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檔案 第八章
    這天下午,李冬明並沒有趕回竹山埡。他們從大巖村旁邊經過時,何奔從村裡出來說:「李書記,我正要找你。」

    李冬明問他大巖村的情況怎麼樣:「剛才大巖村伍老倌還捐了一千塊錢到鄉政府。你知道麼?」

    何奔說:「上午我走訪了一些人家,人們對集資修橋的意見不是很大。像伍老倌這樣願意捐款的戶還真不少。我們晚上準備召開群眾大會,你能不能參加一下,對大家說一說鄉政府在修橋問題上的決心,做做動員工作,聽一聽群眾的意見。」

    李冬明被鄧啟放他們一吵鬧,剛才又讓顧家好那麼一說,心裡還真覺得有些不踏實了。多走幾個村,多聽聽群眾的意見,的確有好處。他說:「行,今天晚上就去大巖村參加你們的會議。」過後交待劉所長說:「你現在就趕回竹山埡去,說說大巖村的群眾踴躍交集資款的情況,過細地做做全安的工作,解決好他的思想問題。我明天上午就趕到竹山埡來。」

    劉所長走之後,何奔將李冬明帶到大巖村村支書莫鬍子家裡。李冬明對莫鬍子說:「晚上開群眾大會,我把顧鄉長叫來聽聽,他對集資修橋顧慮很大。」

    何奔一旁輕輕地說:「你去叫他他也不會來的。鄉幹部都下去了,機會多難得呀。」

    李冬明知道他說這話的意思。他不希望自己的幹部在群眾中說這些捕風捉影的話,這樣在群眾中影響不好,他說:「老莫,看來大巖村的集資款是不成問題的啊。」

    莫鬍子道:「你做書記的下去將人家的山羊都趕來了,這實際上是做給我們看的嘛。誰還敢在收集資的問題上打折扣呀。」莫鬍子頓了頓,說:「苦籐河鄉一千六百多戶人家,沒有幾家拿得出現錢交集資款,都得賣豬賣雞賣鴨賣糧食。對你實話實說吧,伍老倌家的糧食賣掉了一大半,豬也賣了,明年的生活肯定成問題。」

    李冬明擔心地說:「如果是這種情況,他的一千塊錢的捐款,我們還得退給他。不能因為修橋讓他們家生活不下去。」

    「這你就錯了,他們家不會餓死人的。俗話說一棵草一滴露水,人各有各的活法。現在,大家想的是盡快在苦籐河上修一座橋,這樣,百樣的問題都解決了。」莫鬍子這麼說過,就對何奔說,「何委員,你陪李書記說說話,我去禾場把包谷收回來。不然,等會兒大伙來了要開會。」說著就到禾場上去了。

    何奔看了一眼莫鬍子的背影,對李冬明說:「李書記,你來苦籐河鄉半年多了,一些事情也許聽說了,一些事情可能還不十分清楚,現在老百姓心裡還堵著一口氣。」

    「你是說顧家富拿著集資款借雞下蛋的事?」李冬明並不希望聽他說那說過多少遍的事情。

    「是的,那年苦籐河鄉的老百姓人平集資一百元,縣裡給了三十萬,共計八十萬,就買得那麼一塊亂墳崗子。他顧家富卻在連山鎮修了一幢三層高的樓房。顧家好的房子也搬過河去了,甚至連鄉企業辦匡興義和寧占才的家也搬過河去了。你說老百姓服氣麼?他們能不懷疑他們幾個人吞吃了大家的集資款?」

    李冬明不以為然地說:「縣裡不是下來人查過的麼。」

    「哪個不知道是他丁縣長從縣農業局弄來的幾個人。老百姓心裡有桿秤,他們都懷疑丁縣長也得了不少好處的。」何奔頓了頓,「我們鄉的情況比較複雜,你莫非沒聽人說,顧鄉長和鄭秋菊有一腳,和嚴卉一直也是不清不白。那個吳鄉長想顧鄉長給他一些好處,也抱著顧鄉長的大腿不放,他放個屁他也會說是香的。其他的人說什麼話也就沒有用了。加上後面還有個丁縣長,我們苦籐河鄉還有什麼正義可言?還有什麼公理可言?你沒聽說莫鬍子和全安的縣人大代表是怎麼丟掉的麼?你莫非不知道我何奔因為向縣紀委反映過他顧家好的問題,被他弄到老崖村住了兩年,一個月才讓我回鄉政府取一次工資?是你到苦籐河鄉做書記才讓我回到鄉政府來。」

