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面具 第十六章 魷魚緣
    北方餃子店來了一位時髦女郎,這位女郎的時髦還不是一般二般的時髦,簡直可以說是一位超級震撼時髦女郎。

    憑良心講,這位女郎長得應該說是有模有樣,要身材有身材,要臉蛋有臉蛋。問題主要是她身上穿的衣服太出格,臉上畫的太離譜。褲子倒是不短,長得像兩條掃帚,可是上面幾乎就沒穿什麼東西,就兩個乳房上罩著一條胸罩,而且還是無帶的。再看那臉和頭,臉是濃妝重彩,眼睛畫得比熊貓還要熊貓,頭髮染得不是單色板塊,而是五彩繽紛,有點像化纖做的那種雞毛撣。女郎在暴露和展示她肉體的同時,也把她的低俗和無知暴露得一覽無餘。女郎懷裡抱著一隻小狗,小狗長得倒是十分招人喜愛,皮毛長長的,白白的,憨態可親。

    女郎坐下以後,從挎在膀彎上的皮包裡取出香煙和打火機,只聽噗的一聲,她的櫻桃小口裡就開始冒煙了。

    起來走過來,很禮貌地說:「小姐,請你把煙滅掉,我們這裡是無煙場所!」

    時髦女郎一邊抽著煙,一邊翻著菜單,她頭連抬也不抬地說:「小姐,點菜!」

    起來又說:「請你先把煙滅掉!」

    這時,時髦女郎突然把五顏六色的頭揚了起來:「你算什麼東西,敢叫老娘把煙滅掉?本小姐抽煙是本小姐的興趣,高興什麼時候抽就什麼時候抽,高興在什麼地方抽就在什麼地方抽,你管得著嗎?」

    起來被時髦女郎的話壓得有點沉不住氣了,她氣得手指在桌面敲了一下說:「希望你講文明,如果你一定要吸的話,請你到廁所裡去吸!」

    「啪!」突然,時髦女郎冷不防地站起身,揮起右掌重重地打了起來一個耳光。她嘴裡罵道:「你算什麼東西,一個鄉下丫頭片子,竟敢叫老娘到廁所裡去吸!」

    起來的半邊臉頓時紅了起來,她用手摀住臉,委屈的淚水刷地一下流了出來。在大廳不遠處的牽男見狀,趕緊跑了過來,她首先對那位時髦女郎賠笑道:「小姐,不准在店堂裡吸煙,這是我們的店規,如果你一定要吸的話,我們也不再制止你了!」牽男一邊說著,一邊把起來拉向了一邊。

    「點菜!」時髦女郎把嘴裡的煙霧一圈一圈地吐出來,她得意地看著被她打紅了臉的起來。

    牽男說:「請講!」

    時髦女郎說:「大白菜水餃4兩,牛肉粉絲湯兩份!」

    牽男說:「小姐,如果你是一個人吃的話,你點的就太多了!」

    時髦女郎不耐煩地說:「哎,我給錢吃東西,吃多少關你什麼事?」

    牽男看這個時髦女郎又要耍脾氣了,就趕忙說:「好好,請你稍等!」

    時髦女郎吐了一口煙,把腿一蹺說:「請快一點!」

    在眾人看來,起來和時髦女郎為吸煙所引發的這場風波在牽男的控制下,以起來的失敗時髦女郎的勝利而告終了。其實不然,誰也不會想到,一場更大的衝突在後面即將來臨。

    牽男把時髦女郎的餃子和湯端了上來,並且放到了她的面前。這時,時髦女郎看到盤子裡給她的筷子只有一雙,給她的勺子只有一隻,馬上她就又怒不可遏了,她用手指著牽男訓斥道:「你搞錯了沒有,你的眼睛長著是出氣的啊?我們是兩位就餐,你為什麼只給我們一雙筷子,一隻勺子?」

    牽男被時髦女郎訓得一時竟也摸不著頭腦,就說:「小姐,您不就是一個人嗎?」

    「那它呢?難道它就不吃東西嗎?」時髦女郎說著把小狗從凳子上抱到了桌子上。

    面對時髦女郎的狂妄、傲慢、無理、刁蠻,牽男滿腔的憤慨再也抑制不住了,她義正言辭地說:「小姐,請你放尊重一點,本店只接待人,不接待狗,請你把狗從桌子上抱下去!」

    「我要是不抱下來呢?」時髦女郎不屑一顧地晃著頭說。

    「如果你不抱,那就請你和狗一起滾出去!」牽男一手叉著腰,一手指著大門厲聲地說。

    面對身材比她高大而又矯捷的牽男,時髦女郎頓時心裡感到有點發怵了,再說人家又有理,有理的人就理直氣壯,沒有理的人只能無理取鬧,最多作狐假虎威狀。這時,臨桌周圍的食客也紛紛地圍了過來,憤憤不平地指責那位既沒有修養,也沒有教養的女郎。這一弄,大家就把那位飛揚跋扈的時髦女郎弄得進退兩難了。也許她生來就嬌生慣養,在家裡就橫行霸道,從來就沒有人敢對她說過不字,更不用說是頂撞了,所以,只見她氣得小肚子一提一提,小熊貓臉也氣得變了形。驀地,只見她像發了瘋的獅子一樣,猛地端起盤子裡的餃子和湯一齊向牽男身上潑去,湯水不僅濺了牽男一身,連圍觀的食客也被濺得身上到處都是油漬。時髦女郎出了惡氣之後,從桌子上抱起小狗,一扭屁股衝了出去。

