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惡的黑洞 第五章 嗚呼!以假亂真專業戶
    ◎禍自惡欲來

    ●民貧必生奸邪

    改革之初,我國的個體、集體經濟還只能以替補隊員的地位活躍在城鄉。經濟體制轉軌後,個體經濟終於擺脫了夾縫之苦,扯去欲說還休的蓋頭,昂首闊步,走向中國經濟的前台,大有與國有經濟分庭抗禮之勢。個體不再是一個羞澀的名字。紛紛揚揚的下海潮正是衝著「個體」而來,於是乎,一時間,中國的經濟成份出現了諸侯爭雄的局面。國有也罷,個體也罷,「合資」也罷,在市場經濟的法則下,同樣是優勝劣汰,適者生存。至今,中外經濟學家對中國個體經濟的蓬勃發展現象百思不解。在國有經濟和集體經濟的夾板中,個體經濟都能頑強地生存下來,並不斷擴展自己的地盤,堪稱一奇。其實,瞭解中國國情的人對中國個體經濟的發展歷史並不會感到奇怪。個體經濟方便了居民的生活,補充了國有經濟的不足,這一功績已是有目可睹,因此受到國人的歡迎和中國政治的確認。這首先是有其生存的必需土壤。個體經濟的生存戰略不能不是其以弱勝強的勝利之本。人們用一句話概括了這生存戰略:沒有不敢賺的錢。

    賺錢是個體經營者的首要動機。至於社會責任、道德責任等一系列非經濟因素的東西,都不在他們首先考慮之列。「坑完老張坑老李」一語,生動地刻劃了絕大部分個體經營者的經營策略。道德不是經濟因素,自然不在賺錢之列。在國人心態仍處於心理不平衡狀態時,對漠視道德的人及行為都會表示出不屑一顧或鄙視。長期以來形成的重社會倫理道德輕經濟商業的教育體制,使國人精神中產生了一種令人難以言狀的畸型,這就是倫理道德的超前。常常,國人在一提及干「個體」,就噤若寒蟬,不但有失面子,也沒有身份。在擇業上流行一句口頭禪:「此地不留爺,自有留爺處,處處不留爺,爺們去幹個體戶。」個體戶成為擇業路上的梁山泊。只有被逼無奈,才有人想起走上這條險途。由此,個體戶在國人中被人為地販低一等就是必然的結果。國人在經歷計劃經濟的錘煉後,共同走向市場經濟的海洋時和終於悟出了道德和金錢的關係時,也開始了對個體戶的新理解,有的還勇敢入行。

    從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軌雖已歷時兩年,可真要完成轉軌這一歷史的命題還要有一個相當長的歷史時期。個體經濟以其微弱的技術、資金,企圖在市場中與國有經濟這一龐然大物爭雄天下。儘管不可能。但「魚有魚路,蝦有蝦道。」個體經濟明知無力抗衡,只得改用「讓開大道,佔領兩廂」的自我生存,自我發展戰略。

    個體經濟的技術落後,資金不足,生產規模必然弱小,產品必然不盡人意。縱觀國內情況,個體產品雖也冒出了不少佔領國內或國際市場的拳頭產品,但是「偽劣殘次」的惡名太難驅散。每次打假,個體經濟首當其衝。尤其是處於那些窮困山區的個體經濟,一無技術,二無資金。靠徒手起家,所謂的生存發展也多靠「坑蒙拐騙」。於是,個體經濟的圈子裡千奇百怪,無所不有,無所不做。假酒、假藥、假槍,販毒等等不法活動早已為世人所知。可是假錢的個體戶,世人還有所不知。

    金錢的瘟疫蔓延中國大陸後,一本萬利的買賣勾起了不法分子貪婪的慾望。特別是那些在解放前或解放初曾有過「一技之長」的造假老手,又一次看到賺錢的機會,於是不由自主地重操舊業,有了這些「老骨幹」的加入,中國的造假行列愈發壯大,呈現出老中青配套的年齡結構。

    廣西、廣東、福建等沿海省份的一些山村,在國民黨時期就有「假錢村」的惡名。那時,戰亂頻繁,匪患四起。那些天高皇帝遠的山村,成了造假錢的最安全的基地。這些山村的造假歷史已無法考證,但據罪犯的交代,早在明朝時,那裡就有人操此營生。以此,代代相傳,造假錢的技術積澱到了那塊貧瘠的土壤裡。有的村子造假術婦幼皆知,販假時父子齊上陣,家家有作坊。國民黨統治時期,造假金元券、假美金,廣散天下,大發不義之財。解放初期,趁那些山溝裡政權不穩定時,有些村民仍未停止造惡。偽造第一套人民幣,運進深山老林裡,欺騙那些無知的村民,與國民黨特務遙相呼應,為虎作倀。後來,政府採取了強硬手段,鎮壓了一大批罪大惡極的造偽分子,強化了基層政權的建設。從此後,造偽活動銷聲匿跡。

    我國農村實行生產承包責任制後,有的地方甚至出現基層政權癱瘓的危險。「放羊」後的村民像一盤散沙各顯其能,各展絕招。地方政府的這一重大失誤給那些造偽分子「舊病復發」創造了極好的機遇。山外金錢「瘟疫」的傳入,更是山民們的心騷亂不安。伴隨著「南下的民工潮」,造偽老手們也在破棉破絮中裹上那套深藏了幾十年的工具,踏上了「致富」的路。幾年下來,在那「麻雀尋食不下坡」的山溝旮旯裡也崛起了一二幢小洋樓。也出現了桃李遍天下的師傅,也有了南來北往求「藝」的學徒。山溝自此有了從未有過的熱鬧和繁榮。在這群造偽者中冒出了一批「聲名遠播」的高手,如罩文溪、許運昌、范金元等民間造幣「好手」。在這些被人恭敬的背後累積著一連串萬惡不赦的罪案。在這些洋樓的牆壁裡砌入了無數被偽鈔坑害的良民的痛苦和哀憐。在這些熱鬧的氣氛裡隱藏著射向中國經濟的暗器。

    ◎「民間造幣專家」

    ●身手不凡者的代代歸宿

    覃文溪已是第三次來貴州授「藝」。

    在貴州的山村裡有多少他的學徒,他難以記清楚,廣西北流縣窮山溝村裡,是他罩廣溪第一家蓋起了令四鄰羨慕的兩層小瓦房。蓋房的錢都是靠他的手藝活賺來的——收授學徒的拜師錢。在貴州的榕江、黎平、從江三縣的結合部周圍幾公里,覃文溪已贏得了「民間造幣專家」的尊號。

    覃文溪,58歲,以田耕為生。覃的父親和祖父都曾是北流一帶的造幣高手。解放前,覃家生活殷實,在當地號稱為大戶,其家庭的生活主要依靠那世代單傳的造假幣絕活。在覃家當時有一條嚴格「家規」,造偽技術傳子不傳女。覃家三代都是單傳,所以這手絕活能得以完整地流傳下來。在戰亂紛紛的年代,西南各地的假幣販子公認罩家的貨色為「名牌」,自然覃家的生意興隆,財源滾滾。覃廣溪從小就耳濡目染,對造假幣心有靈犀一點通。剛解放時,正是少年的罩文溪就已與父輩一起倒騰起假幣來。不久,其父作為首要分子和一批造假幣分子被人民政府以擾亂金融秩序罪就地處決。覃文溪因年幼而免於刑事懲處。從此,北流的造假活動銷聲匿跡。