    李冬明說:「老何,影響團結的話還是少說為好,捕風捉影的事情最好也不要議論。」

    何奔說:「你如果不相信,我們打個賭,今天晚上顧家好不去嚴卉房裡睡覺,我請你去連山酒家喝酒。如果去了,你就別說我是在捕風捉影。」

    李冬明說:「你現在說什麼事我都不會聽,我現在心裡只想著一件事,就是如何將修橋的集資款收上來。」

    「我知道你心裡想的只有這一件事。」何奔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口,你想著把苦籐河大橋修好就好回縣裡去,你怎麼就不想一想苦籐河鄉的群眾心裡現在想的是什麼呢?

    李冬明說:「剛才顧鄉長對我說,丁副縣長又打電話來了,說是再給我們三十萬,目的就是不能再集資。」

    「他們是擔心扯出前面的問題來。」何奔笑道,「李書記,你來苦籐河鄉才半年多,對苦籐河鄉的民情還不十分瞭解,或者說,苦籐河鄉的老百姓還沒有真正接納你,他們心裡有話不願對你說。就像莫鬍子,你李書記來了,他也不陪你說說話,把你晾在這裡,自己去做活,這就不正常嘛。他是和你不貼心嘛,就沒有話說呀。」

    「真的麼?」李冬明看著面前這個儼然像個農民老頭的鄉紀檢委員,從顧鄉長和鄭秋菊他們口裡,他是一個不和鄉黨委保持一致,一貫和鄉領導唱對台戲的角色。他甚至還和村裡的一些幹部群眾串通一氣,專門告鄉政府領導的狀,苦籐河鄉這幾年的告狀信不斷,與他有很大的關係。按顧鄉長的話說,鄉政府就是要孤立他,搞臭他,讓他在苦籐河鄉沒有說話的地方。他來這裡半年多時間,覺得顧鄉長有些地方做得實在太過分了些,但也覺得何奔的怪話太多,牢騷太多。這樣的確對鄉政府幹部與幹部之間的關係,幹部和群眾之間的關係都帶來一定的影響。長此下去,還是一種不安定因素。

    「要想群眾相信你,就得以心換心,就得給他們解決實際問題。什麼時候他們覺得你是可以信賴的人了,他們就會對你掏心窩裡的話。」

    剛從禾場收包谷回的莫鬍子進來聽見何奔這麼說,插話道:「李書記,老何說的話不是沒有道理,比如你就沒有認認真真地聽我們村支書匯過一次報,談過一次村裡的工作。雖然,你也經常到村裡來走走看看,但你的心並沒有下來,倒像一個下村扶貧的幹部,這裡走走,那裡看看,再就是說說空話、套話,打打官腔,從來就沒有安下心來聽一聽大家心裡想的是什麼,有什麼困難,有什麼要求。更沒有想到要為群眾解決一些實際的、大家關心的問題。比如,我們現在對你說了這麼多,其實你一句都沒有聽進去。」

    何奔看見李冬明的臉上有些不悅的神色,便說:「李書記,莫鬍子正忙哩,晚上開會還有一陣,我們出去走走吧。」

    莫鬍子說:「不要走得太遠,一會兒我家婆娘回來就辦晚飯。」

    李冬明還真不希望聽到莫鬍子說些讓他尷尬的話,跟著何奔出了門。

    八月的傍晚,太陽漸漸地墜下西邊的山巔,天角的火燒雲開始變得血一般的紅了。可是,只一會,它又漸漸地褪去了剛才的燦爛,變成了鍋底灰一般的顏色。黃昏中的苦籐河是那樣放蕩不羈地從大山肚裡衝出來,將苦籐河鄉和連山鎮劈為兩半,然後又急急地向山外奔去。黃昏,苦籐河那邊的連山鎮已是燈火輝煌。鎮廣播站的廣播正播放著《誰不說俺家鄉好》的歌曲。悠揚的歌聲在黃昏的天空中迴盪,和時不時從連山鎮後面半山腰傳來的火車的汽笛聲融和在一起,那樣的動聽,那樣的熱烈,給連山鎮增添了無盡的興旺和朝氣。與連山鎮一河之隔的苦籐河鄉卻恍如另外一個世界。低矮的木屋,木屋上面裊裊升起縷縷炊煙。村路上三五隻夜啼的公雞和幾頭覓食的架子豬,被那些掮著犁耙秋種歸來的農民趕得四處逃竄。這些被農活累得十分疲憊的農民們看見自己的書記也沒有顯出多少熱情,有的連招呼也不打一個,擦肩而過。留給這位書記的是因為勞累而從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一股濃濃的汗臭。