    牽男強忍著心中的悲憤,她咬著牙沒有讓眼淚流出來。眾人向牽男投來敬佩的目光。

    時髦女郎的惡作劇,使大廳裡一時亂作一團,時值又是中午,正是食客就餐的高峰時段,有些不明真相的食客,見桌上、地上,一片狼藉,紛紛退出了店堂,營業一度受到影響。

    北方餃子店的老闆把牽男和起來一起叫到了辦公室。

    老闆姓呂,性別也是女的,所以店裡許多員工雖然叫她女老闆,但到現在也不知道她姓呂。牽男和起來就不知道她姓呂,就知道她是女老闆。再說叫姓或許能叫出錯來,而女老闆你叫她女老闆是永遠都不會出錯的。

    現在私營企業,特別是餐飲、娛樂性質的行業,很多員工對選擇老闆很有警覺。尤其是女孩,她們為了防止男老闆的性騷擾,都選擇女老闆的企業。女老闆雖然也苛刻,但準能保住自己的清白。正是因為這樣,牽男和起來在這家店裡干,雖然工資低一點,但覺得在女老闆的手下做活,還是放心得多,安心得多。

    牽男和起來站在女老闆的辦公桌面前,牽男說:「女老闆,今天的事真的不怪我們!」

    女老闆說:「不管你們怎麼有理,你們得罪了客人,氣走了顧客,就是你們沒有理!」

    牽男說:「女老闆,店裡不准吸煙,寵物不准與人同餐,這都是店規,我們按店規辦事,店裡應該支持我們!」

    女老闆說:「店規是店規,那還不都是人定的,說不讓抽煙就不讓抽煙啦?你到火車站、汽車站、購物廣場、國家機關去看看,哪家牆上都不是貼著禁止吸煙的牌子,可又有幾家執行的?人與寵物不准同餐,她自己都不嫌髒,我們管那麼多幹什麼?什麼規矩都要因人而異,你們兩個人就是那種做事太認真的人!」

    牽男說:「女老闆,您這一解釋我的心裡就明白了,我們以後一定注意!」

    起來在一旁一直一言不發,她心裡還在委屈著哩!

    這時候,女老闆桌上的電話響了,牽男見狀就說:「女老闆,那我們就上班去啦!」

    女老闆一邊去拿話筒一邊說:「不要走,我還有話!」說著她就接電話。女老闆在接電話時,牽男和起來就規規矩矩地站在那兒,女老闆都沒有說一聲叫她們坐下來。

    女老闆接完電話後說:「由於你們影響了本店的聲譽,使一些食客離店,造成本店一定的經濟損失,所以扣發你們今天的全天工資和這個月的全月獎金!」

    一直一言不發的起來一聽女老闆又是扣工資,又是扣獎金,她一下子沉不住氣了:「女老闆,我們也沒犯錯誤,憑什麼要扣我們的工資?」

    女老闆開始變臉了,用手裡的筆敲打著桌面說:「你看看,就像你這態度,要不把人家客人嚇跑了才怪哩!現在我正式宣佈,從明天起,不,從現在開始,你們兩人的崗位進行調整,由前廳調到後堂,由服務員變成衛生員,負責刷洗餐具!」

    如果說扣工錢,令牽男和起來沒有想到的,那麼改換工種就更是她們兩人所始料不及的。開始,女老闆叫她們到辦公室,她們還以為老闆對她們兩人敢於堅持原則,不畏邪惡的精神,給予表揚,給予嘉獎的呢!結果萬萬沒有想到,竟是一場恩將仇報。

    牽男這時據理力爭地說:「女老闆,當初你們招聘我們的時候就是大堂服務員,現在又叫我們去後堂搞衛生,這不是你們違約了嗎?」

    本來女老闆臉色就不太好看,現在又聽到牽男還給她談什麼勞動法律法規,所以臉色就變得更不好看了。

    女老闆說:「牽男,我今天也跟你們打開窗戶說亮話,目前城裡就業難問題,想必你們從廣播、電視、報紙上也都聽到了、看到了,就拿我們店來說,哪一天沒有從農村來的女孩子來求聘。當初我之所以招聘你們,不是我們招不到人,而是看你們兩人都是東北人,我們餃子店恰好又是北方水餃店,所以才招了你們。現在,你們也不要跟我談什麼違約不違約的事,如果你們不願幹就走人,願意幹就到後堂去搞衛生!」

    女老闆的話已經說絕了,沒有一點通融了,也沒有一點商量的餘地了。在私營企業,老闆的話就是聖旨。女老闆宣佈的決定,就是通q,而且是最後通q。

    聽了女老闆的最後通q,牽男感到她儘管有些不盡人情,不講道理,但她講的也的確是實情,如果這裡的工作真的丟了,再去重新找的話,那真是一種不容易的事啊!起來悄悄拉了拉牽男的衣角,她也感到了危機,她用眼神向牽男傳遞一個信息,意思是說,牽男姐,一切由你拿主意吧!

