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水之城 正文 第三章
    8

    一進會場,陳天彪就感到氣氛不對勁。

    會場裡一派肅穆。一向擁擠的主席台空落落的,到點了還不見有領導走出來。陳天彪掃了一眼會場,找座位坐下。

    他的身旁是車光輝,河陽城最大的建築商,不久前剛剛獲得省勞模,看上去春風得意,意氣風發。

    會議是臨時通知的,陳天彪已在去省城的路上,副總李木楠打電話說市上召開緊急會議,部署救災工作,務必要求一把手參加。陳天彪只好掉頭往回趕,廠裡都沒顧上去,逕直來到會場。

    一場大風讓河化損失不少,陳天彪簡單估算一下,損失至少在五千萬以上,還不包括間接損失。這讓本來就困難重重的河化更加步履維艱。大風過後,河化被逼迫停了產。

    河化集團是河陽城的龍頭企業,曾經一度名揚西北,成為河陽的一面旗幟。想不到短短幾年,陳天彪就經歷了大起大落的痛楚。他也從一個意氣風發的企業家變成一個落落寡合的沉默者,彷彿當年的衝勁拼勁全沒了,有的,只是一腔心酸,滿腹愁苦。

    會議總算開始,出人意料的是,出席會議的領導只有市長夏鴻遠和市政府秘書長兩個人。

    夏鴻遠簡單通報了一下災情,開門見山地說:「今天召集各位老總來,目的只有一個,掏錢。請大家站在河陽整體發展的高度上,態度積極點,出手大方點,幫政府渡過這次難關。」

    會議出現冷場,這是意料之中的,包括陳天彪跟車光輝在內的老總們全都垂下了頭。掏錢就是挖身上的肉,不是說你疼不疼,關鍵是大家全都耗乾了,拼盡了,挖不出了。

    夏鴻遠環視著會場,目光冷峻,暗藏著威嚴。看到老總們個個沉默不語,有些失望,也有些焦躁。他說:「這場大風給河陽帶來的損失是巨大的,河陽正處在發展的關鍵時期,單靠政府的力量渡過這次難關,遠遠不夠。希望各位能跟政府一道,齊心協力,打一場生產自救的人民戰役。」說完把目光盯在車光輝臉上。車光輝知道躲不過去,來之前他就知道,今天他是第一個挨刀的,索性站起來,大大方方說:「聽市長的,要出多少我們盡力。」

    夏鴻遠笑笑:「還是大家自願吧,政府不會亂搞攤派。」

    陳天彪歎口氣,夏鴻遠這句話讓他不舒服。自願,什麼時候自願過?河化集團成立到現在,哪次捐款不是別人說了算?大到城市改造,小到春節慰問,河化捐出去的錢比納的稅還多。輪到河化有了困難,誰來管?

    一想到河化目前的危機,陳天彪的心就暗了下來,他走出會場,撥通李木楠電話,問三車間生產安排的怎樣?李木楠在電話裡猶豫半天,說職工情緒低落,大家都嚷著要工資。陳天彪問銀行的款到沒,到了可以先給三車間發。李木楠說財務查過了,還沒到。陳天彪又把電話打給銀行張行長,手機關機,辦公室沒人接。他在樓道裡默站一會,心事重重地回到會場。

    會場氣氛比剛才有所活躍,也許車光輝表了態,市長夏鴻遠臉色不那麼難看了,正跟啤酒廠李總討價還價。李總表態拿二十萬,夏鴻遠說這怎麼行,你好歹也是龍頭骨幹企業,啤酒王,拿這點錢太少。李總表情很為難,說回去研究研究。夏鴻遠不耐煩了,放下臉說:「請大家來不是乞求施捨,抗災救災是目前河陽的第一要務,大家一定要站在講政治的高度認真對待。骨幹企業一律五百萬,這樣也顯得公平。你說呢,陳總?」

