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面具 第十四章 人事處長
    羅廳長在機關迎接省黨風廉政建設現場會動員大會上沒有點名,含蓄地批評行動遲緩的那個人,可能機關裡沒有多少人知道他是哪個人,但溫泉水知道那個人,還有王思和肖寧也知道是哪個人。這個人不是別人,就是白忠誠這個人!

    肖寧是搞組織人事工作的,她思考問題自然就會把人的政治命運跟領導態度緊密地聯繫起來,結合起來。肖寧認為羅廳長最近對白忠誠和溫泉水的看法發生了重大的轉變,其根據是,關於白忠誠的提拔任用考察報告她已經交給他好長時間了,至今都沒有下文。提拔任用白忠誠的考察,本來也是他羅廳長提出來的,而且比誰都積極,現在突然變得不積極了,碰到她也不提這件事了,這其中必有隱情。關於羅廳長對溫泉水看法的轉變,那簡直就是讓她有一種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感覺,那動員大會簡直就是成了對溫泉水歌功頌德的大會。羅廳長在短短的幾天之內怎麼對白忠誠和溫泉水的態度發生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呢?肖寧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肖寧有點沉不住氣了,她決定找王思談談,聽聽她的意見。不管怎麼說,眼下首先要通知白忠誠趕快到灌水縣局去,把杜局長參加省黨風廉政建設現場會的先進事跡材料給寫出來。

    肖寧打電話給王思,王思馬上就來了。她一進肖寧的辦公室就說:「肖寧,我知道你找我是什麼事!」

    肖寧含笑道:「你不要自作聰明,那好吧,你猜猜看!」

    王思說:「那還用猜?白老師的事唄!」

    肖寧說:「你對昨天羅廳長在動員大會上的講話有什麼看法和想法呢?」

    王思說話心直口快:「我就不相信濱湖市局那個材料是他溫泉水寫的,平時叫他寫一條300字的信息,都要兩三天,現在一下子成天才了,幾萬字的材料兩三天就拿出來了,鬼才相信呢!」

    肖寧說:「你也不能這樣說,要不是他寫的,那他怎麼跟羅廳長說是他寫的?羅廳長在全廳機關大會上也說是他寫的呀?」

    王思說:「你說得沒錯,是他自己說的,也是他自己到處吹的,像溫泉水這種人把別人的東西說成是自己的東西,把別人的成果說成是自己的成果,這種違背職業道德的事情,在我們機關有著歷史的傳統!」

    肖寧說:「此話怎講?」

    王思說:「我們剛剛退休離任的那個老處長你知道吧,你看他每到年底總結的時候,把自己簡直吹上了天,說他一年光為領導寫講話就寫了六七十萬字,你信嗎?這些東西都是抄出來的,怎麼能說是寫出來的呢?如果一個人一年能寫六七十萬字的東西,那就不是天才了,而是超天才了,可以申報世界吉尼斯了,可以獲得諾貝爾大獎了。如果你不說抄人家也可以,起碼最後要謙虛地說一句自己在寫那些講話時,曾參考過一些其它的講話稿。然而遺憾的是,就連這一句做做樣子的話也沒有。還有,他又說自己一年寫了多少篇調查報告,可是我從來沒有看他下去調查過,都是把人家下面報上來的調查報告綜合一下,就變成他的文章了。更讓人不可思議的是,他還把這些調查報告放在廳裡、送到部裡去評獎,結果篇篇中獎。」

    肖寧說:「王思,今天我們不談遠的,遠的以後我們慢慢談,現在眼前的事就是要趕緊把白老師找來,讓他趕快去灌水整理杜局長的個人先進材料。我想根據白老師的水平,只要他去了灌水,深入採訪調查,這點材料對他來說簡直是馬工枚速的事情!」

