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師五部曲5: 渾沌詛咒 第二十二章 最高試煉
    「它要變回來了!」依文大吼,風箱怪異地鼓起,因為魯佛的肉身開始再度成形,蒸氣開始具體化。

    「喔喔喔喔喔!」皮凱爾哀嚎,搖搖擺擺跑下走廊,門廳已經近在眼前。

    凱德立最先打滑著抵達前方,以全身重量撞上被設置在該處阻擋出口的障礙物。他並未使那物體移動多少,但確實降低了它的完整性,而當依文和皮凱爾撞上它時,所有東西,包括凱德立,都飛走了。年輕教士搖搖頭,對邁步跑動的矮人們力量之驚人訝異不已,也同時為了要將暈眩甩開,接著他拿起自己的魔杖,緊緊跟上。

    矮人們手忙腳亂跑進外面陽光中。皮凱爾的手指已不再擋著風箱的尖開口,然而那無關緊要了,因為魯佛已經不再處於氣體狀態。皮革鼓起,接著被扯破,一隻弓起如爪的手劃破風箱側面。

    矮人們繼續跑,拖著他們的負載物,盡可能使魯佛遠離陰暗的圖書館,它的力量之源。他們抄捷徑跑過樹蔭下,進入一個空曠而充滿陽光的原野。

    魯佛掙脫出來,緊緊抓住草皮。兩名矮人都一頭向前摔到地上,接著坐起來,兩人手中各拿著一個斷掉的把手。

    吸血鬼費了一些力氣站直身軀,一面詛咒著太陽,一面遮住眼睛擋開強烈照耀的陽光。凱德立站在齊爾坎·魯佛面前,全心全意盛舉著聖徽。離開那座被褻瀆的建築底下後,年輕教士再度強烈感覺到自己的神。同樣地,魯佛也清晰感覺到德尼爾,凱德立的話語在它腦海中痛苦不已地迴響。

    魯佛想朝圖書館接近,但凱德立跳過來攔截它,綻放強烈閃光的聖徽擋住去路。

    「你逃不了的。」年輕教士堅定地說。

    「你自己作了選擇,而你的選擇錯誤!」

    「你懂什麼?」吸血鬼斥罵道。魯佛直直站著,挑釁太陽,挑釁凱德立和他的神。他感覺到渾沌詛咒在他體內狂暴地翻湧著,那是湍多·其羅·米安凱,「無上致命可怖」。那是屬於深淵魔域的混合劑,出自最低層界域。

    即使在陽光下,即使在剛才的戰鬥中受創纍纍,手臂怵目驚心地掛在身側,魯佛仍強有力地站著。凱德立看得出這點,能夠感受得到。

    「我否認你。」湍多·其羅·米安凱的化身聲調平板地說。這幾個字流竄經過凱德立的思緒,豎起障壁,圍擋著他所屬神祇之歌的河流。凱德立瞭解到,魯佛是對德尼爾神說話,並非對他。魯佛已經宣稱它的選擇並沒有錯,它的力量既真實又伸手可及——而它這項宣稱是對抗德尼爾,對抗一位神祇!

    「他們阻擋我們前進,凱德立。」吸血鬼繼續說,鎮定的語調顯示了力量和挑釁。「他們把秘密都留給自己,用漂亮的花和陽光掩蓋住,用一些支微末節的裝飾讓我們安於現狀,好讓他們能把真相隱藏。」

    看著這名吸血鬼如今的形貌,以齊爾坎·魯佛活著時從未有過的挺直姿態站著,凱德立幾乎相信魯佛已經找到了真相。而似乎,也彷彿有一個保護性的殼在魯佛四周形成,一個對抗炙熱陽光的黑暗內層。這傢伙已變得多麼強大!吸血鬼繼續說著,而凱德立閉上雙眼,拿著聖徽那隻手臂勢不可免地落得更低。年輕教士並未分辨任何單一字眼,只感覺到嗡嗡顫動、誘惑性的震動在他靈魂深處。

    「怎樣?」一個直接了當而粗魯的問句傳來。凱德立睜開眼睛,看見依文和皮凱爾正並肩坐在草皮上,手中仍握著斷掉的把手,一面盯著這場最後對決。

    沒錯,怎樣呢,年輕教士心想。他正正望進眼前對手的黑暗雙眼中。

    「我否認德尼爾。」魯佛鎮定地說。

    「那你作了錯誤選擇。」凱德立回答。

    魯佛開始要憤怒吐出一句反駁,但凱德立使話語凍結在吸血鬼喉嚨中,再度舉起聖徽,那是一隻睜開的眼睛位於一根點燃蠟燭上方。陽光為這個徽記帶來新火花,強化了它的光輝燦爛和力量。