    牽男思忖了一會兒,她咬了咬牙說:「女老闆,好吧,我和起來現在就到後堂去搞衛生!」

    走出女老闆辦公室,起來發現剛才在那位時髦女郎面前都沒有流淚的牽男,現在眼淚無聲地流了出來!

    在北方水餃店後堂做衛生工作的人,雖然也是女人,但都是過了40這道槓的城裡下崗的女人。這些女人,現在政府把她們稱為弱勢群體,所謂弱勢也就是劣勢,就是說你身上雖然有勢,但都是劣勢,沒有優勢。40歲以上的女人,你說她們還能有什麼優勢?要文化沒文化,如果有一點不是小學水平就是初中程度,英語不會,電腦不懂,這是軟件。軟件不行,硬件更不行。40歲的女人不是乳房耷拉下來,就是屁股垂了下來,有少數人面容還有幾分姿色,但那也不能細看,細看這些女人臉上歲月的風霜,從厚厚的化妝品下依然頑強地暴露出來。有些食客到飯店來是吃飯,有些食客到飯店來除吃飯,還要看人,「秀色可餐」嘛!要不然,為什麼餐飲業老闆在招聘餐飲服務員的時候,除了要求是女性以外,還要強調一個重要的條件,年齡必須在18—22歲之間。這就是說23歲都嫌大,23歲的女孩都嫌大,你說這40歲的女人還能讓她在前堂做服務員嗎?所以只能在後堂做衛生工作,干苦髒累的活。

    40歲的女人,其實她們都是共和國真正的無名英雄。

    在北方水餃店後堂做衛生工作的幾位下崗女工見牽男和起來來了,她們笑在眉頭喜在心,一個個伸了伸彎曲的腰板,長長舒了一口氣。先入為主,這是千百年來中國的古訓,早來一天就是師傅,遲來一時就是徒弟,這幾位師傅分給牽男和起來的活是衛生工作的第一道工序。第一道工序幹什麼呢?就是負責清理剛從前堂送過來客人吃剩下來的碗碟裡的殘渣餘孽,再洗刷那些碗碟。第一道工序的衛生工作,不僅是餃子店裡最髒、最苦、最累的活,也是後堂裡最髒、最苦、最累的活。現在牽男和起來就在後堂幹這種最髒、最苦、最累的活。

    活髒、活苦、活累也就算了,更讓牽男和起來心裡不平衡的是,這洗碗洗碟得要把在前廳穿的那身富有民族特色的印花藍布工作服脫掉,穿上用白布製作的工作服,腰上還要圍一條人造革圍裙。這還不算,腳上的鞋子也得換掉,換成一雙高統膠鞋。整個打扮,活脫脫地像屠宰場裡的屠夫。

    幹活不會偷懶的牽男和起來,不嫌髒、不怕苦、不畏累,幹起活來腳勤手勤,不一會兒就把那些40歲以上的女人們甩給她們兩人的活做得乾乾淨淨,利利索索。隙間,牽男和起來還把後堂的作業間清洗、打掃了一遍。

    後堂的活不僅比前堂的檔次低、檔次差、檔次丑,就連下班都比別的崗位遲。原來牽男和起來在前廳做服務員,下班是全店最早的,廚房的師傅是次之,而後堂的人是最後。為什麼?原因很簡單,因為她們不僅要把最後一批食客用過的餐具清洗乾淨,還要把廚房裡用過的餐具清潔乾淨。所以等牽男和起來下班的時候,餃子店裡的人都已經走光了。

    牽男和起來拖著疲憊的身子走出了北方水餃店。牽男看了看手錶,都快11點了。

    起來憤憤地說:「都怪那個小妖精,要不我們也不會到後堂去洗盤子,城裡女孩真壞!」

    牽男說:「她壞,不能代表城裡別的女孩也壞!」

    起來反唇相譏道:「我看沒有多少好的,還有我們那個女老闆,我看也不是好人胚。這件事從頭到尾她也不在場,後來也不調查,就把責任都推到我們身上,我真受不了這個窩囊氣。牽男姐,我們乾脆另找一家餐廳吧!」

    牽男搖搖頭說:「起來,在這座城市裡,我們不僅是外鄉人,而且也是最低層的人,萬事都要忍著點,你以為找工作就那麼容易?要是容易,你看後堂那些城裡下崗女工,她們會到這裡來幹那種連我們農村人都不想幹的活?」