    人民公社化以後,覃文溪因不會莊稼活,被村委會安排其在附近的一個小集鎮上去開了一個刻印社,可為村裡賺些收入,也可發揮其雕刻的專長。也別說,覃文溪的雕刻技術在當地一直還無人敢與他比高低。於是,覃文溪安穩了幾十年。

    農村實行聯產承包責任制後,覃文溪也分得了幾分水田和幾畝旱地。五穀不分的覃文溪也只得把分得的土地租借給別的村民去耕種,自己仍舊在集鎮上刻他的印章。雖活兒不多,也可以此養家餬口。

    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小鎮上的人也開始活絡起來。街頭於是有了私營企業,有了家庭作坊。也於是出現了暴發戶,出現了「款爺」。也時不時的有南風的吹入,有成群結隊的青年南下去闖世界。已是暮年的覃文溪望著外面花花綠綠的世界,也動起了撈錢的念頭。

    有一天,一位「大款」來到罩文溪的刻印社,要求馬上刻印一枚公章,聲稱:「公司馬上要與一家外商簽定一份合同,需要辦理一項手續,急需刻印一枚公章。」說完,來人從包裡掏出一把鈔票放進了覃文溪的衣袋裡。也是錢迷心竅,連應由當地公安機關出示的證明材料也被罩文溪忘記看了,就迅速為來人刻起公章來。很快,一枚標準的公章就交到了來人手中。晚上,覃文溪回家後從袋中掏出那把鈔票數了起來,不多不少,足足兩千元,相當於罩文溪一年的勞動所得。

    覃文溪第一次嘗到來錢容易的幸福感後,雖有幾次感到後怕,可後來還是繼續幫別人刻了幾枚那樣的公章。得手的錢自然是正常一枚公章的幾十倍乃至上百倍。不義之財終於勾起他貪婪的心。以後乾脆來者不拒,膽子越來越大,生意越來越多,金錢越聚越厚。家中不僅比左鄰右舍早幾年實現了電器化,銀行裡還有一筆不小的存款,準備回鄉下去蓋樓房積蓄的。也是覃文溪多行不義的報應,那家公司原本是一家皮包公司,靠「空手道」騙錢。一次,居然真與一家外商搭上了句,正準備下手坑老外一把的時候,被人識破。檢察機關立案偵查,順籐摸出了偽造公章的主凶。覃文溪由此被判刑2年,非法所得全部沒收國庫。覃文溪進監獄後,老婆帶著他們唯一男孩離開了他。

    覃文溪最終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兩年後,覃文溪又回到了北流。

    刻印社的執照被沒收了,覃文溪只得回到鄉下去種地。

    第一年,覃文溪到年關結算時,不但沒有還清國家和地方的各種稅款,還欠下鄉親們一大筆債。

    這年的春節,鄉親們見覃文溪家門外掛著一把大鐵鎖,以為他去走親戚了,誰也沒把此事放在心上。直到開春時,鄉親們看見覃家的鐵鎖還掛在外面,才想起他可能外出打工了。這一年,外出打工的北流人特別地多。

    「覃文溪選擇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悄悄地離開了村莊。他的隨身物品除了一床舊棉被外,還有一套雕刻工具。

    覃文溪離開村莊後,想起了在監獄時的獄友王軍。兩個人往獄中同住一個號子,而且睡的是上下床,又是問一天出獄。王軍是貴州榕江人,比覃小10歲,仍是光棍一條。

    出獄那天,王軍問覃文溪有何打算。覃只回了他一句話:「回去見了老婆和孩子再說。」王軍無話,留下了他的住址後,兩個人就再也沒有見面。

    覃文溪回到家中才知道人去房空,自己已是光棍一條。當時,覃還有一老母親在世,需人在身邊照顧,覃克制住自己的那顆早就想外溜的野心,留在老母身邊。不料春節前,覃的老母一病不起,不久一命歸天。還是在左鄰右舍的資助下,才草草把老母安葬。

    就在春節前的一天,覃在村莊裡消失了。

    覃文溪來到貴州榕江,很容易就找到了王軍。

    一年多不見,王軍發大了。家中娶了一個年輕漂亮的老婆,蓋起了一幢小洋樓。家中電器基本齊全。

    當晚,王軍安排在當地一家最豪華酒家為這位獄中「患難知己」接風洗塵。

    酒過三巡,王軍問起覃文溪來貴州的事。覃已像落水之狗一樣,見到眼前這位一心來投靠的獄友變得如此闊綽,彷彿見到救星一般,就把自己回家的境遇和盤托出。之後,覃順水推舟,直言明說:「大哥此次出來就是一心要來投奔小弟尋碗飯吃。不知小弟是否嫌棄。」酒席之中,王軍並沒有把自己的生意內容告訴給覃。以前,王軍曾有幾次還專門去廣西尋找過覃。都因不知覃文溪的具體地址而作罷。王軍進大牢就是因為倒騰東西而犯事。一次,他參與了一宗境內外勾結走私文物的團伙而被捕入獄。出來後,仍不思悔過,變本加厲。不僅走私文物,可以說怎麼來錢,他就倒騰什麼。偽鈔的倒賣也是他生意的一大部分。賺到一筆黑錢後,王軍忽然想起了罩文溪和他入獄的事,覺得販假來錢慢就開始策劃起造假來。由於沒有找到覃這樣「志同道合」的同夥,也就作罷,不想今日,覃自己找上門來,王軍感到喜從天降。也把掏心的話都講給了覃文溪聽。花天酒地的生活美景馬上就撥動了覃的心。不久,在榕江的一座小鎮上就掛出一塊「刻印社」的招牌。

    從此,在貴州的榕江、黎平、從江三縣的接合部一帶,出現了一個流動的造幣工廠。覃文溪拿出了他家的傳家手藝,從雕板到上色、印刷等等流程,他都親自動手。後來招來的三個臭味相投的小青年,只是負責放哨和搬運東西,不許靠近作坊一步。產品全部由王軍負責推銷。所獲錢財,覃與王軍六三開,剩下的一份給小工。

    不到三個月時間,罩文溪的腰包裡已揣進了2萬元真人民幣。因覃的產品作工細緻,製造的大面值鈔票形象逼真,水印準確,因此銷路較好,還有些供不應求。這段時間裡,王軍的腰包裡也搖進了幾萬元。王軍嚴守「兔子不吃窩邊草」的經驗,把假幣全部銷往中原和關外。公安機關一時還很難發現此案,使這一團伙逍遙了好長一段時間,給社會造成了極大的危害。

    三個月後,覃文溪由於在那窄小的破屋裡沒黑沒夜地「工作」,終於大病一場。半個月後才痊癒。病中,覃文溪感到歲月不饒人。自己有些力不從心了。加之做賊,恐怕夜長夢多。他決定自己輟刀,廣招徒弟。