    陳天彪正在考慮下一步怎麼找張行長,說啥也得把款子催下來,沒聽清夏鴻遠的話。夏鴻遠又問了一聲,他才抬頭說:「五百萬啊,這麼多,河化這次受災嚴重,自救都有困難。」

    「好了,你也別叫窮,你陳總叫窮這會還怎麼開?」

    夏鴻運啪地合上文件夾:「就這麼定了,明天上午十一點款子到賬,散會。」

    陳天彪哭笑不得。

    剛回到廠裡,工人們便圍過來,嚷著要工資。他被堵到一樓大廳,上不了樓,又出不了大廳。正尷尬著,李木楠從樓上下來。陳天彪忙說:「工資的事你們找他。」說完他就想溜。

    三車間的老工人馬世武一把拉住他:「走不得啊,董事長,再不發給點錢,日子就過不下去了。」

    馬世武是河化兼併過來的,大風中他家的平房倒了,老婆又長年有病,臥床不起,女兒去年考上大學,日子緊得沒法說。陳天彪知道他的難,藉著跟他拉扯的空,悄聲說:「晚上你到我家,我先幫你想想法子。」哪知馬世武一把奪下他的公文包:「要想這兒想,我找不著你家!」

    陳天彪弄了個滿面紅,大廳裡的工人一聽馬世武的話,叫嚷聲更凶了,不讓陳天彪出門。李木楠跑過來解圍,被工人們推搡著弄出門外,有幾個平時不好好上班的工人藉機鬧事,煽動大家的情緒。陳天彪知道今天是躲不過去了,索性把包一丟:「好,大家不是要工資嗎,跟我到市上去要。」

    年初市上搞形象工程,新擴了三條馬路,一次性向河化借了兩千萬,說好逐月還,可現在連問話的地兒都沒。

    「我們不去,我們就跟你要。」

    工人們的情緒漸漸激動,幾個年老多病的索性躺倒在地上,哭喊起來。二車間的王大虎也跑進來,說他老婆的乳腺癌年前就查了出來,沒錢做不了手術,躺床上等死,廠裡卻欠下他一萬元集資款不還。

    這事陳天彪還是頭次聽到,王大虎連續三年都是廠勞模,去年還被評為市勞模,只知道他老母親有病,沒聽說他老婆得了乳腺癌。陳天彪忍不住問:「真的?」王大虎一向是個少言寡語的人,幹活沒說的,但要讓他講話,半天憋不出一個字。這陣聽陳天彪問,忽然就哽上嗓子說:「騙你我不是娘下的,醫生說了,再耽誤,怕真就沒救了。」

    陳天彪強忍住難過,抓住王大虎的手:「你馬上送她去醫院,醫藥費由廠裡擔保,我現在就給醫院打電話。」

    王大虎的事處理完,其他工人更不依了:「他老婆有救了,我們呢,大家都等錢過日子呀。」

    「大家不要鬧,不要吵,廠子還沒到不給大家發工資的地步。錢是緊張,董事會正在想辦法,請大家先回去,一有消息,我馬上通知財務部,最遲三天給大家把工資發清。」

    好說歹說,才把工人打發走。陳天彪通知李木楠,馬上召開會議,商議籌款的事。

    這晚回到家,已是夜裡十一點。蘇小玉只當陳天彪去了省城,沒料他會回來,陳天彪進門時,她已躺沙發上迷迷糊糊睡著了,門聲弄醒了她,一看是陳天彪,驚著聲問:「這麼快就回來了?」