    這時,一輛開往碼頭的公共汽車來了,牽男和起來隨著人群擠了上去。

    公共汽車剛一啟動,牽男突然大驚失色地說:「起來,我忘記買餃子了!」

    起來不解地問:「買餃子做什麼?」

    牽男說:「給白老師帶夜宵呀!」

    起來咯咯地笑了,她笑彎了腰,笑出了淚。

    牽男看起來突然笑得那樣莫名其妙,就問她:「起來,我說錯了什麼,讓你笑成這樣?」

    「你呀!整天心裡就裝著個白老師,你難道忘了嗎,他不是出差了嗎?你買給誰吃?」起來終於笑夠了說。

    牽男臉刷地一下子紅了,她頓時啞口無言,她的心思被起來逮個正著。

    「牽男姐,你跟白大哥的事我總覺得希望不大,不是我自卑,你想想,人家是幹部,又是一個大作家,而我們呢,連一個正經的工作都沒有,能配得上嗎?本來我對你還有點信心,可是自從上次白大哥那個什麼女同事來過之後,我現在連一點兒自信都沒有了。大姐,我這樣說是不是給你潑冷水,你千萬不要生氣啊!」

    牽男一把把起來摟到懷裡親暱地說:「好妹妹,我怎麼會生氣呢?你一點也不懂得姐姐的心思,你也不瞭解你這個姐姐!」

    牽男的話讓起來聽了感到她很委屈,起來還感到牽男的手很冷。車廂裡燈光很昏暗,起來扭頭望了望牽男,牽男的臉也很冷漠。此時,起來心頭猛地一顫,也許牽男姐真的有什麼她不明白的心思,也許她們雖然生活在一起,而她真的對她一點也不瞭解。

    牽男把起來摟得更緊了,她把下頦靠在起來的頭上,半晌喃喃自語地說:「愛一個人,並不一定要得到回報,更不應該有什麼目的。真愛就是付出,付出的愛才是真愛!」

    公共汽車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上流星趕月般的向前行駛著。

    不一會兒,輪渡碼頭到了。夜幕下的碼頭候船大廳燈火通明,聳立在候船大廳樓頂上的巨型霓虹燈廣告,把天空輝映得奼紫嫣紅。與天空的美景形成強烈反差的候船大廳前的廣場,此時已經被各種各樣的攤販全部佔領。一些賣小吃的攤位前,不時有火光、熱氣沖天而起,蔥香油香味在空氣中肆無忌憚地瀰漫。賣黃碟、倒車票的黃牛,在廣場人堆裡明目張膽地穿行。叫賣聲、吆喝聲、喧鬧聲,把一個偌大的廣場攪得烏煙瘴氣。

    起來突然停住腳步對牽男說:「牽男姐,今天晚上我請你吃夜宵!」

    牽男不同意,她說:「今天我們兩人這樣倒霉,還有什麼心情吃消夜,算了,改日再吃!」

    起來認真地說:「這個算你說對了,我就是衝著今天我們遇到這個倒霉的事,才一定要請你的!」

    牽男不明白:「為什麼?」

    起來說:「我跟那位小妖精的事,本來沒有你的事,你是為了我才牽連進去的,結果也害得你到後堂去搞衛生。所以,請你吃夜宵也算是我對你的一點補償吧!」

    牽男想了想說:「也好,今天太不開心了,咱們也該樂一樂。不過,這錢我可不要你付,咱們老規矩,每人付一半!」

    起來說:「行呀!」

    牽男問起來:「吃什麼呢?」

    起來說:「去吃正宗的大連鐵板烤魷魚,我們不是一直想去的嗎?」

    「哇!」牽男的胃口被正宗的、大連的,一下子給吊了起來。

    正宗的大連鐵板魷魚在離輪渡碼頭不遠的3號碼頭那邊。牽男和起來兩人雖然每天上班下班都要到江邊來,但她們從來沒有去品嚐過,不過,她們兩人無論在公共汽車上,還是在輪渡上,都時常聽到關於小巷裡做大連鐵板魷魚那個小伙子的故事。這些故事是讚美的故事。

    牽男和起來手拉手向3號碼頭那裡走去,遠遠地她倆就看到小伙子的烤攤圍滿了人。

    牽男和起來走近,因為烤攤被裡三層外三層的人給圍住,所以看不到小伙子是個什麼模樣,只能看到插在三輪車上那塊寫著「大連鐵板魷魚」的牌子。現在許多事情就這樣怪,真正大連人做鐵板魷魚,倒不寫正宗兩個字,而不是大連人倒是都寫正宗兩個字。

    起來說:「牽男姐,你在外面站著,我先進去看看,聽聽這個小伙子講的是不是正宗的大連話,要不是大連人,我馬上就出來!」起來認為,凡是正宗的小吃,其製作者必須一定是正宗的當地人。風味小吃只有正宗的人才能做出正宗的味。凡不是正宗的,充其量那只能算是克隆。