    「你叫我到哪裡去找白老師?」王思問肖寧:「他現在身邊是三無,一無拷機,二無手機,三無電話機。我自從上次跟你在派出所跟他分手以後,就一直沒有再見過他!」

    「他病假還有幾天?」肖寧問。

    「還有3天,快了,病假一結束,他一定會來上班的,白老師我瞭解他,他從來不違反紀律!」王思說。

    「不行,3天太遲了!王思,這件事我就拜託你了,想想辦法,無論如何也要把白老師找到,通知他趕快去灌水!」肖寧急了,她有點求王思了。

    王思急中生智,說:「要不我到晚報或者電視台去登尋人啟事?」

    肖寧馬上反對:「這不行,影響大,影響也壞,再說現在廣告費用也高,再想想別的辦法!」

    王思想了想說:「這樣吧,我去找找仇小紅,或許從她那裡能獲得一點線索!」

    肖寧臉上露出了輕鬆:「哎,這倒是一條好線索!」

    王思深知肖寧是在悄悄地關心著白老師,為白老師好,而王思心裡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王思回到辦公室,就給仇小紅單位打電話,仇小紅不在,她辦公室的同事說仇小紅「三下鄉」送科技到縣裡去了,今天晚上回來,對方怕王思找仇小紅有什麼急事,就把仇小紅的手機號碼告訴了王思。看來仇小紅在單位的人緣還蠻好。

    王思撥通了仇小紅的手機,仇小紅告訴王思她晚上6點鐘左右回到省城。仇小紅再三問王思找她有什麼事,王思考慮仇小紅在外面,說白忠誠的事不適宜,也不方便,就沒有跟她道出真相,只是說等晚上回來約個地方見了面,有話待面敘。仇小紅說那就晚上6點鐘以後在萊茵河西餐廳見,她做東。

    晚上6點剛過,王思就來到萊茵河西餐廳等仇小紅了。王思在臨街的一側找了一個臨窗的位置坐了下來。

    萊茵河西餐廳在這座省城大都市諸多的西餐行業中屬於檔次偏高的一家。這裡做的西餐是英美式的西餐,所有大廚都是從英美聘來的。王思心裡明白,仇小紅之所以選擇萊茵河這家西餐廳,起碼她要向她說明兩個問題:一個是顯示自己的經濟實力,也就是說她現在的消費水平已經達到了英美的消費水平;二是英美西餐跟俄羅斯西餐不一樣,俄式是以肉類為主,英美式是以水果而見長。怪不得仇小紅長得水靈靈的呢,可能這跟她喜歡品嚐英美西餐有著某種間接的關係。

    王思坐下來不久,一輛白式的廣本從馬路上開進了停車場,車門打開,仇小紅從廣本裡鑽了出來。坐在西餐廳裡的王思,透過巨大的玻璃窗只覺得眼前一片流光溢彩,眼前的仇小紅就跟經過多輪角逐而產生的城市小姐一樣,閃亮登場了。在王思的眼裡,現在的仇小紅跟過去的仇小紅,跟白忠誠還沒有離婚時的仇小紅相比,簡直判若兩人。你看她身上的衣著,既新潮、華麗,但又不顯得標新立異。她膚色似乎比過去更加細膩,氣質比過去更加雅致,體態比過去更加飄逸,姿容比過去更加嫵媚。新款的廣本更為她增添了無窮的自信和魅力。人嘛,就是這樣,好馬需得配好鞍。假如一個女子,即使她長得比仇小紅還要好看,穿的衣服比仇小紅還要靚麗,但如果你是騎自行車來的,或者是坐馬自達來的,那種場面,那種情景,給人的感覺就肯定是不一樣了。

    仇小紅的出現,令王思浮想聯翩。

    仇小紅走進大廳,她一眼就看見了王思:「王思,真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我也是剛到不久,你們這次送科技下鄉是到哪個縣?」王思站起身以示禮貌。

    「灌水縣,王思,你去過嗎?」仇小紅問。

    「沒有!」王思很想說白忠誠馬上就要去那裡,但沒有說出口。

    「王思,我可以這樣說,這個灌水縣窮得簡直叫你不敢相信,在我們這個GDP全國排名第三的省裡竟還有那麼窮的縣。我們去的那個鄉,那個小學,你看了以後你都會掉淚,教室的窗沒有一個是完整無缺的,學生用的課桌就跟張藝謀拍的《一個也不能少》電影裡一模一樣。王思,我不敢看那些孩子的目光,我心裡有一種無奈的淒涼!」

    仇小紅顯得有些激動,王思發現她的眼圈都有點紅了。

    「王思,」仇小紅繼續激動地說:「更讓人不可理解的,不可思議的,儘管那裡的農民那麼窮,教育事業那麼落後,可是那裡從上到下的幹部,一個個穿的都是名牌,不是杉杉西裝,就是鱷魚茄克,一個個腋下都夾著皮包,腰上都別著全球通,頭髮抹得油光珵亮,煞是一副大款的派頭。自從我們到了那裡,天天都是宴請,頓頓都是山珍海味。我捉摸那一桌酒席,起碼可以解決30個小學生一學年的書本學雜費。如果今天我不回來,還要參加縣裡為我們送行的宴會呢!」

