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案組大結局 第三章 攜屍夜行
    「她死了,她早就死了……她要回來抓我們,先是方樹,接著就是我,然後……」

    我跟蓁蓁到來麥青河的寢室,詢問他如何獲悉沈婷悅的死訊時,他只是不斷地重複類似的話。看樣子他是受驚過度,以致精神狀況出了問題。他現在這模樣,要從他口中套話可不容易,不過我有我的辦法。

    「枉死的人往往會冤魂不散,終日在兇手附近徘徊,等待機會報仇雪恨。咦……」我指著寢室一個陰暗的角落,「那裡好像有個人影閃過,該不會是我眼花看錯了吧!」

    他聽了我話如受電擊,立刻蜷縮於被窩之中,包裹全身的被子隨著瘦削的軀體不斷抖動。看來這個法子還挺管用的,於是我又道:「逃避是不能解決問題的,我認識一個道行高深的道長,或許能給你一點幫忙。不過,你必須把所知道的一切告訴我們,不然我們也愛莫能助。」

    他探頭出來看了我一眼,猶豫片刻便猛然撲上前抓住我的手求救:「你真的能幫我?」

    我向他點了點頭:「前提是你必須把一切告訴我們。」

    「你想知道什麼,只要你能幫我,我什麼都告訴你。」他似乎已經忘記我們剛才的談話了,這證明他的思緒相當混亂,對我來說或許是好事。

    我再次向他拋出問題,但這次並沒有直接問他為何會肯定沈婷悅已經死亡,而是改問:「你是什麼時候獲悉沈婷悅的死訊?」

    他突然往後退,眼神閃爍,把披在身上的被子裹得更緊,支吾地回答:「她,她死了嗎?」彷彿在突然之間,他便清醒了,對我們警惕起來。

    「你剛才不就說過嗎?我可是親耳聽見的!」蓁蓁怒目瞪著他。

    他又再往後挪動,不自覺的低頭迴避我們的目光,怯弱地回答:「有嗎?我剛才心裡很亂,自己說了什麼也不知道。」

    我找來一凳子坐在床前,點上根煙才悠然說道:「你可以什麼也不說,但這樣我們也幫不了你。我想你的好兄弟在陰曹地府應該很寂寞吧,不過也沒關係,我想很快就會有人下去陪他。」

    他哆嗦了一下,抬頭瞥了我一眼,似乎想說什麼,但欲言又止。直到我把手上的香煙抽完,他還是一副猶豫不決的模樣。

    我把煙頭塞進床邊的空可樂罐裡,站起來給他遞上名片,「你什麼時候想向我們坦白一切就打我電話吧!」說罷,便跟蓁蓁一同離開。

    走到門口的時候,我又回頭對他說:「希望我們下次見面的地方不會是停屍間。」

    「我們這樣就回去嗎?他肯定有問題,為什麼不迫他把事情說清楚?」剛走出門口,蓁蓁便不解問道。

    我莞爾一笑:「我沒打算現在就回去。」

    話剛出口,披著被子的麥青河便從寢室裡衝出來,跑到我們前面攔住我們,驚慌地說:「我說,我說,我全都告訴你們。」

    麥青河突然改變態度,令蓁蓁大感莫名其妙,她不明就裡地看著我,我只給她回以狡黠的微笑。

    剛才我把煙頭塞進可樂罐時,偷偷把一粒整人藥丸一同放進去。這種整人藥丸外表就像一顆膠囊,但內裡裝的是一種遇熱會產生反應的化學物。在常溫下這種藥丸並無任何特別之處,但只要溫度稍高,譬如放在手心,就會不停地跳動,甚至翻觔斗。我把藥丸跟煙頭一同塞進可樂罐,煙頭產生的熱力會讓藥丸劇烈跳動,撞擊可樂罐內壁發出奇怪的聲音。突然聽見莫名其妙的怪聲,就算是正常人也會嚇一跳,麥青河現在這麼神經質,當然是嚇個半死。

    再次回到寢室,麥青河神經質地審視四周,確定沒有異常之後,才開始向我們透露一個可怕的秘密:「婷悅在一個月前就已經死了,是,是被樹哥殺死的……」

    「什麼?」蓁蓁驚訝地叫道,我也十分驚愕。雖然早已猜到麥青河肯定知道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沒想到竟然如此駭人——如果沈婷悅在一個月前就已經被方樹所殺,那麼方樹的遇害不就是冤魂索命?