    起來擠進人群,一聽那小伙子說話的聲音,她心裡就笑了,小伙子的確是正宗的大連人,可能還是正宗的大連海邊人。海邊人做鐵板烤魷魚,那就是在大連也是正宗的正宗了。起來站在一旁觀看小伙子的操作,小伙子不僅操作技藝嫻熟,烤製程序也很講究,特別是添加作料,小伙子可以說是加的猛料。那些不是正宗大連人烤的魷魚,起來都不敢看,看了就更不想吃,他們在鐵板上倒一點油,有的連油都捨不得,就倒一點水,然後把那些原本已經很不新鮮的魷魚放到上面烤兩下,然後再翻兩下,等熟了用刷子朝上面塗上黑糊糊的醬油麵糊,麵糊塗好了,所謂的烤魷魚也就好了。起來吃過一次,吃到嘴裡簡直搞不清是吃魷魚還是吃麵糊。你看人家這個小伙子就不同了。首先選料就很新鮮,那穿在竹條上的魷魚不僅色澤鮮嫩,而且份量也很充足。小伙子手裡的魷魚還沒上鐵板,首先把油倒到了鐵板上,等油燒熱後,又在上面撒了一層洋蔥,然後才把魷魚放到鐵板上。放洋蔥不僅是為了除腥,還可以起香。魷魚在鐵板上翻動的同時,小伙子不停地用手中的鐵鏟對魷魚進行擠壓、劃割,擠壓和劃割是為了把魷魚的水分蒸發出來,讓食油、醬油和作料滲透到魷魚的肉裡。這樣烤製出來的魷魚,不但色澤焦黃,而且肉質鮮美。所以,風味小吃這種東西,有時候看比吃還要香。起來發現圍在小伙子攤前的人,有許多就是光看不買的人。

    小伙子的正宗大連鐵板魷魚,把起來看得口水都快要流出來了。她踮起腳尖朝人群外的牽男大聲喊道:「牽男,你不要走,這是正宗的,我在這裡排隊啦!」

    那一直低著頭忙碌著的小伙子,一聽有人喊牽男,他猛地抬起頭來,朝人群外望去,當他的目光跟站在人群外牽男的目光相遇時,小伙子不禁脫口而出:「牽男!」

    牽男這時也看清了小伙子,她急忙轉身向輪渡碼頭跑去。牽男跑得很急,就像後面有壞人在追趕她一樣。

    那小伙子見牽男跑了,他急忙把灶上的煤氣關掉,手裡正在烤制的魷魚也不顧了,朝鐵板上一扔,扒開人群衝了出去,朝牽男追了上去。

    站在一旁的起來被這突如其來的情形一下子弄蒙了,她簡直一時無法解釋眼前發生的一切。這個做烤魷魚的小伙子怎麼會認識牽男,而且見到牽男連命都不要地追了上去。而牽男為什麼見到這個小伙子叫她,又一句話也沒有就跑掉了,像是欠了人家的債?起來頂著一頭霧水,也擠出人群,跟在那小伙子後面追了上去。

    夜晚,馬路上的行人雖然有,但不像白天那麼多;馬路上的車輛雖然有,但沒有白天那麼密。牽男、小伙子、起來三個人幾乎拉開著同等的間距在馬路上互相追逐。「踢踢踏踏,踏踏踢踢」,三個人的腳步聲引得路人紛紛駐足觀望。是追小偷?不像,他們為什麼嘴裡沒有一點聲音?是晚鍛煉?也不像,哪有晚鍛煉會跑得這麼急促、瘋狂?那這三個人,兩女一男又是幹什麼的呢?這時有路人說,是不是電視台在拍電視劇?可是大家前顧後瞻,又不見攝像機和導演的影子。這也不是,那也不是,大家索性也就不猜了,這年頭,大街上的蹊蹺事,西洋景也太多了。

    牽男跑的速度比小伙子快,他們兩人之間的距離逐漸被拉遠,起來跑的速度又比小伙子快,他們兩人之間的距離逐漸被縮小。小伙子本來還是可以提速的,只因為身上還圍著個圍裙,所以大大影響了他體能的正常發揮。小伙子眼看著眼前的牽男離他越來越遠了,急得他頭上的汗珠直冒,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但他卻一點也不氣餒,仍然奮不顧身地朝前追去。

    牽男衝進候船廳,這時正好有一班渡輪要離岸,她跑到檢票口,把月票在檢票員面前晃了晃,就直奔碼頭。牽男登上渡輪,渡輪就鳴笛離岸了。牽男見那個小伙子沒有追上來,她輕輕地舒了一口氣,但她的臉色卻非常非常難看。

    再說那小伙子追到檢票口,因為他手上沒有票,被人家檢票員堵在了檢票口,等他去買了票再過來,這班渡輪已經啟航了。

    起來趕上來,那小伙子猛地轉過身子,凶狠狠地衝著起來問:「你怎麼認識牽男的,你是她什麼人?快說!」

    「你!你別胡來呀!」起來嚇得直朝後退縮。

    那小伙子見起來嚇得臉都變色了,他極力地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說:「對不起啊,我現在情緒確實有些衝動,你不要怕,我不會傷害你的呀!」

    起來見小伙子口氣軟了下來,神情又那樣的傷感,想必他也不是一個壞人,於是就問他:「你是怎麼認識牽男的?」

    小伙子淒苦地搖搖頭:「我們何止是認識,我們還是夫妻!」

    「哎,你……你……你不要瞎說呀,牽男人家還沒有談過對像哩!」起來震驚得都有些語無倫次了。

    小伙子沉重地點點頭:「小妹妹,我一點也不騙你,牽男是因為她後來覺得跟我結婚後悔了,她才跑出來打工的!」

    起來說:「你千萬不要給我編故事啊,我和牽男是好朋友,你一定要對我講真話呀!」

    小伙子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說:「我叫於海虹,小妹妹,你聽到我的名字,你一定以為我在騙你,報一個像個女孩子的假名字給你,我真的叫於海虹,海是大海的海,虹是彩虹的虹。我媽媽說,在我降生的時候,外面正好一場暴風雨過後,海面上升起一道彎彎的彩虹,於是家裡就給我起了這個名字!」