    一個春雨綿綿的晚上,覃文溪與王軍不辭而別了。他消失在黔東的大山之中。王軍再也沒有見到覃文溪。

    覃文溪沒有回到自己的故鄉,仍在黔東的大山中流竄。

    覃文溪每招一名徒弟收取學費400元。條件是包學會拓印人民幣,並在出師時贈送一把刻刀。以覃文溪的高超技藝,自然是應者如雲。一共收了多少徒弟,覃已記不清楚了。只是在覃第二次和第三次回到廣西北流衣錦還鄉時,腰包正揣著3萬元現鈔,還有為數不少的外幣,這些都是他那三年時間裡招收徒弟所賺得的部分。

    也該是覃文溪作惡多端必自斃。王軍在一次販假幣中落網,審問中供出了覃文溪,覃由此也落入法網。這一次這對獄中知己最後的見面地點不會是在大牢裡,而是在陰曹地府了。

    覃文溪——這位民間造幣專家最後得到了他應有的歸宿——死刑立即執行。

    覃文溪可稱得上是名副其實的「造幣世家」。祖孫三代靠拓印鈔票發了大財,可最終都因為印刷假鈔而喪命。正應了那句古話:「多行不義必自斃。」

    ◎玩錢人玩了命

    ●以假亂真以撥亂世

    覃文溪靠拓印鈔票而大富大貴,憑雕刻技術成為名震貴州一方的能工巧匠。生前罩文溪確實瀟灑過好幾年,而江蘇的范金元的命運卻沒有覃文溪那樣紅火過。

    常熟市唐市鎮繆濱村農民范金元,家境貧窮。本人既無手藝,又好吃懶做,到三十二歲時還是光棍一條。

    1991年3月,范金元坐車來到上海找活幹。剛下汽車時就聽到:「換鈔票哦」,一句低沉卻十分誘人的聲音傳來,不由吸引住了范金元的腳步。

    只見一個小矮個的男子,手持一疊一百圓的「老人頭」,站在他面前不停地晃動。

    「鈔票還能換?」范金元還以為是自己耳朵聽差了音,連忙半信半疑地回了一句。

    「當然可以,一張換五張」。小矮個趕忙回答。范金元的裝束打扮,一個十足的上海人所鄙視的「鄉下人」的形象。小矮個瞅準他後,心中不存任何戒意。

    范金元從小矮個手中拿過一張來在太陽下,正面反面地反覆看了幾遍,老覺得這人民幣和平時用的有些不一樣,可又一時說不出來,不一樣在什麼地方。「老兄,我看,這錢有些……」范金元在家不願幹農活,於是這幾年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上海、南京、蘇州等城市晃悠。可每次除了花錢以外,啥也沒有學著,他也不想去學,怕吃那份苦。在外混的時間長,見識也多了,因此在見到小矮個的錢有些異樣時,范金元故意只說半截子話。

    「不瞞老兄說,這錢是做的。」小矮個見來者也非善主,就直接明瞭地告訴了他手中拿的是假貨。

    「錢還能做,有這等事?」范金元故做驚訝。

    「這事很容易,老兄如有興趣的話,本人包教包會。」小矮個從來者的神色中就已察覺了眼前這位說不定還是「同路人」,於是也故意用話來套他。

    「老兄真願教我?」范金元順桿而上。

    來人伸出右手掌,范金元馬上會意,也伸出右手掌。兩手輕輕一握,雙方就默認了。

    畢竟是做賊心虛。范金元一把扯住那男子的手,來到了附近的一家飯館。要上酒菜,范金元又是訴苦,又是求情,似找了救星一般。小矮個也不避諱,自我介紹了一番:他姓盧名功華,廣西膝縣農民。

    酒足飯飽後,范金元主動掏了這頓酒菜錢。

    盧功華把范金元領到一家地下旅館的單間。兩個人經過一番討價還價後,盧功華終於同意以500元的學費教給范金元拓印人民幣的技術。

    三天後,范金元技術學成,主動提出要回家。臨行前范再掏出三百元錢,找盧功華買下他手中的偽造人民幣用的「老人像」和「風景圖」印章兩枚以及一小瓶變色藥水和一小瓶藥粉。

    懷揣發家寶貝的范金元回到家裡後,顧不上多日的車船勞累,連夜就制做了五張一百元票面的人民幣。

    第二天,吃過早飯,范金元帶著印製的五百元假人民幣進城。在一家百貨公司,范金元一口氣買下一套西服和兩雙皮鞋,還有幾件襯衣褲,總共近五百元的東西。當范金元把那還散發著油墨味的五張大票遞給營業員的時候,他的小腿在櫃檯外一個勁地打哆嗦。

    營業員接過鈔票後,在燈光下晃了一晃,見有水印的主席像,就順手放入到錢櫃裡。

    范金元提著捆好的衣物離開百貨店時,胸腔還懸在嗓子眼上。

    回到家中,望著眼前輕易到來的衣物,范金元感到了一種從末有過的暢快。第一次的輕易得手,壯大了范金元的膽量。於是,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偽造人民幣不僅需要專用的紙張,而且在每拓印一張人民幣時,都需要有一張嶄新的真幣作母本。這些都是必需的投資,可這也是一筆不小的投資。范金元每次販賣假幣所得,全都被他開銷掉。他身邊不可能有閒錢存在。於是他想起了自己的一酒肉朋友,財大氣粗,名叫談建新,在本鎮工業膠棍廠當駕駛員。

    一天下班後,范金元邀請談來家中喝酒。席間,范首先提出借1000元錢作買賣。談根本就不信范能做生意,怕是范想法子來騙他的錢,立即婉言拒絕了范的要求。不管范金元苦苦哀求,談建新就是不幹。

    幾杯燒酒下肚後,范金元一五一十地把學技和造錢的經過說了一遍。談建新聽後還是有些不信,提出非要范當場演示一番不見。范金元二話沒說,趁著酒勁,在房間裡,當場就偽造了人民幣500元。談看後大喜,當即回工廠,在倉庫裡運來了上百公斤紙張。還從口袋裡掏出了10O0元交到范的手中。作為回報,范則給了談五張偽造的人民幣做個紀念。兩個人從此臭味相投。

    為了製造更多的鈔票,談建新不惜把自家的房子押上,東拼西湊借來了二萬五千元提供給范金元作為樣本和投資。范金元更是利慾熏心,不遠千里趕赴廣西找到盧功華購回了一公斤藥水和藥粉等作案工具。與范同村的郁祖明、談要保、郁建良等農民聞訊後也紛紛投入到范金元的門下,使這一犯罪團伙越滾越大,並成為一個內部分工明確,有組織有紀律的犯罪集團。范金元負責偽造,談建新負責提供樣本,其他負責假幣的批發、投放。