    李冬明眉頭皺了皺,對何奔說:「給我一支煙。」

    「你不是不抽煙的麼?」何奔給他遞煙的時候這樣問道。

    李冬明點燃煙,重重地吸了一口,一股辛辣嗆得他的喉頭發疼:「你這是什麼煙?這麼苦。」

    「我只能抽八毛錢一包的桔子牌煙。想抽好煙你去找顧家好吧,他抽的芙蓉王。」何奔笑道。

    「老何,你在苦籐河鄉干多少年了?」

    「八年抗戰。」何奔看了李冬明一眼,笑說,「李書記,我還指望你幫老兄一把的啊,我家可是有一本難念的經呀。」

    「你家在農村?」

    「孩子上中學。老婆還是生孩子時沒滿月就下田打耙插禾,落下風濕性關節炎,一年四季腳指頭裡面的骨頭疼,下不得水田,做不得陽春活。家裡的責任田都要靠別人種。我在這裡,一個月發的排骨工資才四五百塊錢,下村去又不忍心白吃人家的一餐飯,有時看見一些困難人家孩子沒錢上學了,或是急要錢買藥治病救命,再給他們幾個錢,也就沒有多少錢往家裡寄了。你說我家的日子該怎麼過呀。」

    李冬明心想依你何奔的性格,這樣做也是有可能的,他問:「我們村像你這樣家庭困難的幹部有多少個?」

    「大約有十多個吧。」何奔頓了頓,「我們鄉的幹部有的情況好,有的情況不好。有的家裡連飯都吃不上,特別是家在農村的那些幹部,日子更不好過。有的卻可以隔三差五的去連山酒家喝花酒,喝了花酒就去請小姐按摩。」何奔轉過頭,突然問道,「如果你這樣,別的幹部心裡服氣麼?」

    李冬明知道何奔說話是有所指的,他說:「如今這世道,有些事情的確說不清白的。」李冬明這麼說的時候,他就想起他的老母親來,還不知道自己老母親的病好了些沒有。這些年,母親的身體一直不好,他的工資差不多全花在給母親治病上面去了。好在妻子還通情達理,節約開支,一個人的工資支撐著三口人的生活。他這一下來,分兩個地方吃飯,開支大了,日子就更不好過了,他真的想能盡快調回城裡去。他問何奔:「丁縣長在這裡扶貧時,你怎麼沒請他幫幫忙,另外換一個富裕一些的鄉鎮。」

    何奔一聲冷笑:「縣裡沒有下來人查賬之前,他們是決心要把我弄走的。丁縣長從農業局弄來幾個人查了賬之後,他們又不讓我走了。顧家好還對我說,何奔,如今上面抓反腐敗抓得緊,你在我們鄉好好待著,發現腐敗分子你就抓,你就向上面匯報。你抓著腐敗分子了,我給你發獎金。」何奔的濃眉緊皺著,「丁縣長在這裡扶貧的政績就是把鄉政府從大巖村搬到那山坡上去了,再就是貸款辦了一個石灰廠,辦了一個木材加工廠,廠子垮了,鄉政府欠下了三十萬的貸款和幾十萬元的賬。還有一個政績就是從老百姓手中人平掏走一百元錢,在連山鎮買了一塊埋人的墳地。第四個政績就是給鄉企業辦顧家富他們想了許多向農民收費的項目,每年從農民手中強行收取十多萬塊錢供他們吃喝玩樂。當然,他的政績還不光是這些,他還有更大的政績,我不好對你說,說了你又會說我捕風捉影。」

    李冬明還真怕他沒遮沒掩地說下去,說:「回去吧,到莫支書家吃了晚飯,大巖村的群眾可能也就開會來了。」

    「你沒看見大伙都才收工麼。吃了飯,洗過澡,不到晚上十一點不得來開會。」何奔頓了頓說,「李書記,你真要下決心把苦籐河大橋修好了,對苦籐河鄉來說,你就成了千古功臣了。」