    起來說:「我看你這個人也不像一個說謊的人,不過,我從來也沒有聽她說結過婚,你說你跟她是夫妻,那你能拿出證據嗎?」

    於海虹把油漬漬的手在胸前的圍裙上擦了擦,然後伸進懷裡,從口袋裡掏出一隻塑料袋,他小心翼翼地一層一層剝開塑料包,裡面露出一隻牛皮紙信封,他打開信封,從裡面取出一隻紅本本,他把紅本本遞給起來。

    起來接過紅本本翻開一看,原來是結婚證書,結婚證書上的兩張彩色標準照,一個就是標準的牽男,另一個就是標準的這位小伙子。這可謂是鐵證如山!起來看著結婚證書自言自語地說:「看不出,這傢伙對我還能保密哩!原來早就結過婚了!」

    於海虹說:「其實我們的事弄到了今天這一步,也不能全怪牽男,也許她也是無辜的!」

    聽了小伙子的這句話,起來對小伙子的印象突然一下子變得越來越好了,覺得他不僅是個好人,而且還是個通情達理的人,又有一手勤勞致富絕技的人。可是牽男為什麼要離他而去呢?牽男一定有她的難言之處。起來這樣想。

    「於海虹,你怎麼會到這裡來做大連鐵板魷魚的買賣?」起來把結婚證書還給於海虹問。

    「牽男離家已經一年多了,走時沒有留話,在外面也沒有回音,我從她家裡得到一點信息,可能在江南這一帶城市打工,於是我就一路做生意,一路找了過來!」於海虹肚裡似乎有一肚子的委屈和悲傷,起來看他的眼圈都紅了。

    起來安慰說:「我姓關,名叫起來,你就叫我起來吧。今晚呢,你也別去追她了,你那邊的生意還要去做,牽男那邊讓我做做工作,等她思想工作做通了,我一定負責安排你們兩人見面!」

    於海虹口氣堅定地說:「不行,我一路辛辛苦苦地尋找她,現在終於找到了,我今晚一定要見到她。起來,我求你幫我這個忙吧,我也不是一定要纏著她,我是請她給我一個說法,即使她不願跟我過,也得回去把離婚的手續給辦啦!」

    起來說:「於海虹,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牽男姐也是一個講理的人,你千萬不要急!一年都等下來了,就在乎今晚嗎?她跑不了,我們就住在江北,我們都在城裡北方水餃店裡打工,每天上下班都要從這裡乘輪渡!」

    於海虹看起來說得挺懇切的,口氣也就軟了下來:「起來,我相信你,你千萬不要騙我呀!」

    起來說:「你放心,死活我都讓你們見個面,就是她不來找你,我也要帶你去找她。好了,你快回去做生意吧,攤子那裡還有那麼多客人等著吃你的烤魷魚哩!」

    「謝謝你呀,起來妹妹!」說罷,於海虹轉身跑走了。

    望著於海虹孤獨單薄的身影,起來對這個背井離鄉,沿途踏著三輪車一路做著生意,長途跋涉在這大千世界裡,在這茫茫人海中,艱辛尋找自己妻子的小伙子,一種憐憫之感,一種同情之心,不禁從心頭油然升起。

    起來回到家,推開門發現牽男不在屋裡,她心一下子提了起來。她看看牽男床上的被褥一動也未動,屋裡也沒有她平時上班時攜帶的包,起來立即緊張起來。「牽男姐不會出事吧?」她心裡咯登一沉,衝出屋疾聲呼叫起來:「牽男!牽男!」

    「起來,我在這裡!」牽男在白忠誠的房間裡回答道。

    起來推開白大哥的房門,見牽男坐在書桌前,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

    「牽男姐,你跑到這裡來做什麼?我見你不在屋裡,差一點把我嚇死哩!」起來一顆提起來的心一下子落了下來。

    「你怕我去自殺?」

    「有一點!」

    「我不會那樣作賤自己的生命,我要是那樣,我也不會離家出走了!」

    「你到白大哥的房間做什麼?」

    「我怕他跟你找上門來,所以我躲到這裡來了!」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你不是躲了人家一年了嗎?結果不是還沒有躲過去嗎?」