    不過,在驚愕的同時,我還想到另一個問題:「你為什麼會知道?」

    「是,是樹哥親口告訴我的……」他刻意迴避我的目光。

    我嚴肅地說:「我不覺得殺人是一件值得炫耀的光榮事跡。」

    一般而言,兇徒絕不希望別人知道自己曾犯下兇案,更不可能主動告知別人,甚至會為掩飾罪行而殺害知情者。畢竟消息一旦流傳出去,兇徒的處境將會非常危險。

    他低頭不語,似乎在思索該如何完謊,我不想跟他浪費時間,指著他嚴詞斥責:「殺死沈婷悅的人是你!」

    「不是,不是,她不是我殺的……」他不住地擺手搖頭。

    「如果沈婷悅不是你殺死的,如果她的死跟你毫無關係,你為什麼害怕她會回來要你的命!」我義正辭嚴地指出他的漏洞。

    「她真的不是我殺的,真的……」他緊裹身上的被子不停地顫抖,斷斷續續地向我們道出真相——

    我的性格比較孤僻,雖然美院呆了三年多,但也就只交到樹哥、愷敏這幾個朋友。不過我跟樹哥特別投緣,是稱兄道弟的鐵哥們。我還記得剛進美院時,經常被一些老生欺負,要不是樹哥幫我出頭,我早就退學了。

    一個月前,樹哥請我出去吃宵夜。平時,我們倆吃宵夜只會去路邊攤,但那晚他不知道為什麼特別豪氣,竟然請我下館子,還點了很多菜。我們邊喝酒邊吹牛皮,聊著聊著他突然問我敢不敢跟他幹一件大事。當時幾杯酒剛下了肚子,什麼也沒想就跟他說:「樹哥你要我做什麼,只管說就是了,只要是你讓我幹的,沒有說不敢的。」

    「好兄弟,待會我帶你去打靶,我們兩兄弟一起爽一把。」

    他告訴我,婷悅獲得省美術作品展的參展資格,為了能安靜地創作參展作品,近段時間每晚都會一個人去舊教學樓三樓的畫室畫畫,並且在那裡呆到很晚。

    舊教學樓之前曾經鬧鬼,晚上一般不會有人進去,而且附近也沒幾個人影。所以不管畫室裡發生什麼事,也不會有人知道,就算在那裡把婷悅強姦了,也不會有人知道……

    聽完他的想法後,我可嚇了一大跳,雖然平時我偶爾也會跟他一起做點壞事,但也只是欺負新生,敲點零花錢而已,但這次他竟然要我跟他去強姦婷悅!

    這可是要坐牢的事情,我以為他只是喝了幾杯,跟我開開玩笑。可是他竟然是認真的,還跟我說:「別怕,沒事的,不過是玩個妞而已,就算天塌下來也有我扛住。」

    強姦是要坐牢的大罪,我當然不敢做,但剛才又已經答應了他,現在也不好輕易退縮,只好跟他說:「要是婷悅報警了怎麼辦?」

    「她敢!她要是吱一聲,我就立刻把她埋了!」他掏出了手機,在我面前揚了揚,「我們爽完再給她拍幾張裸照,看她敢拿我們怎樣!」

    他擺出一副勢在必行的姿態,我怎麼說他也不聽,反而一再慫恿我。說實話,婷悅是我們美院裡的校花,不但樣子長得挺不錯的,身材也很棒,是很多男生的性幻想對象,我心裡也挺想能跟她做那事。

    酒壯慫人膽,再加上他的慫恿,我稀里糊塗地就答應了。

    那晚,學院特別安靜,在前往舊教學樓的路上,一個人影也沒有,幾乎每走一步都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

    「今晚這麼安靜,真是天助我也!」因為一路上也沒遇到任何人,樹哥非常高興。但是,我卻很想馬上就有人出現在眼前,而且最好是熟人,這樣或許能讓他打消強姦婷悅的念頭。然而,就算白天也沒多少人會來這裡溜躂,更何況是深夜?直到我們來到舊教學樓門前,還是沒有遇到任何人,我的期望也就落空了。

    踏進教學樓那一刻,我的心情很複雜,鬧鬼的傳聞、漆黑的樓梯,以及對犯罪的憂慮,都使我非常害怕和緊張。但心底又有一絲莫名的興奮,說到底婷悅也是美院裡數一數二的美女,誰不想一親芳澤呢?

    我懷著複雜的心情,跟著樹哥來到三樓的畫室門前。他悄然把門打開,門內的光線猶如炙熱的火焰般噴湧而出,落在我的身上,點燃我心中的恐懼,使我本能地退縮到陰暗的角落。這一刻,我就像一名心虛的小偷,希望能永遠躲藏於沒人能看見的黑暗角落。

    透過樹哥打開的門縫,能看見秀麗的婷悅在畫室裡,背向我們認真地畫畫。她畫得很專心,在她眼中似乎除了自己的作品之外,整個世界就沒有別的事物存在。就連我們進入了畫室,她也沒有發現。她的目光一刻也沒有離開畫布。

    哥樹示意我守住門口,而他則躡手躡腳地走到婷悅身後。期間,我的目光無意間落在畫布上。

    雖然只是隨意地瞥了一眼,但馬上就被吸引住了,這幅油畫給我的感覺實在太震撼了!