    8月22日下午五時,正是銀行營業所下班前忙碌之際,范金元一夥來到白茹農業銀行營業所。范金元從提包裡拿出一萬五千元交給營業員,要求存活期。營業員接過鈔票,用手捏了捏,感覺票面上的油墨有些滑膩,順口問了一句:這錢咋這滑。范金元忙接口說:票子可能是沾了一些機油。因正是下班交結帳的時候,營業員問過之後,再也不言語。數完鈔票,就把存折遞給了范金元。自此後,范金元覺得技藝大進,可以假亂真,賊膽越發越大。從營業所回來的當天晚上,就在談根保的運輸船上,幾名罪犯沆瀣一氣,一次偽造人民幣六千餘元。

    這年的秋天,就是范金元學成回鄉不到半年的時間。范金元拿出兩萬多元,扒掉那間破矮的瓦房,在原地蓋起兩層的小瓦房。房子蓋起後,還迎來了外面的鳳凰,從此范金元也告別單身漢的生活。

    可惜好景不長。由於范金元一夥的瘋狂作惡,在常熟市的市場上出現了大量同一票號的假人民幣。這一現象立即引起了銀行的警覺。公安機關也同時在全市展開調查。白茆農業銀行營業員認真回憶出了持假鈔存款人的模樣。據此,公安機關在11月30日發佈了協查通知,並公佈了根據營業員的描述所作的電腦畫像。各商業網點也提高了警惕。

    後來懾於政策的攻勢,談根保、郁建良雙雙在父親和妻子的陪同下首先向公安機關投案自首,要求從寬處理。范金元聞訊後,仍不死心,在當晚就將作案工具轉移至郁祖明住處,準備頑抗到底。然而天網恢恢,又何處藏身。第二天,常熟市公安局依法對范金元、談建新收審。

    經過大量的取證,1992年2月19日,常熟市人民法院經過公開審理,以偽造國家貨幣罪判處范金元有期徒刑七年,剝奪政治權利二年。談建新、郁祖明、談根保、郁建良其餘四犯也分別被判處有期徒刑。其作案工具及非法所得全部沒收。

    范金元入獄後,妻子離他而去。他又成了光棍一條。

    事已至此,誰又能說清楚是錢耍了范金元,還是范金元玩了錢呢?

    ◎如此「桃李滿天下」

    ●師爺遭遇極刑

    1991年元月8日,也是一個吉日。

    這一天,貴州省清鎮縣城關鎮又新開張了一家公司。在這家公司的門口掛出的招牌上寫著:「四海文化發展有限公司。」這招牌掛在貴州省的一個小縣城裡剛一掛出,很是有些刺眼。路經此公司門前的行人常常會不由自主地多瞄上幾眼。對招牌後面的人很是有幾分的羨慕。

    在中國這個重面子的國度裡,牌子和面子同樣重要。君不見那些大街小巷掛出的各式各樣的招牌,名字一個比一個響亮,一個比一個硬氣。什麼「四海」、「五洲」、「宇宙」、「國際」等等字眼,只要不是很明顯的侵權行為,就敢往自己的招牌上加。至於牌子所帶來的效益如何,很少有人去關心。買空賣空也罷,坑蒙拐騙也罷,不到犯事,無人去探究這牌子後面的幕幕醜劇。

    「四海文化發展公司」對外業務非常廣泛,大到期貨貿易,小到雕刻公章和私章。公司的宗旨就是「竭盡全力服務於社會,服務於群眾。」一句話:群眾的需要就是本公司的業務。不知根底的人以為這肯定是一家勢力強大的民辦公司。

    直到當年的12月該公司被公安機關一窩端掉後,才使該公司的原形大白於天下。原來,這家公司只是一夥偽鈔犯罪分子掩人耳目的招牌,公司就是一個犯罪的據點。公司從經理到職員,總共只有三人。就主犯許運昌、從犯代發林、田貴秀。

    還是在1990年春天,許運昌南下打工途中,結識了一位來自廣西的「打工仔」。兩個人一起來到廣東找工作。白天兩個人出去找工做,晚上兩個人在棲息的小窩棚裡胡吹海聊。時間一長,兩個人混得挺熟,無話不談,無事不問。

    一天晚上,經過了一天辛苦的勞作後,兩名「打工仔」在低矮潮濕的工棚裡又是一頓海聊。

    許運昌仰天長歎:「唉,哪一天我才能發財呀!」

    「廣西仔」見許運昌臉色虔誠的樣子,心裡很是同病相憐。他接過話來椰渝地說:「想發財,搶銀行啦!」

    許運昌知道這是逗人的玩笑話,沒有在意。兩個人繼續海闊天空地胡「侃」。一會兒說要去偷盜,又擔心膽小技低,失手被人捉;一會兒說要去販毒,又害怕掉腦袋。兩個「打工仔」有問沒答地聊著。興致正濃,到深夜時仍無睡意。工棚裡的其他工友都已入睡。許運昌和「廣西仔」就到工棚外繼續聊。

    「廣西仔」見許運昌腦子靈活,講義氣,就有意識地把話題扯攏起來。「眼下,有一筆生意,能賺一大筆錢,不知小弟敢不敢做。」「廣西仔」年長許運昌,自然稱他小弟。

    哪有賺錢的生意不做的。許運昌這次有些認真起來。「什麼生意?」

    「造錢」。

    許運昌以前聽人說過造錢的事,也知道造錢會犯法。猛地從稱兄道弟的工友嘴裡聽到這話,還真有些冷不丁的感覺。「老兄,不是拿我取樂吧。」

    這回「廣西仔」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這事決不是給小弟開玩笑,只要小弟有誠意,明天就可以拜師『學藝」』。

    許運昌出門闖蕩,心裡自然有些嘀咕,主要還是害怕。「不會犯事吧」。

    「廣西仔」明白此時許運昌的害怕心裡,於是,就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當初學藝的情景講給許運昌聽,幫助許運昌打消顧慮。

    從此,就在那間小窩棚裡,許運昌誠心拜師「廣西仔」學藝。

    到第三個晚上,許運昌就已熟練地掌握了這一技術。

    第四天,許運昌交給「廣西仔」三百元錢,帶著拓印技術踏上了返鄉的歸途。

    許運昌回到貴州後,立即發展了自己幼年時的小夥伴代發林、田秀貴加入。從此,在貴州省境內又增加了一個新的造偽團伙。為了牢固地確立自己在團伙中的地位,許運昌堅決不把拓印技術教授給代、田二人。起初,他們在鄉下的家中偷偷摸摸地偽造一些小面值的假幣拿到集鎮上去換些日用品回來花銷。當地經濟還不發達,因此,百姓手中的大面額鈔票很少,偽造的大面額鈔票很難花出去,而且被發現的危險大。許運昌只得印製小量的偽鈔使用。如此偷偷地過了近一年,許運昌一夥行動謹慎,就連他老婆也不知他在造假,因此馬腳沒有露出。這一段時間裡,許運昌一夥已印製並投放假人民幣20O0多元。

    到1990年底,許運昌三人商量後準備到外地去大幹一場。

    1991年的元旦,許運昌等三個人來到了清鎮縣城關鎮。靠借資辦起「四海文化發展公司」。公司因是掛靠一個文化部門,在開業那天,少不了當地文化名人和官員的捧場。開業儀式搞得熱熱鬧鬧,好不風光。