    「他什麼都跟你說了?」

    「人家能跟我說什麼呢?我們又不認識!我只是問他怎麼會認識你的,他就說你是他的妻子,我不相信,他就把揣在懷裡的結婚證掏給我看!」

    「起來,我真沒有想到,他竟跑這麼遠來尋找我!」牽男直到現在,她都不敢相信今天碰到他丈夫這個事實。

    「牽男姐,我真不相信,你既然不愛人家,幹嗎又要跟人家結婚呢?既然結婚了,又為什麼跟人家不辭而別出來逃婚呢?」起來望著牽男,她很希望牽男能給她一個真實答案。

    牽男這時強忍在眼裡的淚水,終於無聲無息地流了出來,她平靜地、坦言地向起來如歌如泣地講述起自己婚姻的故事。

    兩年前,高中畢業的牽男一心一意想上大學,可是結果不幸卻落了榜。本來她還想復讀,準備第二年再拚搏一次,又不幸的是她母親患了重病,住進了省城的一家大醫院。家裡為了替母親治病,不僅把積蓄花光了,還借了一大堆的債。牽男的弟弟正在讀高中,再有兩年也要高考,家裡給母親治病要錢,弟弟讀書也要錢,牽男是家裡的長女,她深知父親身上擔子的輕重,最後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她不得不放棄復讀的想法,陪母親到了瀋陽。她一邊照顧住院的母親,一邊想在瀋陽找份臨時工,掙點錢分擔父親身上沉重的負擔。

    牽男的母親需要做大手術,醫生說本來這個手術是馬上就可以施行的,但是由於有兩個因素的制約,結果手術非但不能馬上施行,就是將來何時施行還沒有個準頭。這兩個因素,一個是牽男的母親的身子太虛弱,現在不適應手術,需要進行補養。二是手術前需繳兩萬元的手術費。母親補養要錢,開刀要錢,可這錢又從哪兒來呢?牽男望著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的母親,她心急如焚,一籌莫展。

    醫院門口有一個賣大連鐵板魷魚的小攤子,小攤子的主人是一個小伙子,這個小伙子就是後來成為牽男丈夫的於海虹。

    風把醫院門口鐵板魷魚的烤味吹進了病房。牽男的母親嗅到那噴噴香的海鮮味,嘴唇不由自主地蠕動了幾下,牽男看在眼裡,她想母親一定想吃,於是就下樓去買烤魷魚,讓母親嘗嘗鮮。這鐵板烤魷魚不要說母親沒有吃過,就是連牽男也都沒有吃過。兩元錢一串的烤魷魚,這對於有錢的人來說,簡直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兒,可是對於現在家裡經濟已經捉襟見肘的牽男來說,兩元錢可是她和母親在醫院一天的生活費用呀!

    小伙子的鐵板魷魚生意非常好,攤子前圍滿了人。輪到牽男了,小伙子問她買幾串,牽男先說買一串,後來又說買兩串,可是等小伙子給她兩串的時候,她又說只要一串。小伙子對這種顧客非常有經驗,像這種情況都是囊中羞澀的人,說得具體一點,都是農村來看病的人。據小伙子觀察,像人家城裡享受公費醫療的人住院,要麼不來買,一買就是十串八串的,哪有買一串的?買一串的,百分之九十九點九都是農村人,而且是非常窮的農村人。牽男把已經拿到手的一串魷魚又還給了小伙子。牽男給了小伙子兩元錢。小伙子收了錢以後對牽男說:「這一串你也拿去,我看你手裡那一串份量有點不足,算是補給你的!」

    牽男把手裡的魷魚串看了看,她並不感覺份量比小伙子賣給別人的少啊!其實,確實不少,小伙子的生意非常規矩,他賣的魷魚串串貨真價實,量足質優,只是一向對窮人施以善心的小伙子怕無緣無故送一串魷魚給姑娘,引起姑娘非想,或傷了姑娘自尊,才出此招說是份量不足,補她一串。小伙子把魷魚串把給牽男以後,他又繼續低著頭在烤他的魷魚。

    牽男是一個聰明的姑娘,她有點意識到這是小伙子在暗暗地施助,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接受了那串魷魚。

    一個姑娘,接受一個素不相識的人,而且又是一個小伙子的饋贈,這不是牽男的性格。但是牽男還是默默地接受了。經濟的窘迫,母親的身體,這時在牽男的心目中已經遠遠大於、高於、超出了她的自尊。況且這又是一種一點也不失體面的自尊呢?

    後來,牽男又到小伙子那裡買過幾次,小伙子照例是對她實行買一送一的優惠政策。牽男很感動。

    最讓牽男感動的是有一天晚上,小伙子已經幾天沒有見到牽男來買魷魚串,於是等顧客走完了他拿著5串烤好的魷魚到醫院外科大樓病房去找牽男。小伙子也不知道牽男叫什麼名字,他就一個病房一個病房地找,一層樓一層樓地登,最後終於找到了牽男。

    牽男問小伙子:「你怎麼找到這裡來了?」

    小伙子說:「我見你幾天沒來,有點不放心,於是就來找你了。你怎麼不去買魷魚給你母親了?」

    這時牽男才如實相告,說:「我每次去,你都優惠我,而我又沒有什麼幫助你的,所以我也就不好意思再去你那裡了!」

    小伙子說:「這個你別客氣,這是我自己做的生意,是私營,也不是國有,多收少收都無所謂。那躺在病床上的大娘就是你母親吧?」

    牽男點點頭歎了一口氣說:「我母親正等著身體恢復好開刀哩!這些日子我一直在外面想找個臨時工做做,可是一直找不著!」

    小伙子說:「開刀是需要很多錢的,我一看就知道你們很有困難,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我攤子上正缺少一個人幫忙,你要是願意去的話,我付給你工錢!」