    畫中背景是一間狹小但整潔的房間,床鋪、椅桌、炊具全都擠在狹小的空間裡,雖然擁擠但卻不零亂,而且繪畫得非常細緻,我甚至能清楚地看見桌子上那本打開了的作業本,以及文具盒裡的鉛筆。

    處於油畫中央的是一名悲痛欲絕的婦女,頭上的幾縷白髮跟她三十來歲的臉容形成反襯,讓人一眼能看出這是一個生活於社會底層,因終勞碌而過早虛耗青春的落魄女人。她右手拿著的菜刀,刀刃塗上了鮮艷的紅色,而在她左手的手腕上,鮮血正綻放著妖冶的美艷。

    一隻瘦小、嫩白的手臂,從畫面邊緣向婦人伸出,似乎是想阻止婦人自殘。可是,手臂主人的力量卻又如此渺小……

    整幅油畫的色調雖然非常陰暗壓抑,但卻又層次分明,尤其是從婦人手腕流出的鮮血,簡直是妖艷得讓人窒息。雖然只是看了一眼,但瞬間就能感受到畫中的意境——飽受欺凌的婦人,為甩脫命運的蹂躪,選擇了結自己的生命。她的孩子目睹這一幕,於驚惶失措中伸手阻止,但孩子的力量卻是如此的渺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母親離開人世。

    這幅油畫畫的是母親,但要表達的卻是孩子的恐懼、彷徨與無助。

    我被這幅油畫深深吸引,根本沒注意到樹哥是怎樣把婷悅按倒在地上,怎樣扯掉她的上衣。讓我回過神來的,是一抹鮮艷的紅色——被按在地上的婷悅,隨手撿起一支沾有紅色顏料的油畫筆,把末端折斷後在樹哥的手臂上刮了一下。哥樹痛得大叫,甩了她一巴掌,並奪過畫筆,憤怒地擲到一邊去。畫筆不偏不倚,剛好落到油畫中央,落在婦人的臉上。在這幅將近完成的驚世之作中,留下一抹如鮮血般的艷紅。

    婷悅看見自己的作品被毀,立即變得激動起來,瘦弱的軀體雖然被哥樹壓住,但還是不停地掙扎。樹哥因為手臂被劃傷,勃然大怒地甩了她幾巴掌後,死死地掐著她的脖子,直到她不再掙扎為止……

    死人了,婷悅就這樣被樹哥活活地掐死。

    發現婷悅已經斷氣後,樹哥跟我都很驚慌。不過他很快就冷靜下來了,低頭思索片刻後,便自言自語地說:「沒有人看見我們進來,這個時間也不會有人在附近溜躂,只要我們把她藏起來,就不會有人知道今晚發生了什麼事……」

    我們把畫室收拾好,然後由我先探路,哥樹抱起婷悅的屍體跟在後面,躡手躡腳地朝學院後牆走去。我專挑些僻靜且陰暗的路來走,雖然一路上也沒有被人發現,但有一具屍體在身後,難免會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我們本來打算翻過學院後牆,在外面隨便找個地方把屍體處理掉。可是翻越圍牆後,樹哥竟然跟我說:「把屍體隨處亂埋很容易被人發現,不如我們把她埋到附近那個墓園裡。那裡平日連鬼影也沒一個,而且還埋了不少無名屍,就算屍體被人發現也不會有問題。」

    他說的雖然很有道理,但那地方白天也讓人覺得陰森恐怖,晚上也更加可怕了。要到那裡埋屍,我心裡是千百萬個不願意,但他卻堅持要埋到那裡,我也只好聽從他的意思。

    你們沒法想像我當時有多害怕,從進入墓園那一刻開始,我就覺得頭皮發麻,沒尿褲子已經算不錯了。

    當晚的月色本來就不太明亮,再加上墓園四周長滿高大的榕樹,遮擋了大部分光線,所以墓園裡非常陰暗。而且這裡像荒廢了很長時間,地上雜草叢生,有些地方甚至長到膝蓋的高度,在樹影的映襯下,彷彿隨時會有一條腐爛的手臂從草叢中伸出來,抓住我們的腳,把我們拉進地獄深淵。

    我就是在這種一步一驚心的情況下,跟樹哥走進入墓園。當看見那些隱匿於雜草中墓碑時,我更加害怕了,因為每一塊墓碑之下都有一具屍體,都有一隻多少未受香火拜祭的餓鬼。

    我叫哥樹把婷悅的屍體隨便丟進草叢裡,盡快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反正這種地方也不會有人過來。但是他卻說不怕一萬、只怕萬一,非要把屍體埋在墓園最深處。

    我們並沒有帶來挖掘工具,只好在附近找些石頭樹枝之類的東西挖坑。我很害怕在挖坑的過程中會挖出另一具屍體,因為我之前聽一些老生說過,經常黑道大哥殺人滅口後,把屍體埋在這裡。

    還好,我們並沒有發現另一具屍體。

    我們草草地挖了個很淺的坑就把屍體丟進去,在埋土的時候,朦朧的月光悄然落在婷悅的臉上。自她斷氣之後,我還是第一次正面看她的臉,雖然只是看了一眼,但她恐怖的臉容卻經常出現在我的夢中——散亂的長髮、鐵青的臉色、微凸的雙眼、細長的舌頭構成了一張令人心驚膽戰的臉容,每每於午夜夢迴後,讓我顫抖到天亮……

    如果沈婷悅真的於一個月前就已經被殺害,那麼這宗案子也太可怕了!雖然看麥青河那驚慌的模樣,應該沒有撒謊,但這終究是他的一家之言,必須找到實質證據才能驗證他所說的話。

    要證明他所言非虛,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找出沈婷悅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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