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之刃 第02章
    晚上,在劉詩韻的宿舍,孫麓野為劉詩韻做酸梅湯。今天劉詩韻的室友不回來,她就讓孫麓野在這裡等她。

    孫麓野從小失去了父母,他和年幼的妹妹相依為命,十歲那年小妹妹也患病夭折了。十四歲後,靠著給別人打工,一直上了大學。在大學,孫麓野那英俊的長相,聰明的才智,尤其是苦難生活造就的傲岸性格,立即吸引了眾多女孩子。但孫麓野心無旁騖,他也確實沒有旁騖的資本,自己的生計、學費沉重地壓在身上。

    生活艱辛的孫麓野瞧不起那些只知花錢打扮的女孩子,卻被比他大一歲的劉詩韻征服了。

    來自小縣城政府官員家庭的劉詩韻,在同齡青澀的女生中鶴立雞群。她的美貌、聰慧和成熟立即博得了同學和老師的喜歡,入學不長時間就成為學生會的成員,後來又成為學生會主席。劉詩韻顯然早就注意到這個高高身材、面貌清俊,而又十分聰明的孫麓野,對於他的貧困也有耳聞,女孩子特有的對失意才子的浪漫情愫悄悄地產生了。

    那是個秋日的清晨,孫麓野在校園外僻靜的小樹林中打拳鍛煉身體。十多歲那年暑假他曾跟一個賣藝的拳師學拳,以後他就用這套拳鍛煉身體,對付那些和自己叫板的小地痞。

    練完拳,他坐在樹林中的石凳上,拿出自己心愛的樂器——蛇笛吹起來。這蛇笛是那個拳師與他分別時送給他的,它像一條小蛇,細細的,中間蜿蜿蜒蜒的,是一種已經失傳的樂器。別看蛇笛很簡陋,但音域很廣,既能高亢尖利,又能嗚嗚咽咽。當年孫麓野學會吹蛇笛後,思念苦命的妹妹,就自己編了一個叫《麓蘭曲》的曲子,妹妹的名字叫孫麓蘭。

    孫麓野的樂感很好,《麓蘭曲》隨著孫麓野年齡增長和心境的變化,不斷修改,越來越完美,吹起來讓人遐想邇邇,思思不絕。

    孫麓野被一陣窸窸窣窣踏踩落葉的聲音驚擾,回頭,是劉詩韻。劉詩韻一身藕色裙裝,很是雅致。劉詩韻是學校的風雲人物,孫麓野認識,但從沒有想過接近她,他覺得自己和這些女孩子的世界相距甚遠。

    孫麓野吃驚地望著劉詩韻,看著她滿臉淚花。

    「這曲子裡有一個女孩子,一個很悲慘的女孩子,是嗎?」劉詩韻問。

    孫麓野詫異地點點頭,這個從沒說過話的學生會主席竟有如此敏銳的感覺。

    劉詩韻和孫麓野並排坐在石凳上,並不看他,說:「能再為我吹一次嗎?」

    劉詩韻身上特有的芬芳,讓孫麓野心跳不止,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和一個女孩子很近地坐在一起,一個如此美麗的女孩。本來孫麓野是從不在外人面前吹奏《麓蘭曲》的,不知怎麼他輕輕地吹了起來。

    如泣如訴的曲子,讓劉詩韻和孫麓野的身體慢慢靠在一起,孫麓野那顆被苦難乾涸的心也在一個女性溫柔的心泉澆灌下,慢慢舒展開來。

    那個清爽的秋日,兩個人成為一對戀人。

    劉詩韻的善解人意為孫麓野創造了一片溫柔的情感天地,在這個天地中,他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幸福。儘管他對劉詩韻功利心強,見風使舵的性格微有反感,但他仍深深地愛上了劉詩韻,願意為她付出一切。這是他生命中的第一個女人,他堅信這個第一將成為永遠。

    劉詩韻是他命運中的仙女。

    在騰達公司將近一年,劉詩韻發展很快,孫麓野卻覺得格格不入。儘管公司很有名,但它是個老式企業,缺乏現代企業的機制和氣息。孫麓野早就想離開,可是這話他沒和劉詩韻說,劉詩韻需要他的支持,他希望過幾年劉詩韻的事業穩定了,自己再謀發展。愛一個女人,就要對她負責。

