久,噴發出來,竟將我們幾個衝了出來。不過你一直護著飛雪,受創重些,我和飛雪反倒沒事。」心中想到,雖這麼說,但若不是飛雪找到那地下溶洞,三人說不定已憋死在裡面。

    狄青忍不住舒了一口氣,輕歎道:「好,很好。」郭遵和飛雪沒事,他很是高興,但他內心的憂傷,誰能知曉?他出來了,又能如何?

    仰望蒼穹,見白雲千載空自悠然,狄青神色中沒有半分劫後餘生的喜悅。

    郭遵望了眼飛雪,悠悠道:「狄青,你為何不問我們在這裡何事呢?」

    狄青心中微動,突然記起了在溶洞的那個扁盒,伸手到懷中一掏,已然不見,不由臉色微變。

    郭遵一伸手,拿出那個扁盒道:「在這裡。飛雪說了,要發揮這盒子的作用,就要一定重入香巴拉!」

    狄青這才想起,按照飛雪的說法,要救楊羽裳,就要靠這個盒子。這個盒子,應該是神女所給,可究竟如何來救,他還是一頭霧水。向飛雪望去,意帶詢問,飛雪只是道:「眼下我們要考慮,怎麼再進去。」

    狄青記得被大水沖出來時,還做了個怪夢,終於沒有說出來。心中暗想,要入香巴拉,肯定從水道進入,反挖回去最是穩妥。想到這裡,問道:「這裡應該是三危山吧?」見眾人都點頭,狄青奇怪道:「那我們為何可以大搖大擺的留在這裡,守在夏軍呢,去了哪裡?」

    眾人臉上都露出分古怪,郭遵微笑道:「這個嘛,可讓葉捕頭說說了。」葉知秋一旁笑道:「你終於肯讓我說幾句話了嗎?其實這件事按照郭兄所言,也很簡單。」

    狄青聽葉知秋扼要說明,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原來葉知秋在洞口外守著,正逢曹佾前來尋找草藥,二人相見,均是出乎意料。曹佾偶然治好自己的疾病,卻不急於回轉汴京,得知這附近竟有進入香巴拉的入口,不由想要進入一觀,卻被葉知秋攔阻。

    二人在外等候時,突然地動山搖,附近的地面都塌陷下去,緊接著就看到有一道紅光從地上衝出,衝入了雲霄。

    若不是葉知秋身手敏捷,二人說不定都被埋在土中。

    葉知秋見地面塌陷,不由大驚,想要再尋那裂縫,早已被土掩蓋。葉知秋看情形,知道憑一己之力根本無法去挖開地道,慌忙去找趙明。韓笑也終於趕到,和趙明聽了此事,也是急不可耐。夏軍見此異狀都是人心惶惶,韓笑就讓潛伏在夏軍中的鳳鳴散佈消息,說元昊已死,這裡神靈觸怒,還要有異事發生。

    夏軍本是信佛,不由驚懼,又聽到元昊死訊,竟然一哄而散。

    狄青聽到這裡,心中想,「其實元昊死,夏國大亂,正是征伐夏國之機。可宋廷根本無心一統天下,安於享樂,只怕不久後,就會趁此和夏國議和了。若有戰事,他們還會用我,若無戰事,我狄青在他們眼中,算得了什麼?只怕那些被我得罪的文臣,就想著怎麼參我了。」一念及此,已意興闌珊。

    郭遵聽葉知秋說完,提出入再入香巴拉的方法,和狄青想的竟是一般無二,不過他提出個狄青沒有想到的問題,「根據葉知秋所言,那道光芒並不算大,遠比當年飛龍坳的火球要小得多。飛雪說,兩個神仙離去了,但香巴拉那環境可能還在,她需要入內一觀。」

    狄青聽完後,心思微動,倒覺得不必急於絕望,說道:「道理雖是如此,但要挖開那通道,絕非幾日之功。」

    曹佾一旁叫道:「反正我們也沒事可做,幾日挖不進入,就挖個幾年,我不信進不去了。」

    狄青奇怪,心道郭大哥、飛雪、葉捕頭為了我狄青要再入香巴拉,不辭辛苦,我很是感激。但他們的恩情,我已不是說個謝那麼簡單了。你堂堂一個國舅,既然病好了,不回汴京享福,跟著我們摻和做什麼呢?