    「可顧鄉長卻總是顧慮重重啊,他說把大家逼急了,是會出大問題的。」

    「你把錢從老百姓手中弄來,一分不少的用在大橋上面,誰會對你有意見?誰會認為你是在逼他們?我說了,他們不但不會對你有意見,你什麼時候離開苦籐河鄉,他們還會放爆竹歡送你。」何奔頓了頓,問李冬明道,「李書記,你在竹山埡村住了兩天,去過鄧啟放家麼?」

    李冬明不知道他問這話是什麼意思,說:「沒去過他家,但這個人我認識。他有些文化,國家的政策法律也懂得一些。」他沒有說出鄧啟放因為不肯交集資款和他吵架的事,怕說了造成不好的影響,影響了大巖村群眾集資的積極性。

    「鄧啟放的女人就是莫支書的親妹。叫莫如華。」

    「真的麼?莫支書那個妹夫可不簡單呀。竹山埡村的人都稱他為秀才。」

    「你如果有空,去鄧啟放家走走,看看他親妹鄧美玉的那個慘樣,再看看他親妹的私生女兒像誰。」

    李冬明困惑不解地看著何奔:「你說像誰?」

    何奔說:「你沒有看見那個可憐的小女孩,我說像誰你會相信麼?」

    李冬明沒有做聲,不知道這個何奔話裡又在影射誰,就不想沿著他的話說下去,說:「你說開會還有一陣,我們去伍老倌家看看去。」

    兩個人沿著河堤往下走。何奔看著苦籐河對面的萬家燈火,問李冬明道:「李書記,你看見連山鎮最上面那一排紅紅綠綠的燈光了麼?」

    李冬明說:「看見了,過去我還沒有認認真真看過連山鎮的夜景哩,還真不錯的。等到苦籐河大橋修好了,我們鄉也會像連山鎮一樣富裕起來的。」

    何奔問他說:「你知道最上面有一排紅紅綠綠燈光的地方是哪裡麼?」

    「這我就沒有注意了。」

    「那是顧家富的連山酒家。鄧啟放的妹妹就是在連山酒家懷上的孩子,去縣裡墮胎,在路上跳火車自殺,被火車碾斷了雙腳,成了終身殘廢。茅山沖村和竹山埡村還有三個姑娘在他的酒家做了一年服務員,後來就離開酒家不知了去向,過了一年多時間才給家裡來信說她們都在福建的農村結了婚。」

    李冬明不做聲,也不大願意聽他說這些,這都是些沒有原則的是非話。

    「如今顧家富又從農村招了幾個姑娘去他的酒家做服務員,一個個都長得格外漂亮。茅山沖村張支書的女兒張朵也被招去了。」何奔頓了頓,說:「其實,誰都知道連山酒家的服務員在幹些什麼,可這些女孩子還是願意去,因為她們家實在太窮了啊。」

    李冬明想起他來苦籐河鄉不久的一天,顧家富接他到他的酒家吃飯,說是丁縣長來了,要他去陪丁縣長喝酒。他記得酒家是有幾個年輕的女服務員。丁縣長好像和她們都很熟。後來他才聽說,丁縣長在苦籐河鄉扶貧的時候,一直住在顧家富的連山酒家的。如今他每次來連山鎮,還是住在連山酒家。還聽說他和顧家兄弟關係非同一般,但到底有些什麼瓜葛卻不得而知。他想把紀委周書記準備下來的話說給何奔聽,想想又沒有說,周書記下來可不是什麼好消息,說出去引起群眾議論不好,弄不好顧家好還會鬧情緒。

    兩個人一會兒到了伍老倌家。伍老倌和他的瞎子婆娘正在吃飯,看見何委員帶著李書記來看望他,有些受寵若驚,說:「我準備吃了飯就去開會的。」伍老倌是個孤兒,父母三年苦日子的時候餓死了,他是靠當時的生產隊養大的。他沒有上過學,由於窮,三十歲的時候,才和一個雙目失明的女人結婚。那女人還算爭氣,第二年就給他生了一個兒子。兒子從小就懂事,不但幫家裡做事,讀書也很努力,年年都考第一名。卻沒有料到,門前的苦籐河奪去了他的生命,讓他的瞎子娘傷心得得了神經病,不管天晴下雨,天天站在苦籐河旁哭著喊兒子。瞎子女人聽說鄉政府的書記來看望她和她男人,哭著說:「李書記,你做做好事,把橋修好,老百姓會記著你的呀。我們苦籐河鄉不能再淹死人了啊。你看我們家,今後老了靠哪個養活。」