    「小紅,那真不好意思,害得你工作還沒有結束就趕回來!」王思抱歉地說。

    「王思,不是你對不住我,而是你幫我躲過了這場宴會,本來我就不想參加的,正好有個借口,我就提前回來了!」仇小紅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小紅,你還是那個樣子,現在雖然有錢了,但你的心腸還是那麼好!」王思由衷地感歎道。

    「哎,你不要誇我了,我們光顧說話,菜還沒點哩!說,你想吃什麼?」仇小紅一邊招呼服務生一邊說:「王思,這家西餐廳是我們省城最棒的一家,你今天吃一次,保管你還要來吃第二次!」

    「我可沒有你那麼高的消費能力!」王思笑道。

    「沒關係,以後只要你想吃,就打電話通知我,我來買單。好了,說,你想吃什麼?」仇小紅一個勁地徵求王思的意見。

    王思說:「我吃西餐就跟外國人吃中國菜一樣,是外行,客隨主便吧!」

    仇小紅說:「那我就下單了,來兩份水果套餐,再外加兩份冰淇淋!」

    不一會兒,西餐就端上來了。頓時,一股濃濃的奶油味飄香四溢,沁人肺腑。仇小紅迫不及待地叉起一塊塞進了嘴裡。與仇小紅嫻熟使用西餐刀具的動作相比,王思就顯得笨手笨腳了。

    「王思,白忠誠他現在怎麼樣?」仇小紅問。

    「小紅,我今天正是為了他的事才來找你的。」王思說。

    「什麼事?是不是他最近出了什麼事啦?」仇小紅驚愕地停住了手中的餐具。

    「你不要緊張,白老師他沒有出事,我找你只是想問問你知道不知道他跟你分手以後住在什麼地方。前幾天他病假休息,沒來廳裡上班,現在廳裡領導找他到縣裡去寫一個材料。噢,對了,也是去灌水縣,任務比較重,時間也比較急,領導就把這個找他的任務交給我。我們也不知道他現在住哪裡,所以後來我就想到了你,或許你能知道他的一點情況。」王思把找她的意圖,把找白忠誠的前因後果如實地告訴給仇小紅。

    仇小紅說:「我們自從那天在省公證處分手以後,就再也沒有聯繫,他現在住哪裡,過得怎麼樣,我一點也不知道!」

    王思說:「我開始還以為他暫時沒有地方住,還住在你那裡,後來才知道他在外面租房子住,但他住哪裡,機關沒有一個人知道。」

    仇小紅解釋說:「他這個人就是一生不求人的人,那天在公證處,他把家門鑰匙給我,我感到很驚訝,我知道他不會有地方住的,我就死活不要。王思,我也不瞞你,現在我跟我的男朋友住在東郊,那個房子空也空著,可是他就是不住,把行李都從家中帶到了公證處,最後到臨分手的時候,他還是把鑰匙塞到了我的包裡!」說到這裡,仇小紅的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王思問:「他在省城還有什麼知心的朋友嗎?」

    仇小紅說:「沒有,肯定沒有,他這個人從來是不去麻煩別人的!」

    王思是相信仇小紅的,本來她找仇小紅是懷有一線希望,而且她認為這是惟一的一絲希望,可是現在希望變成泡影了,她的心情又一下子沉重起來了。她對仇小紅說:「小紅,真是急死人了,現在人人手裡都有個通訊工具,他什麼也沒有,你說我們到哪兒去找他呀?」

    仇小紅見王思急得一籌莫展的樣子,就安慰道:「你也不要急,我一起幫你關注這件事,只要一有線索,我就立即通知你!」說著仇小紅從包裡取出一串鑰匙遞給王思:「王思,請你把這串鑰匙帶給他,請你再做做他的工作,還是讓他搬回去住,他那點收入在外面租房子住吃不消呀!」

    王思從仇小紅手裡接過鑰匙。

    一陣沉默。兩個女人低頭品嚐著英美式西餐,西餐的烹製是精美的,西餐的口味也是精美的,可是此時此刻,這兩位長得同樣很精美的女人,心情卻怎麼也精美不起來,她們都在默默地為白忠誠的事牽掛著,折磨著。