    劉詩韻陪秦夫應酬完已經是八點多了,她搭客人的車趕回來。

    敲門後,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是孫麓野渴盼自己的心聲。

    「你回來了!」

    只問了這麼一句話,男友一到自己面前就變得傻乎乎的。

    「怎麼搞的?一頭大汗。」劉詩韻詫異地問。

    「給你做好東西呢。」孫麓野甜蜜地笑了。

    劉詩韻吻了孫麓野一下,隨著他來到廚房。裡面熱烘烘的,鍋台上放著一個瓷盆,盆中是自己最愛喝的酸梅湯,還微微冒著熱氣。旁邊有把扇子和一袋冰,想來是孫麓野用扇子把湯扇涼然後再用冰來鎮。

    「從哪裡弄到酸梅?」劉詩韻問。

    「跑了好幾個地方才買到,剛熬好!」孫麓野很有成就感地說。

    「你買點現成的飲料不就行了?看把你熱的。」劉詩韻心疼地說。

    「你的小嘴那麼刁,讓它喝不喜歡的東西,我才不捨得呢。」

    男友對自己是掏心掏肝地愛,自己不愛喝機器加工的酸梅湯,他就這麼熱天到處買酸梅,並想出土辦法造冰鎮酸梅湯。

    劉詩韻伸手摸摸孫麓野的臉頰,顯出了一臉柔情。孫麓野輕輕吻了劉詩韻的額頭,滿眼渴望地說:「詩韻,這些天老不在一起,我都快瘋了。」

    因為總是忙於單位的應酬,倆人很少有時間單獨在一起。劉詩韻心生歉意地說:「唉,我這討厭的工作,我也想你。」

    孫略貪饞地吻著劉詩韻的額頭、唇、脖頸,嘴裡邊說:「讓我解解饞……」

    劉詩韻讓他把情慾勾起來,渾身酥酥的,笑著推開他說:「你當我是豬肉呢?」

    「是天鵝肉。」孫麓野又吻了一下,才戀戀地離開,說:「你累了,快洗澡吧,水都給你燒好了。」

    「那你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劉詩韻調笑。

    「我是青蛙王子。」洗完澡,酸梅湯就上桌了。孫麓野給劉詩韻盛了一碗,喝下去酸甜冰涼,沁人心脾,這是劉詩韻從小愛喝的東西。孫麓野看著劉詩韻喝,喝完就給她盛。劉詩韻讓孫麓野也喝,孫麓野搖搖頭。只要是數量有限的好吃的,劉詩韻愛吃的,孫麓野總是這樣,先緊劉詩韻吃。

    這種感覺真好。

    一連喝了幾碗,劉詩韻連說過癮。

    孫麓野還要盛,劉詩韻說不喝了,孫麓野這才把剩下的喝下去。

    劉詩韻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從包裡拿出煮好的大蝦、蟹子和鮑魚,說:「來,腐敗一下,給你補補。」

    孫麓野吃驚地問:「這麼貴的東西,從哪裡來的?」

    劉詩韻得意地說:「今天請客,我特意多要了些,偷偷給你帶回來。」

    「這多不好,叫人笑話,以後再別幹了。」

    劉詩韻不在乎地說:「這有什麼?一千五的一桌菜,就吃那麼幾口,都扔了。不拿白不拿!」

    孫麓野說:「真腐敗,我一個月工資才一千元!」

    「這叫排場!」劉詩韻顯出見過大場面的得意,眉飛色舞地說,「有錢人講排場,吃算什麼?現在講究車。剛才送我回來的銀行科長,比我還小,老公開公司,給她買了輛寶馬,天天開著,那才酷呢……」

    劉詩韻突然停住了,孫麓野的臉上露出慚愧之情。自己說漏嘴了,男友要強,這個話題對他有壓力。

    看劉詩韻這麼體貼,孫麓野自嘲地笑著說:「不要緊,我能抗得住。等咱有了錢,寶馬買兩輛,開一輛,趕一輛。」

    劉詩韻笑了,隨即轉了話題,「麓野,真要謝謝你,出了這麼好的方案,要不今天晚上恐怕要陪著我哭了。」

    「有我青蛙王子在,誰敢讓仙女哭!」自己雖然窮,但老天給了個值得驕傲的頭腦。

    倆人邊吃邊聊,孫麓野眼裡是癡癡的光。

    看孫麓野的神態,劉詩韻心裡笑了,有好長時間倆人沒親熱了,這傢伙一定饞得夠嗆。孫麓野是個倔強孤傲的人,但這個孤兒自從愛上自己,魂就栓在了自己身上,都三年了,一直如此。儘管孫麓野聰明英俊,身邊對他心儀的女孩子不少,自己又很少陪他,但劉詩韻從不擔心他移情別戀,他心中只裝載著對自己濃濃的愛。能完全佔有這個人的靈魂,劉詩韻感到驕傲。