    在那道揭露一切的強光面前,魯佛的黑暗保護殼融化消失,而突然間,吸血鬼似乎沒那麼強大,反而更像一個可悲怪物,一名墮落男子,一名選擇了錯誤道路,而輾轉落入絕望深淵的男子。

    魯佛嘶嘶吐氣,抓攫著空中。它伸手探向聖徽,想要像在圖書館內時一樣包裹住它,但這次,它枯瘦手掌上的血肉爆散成火焰,蜷縮燒光,只剩下變白的骨頭。魯佛痛苦地哀嚎。吸血鬼向圖書館轉身,但凱德立超越它,將熾熱的聖徽持續舉在他面前。然後凱德立開始吟唱他所屬神祇之歌的音符,一首齊爾坎·魯佛無法承受的曲調。在圖書館內,魯佛佔有優勢,但在此地,白晝的光中,德尼爾之歌強烈地在凱德立內心播送,而年輕教士開放自己,宛如一個純淨渠道,通往自己所屬神祇的真相。

    魯佛無法承受那份真相的光輝。

    「喔。」皮凱爾和依文一起低聲說,因為齊爾坎·魯佛倒向了塵土。凱德立將聖徽繼續壓低,全心全意地吟唱。魯佛翻過身,抓耙著地面想逃走,像只絕望的動物,但凱德立擋在面前,攔阻住它,逼它看見真相。

    可怕、哀嚎的聲音從吸血鬼喉嚨中逸出。不知怎麼地,魯佛想辦法掙扎起身,以最後孤注一擲的挑釁姿態瞪著閃閃發光的神聖徽記。

    它的眼睛翻白,接著往後掉入顱骨內,然後渾沌詛咒的紅色煙霧從兩個黑暗眼窩中飄出。魯佛張開嘴巴想尖叫,而從那裡,也冒出了紅色煙霧,從他身體內擠出,衝入空氣中,到了那裡它就能消失,不再引起任何痛苦。

    當魯佛崩潰倒向地面時,只剩下一具凹陷、冒著煙的皮囊,一具空虛的軀殼,以及一縷迷失的靈魂。

    凱德立也幾近崩潰,不只因為剛才的施力,也因為如今降臨在他身上的沉重現實。他回頭望著寬而不高的圖書館。他思考著自己所目睹的所有失落,教派蒙受的損失,他失去的朋友,朵瑞珍。失去了丹妮卡。

    依文和皮凱爾立刻來到他身旁,知道他會需要他們的支持。

    「她選擇死亡是對的。」依文表示,明白湧上凱德立灰色雙眼中的淚光主要是為了丹妮卡。「比落在這傢伙手中好。」肩膀方正的矮人加上這句,指指那具空虛的軀殼。

    「……選擇死亡。」凱德立復誦道,這些話觸動他內在一條奇妙的心弦。她殺死了自己,魯佛曾這麼說。丹妮卡自願選擇了死亡。

    但為何魯佛沒有再讓她動起來?凱德立納悶。就像那名吸血鬼讓其他這麼多人動起來一樣?還有,為什麼當凱德立進入陰間世界時,沒辦法找到丹妮卡的靈魂,或任何它曾經過的痕跡?

    「噢,我親愛的德尼爾神哪。」年輕教士低語道,然後,沒有半句解釋地,凱德立朝圖書館西北角奔去。矮人們面面相覷,聳聳肩,然後追著他跑去。

    凱德立瘋狂地手腳並用跑著,跌跌撞撞穿過樹根和矮樹叢,一路爬著繞到建築物後方。矮人們的開路功夫比這名身高較高的人類好,幾乎趕過他,但當凱德立抵達圖書館和陵墓之間的開放空地時,就將那對兄弟遠遠拋在後頭了。

    他全速撞上陵墓門扉,完全沒想到雪琳和貝拉格可能已找到辦法把它鎖住或擋住。它往內猛然甩開,凱德立摔進去,重重滑倒在地上,手肘都擦破了。

    他沒注意到這些不重要的傷,因為當他望向左邊,望向那兩人將丹妮卡置於其上的石板時,他看見蓋在裹屍布下的『屍體』坐了起來。他也看見雪琳——驚恐不已的貝拉格站在她身旁——棲坐在石板底部,她的短劍準備要刺入丹妮卡心臟。