    自此有了合法的招牌和一個不軟不硬的靠山後,許運昌一夥更是有持無恐了。

    平時也承攬一些文化方面的生意,但都是轉手就包給了別的公司。只有初中文化的許運昌等人自然不會懂得策劃、創意等新鮮玩意兒,開公司的目的也只是瞞天過海罷。每月只要交夠掛靠單位的定金,至於如何經營、經營項目等事掛靠單位是不會來過問。這更為許運昌等人的犯罪活動提供了保護傘。

    公司開張後,許運昌三個人做了詳細分工:許運昌是法人代表,專門負責偽鈔的印製。代發林負責推銷由許制做的假幣,另外兼招收學徒的任務。田秀貴負責公司的安全保衛(主要是放哨)。

    1991年3月,四海文化發展公司在清鎮縣城和周圍縣市貼出對外招收印製專業班學員的海報。招生對像以青年人為主,學期三個月,食宿自理,學費每人一千元。既然是海報自然少不了胡吹海吹一通。海報上自然少不了由名家主講的字樣云云。在我國吹牛不犯法,能吹誰不吹。海報貼出去後真有一些青年人四處打聽或來公司咨詢的,但一聽需交一千元學費,熱情馬上就消退下去了。海報貼出半月後,還沒有一個人前來報名。

    其實海報只是許運昌放出去的一個煙幕彈。像這種班開口就要交學費一千元,還不包食宿,明顯是獅子開口。有幾個求知青年能上得了此學。就在公司的海報在大街上風吹雨打的時候,許運昌的班早已開學。由代發林精心物色的13個「幽靈」聚在一間四壁不透風的小黑屋,像吸血鬼一樣在聽著許運昌講授拓印人民幣的技術。小屋外,田秀貴像一條狼狗一樣,豎著兩隻耳朵,警惕著周圍的動靜。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刻,一個罪惡的犯罪團伙在膨脹,毒苗在繁殖。

    一周後的一個夜晚,13條幽靈離開了罪惡的小黑屋,消失在黑夜中。

    第一期開班「四海文化發展公司」共得學費12000元,與此期間共偽造假人民幣近三萬。

    13條幽靈離開小黑後不到一月時間,就在貴州的13個縣市糾合當地不法分子組成了13個造偽團伙。許運昌被這13個團伙成員尊稱為「師爺」。

    許運昌招收第一批學徒後,就再也不敢招徒,他決沒有想到,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時間是那樣的迅速。那13名學徒到處頂著「師爺」的招牌,自立為王,無所顧及。假幣在貴州猖獗已極,引起了公安機關的高度注意。許運昌自感災禍臨頭,從此不敢再招學徒。可他無法限制學徒再招學徒的惡性循環。此後,在貴州有多少自號出自「師爺」之門的學徒呢?許運昌也估算不清,至少可以說,他也是「桃李滿天下」了。

    13條幽靈一個月時間後就已繁衍成13個腫瘤,並把毒苗迅速擴散到金融市場。

    這一年,貴州省金融市場警報頻頻,公安機關疲於應付。

    從繳獲的假幣看,全是出自手工拓印版。

    1991年12月,清鎮縣公安機關在一次大行動中,發現了許運昌的一學徒開設的一個造偽窩點。現場人贓俱獲。連夜審查,從案犯嘴中掏出了許運昌的犯罪惡績。當晚,許運昌、代發林、田秀貴三個被捉拿歸案。第二天,在省公安廳的統一指揮下,全省迅速展開了一場打擊造偽活動的大行動。一周內,許運昌的13名徒弟全部被抓獲。這一仗全省共繳獲假人民幣五十多萬元,以及一批製造假人民幣的工具。

    許運昌等主犯被判決極刑,受到了應有的懲罰。

    ◎下海誤入孽海

    ●雲遊四方流竄造幣

    不到30歲,易忠明就已陞遷為重慶某實業公司業務主辦。這是一家生產五金電器的企業單位。人生未到而立之年,卻已事業有成,應該說易忠明是很幸運的。很難想像,這樣一位前途光明的青年卻因生意場上的一次「轉機」,竟然辭去一切奮鬥得來的榮譽和地位,卻去另起爐灶,幹起了造幣的個體戶,尤其不妙的是,這次「轉機」把易忠明的大好前程一次性地轉得乾乾淨淨。

    易忠明的生意決不同於罩文溪、范金元、許運昌等人。易忠明把作坊擺在城市的鬧市區,而他的產品主要在本市的城區行銷。由此足可見易忠明膽大妄為,是其它幾位專業戶所不能相比的。

    1990年春節前,易忠明作為公司的業務主辦又一次來到了廣州,與某公司簽訂完一份生意產銷合同。易忠明代表的實業公司是一家掛靠某事業單位的中小企業,其生產規模和效率,在重慶的五金行業還小有影響力。易忠明主要負責產品在東南沿海地區的銷售。在這些經濟發達地區,各種洋貨和外來文化思潮猛烈地衝擊著這一片上地。易忠明的業務開展得很不順利,四處推銷產品,處處顯得低三下四。特別是公司規定的幾個有限的公關費,難以敲開大承包商的大門。在廣東來的機會多,易忠明的眼界也開闊多了。小吃、夜霄、歌舞、打的成為他生活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享樂需要大把的鈔票支持,可易忠明的兜裡,每次來廣州只有幾千元公關費,還不夠他瀟灑一把的。他越來越覺得囊中羞澀;就越來越對金錢產生一股瘋狂的佔有慾。

    這次來廣東,易忠明除代表公司簽訂合同外,還順便找幾位客戶催款。在廣東,客戶的欠款達五六十萬元。易忠明在廣州跑了幾家後,最後到廉江縣找到陳某。陳某在當地是一個無業遊民,對外的身份一個狗販子,市場的寵物狗走俏時,陳某從各地販來一些名貴寵物狗出售給深圳、廣州的「大款」,著實賺了幾十萬。有了錢以後,陳某也嘗試著作點買賣生意,黑白兩道上什麼生意他都敢做。一次在廣州的旅館裡,陳某結識了易忠明。聽說易忠明推銷的五金電器有困難時,陳某誇下海品,可以幫易忠明推銷3O萬元的產品。易忠明大喜過望,連忙稱謝。回到重慶後,易忠明按約給陳某發來了30萬元的貨。陳某接到貨後也匯出了20萬元的貨款,可是餘下的1O萬元貨款到年關時也沒了下文。易忠明幾次催問,陳某都是答應馬上就能備齊款子匯來。這次,易忠明親自到廉江找到陳某定要追回餘下的10萬元貨款不可。

    陳某見是退款人上門來了,再也無法躲開。只得頂著老臉陪笑。「真不好意思,本來想早些把餘款匯過去的,不料,眼下的一筆生意作砸了,把本都賠進去了,還欠了人家一筆債。這

    幾天,逼債人隔三差五地上門,逼得我都不敢呆在家裡了。」

    陳某首先扮出了個哭臉。易忠明笑也不是,怒也不是。此時此刻,有理的變成了虧理的,易忠明真不知從何下手。「這次來,就是專門來討回那10萬元貨款的,咱們第一筆生意就這樣,我們還怎麼合作下去?」