    「小紅,你現在生活得怎麼樣?」王思打破沉默問道。

    「怎麼說呢?」仇小紅抬起頭來說:「離婚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本身就是一把雙刃劍,有得有失,有悲有喜。我現在雖然住在他那裡,但我們也很少在一起,他公司裡的事情很多,不是廣州、深圳,就是珠海、廈門,整天飛來飛去,也很少在家!」

    「你們結婚了嗎?」王思問。

    「還沒有,我想等我平靜平靜再辦!」仇小紅說。

    王思沒有吱聲。

    「王思!」仇小紅突然語調傷感地說:「我知道,你一定瞧不起我,認為我崇尚金錢,追求物質享受,甚至罵我沒有道德,自甘墮落。其實,王思,我真的不是這樣,我心裡也有我的苦衷啊!」

    「小紅,不管你有什麼苦衷,也不管你怎麼自圓其說,但是在別人的眼裡,都是認為是你不對呀!」王思說。

    「也許以後你們會明白!」仇小紅喃喃自語。

    萊茵河西餐廳的正宗英美式大餐,在兩個女人並不輕鬆的話題中結束了。待王思和仇小紅走出餐廳的時候,外面已經是華燈初上了。

    仇小紅用她的廣本把王思送回了家。在王思家的樓下,仇小紅終於忍不住把她跟白忠誠離婚的主要真相告訴了王思。

    「王思,你想知道我為什麼要離婚的主要原因嗎?」

    「這是你們的隱私,說與不說,是你的權利!」

    「他沒有生育能力!」

    「這是醫生診斷的嗎?」

    「醫生說雙方都有問題,但他是主要問題,如果他沒有問題,那我就不會有問題!」

    「為什麼不能再等一等,或許通過治療能解決呢?」

    「不孕症是一種頑症,並不是人們想像的那麼簡單。王思,我是女人,我喜歡孩子,我需要孩子!」

    夜色中,王思發現仇小紅的眼睛裡閃爍著晶瑩的淚光,她那只緊緊拉住她的手也微微顫抖著……

    王思一夜都沒有睡好,尤其是每當自己身邊那個兩歲的女兒在睡夢中甜甜呼叫著媽媽的時候,她的眼前就情不自禁地浮現出昨天晚上在樓下,仇小紅那雙閃爍著晶瑩淚光的眼睛,還有那只顫抖的手。是啊,是女人都應該有生孩子的權利,仇小紅是女人,她也應該得到她一個做女人的全部權利。王思感到自己很內疚,不該錯怪了她,因為過去在她,還有在肖寧,還有許多其他人的想像當中,都一直認為是仇小紅不好,是仇小紅變心,是仇小紅見異思遷,喜新厭舊,嫌窮愛富,最後導致了她跟白忠誠兩人家庭的解體。其實,仇小紅根本不是這樣的人,人家一點也沒有變,還是那樣一個有知識、有品位、有修養、有愛心的好女人。至於仇小紅與白忠誠離婚,準備跟她的同學結婚,這只能說是一個必然性的問題,是一種巧合,而跟仇小紅與白忠誠離婚的動機,沒有任何內在的聯繫。如有一點問題的話,那也只是時間遲早的問題。王思現在才明白,怪不得白忠誠離婚以後,他從來沒有說過一句仇小紅不好,原來他自己身上有毛病。

    早上在上班的路上,王思一邊騎著自行車趕路,一邊還在尋思著尋找白忠誠這個事。仇小紅這條非常有希望的線索現在已經徹底沒有希望了,那麼還有什麼其它線索和希望呢?難道一個大活人就跟自己生活在同一個都市裡,會沒有一點線索,就會找不到他?王思是一個不甘失敗的人,是一個喜歡挑戰的人。她認為一個人去做有挑戰的事,去做有懸念的事,去做有趣味的事,不僅有新鮮感,還有刺激感。此時,王思心裡一點也不灰心,相反地還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在今天找到白忠誠,找到白老師不僅給自己一個刺激,而且也給肖寧一個驚喜。