    「不要!」凱德立大叫。「不要!」

    雪琳瞥了他一眼,而在那一刻,她懷疑是否凱德立也被黑暗攫獲了,是否他是來拯救自己已變成不死狀態的愛人。

    「她還活著!」年輕教士大叫,爬著將自己拖近石板。依文和皮凱爾此時邁著大步跑進來,眼睛睜得大大的,仍不明所以。

    「她還活著!」凱德立重複地說,而雪琳稍微放鬆了一點,因為他抵達石板,將裹屍布從美麗的丹妮卡身上扯掉,然後緊緊將他的摯愛擁入懷中,比以往他們所共享過的任何擁抱都還要緊。

    重新活過來的丹妮卡以十倍力量回擁他,而天色確實變得更亮了!

    「魯佛呢?」精靈問矮人們。

    「嘻嘻嘻。」皮凱爾回答,而他和依文一起用手指往喉嚨一劃。

    四個人於是讓凱德立和丹妮卡獨處,在室外等待著,日光似乎比以往任何一個春天都還更亮、更溫暖,也更活生生。幾分鐘後,凱德立和丹妮卡出來了,年輕教士扶持著受傷的女子。凱德立已經召喚治癒咒語幫助這名武僧,特別是她重傷的腳踝,但傷口相當嚴重而且已受感染,即使有凱德立的協助,也還需要再過一段時間它才能支撐丹妮卡的重量。

    「我實在不懂。」依文宣佈,為大家發言。

    「暫停身體機能。」凱德立替丹妮卡回答。「一種並非死亡的死亡狀態。它是潘帕·旦姆大師教義中的最高武術。」

    「你能把自己殺了又活回來?」依文仍十分懷疑。

    丹妮卡搖搖頭,微笑的樣子,宛如她曾以為自己已經永遠不可能再笑了。「暫停機能時,人不會死。」她解釋。「我放慢心跳和呼吸,減緩通過血管的血流速度,直到任何人一看我的身體都會以為我死了。」

    「所以你逃過了齊爾坎·魯佛的垂涎。」雪琳推論道。

    「也逃過我的想望。」凱德立補充。「那就是為何當我進入靈魂之域時,無法找到她。」他看著丹妮卡,苦笑一下。「我找錯地方了。」

    「我差點殺了你。」雪琳說,因這項宣言而震驚不已,她的手不自覺地探向腰上佩劍的劍柄。

    「呸!」依文嗤之以鼻。「那也不是第一次了。」

    然後他們都笑了,這群存活下來的朋友們暫時忘卻圖書館的損失,以及失去朵瑞珍,還有他們已經去而不復返的純真心情。

    在他們之中,皮凱爾的「嘻嘻嘻」最大聲。

    第二天,凱德立帶領大家回到圖書館中,尋找是否仍有較低階吸血鬼留在暗處,並讓一路上遇到的所有殭屍都得到安息。那天傍晚,當他們走出圖書館外時,這群朋友確定第一、二層樓已經沒有任何敵人存在。隔天早上,凱德立要他的朋友們著手將圖書館中最珍貴的物品移走,例如無可取代的藝術珍寶及古代手抄本等。丹妮卡非常高興地發現所有潘帕·旦姆的記錄都保存了下來。

    而讓這名武僧和其他人更高興的是,他們發現黑暗之中還存在一處僅有的庇護所,唯一光亮之處,勉力阻擋住了齊爾坎·魯佛的侵犯。尚提克裡弟兄以優美歌曲防衛阻擋邪惡,而他的房間並未被褻瀆。他餓得半死,頭髮因所承受的恐怖而變白,喜極而泣地倒入凱德立雙臂中,跪在地上祈禱感恩了超過一個小時,才讓這群朋友們護送他出去。

    當天稍晚,一個由八十名士兵組成的隊伍抵達,他們得到旅行商隊受到攻擊的消息,而從卡拉敦趕來。凱德立很快就讓這群人開始動員(只除了一小隊使者,他派他們返回城裡說明事情經過,並警告居民注意是否有任何不尋常狀況發生),於是圖書館中的有價值物品很快就被搬空。