    別看這傻傢伙饞成這樣,但從來都是看自己臉色行事,從來不敢提「不合理的要求」。

    劉詩韻心裡壞壞一笑,親了孫麓野一下,看看表說:「哎呀,已經九點了,我還有點事,不能陪你了,你回去吧。」

    孫麓野一下傻了,失望爬了滿臉。愣了半天,歎了一口氣,硬裝出笑容說:「好吧,你忙吧,不過你要早點休息。」

    孫麓野不捨地親了劉詩韻一下,怏怏要走。

    「慢著,就不問我什麼事?」劉詩韻嬌嗔道。

    孫麓野愣愣地看著劉詩韻。

    「傻傢伙,這時候還能有什麼事?就一件事。」劉詩韻撲進孫麓野的懷抱吻起來。

    心花怒放的孫麓野一下子抱住劉詩韻,邊親邊氣哼哼地說:「敢耍笑王子,親死你!」

    孫麓野抱起劉詩韻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

    灼熱的唇印在劉詩韻身體各處,劉詩韻呻吟起來。

    一會兒,孫麓野吻劉詩韻的耳朵,溫存地問:「可以嗎?」

    劉詩韻閉著眼點點頭。接著,愛的激情呼嘯著席捲了兩個人……

    劉詩韻摸著孫麓野健壯的肌肉,柔聲地問:「解饞了嗎?」

    「才解了一半的饞……」孫麓野仍貪婪地吻著劉詩韻的肌膚。

    劉詩韻笑了,「總不在一起,把我都忘了吧?」

    「哪能?每天晚上都是想著你睡覺。」孫麓野苦著臉說,「詩韻,這種獨守空房的日子真難受。」

    這是潛台詞,他早想和自己結婚,但不敢提。劉詩韻歎了口氣,自己都二十七了,何嘗不想有個家?可是,孫麓野也太窮了,而且……

    想想孫麓野對自己的癡情,劉詩韻突然心軟了,終於說出這些日子一直猶豫的話,「麓野,咱們結婚吧!」

    孫麓野猛地坐起來,握著劉詩韻的手,看了她半天,又低下了頭。

    劉詩韻問:「怎麼,你不願意?」

    孫麓野一臉歉疚地說:「詩韻,你看我這麼窮,連房子都沒有,讓你受委屈……」

    劉詩韻打斷他:「說什麼呢?我都想好了,咱們這就登記,租房子在一起住,省得你整天饞兮兮的。等有錢買房子,再辦婚禮。」

    孫麓野把劉詩韻白皙的手送到自己唇邊,輕輕吻著,眼裡是淚花,喃喃說:「詩韻,你是上天派來的,你給了我一切,我真不知道怎麼報答你。」

    劉詩韻溫柔地說:「麓野,我知道你對我的情意,咱們倆一起奮鬥,一定能過上好日子的。」

    孫麓野露出興奮的神情說:「詩韻,我也不知道祖上積了什麼德,能娶到你這樣的好妻子!我這段時間正通過朋友偷偷找活,掙些錢,把買房子的首付掙出來,再給你辦個像樣的婚禮,絕不能讓你受委屈。所以,你也別著急。」

    看著滿臉幸福的孫麓野,劉詩韻心中暗暗歎氣,想憑偷幹活掙出買房子錢談何容易?為了自己,這個傻傢伙什麼都能豁出去,她心裡生出了警覺,嚴肅地說:「幹點活可以,但絕不許去幹賣血的傻事。」

    上大學時,一次劉詩韻得了急病,一時沒錢住院,孫麓野一急之下竟跑到外面賣血給劉詩韻看病。孫麓野笑著說:「偶爾獻點血對身體有好處,何必老掛在嘴上。」

    劉詩韻說:「說不許就不許,否則就不理你了!」

    半夜的時候,孫麓野醒了,藉著月光,靜靜地端詳睡在身邊的劉詩韻。

    劉詩韻蜷著身子臉衝著他,睡在那裡像個小孩,恬靜的臉上有一絲微笑,發出輕微細碎的鼾聲。孫麓野第一次看女人睡在自己身旁,是自己崇拜的女人,她的睡相那樣美、那樣溫馨。

    巨大的、難以承受的幸福在孫麓野心中升起。孤苦地生活了二十多年,多麼渴望能和心愛的姑娘生活在一起,享受這個世界給予的惟一溫暖。自己太窮了,沒有任何經濟資助,那點微薄的工資甚至連給劉詩韻辦個像樣的婚禮都不行,太委屈劉詩韻了。

    而劉詩韻主動提出要和自己結婚!

    他輕輕地拉起劉詩韻的手吻著,眼裡是感激的目光。從此,自己可以夜夜拉著她的手,看她的睡相,聽她細碎的鼾聲了!

    孫麓野傻呵呵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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