    陳某本就是那街頭的潑皮無賴,與他根本就無道理可講。這幾年,陳某確實賺了不少的錢。但陳某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就是好賭好嫖,賺來的錢大都送到了賭桌上和女人的床上。與這種人作生意,只會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易忠明非常後悔當初把大筆的貨物交給這種人去推銷,既然找到了陳某的家門口,易忠明也不甘心空手而歸。公司裡的工人還等著他的貨款發工資過年呢!經易忠明發出的貨物已有上百萬元貨款還沒有回籠。這次再空手而歸,怎麼對得起百十號工人。易忠明鐵定了心,非要回貨款不可。易忠明乾脆利落:「你不交貨款,我就不回去。」

    易忠明發來的貨早已脫手,貨款就捏在陳某的的手中。像陳某這種吃慣黑白兩道的人豈肯平平常常地給你做買賣。坑蒙拐騙是他的生意信條。到手的現鈔豈會輕易交出來。畢竟心虛有鬼,陳某說話也不敢硬氣,老是裝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欠你的那筆款子,我一定會想法子還上。只是手頭太緊,容陳某幾日,過年後,一定全部匯到你們公司的戶頭上。」

    易忠明很是生氣。「不行,公司正等這筆錢發年終獎金呢。你不給錢,我就不走。」

    「這叫我怎麼辦,你看見了,家裡也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不行,你看上什麼就搬什麼吧。」陳某馬上露出了無賴的面孔。破爛的家什總起來也值不幾個錢,陳某乾脆玩起潑來。

    易忠明以前見識過這種無賴相,根本就不吃這一套。「你要賴是吧,我可不怕,咱們明說吧,是公了,還是私了,你說吧。」

    陳某當然知道公了、私了的意思。如果公了,家中的存折就要全部沒收,到頭來會是雞飛蛋打的結果。公了,就得出血。看來易忠明也是在江湖上闖蕩的,不好惹。搞不好,兩敗俱傷。陳某思慮再三,還是以退為守,少惹官司為妙。陳某明白自己在當地名聲不好,又沒有後台作靠山,吃官司決不會有好果子吃。

    陳某忽然臉上堆起了笑容。「剛才說的都是氣話。多蒙易老闆的抬舉和信任,陳某決不做那種損人的事情。大家出門做生意都不容易,易老闆的帳一定還上。不過有件事情得請老闆海涵一下,眼下手頭確實很緊,你看這樣行不行!先還5萬剩下的5萬過年後,等別人欠我的錢還上後,我保證給你匯過去。」

    易忠明沉默不語,是在無言地抗議。

    陳某見易忠明沒有反映,知道此主意被反對,連忙又換了一種口氣:「易老闆的公司財大氣粗,陳某只是小本經營,吃飯還得靠易老闆這樣的朋友幫忙。自古是大人不計小過。宰相肚裡能撐船。易老闆這次放陳某一碼,日後定有厚報。」

    「別給我逗門子。我放你一碼,我回去後,怎麼交待。」易忠明一聽說「厚報」就來了精神。

    陳某立馬聽出了這藏而不露的意思。「陳某手頭正有一樁大買賣,一定能賺大錢,不知易老闆感不感興趣。」

    聽說是「大買賣」,易忠明的胃口馬上被「吊」了起來。

    「說來聽聽。」

    「我們這裡有很多人買假鈔發了大財。」

    「怎麼過買法?」

    「易老闆用真鈔按1比10或1比15的比例買進假鈔,運回重慶後,再用1比5或1比6脫手,只要這一倒手,花花的鈔票不就到手嗎?」說完,陳某從衣袋中摸出一張50元的假幣遞給易忠明。

    易忠明反反覆覆觀看,驚訝不己:「怎麼跟真的一模一樣。」

    陳某順風使舵,「陳某介紹的買賣,還會有錯嗎?」

    易忠明自然知道販賣假鈔是犯罪行為。但此時財迷心竅,早已把法律拋到九霄雲外。這幾年,易忠明的事業可說是一帆風順,可他並不滿足每月公司給他的千兒八百的工資。他渴望富翁般紙醉金迷的生活。每次往返重慶和廣州之間他都要想方設法倒騰一些私貨,小發一筆橫財。洋煙、洋酒、走私物品、甚至毒品,易忠明都幹過,每次都能賺過萬兒八千的。這一次聽陳某介紹,倒騰假幣能獲得高額報酬,貪婪之心迅速膨脹,便迫不及待起來。「能幫我換點嗎?」

    陳某故意要吊易忠明的胃口,「眼下,風聲正緊,不好弄。這樣吧,等我弄到貨後,馬上通知你。」

    易忠明揣上陳某還上的5萬元貨款和發財的夢想回到重慶過年去了。

    一個月後,易忠明果真收到陳某的一封來信。信中稱:「貨已備齊,速來取。」易忠明揣上幾千元錢,匆忙趕到廣東。

    這一次是易忠明有求於陳某。易忠明很識趣地隻字不提欠款的事。

    陳某在家恭候著易忠明的到來。陳某心中盤算著如何躲過這筆欠款,見易忠明進後不提欠債的事,他也就更懶得去提這碼事。

    陳某從一紙箱裡取出500張10元和50元面值的假鈔遞給易忠明。「這是1萬元面值的貨,看在朋友的面子上,這批貨就算是陳某送給你的禮物。花完後隨時可以再來取。」

    易忠明心中明白透徹。說是贈送,還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狡猾的陳某分明是在堵我的嘴。五萬元的欠款看來是可能再要不回來的。還不如就此作個順水人情。在社會上為自己多交一個朋友。再說受損失的還不是公司。自己分毫未報,何樂而不為呢?

    易忠明裝模作樣地掏出皮夾子非要付款。「哪能讓朋友破費呢?」

    陳某連忙把遞過來的錢擋了回去。「咱們朋友一場,這是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

    是不是小意思,兩個人心照不宣。

    易忠明挎上一萬元假幣後興沖沖地回到重慶,至於那五萬元欠款是如何在公司的帳本上衝掉的,就不得而知。說到易忠明個人從中獲得的好處費決不會少於這個欠款數。

    一萬元假幣運回重慶,易忠明就迫不及待地要試用。

    第二天晚上,易忠明帶著兩張50元面值的假鈔人民幣來到石橋鋪街上。走到一家個體熟食攤前,要了2斤鹵鴨腳。易忠明遞給個體攤主一張50元面值的大鈔。攤主把大鈔在眼前晃了晃,感覺鈔票的水印有些模糊不清,自言自語起來,「這不會是假吧。」

    易忠明本想趁黃昏時昏暗的光線混過關,不料還是引起了別人的懷疑。當聽到那女攤主自言自語時,易忠明的額頭突然沁出一片冷汗。萬一這女攤主喊叫起來,自己就插翅難逃了。易忠明猛地伸手,把大鈔奪了過來,扭頭就鑽進了行色匆匆的人群中。