    他們的營地位於圖書館東邊草地上,在草原後端,距離原野小徑比傷痕纍纍的大門近。凱德立告訴他們這樣太接近了,於是他們拆掉營帳,收拾起補給品,沿小徑往下移動。

    「這是怎麼回事?」丹妮卡問年輕教士,士兵們正一邊架起新營地。齊爾坎·魯佛已經死去一個禮拜,而這段時間內,年輕教士也在恢復體力,傾聽德尼爾神的話語。

    「這座建築已經完了。」凱德立回答。「德尼爾神和歐格瑪神再也不會進去。」

    「你想要遺棄它?」丹妮卡問。

    「我想要摧毀它。」凱德立沉重地回答。

    丹妮卡開口欲詢問凱德立到底在說什麼,但他走過她旁邊,回頭朝原野行去,而她還來不及想出該如何起頭。這名武僧停頓了一會兒後才跟上去。她記起艾伯利司特死後,在這名魔法師的邪惡要塞三一城寨外那一幕。凱德立也曾想摧毀那座黑暗要塞,但改變了主意,或者該說發現到自己沒有力量完成這種任務。那麼,如今他又在想什麼?

    集結在萌智圖書館北側懸崖上方的黑色雲霧,使營地所有人都警覺到某種劇變正在發生。士兵們想固定住帳篷,緊緊包好補給品,害怕風暴來襲,但依文、皮凱爾、雪琳和貝拉格明白這場猛烈風暴是有特定目標的,而所有人之中,也許尚提克裡弟兄最能明白。

    在那座不高而寬的石造建築物前方草地上,這群人發現丹妮卡站在凱德立身後幾尺外。他們保持沉默聚攏在她附近,不想干擾顯然相當重要的事件。只有尚提克裡弟兄敢大膽接近那名年輕教士。他打量凱德立,然後對其他人露出一個瞭然於胸而有信心的微笑。接著,雖然他並未參與凱德立正在進行的事,他開始放聲歌唱。

    凱德立挺直地站著,雙臂朝天展開。他也在歌唱,以最大聲量唱著,但在出自烏雲的暴風和雷聲怒吼之下,幾乎聽不見他的聲音。烏雲如今成群聚集在懸崖頂上,緩緩朝那座被褻瀆的建築物接近。

    一道足以燒焦物體的閃電爆發擊中圖書館屋頂。第二道接踵而至,接著狂風大作,先是屋頂板,接著是樑柱,紛紛被刮起,往南越過山側。更多閃電引發好幾處小火災。雲團降低,彷彿盤旋著集結力量,隨後一陣雷霆萬鈞的狂風掀起屋頂邊緣,接著就把它扯開。

    凱德立使盡全力大叫。他是德尼爾神力量的直接渠道。透過這名年輕教士,這位神展現他的憤怒,造出更多閃電,更多狂風。屋頂飛走。

    一個實在的形體——宛如原本排列在排水溝上的石像鬼之一活了起來——棲坐在那道屋頂邊緣,以它自己的神祇之名,那些屬於邪惡低層界的住民們之名,朝凱德立叫囂咒罵著。

    但在這裡,凱德立比它強,到目前為止最強大的德尼爾神。

    一道燒灼閃電擊中緊貼德魯希爾身旁的屋頂,點燃一股巨大火焰,將小惡魔甩得老遠。

    「班內泰勒瑪拉。」德魯希爾刺耳地說,緩緩朝火焰爬去,此刻明白自己待在這個界域的時光已近尾聲。它現在不離開,就會被摧毀。它勉力爬到火焰旁,爆炸侵襲著它全身,然後它說出一句咒語。它隨後將一袋魔法粉拋入火中,那是它從圖書館中廢棄的煉金鋪中調製而來。

    火焰升高、舞動,藍色後是白熱的光,德魯希爾朝凱德立叫出最後一句咒罵後,走進去然後消失了。

    風暴的猛烈程度加劇,閃電一道接一道重擊石造牆壁,降低它們的完整性。一股漏斗狀黑暗從雲霧中往下延伸。彷彿一根神的指頭,探向那座被褻瀆的建築物。

    凱德立大叫出聲,彷彿痛苦不堪,但丹妮卡和其他人抗拒著奔向他的衝動,害怕萬一打斷他正在進行之事可能造成的後果。

    風暴傾全力砸下,大地自身滾動著活了起來,由地面形成的巨大波濤掀舉著圖書館地基。北側牆壁首先變形,往內倒,而失去它支撐後,前後兩面牆壁也崩垮。閃電仍持續轟炸,龍捲風持續捲起片片瓦礫,將它們舉至空中,拋甩著,就像一大堆廢棄物,遠遠擲過山側。