    牽男一聽不覺喜出望外,她馬上就答應小伙子:「那就太好了,我明天就去!」

    就這樣,牽男開始在小伙子的攤子上打起了工。小伙子開始一天付她10元的工錢,後來一下子就猛增到20元。一天能掙這麼多錢,著實讓牽男連做夢都沒有想到啊!可是還有一件事,也是令牽男做夢也沒有想到的,那就是小伙子已經悄悄愛上了她。

    牽男有了錢,就天天買好的給母親補養,母親的身子也很快就精神起來了,醫生也就很快決定施行手術了。醫院有規定,手術費不到位不開刀,這可急壞了牽男。後來小伙子知道了這件事,他二話沒說,從銀行裡一下子就提了兩萬元錢給牽男。牽男不肯接受,小伙子說算是借的,這樣牽男才心安理得地把錢拿去替母親繳了手術費。

    母親手術後,牽男把這件事告訴了母親,母親很喜歡這個小伙子,所以等她出院前,牽男在母親的促和下,就做成了這門婚事。小伙子家住在大連,父母都是漁民,小伙子也沒有回去把這邊的詳細情形向父母進行匯報,只是在電話裡簡單地講了幾句。小伙子的父母雖是漁民,但思想很開明,對兒子說,自己的婚事,自己做主。於是小伙子就自己做主,跟牽男到牽男家辦了婚事。因為小伙子的生意在瀋陽,所以婚後不久,他就一個人又回到瀋陽繼續做他的鐵板烤魷魚去了。

    可是,使小伙子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在他心目中最誠實、最善良的牽男,結婚後不久,竟不辭而別,到外面打工去了,走的時候連一句話都沒有給他留下來。後來聽說她可能在江南這一帶,還是牽男的母親從別人那裡聽到後告訴小伙子的。牽男的母親還告訴小伙子,說牽男對自己的婚事有點後悔,她想重新選擇自己的幸福。

    小伙子不甘心自己的失敗,他一定要找到牽男當面問個明白,如果自己身上還有哪些做得不如牽男意的,他一定改變自己,保證讓她滿意。因為他愛牽男,不想失去牽男。即使牽男不愛他了,他也不會纏著牽男,不會影響牽男新的追求,會毫無條件地答應牽男辦理離婚手續的。於是,小伙子依據牽男母親提供的一點有限的線索,騎上做鐵板魷魚的三輪車,踏上了茫茫的尋妻路……

    這就是牽男和那小伙子魷魚緣的故事。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牽男姐,我看從頭到尾都是你的不對。我看人家那個小伙子還是很講道理的。他對我說,就是你不愛他,要跟他離婚,也得回去把離婚的手續給辦啦!你這樣躲著人家對嗎?」起來聽完牽男的故事以後說道。

    「起來,我也不是不想跟他說,可是我說不出口呀,你剛才也見到他了,他這個人也確實沒有什麼不好的,正如我母親說的,人家是在我們最困難的時候幫助我們的,可以說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啊!離婚這句話,起來你說我對他怎麼能說得出口呢?」牽男說。

    「說不出口也得要說,你不說,這不是騙人家、害人家嗎?牽男,你不要搞錯啊,你一天沒有跟人家離婚,你一天還是人家合法的妻子呀!」起來挺嚴肅地說。

    「我聽人家說,夫妻要是分居兩年,就可以算是自動離婚了!起來,我現在跟他都快一年了,再有一年,我們不就算是自動脫離夫妻關係了嗎?」牽男說。

    「這種規定我不知道,我也沒結過婚,更沒離過婚。不過,我們現在不是討論這個一年兩年的事情,眼前的問題是,人家已經找到你了,你看怎麼辦?」起來有點替牽男著急。

    「我也不知道怎麼辦,要是白老師在家就好了,他或許能有辦法幫幫我!」牽男對白忠誠充滿了嚮往和信賴。

    「哎,牽男姐,你可不能等白大哥呀,我可答應人家安排你盡快跟他見面的呀,這白大哥要是出差不回來,那你還不跟人家見面了?再說,你要是不認識白大哥,那你還不活啦?」起來的話越說越不好聽了。

    牽男見起來這麼說,她也就沒有什麼話可說了。此刻,她心裡確實亂得很,也許起來不會知道,當時在烤攤前,當她聽到那個小伙子叫她的時候,當她看到那個小伙子追她的時候,她當時就覺得自己眼前一片天昏地暗,魂飛魄散。她後來自己怎麼上了渡輪,下了渡輪,後來又怎麼回到家的,她都一點也記不清了。牽男坐在書桌前,她感覺自己現在一點力氣也沒有。

    起來見牽男的臉色十分難看,也就不再說她了、怪她了、逼她了,就說:「天都不早了,今天又幹了一天的苦力活,我都累死了、困死了。走,快回屋去睡覺吧!」

    牽男坐在那裡一動也不動,起來見狀,上去把她拉起來,朝自己的屋裡推去。

    這一天,對於起來來說是倒霉的一天,而對於牽男來說是黑暗的一天!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