    想到給肖寧一個驚喜,王思心裡就覺得暗暗的好笑。你看她心裡明明是在關心著白老師,但又不敢直白地表露出來,而是那樣的含蓄,甚至帶有偽裝。不過,王思還是能理解肖寧的,因為她畢竟是人事處處長,身份跟別的女人不同,如果她對白老師關心多了,別人弄不好就會把這種關心看成是組織上的關心,這樣效果和結果就都容易出問題了。當人事處長真不容易,真累,雖然是人,搞不好就會把自己弄得裡外不是人。王思想如果今後她要當官的話,什麼處長都可以考慮,惟有人事處長她堅決不幹。

    這時,一輛110警車高鳴著警笛從大街上急馳而過。王思看到110,眼前突然一亮,心頭不禁一喜:線索有了!她趕緊調轉車頭,向江邊派出所騎去。

    白老師住到江北的鄉下,這是王思根本沒有想到的。那裡租金便宜,他是為了省錢?那裡遠離城市,他是躲避喧囂?也許兩者都有,也許主要是後者的原因。作家的思維,作家的個性,作家的追求,總是跟常人不一樣。王思想。

    王思來到江邊輪渡碼頭,她寄存好自行車走進了候船大廳。這時候正好有一班輪渡要啟航,王思趕快買張票就朝檢票口奔去。

    王思登上渡輪不一會兒渡輪就啟航了。站在船弦旁,手扶欄杆,憑眺一江春水的王思,看到江岸上漸漸離她而去的高樓大廈,她彷彿有一種脫離都市的感覺,有一種即將走向另一個世界的感覺。另一個世界到底是什麼模樣?什麼景象?她也許心裡一點也不得而知,但是有一點她心裡確信,那一個世界一定很本色,一定很寧靜。此時此刻,王思終於一下子明白了白老師為什麼捨近求遠,選擇到江北農村居住這其中全部而又真實的含義了。

    王思下了輪渡,她叫了一輛馬自達,為什麼王思不叫出租車,因為王思很明白,開馬自達的師傅他們都是本鄉本土的人,他們對下鄉的路熟得很,而出租車就不同了,說不準拉著你到處兜圈子不算,還得要你自己不時地下車問路哩!果然不出王思所料,開馬自達的師傅一直把她送到白老師居住的那個村,那個樓的下面。

    王思上了樓,首先看到的是那間曾經害得白老師狼狽不堪的公用廁所。王思瞥了一眼廁所笑笑,她心想這個地方準不會錯,別的不瞭解,可對這個廁所她太瞭解了,當初不就是因為這間廁所白老師才被兩個打工妹給揪到派出所的嗎?那時,王思還真恨這個廁所,恨這兩個打工妹哩,要不是這個廁所,要不是那兩個打工妹,能有那場廁所風波發生嗎?白老師能戴手銬、能上警車、能上電視嗎?不過,王思現在卻一點也不怪這座廁所了,也不恨那兩個打工妹了。你想想,要不是這間廁所,要不是那兩個打工妹,派出所能知道白老師的住址嗎?派出所不知道她又怎麼能知道?不知道地址,她又怎麼能找到白老師。

    在走廊裡,王思見一隻房門開著便走上前,她只見一個小姑娘正蹲在地上逗一隻小白兔玩,那小姑娘玩得很專心,連門口站著一個人都沒注意。於是王思就用手輕輕地叩叩門:「同志,請問白忠誠住這兒嗎?」