    「沒去成,快,弄點吃的,餓死了。」

    蘇小玉繫上圍裙,草草弄了兩個菜,見陳天彪狼吞虎嚥,說:「看你,再忙飯總得吃。」

    「吃了,陪張行長吃的,可光顧上跟人家討錢,沒動筷子。」

    蘇小玉不言聲了,直到陳天彪吃完,收拾完碗筷,再沒說第二句。陳天彪是真累了,腳也沒洗,一頭倒在床上,呼呼睡了過去。

    大風過後的夜晚格外寂靜,整個河陽城像是被掏空了一般,再也聽不到夜半的歌聲、猜拳聲,日子像是在某一天突然斷裂了。

    9

    接連忙了三天,總算把款子弄到了手。張行長還算講信用,沒讓陳天彪空跑,不過陳天彪也付出了代價,他讓張行長灌醉了兩次,吐得心肝都沒了。

    誰都知道,張行長是河陽有名的酒仙,酒量大得很,想從他手上弄到款子,沒有公斤級的酒量是斷斷不行的。陳天彪哪有這酒量,他近乎豁出去了,一想等在車間門口的工人,抓起杯子就喝。李木楠幾次想給他代,都被他止住。張行長說:「行了老陳,你也用不著玩命,這年月,除了身體是自己的,其他都是別人的,我給你解決兩千萬,其他你到別處想辦法。」

    陳天彪謝天謝地,忙打電話讓財務部發工資。可是沒過半個小時,汪小麗電話來了,說市上強行把五百萬劃走了。陳天彪扔下張行長,就往市政府跑,路上他給秘書長打了個電話,問夏市長在不?秘書長一聽他喝了酒,說市長正在發火呢,你就別往槍口上撞了。

    陳天彪酒醒了一半,知道這陣跑去也是白搭,秘書長說得很清楚,賬是統一劃的,不是單獨沖河化,市長正為救災的事叫急呢。

    都怪這場風,把一切都給刮亂了。陳天彪趕回廠裡,見工人們圍在財務部門口,亂糟糟的,跟搶錢一樣,莫名的火就上來了。打電話把汪小麗叫出來:「你們這是做什麼,放捨飯呀,有沒有點規矩?」汪小麗見他喝了酒,不敢言聲,嘴唇嘟了幾下,低下了頭。

    陳天彪忽然記起什麼,問:「你回過家沒,你姑姑那兒情況咋樣?」

    汪小麗說:「姑姑看你來了,去你家敲不開門,人在我那兒住著呢。」

    陳天彪說:「下班時你叫我,晚上一塊吃個飯。」

    汪小麗的姑姑叫招弟,下四壩的人。陳天彪跟著小麗走進家門時,招弟正在廚房裡忙活著。陳天彪笑著說:「又給我省錢呀,不到外面吃。」

    招弟接話道:「明明胃不好,還老外面吃,我給你做了幾個湯,瀉瀉火。」

    陳天彪笑說:「這火怕是瀉不掉了,你不知道,這陣子火燒眉毛啊。」

    「廠子的事你也悠著點,老跟你說你就是不聽,廠子是公家的,命是自個的,沒明沒黑的誰知情?」

    陳天彪一聽她又嘮叨,忙插話道:「墩子的病好些沒?這陣子忙,也沒顧上問。」

    「你忙你的,他的命還沒那麼金貴,這兩天四處要賬呢。」

    「欠賬多不?」

    「怕是不少哩,他的事我從來不問,問也是白搭。」招弟說的是實話,她關心陳天彪比關心墩子要多。

    得知招弟家沒受啥損失,陳天彪略略心安了些。一場大風把誰都刮得神經兮兮的。不過招弟說,磚廠的電給刮斷了,怕是又得請供電所的人吃吃喝喝。陳天彪沒說啥,這種事不請咋辦,請了還不定能給你弄成呢。

    說話間飯好了,小麗擺好碗筷,要給陳天彪找酒,被招弟攔住。招弟跟陳天彪說話的時候,小麗一直鑽在臥室裡,不出來。她是有意給他們說話的機會。小麗總是覺得,姑姑跟陳天彪之間,有點什麼。尤其姑姑,平日木木訥訥一個女人,話不多,見了生人躲著走,一旦見了陳天彪,話立馬多起來,眼神活泛得像是鑽進了兩隻兔子。