    李冬明心情非常沉重,說:「我這次是下了決心的,一定要把大橋修好,不能再出現淹死人的事情了。」過後,李冬明就勸瞎子女人說,「今後你們老了不能勞動了,鄉政府肯定也不會像現在這麼窮了,公家會辦福利院,照顧好你們的,你們放心好了。」

    一支十瓦的電燈掛在破屋的正中,昏黃的燈光與屋脊破瓦片中漏下的月光混合在一起,灑在伍老倌和他的瞎子女人的臉上,灑在桌上的紅薯飯和一碗沒油的酸菜上。李冬明說:「老伍,你們家就吃這樣的飯菜呀?還有這房子,也要修一修才行啊,不然下雨天怎麼住?」

    伍老倌的瞎子女人說:「我們家老頭子說,莫支書說了,這次李書記不會騙我們,是真心實意想修大橋,不是拿著我們的錢去借雞下蛋,我們要過幾年窮苦日子,多捐錢,把橋修好。紅薯飯不養人,但餓不死人,破屋子漏雨,也淋不死人的。」

    瞎子女人的話讓李冬明十分感動,他說:「明年大橋修好了,我真的要在大橋頭立一塊碑,把那些餓著肚子捐錢修橋的人的名字全都刻在石碑上,讓苦籐河鄉的人民世世代代記著他們。」

    「李書記你說錯了,該立碑的不是我們,是你李書記。我們大巖村的人都說了,大橋修好之後,我們再捐一些錢給你立功德碑。」

    那天夜裡從大巖村開會回來,已經半夜了,李冬明的心情一直十分激動。大巖村的群眾大會開得十分成功,人們都說三天之內將集資款一分不少地交到莫支書手中,讓他統一送到鄉政府來。回來的路上,李冬明對何奔說:「苦籐河鄉的老百姓還是通情達理的嘛,不願交集資款的還是少數,真的不知道顧鄉長怎麼就那樣怕集資呢。」

    何奔笑著說:「李書記你不要以為大巖村的集資款容易得到手,苦籐河鄉的集貸款就都好得了。如果都好得的話,你就用不著將全支書家的山羊趕到鄉政府來了。」

    李冬明眉頭皺了皺,說:「是也是,同是一個鄉,怎麼覺悟就那麼不一樣,我真的有些弄不明白了。」

    「慢慢你就會明白的。」何奔狡黠地一笑,「這裡自然有原因,不過有一點你要相信,最終大家都會把集資款如數交上來。」

    「老何你不要在我面前賣關子,這中間到底是什麼原因?」

    「苦籐河鄉的幾個村支書可不是一般的村支書,他們對鄉政府的很多事情一直有看法,有意見。比如鄉企業辦向農民收取的各種費,比如顧家富、匡興義和寧占才幾個人橫行鄉里,為非作歹,苦籐河鄉的老百姓卻敢怒不敢言。他們向上面反映過多次,一些人不但不當回事,還一再地包庇這一夥人。他們說他們不會罷休的。」

    李冬明有些生氣地說:「於是,他們就和我過不去是吧。」

    何奔不答他的話,許久,他說:「你如果有興趣,我們今天晚上看個稀罕好麼?」

    何奔已是幾次提起這個話了,李冬明問道:「嚴卉她男人不知道?」

    「知道又怎麼樣。五年前,嚴卉還是個農村姑娘,是丁縣長把她弄到鄉政府來做服務員的,後來又親自牽線讓她和國土站的一個青年談朋友。嚴卉結婚之後,顧鄉長就把她招為鄉政府的秘書了。今年年初,丁縣長把她男人弄到連山鎮國土站去了,兩天三天也不回來一次,他們和她上床也就更方便了。丁縣長來鄉里時她就跟丁縣長睡,丁縣長走了她就跟顧鄉長睡。」

    李冬明就不做聲了,這樣的事情,自己男人不說,別人怎麼好管。過了一陣,他說:「這是人家生活上的事情,兩廂情願,兩邊的家庭又沒有鬧出什麼問題,何奔你就別操這份心了。我現在交給你的任務是監督我們鄉政府的領導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不要弄出問題來,再就是抓好大巖村的集資款的收繳工作,給苦籐河鄉做個樣板出來。」

    何奔說:「行啊。只是,到時候李書記你別忘了是你要我監督苦籐河鄉的幹部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別出差錯啊。那時候你可別說我多管閒事。」

    李冬明再沒有搭理他,他覺得這個何奔真難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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