    起來這才抬起頭,見門口站著一位相貌不凡,氣質不俗的年輕女子,不覺一驚,她答非所問地說:「你是什麼人?」

    王思很有禮貌地說:「姑娘,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呢?」

    起來這才從地上站起來說:「白大哥是住在這兒,不過他現在人進城去了。」

    王思問:「你知道他進城去做什麼了嗎?」

    起來說:「他說到省圖書館去查什麼資料。」

    王思又問:「他是什麼時候走的?」

    起來說:「他早上起來連早飯都沒吃就走了。」

    找到門上了,可是白老師又不在,王思心裡不免冷了一半。是等他,還是回去?王思思忖著。

    起來這時問道:「同志,請問您是白老師什麼人?」

    王思說:「哎,對不起,我忘記介紹了,我是他的同事。」

    起來說:「您請進屋裡來!」

    王思說:「白老師他住在哪間屋子?」

    王思不提白大哥的屋子,起來倒差一點忘了,牽男現在還正在白大哥的屋裡幫白大哥搞衛生。起來想,如果現在把白大哥的這個女同事帶到白大哥的屋子裡,讓她看到白大哥的屋裡有一個女人,而且這個女人長得也很有模有樣,這不要讓白大哥的同事會產生誤解和懷疑嗎?這對白大哥的影響那該有多不好啊!起來又想,如果他們僅僅是同事關係也許產生的影響不會太大,產生的後果也不會太重,而如果要是這個絕色天香的同事,跟白老師的關係不一般,比如是他的崇拜者、他的追求者、甚至是他的第三者,那這不要出大事了嗎?弄不好要出人命案了嗎?想到這裡,起來嚇得心裡怦怦直跳,她甚至感到一場生死情斗馬上就要爆發。起來穩定了一下自己恐懼的情緒,轉而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對王思說:「您先坐坐,我去看看白大哥的房門鎖了沒有!」

    起來轉身走出屋子來到白大哥的屋子。起來見牽男彎著腰正在替白大哥疊被子,起來走上去對牽男小聲說:「牽男,大事不好了,有一個女的來找白大哥了!」

    還沒有等牽男向起來問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時,王思已經從外面走進了白忠誠的屋裡。

    「這就是白老師的屋子嗎?」王思向兩位正交頭接耳的牽男和起來問道。王思的目光久久注視在牽男的臉上。牽男手上還拿著白老師的被子,她臉倏地一下紅了,但她馬上鎮定自若下來。

    牽男說:「同志,這是白老師的屋子,我們跟他是鄰居,我們見他整天埋頭寫作,懶得整理屋子,所以我們就順便幫他整理一下。同志,您千萬不要有其它的想法呀!」

    聽了牽男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解釋,王思心裡暗暗想笑,她從這兩個女孩的臉上看到了她們的善良,她從這兩個女孩的話裡感到了她們的真誠,她從這兩個女孩的身上看到了她們的質樸。於是她笑道:「你們不要想得那麼複雜,我知道你們是在無私地幫助他。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們兩位就是那一次廁所風波裡的兩位打工妹吧?」

    牽男內疚地說:「都怪我們不好,做事太粗魯了!」

    王思說:「你們也不要自責,反正是一場誤會,既然是誤會,大家就都不是有意的,對吧?」

    牽男和起來望著王思很感激。

    王思說:「我們現在也算認識了,我的名字叫王思,你們兩人叫什麼名字?」

    牽男說:「我叫牽男,她叫起來!」

    王思說:「多麼有個性的名字啊,你們是哪裡人?」

    牽男說:「我們都是遼寧人!」

    起來這時插話:「白大哥是吉林人,我們是近鄰,都是東北老鄉哩!」

    王思說:「對啦,老鄉嘛,大家住在一起就更應該互相關心,互相幫助呀!」

    牽男端過一張凳子說:「王同志,您請坐!」

    「謝謝!」王思坐下後問道:「白老師走時跟你們說過他什麼時候回來嗎?」

    牽男說:「沒有!」

    王思說:「這樣吧,你們有事就忙你們的,我在這兒等他一會兒!」

    牽男和起來聽了以後,牽男連手裡的被子還沒有疊好就放了下來,趕緊走出了屋子。

    牽男和起來一走進自己的屋子,起來隨手用勁把門砰地一聲關了起來。

    「牽男姐,你看沒有看到她進屋時那種表情和眼神?」起來一進屋就迫不及待地說。

    「什麼表情和眼神呀?」牽男問。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我當時看得非常清楚,當她看到你在替白大哥疊被子時,她的那種表情是驚異的,她的那種眼神是詫異的!」起來說。

    「起來,你跟我講這些做什麼,再說我跟白老師也沒有什麼關係!」牽男一臉不高興地說。

    「形勢嚴峻呀,情敵來啦!」起來虛張聲勢道。

    「起來,你不要瞎說好不好?人家是同事,人家是來找白老師有事,我看人家不像你所想像的那樣!」牽男沖了起來一句。

    起來根本也不在乎牽男對她的態度,她嘴裡繼續不停地說:「牽男姐,你看人家有文化的人,人家城裡的人,跟咱們就不一樣,你看人家看上去好像年齡比我們大,但你看人家的膚色、氣色,有多鮮、有多艷,連說話的聲音都跟唱歌一樣。你說,這樣的姑娘在白大哥面前,白大哥能不動心嗎?」起來越說越離譜了。

    「誰說她是姑娘?」牽男突然從嘴裡蹦出這幾個字來。

    「難道她不是姑娘,還是結過婚的嗎?」起來沒有想到牽男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她一臉狐疑地望著牽男,期待她的解釋。