    幾乎有半年時間,易忠明再也不敢輕舉妄動了。

    到了9月份,易忠明驚心已定,見周圍不再有什麼危險,又想起了假幣。易忠明吸取了第一次的教訓,從一萬元假幣中精心挑選出那些印刷質量好、技術較逼真的鈔票確保萬無一失。這次果真出奇地順利。

    易忠明用50元的大票去農貿市場購買肉食和水產品、香煙酒,用10元面值的鈔票去坐車和買冰棍。在近一個月時間裡,易忠明瘋狂地花出去2000多元假幣,而且每次十分地順利。

    10月份,易忠明帶著剩下的7000多元假幣再次到廣東找到陳某,一方面是要求陳某收回這些花不出去的劣質產品,另一方面是自己想再購進一些假幣。

    陳某雖心中不悅,還是答應了他的要求。知道他遇到了一個難纏的主。與其這樣長期被他敲詐勒索,不如想法一次跟他搞定。陳某裝出一副為難的樣子,攤了攤手說:「現在手頭確實沒有了貨,聽道上的說,近期內也弄不來。」

    易忠明嘗到了甜頭,豈會就此罷休。他似乎是在哀求地說:「幫幫忙,想想別的辦法吧?」

    陳某眼珠子轉了轉,「辦法有是有,不知易老闆肯不肯出這個價。」

    「說來聽聽。」

    「我有一個朋友,號稱民間造幣專家。上次你帶走的貨都是出自他的手。正巧,這位朋友就在廉江。俗話說:買別人的不如自己造的。如果易老闆真心想學的話,我倒可以厚著臉皮去求這位朋友收你作徒弟。」

    易忠明簡直是求之不得。「你的朋友真願意收我這樣的徒弟嗎?」

    「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一定會答應。」陳某直想快些把易忠明轟走,永不再見,這樣的忙自然樂意幫助。

    當晚,陳某帶著易忠明來到一家旅館,拜見這位民間造幣專家。

    這位專家自稱姓劉,道上的人都叫他「財神爺」,其真號實姓誰也不知道。50多歲,操廣西口音,個頭不高且頭髮稀落,十指短而粗,像小松樹枝一樣。「財神爺」四處誇下海口,稱自己這一輩子是「一把刻刀走天下」,由此得了一外號:「劉一刀」。

    陳某把易忠明介紹給「劉一刀」。易忠明剛見面一口一聲地叫師傅,還遞上1000元現款,說是拜師錢。

    劉一刀深為有這樣誠心孝民的弟子所感動,當即滿口答應收易忠明為徒弟。

    行過師徒之禮後,陳某離開了旅館,也離開了易忠明。他從此再也沒有見到易忠明來登門討債了。

    易忠明大喜過望,把「劉一刀」尊奉為「財神爺」,畢恭畢敬地把「劉一刀」請到重慶的家中。

    為了不使徒弟失望,到重慶的當晚,「劉一刀」就在易忠明的房間裡從背包裡拿出工具,現場拓印一張50元鈔票作示範。易忠明拿著這張幾乎可以亂真的假鈔欣喜若狂。從此,「劉一刀」就棲身在易忠明家中。白天,易去單位上班,晚上就誠心跟著「劉一刀」學習拓印術。半個月,易忠明親手拓印出了一張50元面值的鈔票,其技術水平已超出了師傅。易忠明看著經過自己的雙手,一張白紙竟神奇地變成了一張花花綠綠的鈔票,禁不住手舞足蹈,其神態近似顛狂。在房間裡,易忠明捧著自己的「傑作」又喊又叫:「我要發大財。我要成為億萬富翁……」

    看著徒弟的傑作,「劉一刀」會意地笑了。拍著易忠明的肩膀說:「好樣的,你終於出師了。」這一晚,易忠明徹夜未眠。他幻想著自己將會擁有汽車、別墅,會一步進入富人階層,過上人上人的生活。

    臨別時,「劉一刀」贈送給徒弟一把刻刀作紀念,還留下了一些特殊的紙張和藥水。易忠明遞上了一個1000元的大紅紙

    包。「劉一刀」離開重慶後回到了廣東。

    易忠明自認為技術到手,按捺不住發財的慾望。當「劉一刀」剛離開重慶時,易忠明就自個兒開起爐灶,一口氣拓印了10元面值的鈔票10張。第二天,易忠明在一個個體煙攤前用10張假鈔順順當當地換回了一條雲煙。

    首戰告捷,易忠明在自家的陽台上搭了一個十分狹窄的小屋,作為造偽的暗室。為了弄清「劉一刀」留下藥水的化學成份,易忠明帶著藥水找到某實驗室,求一朋友幫助進行化驗。幾天後,朋友告訴易忠明:「藥水的成分是弄清楚了,但這種藥水屬國家專控,不在市面上出售,也無法兌制。」易忠明不死心,又帶著「劉一刀」留下的紙條四處找人辨認,可誰也說不清那是什麼紙。像宣紙,又像皮紙。易忠明親自到幾家紙品公司求購,也沒有發現類似的紙張出售。

    到此,易忠明不得不徹底死了這條心,自古師傅帶徒弟都會留下一手,此話一點不假。「劉一刀」把拓印技術傳授給了徒弟,但把紙張和藥水的配方「留了一手。」拓印鈔票技術和配方都至關重要,缺一不可。「劉一刀」只傳授技術,不傳授配方,這一招確實很刁。

    好在「劉一刀」在徒弟出師時都會把一些紙張和藥水贈送給徒弟,留作紀念,也作徒弟開業的資本。「劉一刀」給易忠明留下了上百張的紙張和藥水。易忠明利用這些紙張和藥水躲在密室裡精心製作,在一年的時間裡,斷斷續續製作出面值6000多元的假幣。大部分的偽鈔已被易忠明利用購買小件的物品以大換小投放到社會。

    1991年春,「劉一刀」再次流浪到了重慶,仍落腳在易忠明這位得意門生的家中。「劉一刀」每次出遊都盡可能投靠在弟子家中。不單是為了節省旅費,主要是出於安全的考慮。這恐怕也是「劉一刀」作惡多年而不曾失手的訣竅。

    「財神爺」臨門,易忠明更是恭敬有加。讓出自家南面的房間給「財神爺」住,自己住北房。易忠明沒有結婚,一人生活,又有二居室,極大地方便了他的造偽活動。易忠明從不把自己的朋友親戚隨便帶進家門,因此,那間造偽的密室別人也不會知道。易忠明在家造偽也從未引起左鄰右舍的懷疑,隱藏極嚴,造偽幾年,都沒有被公安機關發現。

    沒有了紙張和藥水,易忠明被迫輟業。已有月餘不曾捏過刻刀了,也斷了自己的財路。正當焦急萬分的時候,「劉一刀」的到來,易忠明喜出望外。

    易忠明見面的第一句話就是:「可把你盼來了。」

    「劉一刀」輕輕一笑:「是不是沒有紙和藥水啦。」

    「你一猜就准,真是諸葛孔明。」

    「你是我徒弟,我能不知道嗎?估摸著,這一年時間,那些紙和藥水已經用完了,可能正盼著我。」

    「劉一刀」越表白越增強了易忠明對自己的崇拜之情。

    在這一年時間裡,易忠明自己發展了兩個夥伴加盟造偽活動。一個是自己的親戚易本雲,兩人是一塊長大的夥伴,情同手足,平日無話不說。這年春節,易本雲到易忠明父母家拜年,兩人談起做生意賺錢的事時,易忠明向他透露了自己正在造假幣的事。易本雲本是一個見錢眼開,要錢不要命的亡命徒,聞到了「腥味」豈肯鬆口。從此,易本雲第一個入了伙。這時候,正是紙張和藥水告罄的時候,活兒不多,易本雲也沒有多少事可做。