    曹佾似是看出了狄青的心思,腆著臉笑道:「其實我大難不死,反倒覺得什麼榮華富貴都是一場空了。回去能如何?這裡有神仙居住過,我若能進去,藉以成仙,那不是比做國舅好多了?狄將軍,你可不要趕我走。」他神情滿是懇切之意,好像真怕狄青趕他走。

    葉知秋一旁見了,開玩笑道:「我們這般凡夫俗子,可沒有你這般想法。不過據我所知,古代成仙的人的確不少,有李玄、呂洞賓、張果老等人,再加上你個曹國舅,也是大有可能呀。你若成仙了,可要記得我們呀。」

    曹佾大笑道:「一定,一定。還不趕快動工。」他倒比誰都要著急,當下身先士卒的入洞,尋水道進入地下,等見到地下的鬼斧神工之境,眾人皆歎。

    但要重新挖回到香巴拉所在,又不能讓上面倒塌下來,的確如狄青所言,很費功夫。眾人卻都不怕麻煩,細心的向香巴拉挖掘。

    這一日,天氣早寒。狄青等人出了水道才稍微喘口氣,韓笑趕來。原來挖掘看似容易,涉及到方方面面實在太多,韓笑這段日子,又去西北找了會土木之術的人前來。

    狄青見韓笑帶著幾人過來,心中微喜,暗想這幫兄弟對我狄青,可真當親人一樣了。

    韓笑到了狄青面前,並不先說掘土一事,眉頭微鎖道:「狄將軍,又有戰事了。」

    狄青一怔,詫異道:「哪裡的戰事?是契丹南下嗎?」這些日子裡,他雖在沙州,可也知道不少消息。夏國終於傳出元昊的死訊,卻說是被太子寧令哥所傷,元昊重傷不愈,這才死去。寧令哥被沒藏訛龐以反叛之名誅殺,然後立沒藏氏之子諒祚為帝,諒祚也是元昊之子,但不過週歲,因此夏國大權順理成章的落在了沒藏訛龐的手上。

    眾人知道這個結果,心情迥異,從未想到天和殿驚天一戰後,夏國大權竟被那小人獲取。

    契丹那面,耶律喜孫一直沒有回轉,當然是已死在香巴拉。耶律喜孫野心勃勃,但耶律宗真登帝位後,囚禁了生母,知元昊已死,似乎就沒有再鬥的興致,聽聞他在上京整日飲酒作樂,好像也沒沒什麼一統天下的念頭。

    元昊一死,天下就靜了下來。

    這時候,哪裡會有戰事?就算是偶有流民作亂,應該也不會讓韓笑這般緊張才對。

    韓笑道:「是嶺南儂智高作亂,聽說他們兵鋒正盛,已克大宋廣南西路的重鎮邕州,圍困廣南東路的廣州。大宋連敗,現在每日嶺南都有宋軍敗降的消息,嶺南百姓可苦了。」

    狄青倒知道儂智高,當初回京的時候,就聽說這人要求內附大宋,請宋朝對交趾開戰。結果呂夷簡建議給他們些糧草,讓他們自行解決交趾。不想儂智高不但擊敗了交趾,看起來還要割點大宋的疆土。

    而嶺南的宋軍久未開戰,看起來怎麼打仗都不會了。

    這時郭遵、葉知秋也走了過來,葉知秋聞言,苦澀道:「養虎為患,莫過於此。不知道宋廷這次要派誰領軍作戰呢?」

    韓笑道:「聽說已派出幾撥人馬,但均是鎩羽而歸。郭逵小將軍被招回汴京,只怕聖上想要他領軍了。」

    眾人都是一怔,元昊死後,郭逵坐鎮西北抵抗西夏,已隱有大將之風範,但畢竟經驗尚少,不想宋廷無將,竟想啟用郭逵?

    狄青心道,「宋廷只求安樂,無意天下一統,我以為元昊死後,我狄青也就不用回轉領軍,和郭大哥在沙州先到了香巴拉,看能否救回羽裳再說。但郭逵是郭大哥之弟,我也以一直把他當作親弟弟來看,他經驗尚缺,若失陷在兩廣,我如何對得起郭大哥呢?」

    郭遵不發一言,緩緩坐到一旁,抬頭望天,眉頭已鎖。

    眾人沉默無語,韓笑竟也不再多話。

    良久後,葉知秋笑笑,走過來拍拍狄青的肩頭道:「狄青,你回去看看吧。挖土你不如趙明,破案你比不上我,論求仙之心,你不如曹國舅。但若論領軍,我們都不如你。你是狄青,無論如何,我想……你都該回去看看。」

    你是狄青!

    只是這簡簡單單的四個字,不用多說,但其中不知道包含了多少複雜的用意。

    狄青望向了郭遵,郭遵已扭過頭來,起身走到了他的身前,笑笑道:「狄青,你回去看看吧。這裡的事情,交給我們就好。對了,我一會要寫封信,要交給小逵,你幫我轉交吧。」說罷輕歎一口氣道:「天寒了,你自己保重!」

    這時蒼山倚碧,萬木蕭殺。

    郭遵臉上也帶分憂愁之意,說完後,轉身向水道行去,背影有著說不出的落寞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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