    「好了好了,不跟你說了,我要去洗衣服了!」說著,她端起盆出了屋子,向水池走去。

    牽男為什麼要說她不是姑娘呢?而且說得口氣又是那樣的肯定?起來覺得太驚奇了。起來非常瞭解牽男這個人做事向來都是很穩重的,對任何事她也都不是隨便下結論的,但是如果她一旦開口,那說出話來都是非常有譜的。這一點起來對牽男深信不疑。不過,話又說回來,起來在這件事上,她對牽男還是有懷疑的,怎麼她就能一眼看出她不是姑娘,而我為什麼就看不出來?精明過人的起來,她似乎覺得這裡面必有蹊蹺。

    牽男出去了,屋子裡就剩下她一個人,她顯得無所事事,就跟小白兔玩,玩膩了又躺到床上看書,看了幾頁又看膩了,又從床上爬了起來。起來覺得自己心神不寧,煩躁不安,究其根源主要是隔壁這個白大哥的同事所引起的,憑什麼她認為她是姑娘,而牽男卻認為她不是姑娘?而她如果真的不是姑娘,可為什麼長得比姑娘還像姑娘那般好看呢?

    起來把頭伸到門外,朝白大哥門口那邊瞧了瞧,不見有什麼動靜。「她在屋裡做什麼呢?我得去偵察偵察!」於是,她倒了一杯水端了過去。

    起來一進屋,就看到一幕她不願看到,更不想看到的情景,她見她把剛才牽男沒有疊好的被子已經疊好,又在忙著整理桌子上的東西。

    「王同志,請您喝水!」起來把水放到桌子上,臉上對王思擠出幾絲笑容。因為笑容是擠出來的,所以一點也不自然,也不生動。

    「謝謝!」王思接著說:「起來,你跟牽男比起來你顯得更單純!」

    起來不解地說:「你說我單純,那意思就是說牽男她不單純啦?那她不單純,那她就是複雜了,不好了?」

    王思笑了,說:「我沒有說不單純就不好,我的意思是說,你看起來比牽男要小,而牽男給我的印象很成熟,她是不是已經結過婚了,或者有男朋友了?」

    起來馬上驚訝地說:「哎,你可不能這樣隨便說人家呀,人家跟我一樣,是個大姑娘喲!」

    王思說:「你問過她結沒結過婚嗎?」

    起來說:「沒有呀!」

    王思說:「既然沒有,你又怎麼知道人家有沒有結過婚?」

    起來認真地說:「這還用問嗎?我們現在兩人一天到晚吃在一起、住在一起、工作在一起,她要是有男人,要是結過婚,我還會看不到嗎?」

    王思聽罷,朝起來淡淡地笑笑,輕輕地搖搖頭說:「不跟你談這些了,你是小姑娘,跟你說你也不懂!」說著,王思繼續做她手裡沒有做完的事。

    起來從白大哥的屋裡走出來,回到自己的屋裡,她覺得剛才發生的事太不可思議了,太令人費解了,太叫人莫名其妙了。牽男姐跟我說,王思不像姑娘,像是結了婚的,而王思又跟她說,牽男不像姑娘,也像結過婚的。為什麼她們兩人互相都能看出來,而我就看不出來呢?今天到底是怎麼啦,是不是中了哪門子的邪啦?我不相信,我看她們兩人根本就都沒有結過婚,她們都在騙我,因為她們都喜歡白大哥,追求白大哥,所以相互嫉妒,相互猜疑,相互攻擊,相互詆毀。

    天漸漸地晌了,牽男一盆衣服也洗好了,她回到屋裡見起來一個人躺在床上百無聊賴地翻雜誌,就說:「起來,你也應該過去陪陪客人!」

    起來拖腔怪調地說:「我去啦,人家在給白大哥整理東西忙得很哩,你呀,我看趁早死了那顆心吧!」

    牽男沒吭聲,臉色顯得不太好看。

    這時,王思從隔壁走了過來,她對牽男說:「牽男,天也不早了,我不等他了,白老師回來務必請你轉告他給我打個電話,就說廳裡有急事找他!」

    牽男說:「你放心,我一定轉告!」

    王思說:「那就麻煩你們兩人了,歡迎跟白老師到我們單位去玩!」

    起來從床上坐起來,但她沒有下床。牽男把王思一直送到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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