    風暴持續肆虐好幾分鐘,而士兵們生怕連那些山都要倒下來了。然而,凱德立的朋友們知道事實不然。他們在這名同伴身上看到一種遠超越以往的決心與光輝,他們知道凱德立完全與德尼爾神同在,而凱德立的神不會傷害他或他們。

    接著,風暴就突然結束了。雲層散開,一束束陽光灑下。其中一束陽光落在凱德立身上,銀色光輝描繪出他的輪廓,使他似乎不僅僅只是名男子,不僅僅只是名牧師。

    丹妮卡小心地靠近他,雪琳及矮人們緊跟在她後面。「凱德立?」她低語。

    如果他聽見了她,也並未表現出來。

    「凱德立?」她更大聲地問。她搖他一下。還是沒有任何反應。丹妮卡以為自己明白了。她能體會此刻必定正翻騰在她愛人心中的情感,因為他才剛摧毀自己所知唯一的家。

    「嗚。」皮凱爾、依文以及甚至雪琳都不約而同地低聲說。

    但他們的同情心擺錯地方了,因為凱德立一點都不感到懊悔。他仍跟他的神在一起,而且如今正看著一幕新景象,那是縈繞在他夢境中多年的景象。沒有半句解釋,他朝滿目瘡痍、瓦礫散落一地的區域移動,朋友們跟在後面。丹妮卡繼續叫喚著他,搖晃他,但他無法聽見。

    那幕景象完全包圍住他。年輕教士記起艾伯利司特在三一城寨創造出的超空間大屋,記起他曾驚歎由魔法創造出的物質屬性竟如此類似。

    地上一個特別地點,一個平坦而毫無瓦礫之處,正在向他招手。位於地上的那一個地點,成了凱德立在心中景象之外所能看見的唯一清晰之處。他走向它,敏銳無比地感覺到德尼爾神的力量,知道自己必須做什麼。他開始再度歌唱,而那些音符與他剛才用來摧毀萌智圖書館的截然不同。這些音符甜美而有累積性,是一首逐漸增強的歌曲,離高潮部分似乎非常遙遠。他唱了幾分鐘,然後拉長成半個小時,之後變成一個小時。

    士兵們覺得他瘋了,而尚提克裡弟兄則只是搖搖頭,看不出他這位德尼爾教派夥伴到底在做什麼。丹妮卡不知該如何反應,不知道該試著阻止凱德立,還是讓他放手去做。最後,她決定要信任她的摯愛之人,當時間拉長到兩小時,她仍繼續等著。

    長長的陰影從西方延伸過來,而凱德立繼續唱。甚至依文和皮凱爾都開始納悶,是否風暴和地震已使這名男子崩潰,害他成了一個喋喋不休的白癡。

    然而,丹妮卡堅持她的信心。她會等待凱德立完成——無論他正在做什麼——如果有必要,花上整個明天她也會等,甚至更久。她,以及其他所有人,都至少欠年輕教士這些。

    結果,丹妮卡不需要徹夜等待。當西方地平線在夕陽最後餘暉下被染成粉紅色時,凱德立的聲音突然提高。

    尚提克裡弟兄和許多其他人跑近他,認為有大事正要發生。

    他們並沒有失望。一個尖銳的嘶嘶聲傳來,一個爆裂聲,彷彿天空本身正被扯得粉碎。

    接著它就出現了,就在凱德立前方地面上,像一棵長到失去控制的樹般升起。那是一座塔,一根有裝飾的石柱,一座空中支柱。它繼續生長,頂端在凱德立和其餘驚愕旁觀者面前升上空中。

    凱德立停止歌唱,筋疲力盡地往後仰倒,被他的朋友們接住。眾人七嘴八舌問了許多問題,而其中最突出的就是,「你到底做了什麼?」

    丹妮卡就問了凱德立這個問題,她仔細看著他的臉,看著突然出現在他蓬亂褐色頭髮中的銀白色斑紋,看著那些魚尾紋,以前並沒有的眼角皺紋出現在他眼睛四周。

    她回頭望向支柱,那是凱德立經常提到的大教堂極小一部分,接著回望她摯愛之人,他顯然因這項努力而衰老了。丹妮卡開始擔心,甚至還更加擔憂,因為一股平靜表情來到這名疲累而突然不再那麼年輕的教士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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