    有一次,易忠明給了易本雲1O張10元面值的假鈔讓他去買酒。易本雲拿著這100元假幣來到一家煙酒商店順順當當地買了一瓶郎酒,還得到幾十元零錢。第一次就這樣出奇地順利,立馬就調起了易本雲的胃口。這時,易忠明的密室已沒有了原材料,也就不再有產品了,剛嘗到鮮的易本雲覺得奇癢難受,整天和易忠明一起望眼欲穿地盼望著「財神爺」的到來。

    「劉一刀」出門有幾件事決不會告訴任何人,包括自己最得意的子弟。一是隱名埋姓,不帶居民身份證,也不往旅館賓館,免遭麻煩。二是保密住址和家人姓名。別人問急了時,他一會兒說是廣西人,一會兒說是廣東人,有時也胡編一個地點,在地圖上怎麼也找不著。三是行蹤莫測。「劉一刀」終年如閒雲野鶴一般,來去無蹤,令人難以琢磨。他能在任何時候,任何地點,與自己的子弟聯繫上,子弟卻永遠也不知道「師傅」身居何處。因此,當易忠明的紙和藥水用完的時候,只有乾等「財神爺」送貨上門。

    對易忠明來說,「財神爺」的意外出現確實是喜從天降。不但又可以得到紙張和藥水,還能與師傅再度切磋技藝。「劉一刀」到重慶的當晚,易忠明趕緊通知了易本雲。「劉一刀」在易的腦海裡,經易忠明的胡吹下,已成為了一尊「活財神」。易本雲聞訊後,迅速趕到易忠明家。

    易忠明向「劉一刀」驕傲地介紹了自己招幕的這位夥伴。「劉一刀」為了不使易本雲失望,也想在弟子面前露一手,在客廳裡的飯桌上,擺出了一件件工具。10分鐘時間,一張百元的票兒造出來了。易本雲把偽鈔放在燈光下亮了一下,水印和色彩跟真的一模一樣,連連稱讚「神啦,真神啦」。當晚,易本雲就用這張100元的鈔票到副食品店買來了一大批干鮮果品,在易忠明家擺起「龍門陣」,師徒三人屈膝談心,通宵達旦。

    第二天,「劉一刀」又親自製作了10張百元的鈔票送給易本雲留作紀念。誰知,貪婪的易本雲卻將這10張大鈔交給自己的老婆去採購百貨。易本雲老婆沒有去百貨店採購,而是把這筆錢去還了一位熟人的欠債。那熟人發覺鈔票可疑,拒絕接收,兩家爭吵得不可開交。那熟人一氣之下,扯著易本雲的老婆到了派出所去評理。至此這筆大鈔才大白於天下。易本雲的老婆當場被扣押。立即審訊。聽說是假鈔,易本雲的老婆嚇得魂飛魄散。民警搜查易家也沒有發覺別的假鈔。審問易本雲的老婆,她一口咬定錢是在開飯館時,一名顧客交的飯錢。追問那顧客是誰,她自然答不上來。自始至終,她也沒有把自己的丈夫交代出來,使易本雲僥倖躲過一難。由於證據不足,派出所也只得按誤入假鈔來論處,關押了幾日,易本雲的老婆無罪釋放。

    易本雲的老婆拚死保護下了自己的丈夫,但卻嚇跑了「財神爺」。一聽說易本雲的老婆出事的消息,「劉一刀」收起工具,連夜就搭乘一艘江輪離開了重慶。不過,在臨別時,給易忠明留下一大堆紙張和藥水,足以保證易忠明在密室裡折騰很長一段時間了。「劉一刀」的匆忙離去使原來商定易本雲拜「劉一刀」學藝的事也就泡湯了。易本雲還只得做易忠明的幫工,主要負責推銷易忠明製作的產品。

    「劉一刀」走後不久,易忠明又物色到了一位幫手。此人叫田茂思,大專美術科畢業,能寫會畫,頗有些才氣。因為幫不法書商繪製淫穢書刊畫面插圖,被公安機關勞教二年。解除勞教後,一直找不到工作,就四處流浪。

    一次,易忠明在沙坪壩遇見了田茂思。兩個人早已認識,常有來往,相互是知根知底的。易忠明害怕銷售假鈔時失手,想尋找一個「替死鬼」。正為生計犯愁的田茂思不加思索地同意了易忠明的邀請。田茂思也是光棍一條。投靠易忠明後,田的吃喝拉撒就全在易家了,易忠明知道田茂思小有天才,尤擅長雕刻,於是便對田茂思說:「聽說你擅長雕刻,能幫我刻一枚50元的水印圖章嗎?」自從踏上這條賊船,田茂思已是奮不顧身了。易忠明收留了他,給他吃住,使他這條四處遊蕩的餓狼有了一個溫暖的依靠。既是報恩,也是攜手,田茂思立即答應了易的這一要求。

    田茂思從街上買回來一枚木質圖章,聚精會神地趴在桌上刻了2個多鐘頭。使用後發覺效果不理想,於是重新打磨,重新雕刻,整整花費了一個星期的時間,刻製出一枚精緻的5O元水印圖章。易忠明看後大加讚賞。從此以後,三條幽靈整日躲在密室裡,瘋狂地製作大量逼真的假鈔。製作出的假鈔都是通過易本雲和田茂思之手投放到金融市場。在不到半年的時間裡,經易、田兩人之手投放的假鈔只少在2萬元以上。在重慶的各主要商業網點和繁花地段都有出自易忠明之手的假鈔出現。

    這年秋天,易忠明三人害怕長期在重慶活動,事情敗露翻船,決定遠走他鄉。易忠明終於辭去了那份令人羨慕的工作,真正成為了一名造幣專業戶。易忠明、易本雲、田茂思攜帶工具先後流竄到雲南、貴州、廣東等省份,他們走到哪裡,偽鈔就出現在哪裡。

    易忠明等人的瘋狂造偽行徑;早已引起了重慶市公安機關的高度注意。市公安局專門成立了偵破小組專事偽鈔案的調查。經過周密的調查取證,徹底掌握了易忠明等一夥的造偽事實。這一年冬天,易忠明三人行遊五省後,又回到了重慶。這一回等待他們的不再是花團錦簇的美好生活,而是高牆圍繞的牢房。易忠明回家的當晚,就被等候多時的公安幹警緝捕歸案。

    年輕的易忠明在致富的路上,確實選擇了一個重大的「轉機」,但這次「轉機」並沒有讓他徹底致富,沒有幫助他步入富貴階層,而是把他引向了沉重的鐵窗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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