    姑父就沒這福氣,在姑父面前,姑姑永遠是一個色彩,眼神除了愁,還是愁。

    飯間招弟告訴陳天彪,大風把村裡幾家的房吹倒了,老根家的牛讓牛棚壓死了,老根兩口子哭得拉不起來。二狗子家新買的三碼子不見了,定是村裡幾個耍賭的趁著颳風偷走了,二狗子報了案,可派出所硬說二狗子是想趁火打劫,想跟鄉上多要救災款。陳天彪聽得雲裡霧裡,招弟又說:「二狗子買的是賊車,派出所要手續,他拿不出,車我見過,八成新,大風前一天開來的,墩子還說要給放炮恭喜,我攔住了,二狗子那人,不地道。」

    小麗聽不下去了,出來沖陳天彪笑笑,顯得很難為情。陳天彪示意小麗,讓招弟說。招弟說了半天,見陳天彪不動筷子,賭氣說:「我就知道你不愛聽,你官大了,錢多了,村裡的事不上心了,知道村裡人咋說你嗎?」

    「咋說?」

    「背後戳你脊背骨哩,村裡那些個人,你又不是不知,一聽車光輝給老家捐了二十萬,都眼巴巴看你呢。」

    「這我可做不到,戳就戳去,我現在都讓錢逼得上吊呢。」

    「誰讓你捐款了,有空去轉轉,羊下壩的人可沒虧過你。」

    「這我知道,過陣子我抽個空,去看看,也想啊。」陳天彪歎了一聲,放下筷子,發起呆來,眼裡瞬間多了些東西。

    招弟看不懂,繼續道:「過陣子,過陣子,老聽你說過陣子,可一年了你送去個腳蹤嗎?」

    小麗忙給招弟碗裡夾菜:「姑,你就少說點,讓董事長多吃點。」

    「他是你的董事長,不是我的。」招弟突然使起性子,弄得小麗不知所措。陳天彪收回心思,笑笑,說:「小麗你只管吃,她這人,刀子嘴豆腐心,我不去是真的沒時間,不信你問小麗。」

    小麗忙給陳天彪作證,惹得招弟撲哧一聲笑了:「你倆倒好,一個唱一個和,氣我這個鄉下婆子。」

    吃過飯,小麗藉故加班走開了,屋子裡剩下招弟和陳天彪,兩個人突然沒了話。招弟打開電視,眼睛盯著畫面,心卻在四處遊走。她想起了過去的一些個日子,想起了那些日子裡的人和事,心情無端地暗下來。陳天彪也感到一種不自在,他跟招弟不是沒單獨處過,但每一次都有不同的尷尬。他知道,招弟嫌他不回羊下壩一定是村裡有人說風涼話,前幾年他去得勤,村裡眼熱的人不少,去了便老老少少圍在招弟家,把招弟一家抬舉得高高的。人就這麼怪,其實他去不去一點不影響兩家的關係,可村人不這麼想。村人愛看的是熱鬧,招弟也喜歡這熱鬧。

    小麗住的房子是河化集團淘汰下來的舊家屬樓,當初分房,小麗不夠資格,廠分房領導小組看在她是陳天彪的老家人,硬是把這套舊房子給了她。陳天彪在這事上也有私心,照顧好小麗是他唯一能給招弟的回報。後來小麗公開了跟李木楠的戀愛關係,陳天彪還當面責備過她,說早知道你們談戀愛,我就不在分房這事上動搖原則了。可沒過多久,大約一年吧,他們又吹了,兩人關係鬧得很僵。問原因,兩人誰也不說,氣得陳天彪直拍桌子。目前小麗跟李木楠都還是單身,陳天彪跟招弟也動過讓他們重修於好的腦子,但年輕人的事,壓根不是他們想的那樣。

    「小麗今年二十七了吧?」陳天彪突然問。

    「過冬就二十七了。」

    說完這句,兩個人復又沉默。其實這個話題他們每次都說,說得都沒有新意了,小麗自己不急,他們急又頂何用?不過這種時候,不拿小麗當話題,又能拿什麼呢?

    夜幕在他們的話題裡慢慢暗下來,覆蓋掉整個城市。夜開始變稠,變濃,變得有心事。兩個人的心情跟著夜幕發生微妙的變化,尤其招弟,渴望能把這個話題停下來,說些跟自己相關的事。招弟快五十了,五十歲的女人心情是很複雜的,大半生的歲月給了她許多,也讓她丟失了太多。夜深人靜,她會忍不住坐在月光下,那時候的心情說不上惆悵也談不上悲傷,只是想起一些不該有的失去或放棄,會多多少少發出些感慨,就想在剩下的時間裡盡量抓回來一點。至於怎麼抓,抓多少,卻不曾認真想過。也是,都這個歲數了,還能抓來啥呢?

    但女人終歸是女人,年輕時候,招弟是從不跟陳天彪使性子的,那時只覺得他可憐,苦,就想多幫他一點。到了這歲數,性子反倒上來了,不但性子,有時還想撒點嬌,動動小腦子。這不可笑嘛,真是活回來了。招弟禁不住一笑,起身為陳天彪續滿水,看到他一臉疲憊,坐沙發上打哈欠,心裡又忍不住為他叫苦,苦命人,啥時都是苦命人。

    「早點去睡吧,看到你我也就放心了。」

    三車間的生產一拖再拖,遲遲不能啟動,陳天彪對李木楠意見很大,他在會上第一次沖李木楠發火,脾氣大得驚人。

    三車間是河化集團的中樞車間,三車間不能恢復,其他車間只能坐等觀望。為保證河化的正常生產,上次董事會上,陳天彪提議讓李木楠重點分管三車間,等於是把一個集團公司的副總加強到了車間。從目前情況看,這個決定並沒達到預想的效果,相反,因為李木楠的原因,車間班子反而有了消極情緒。

    上午陳天彪把車間幾個領導叫來,問到底怎麼回事,幾個人先是不說話,後來陳天彪發了火,他們才支支吾吾說,李副總這些日子像是有心事,匯報上去的事半天沒回應,跑去問,他反倒忘了。

    這可是個新情況。李木楠儘管年輕,但在工作上從不分心,而且有一竿子插到底的精神。陳天彪正是看中他這點,才破格將他提到副總位置上,一年多來,他也確實幫河化度過了不少危機。要說河化現有領導中,還就他能在關鍵時刻派上用場。但這一次,陳天彪卻很失望。

    會後,陳天彪找他談話,李木楠低頭不語,像是有什麼話說不出口。陳天彪來氣了,他最見不得別人這樣。有什麼話不能說出來,如果班子主要領導不能做到當面溝通,還怎麼一起共事?

    李木楠像是成心跟陳天彪過不去,任憑陳天彪怎樣發火,就是不說話,頭始終勾著,目光死死盯著腳面,讓陳天彪無法看清他的真實意圖。等陳天彪發完火,打算跟他耐心商量一下車間的工作時,他卻說:「我想請一月假。」

    「請假?」

    陳天彪懷疑自己聽錯了。

    「要是可能,請兩個月更好。」

    陳天彪剛剛消了的火猛又竄起,請假?這個時候請假不是明擺著撂挑子嘛。眼下是河化組建以來最大的一個坎,原材料供應嚴重不足,市場又被競爭對手搶去三分之二,產品受阻,價格下跌,外欠貨款無法收回,資金運轉遇到前所未有的困難。所有這些,李木楠不是不清楚,甚至比他陳天彪更清楚,他卻要在這時請假!

    陳天彪腦子裡驀地跳出一件事,大風前他無意中聽說,李木楠想去南方發展,正在跟南方一家大公司談……

    他猛地摔上門,出去了。半個小時後,陳天彪打電話給廠辦,讓廠辦通知李木楠,移交工作,想休息多長時間休息多長時間。

    等把三車間生產重新啟動起來,已是一個星期後。這時陳天彪聽到一個消息,全省化工行業的第二輪戰略重組開始了,按目前透露出來的風聲,河化這樣的規模,不在政策性保護之內,也就是說,河化下一步的日子相當艱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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