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習書記 較量(上) 第13節
    一封信擺在江大剛面前。信是通過郵局寄來的,寄信地點就在景山。

    信寫在一張日記紙上,寫信人字跡清秀,但字裡行間卻透露著她的悲哀和絕望。

    我叫周虹影,曾是省城晚報的記者,駐景山記者站副站長,我最近受到景山集團董事長劉成明的威脅。如果我有啥意外,這封信自然會有人交到公安局,請你們按照信上的內容,查出兇手,幫我報仇。

    我跟劉成明有個孩子,是劉成明強暴我時懷的,一開始我也想把他打掉,不想讓這個孽種留在世上。可劉成明說他想要這個孩子,他說跟記者生的孩子一定聰明,他讓我把孩子生下來,並答應給我一百萬,讓我離開景山。我答應了,我不是為錢,請你們相信,我鬥不過劉成明,就想留下這個孽種,讓他將來替我算賬。誰知懷孕六個月後,劉成明突然變了卦,強迫我把孩子打掉,還把我硬拉到醫院。幸虧那天醫院停電,不能做人流。

    劉成明又有了新的女人,是一個模特,從省城帶來的,劉成明說跟記者生的孩子沒跟模特生的漂亮,不想要了。

    我恨劉成明,他玩弄的女人太多了,他騙了我的感情,又想奪走我的孩子,我不能饒恕他。我逃到了老家,把孩子生了下來。這事被劉成明知道了,他追到老家要弄死孩子,幸虧我娘把孩子轉移了。

    劉成明又把魔爪伸向了那個模特,他告訴我模特懷了他的孩子,他逼我離開景山,永遠不再出現,一次性給我五十萬。我怎能答應,我一定要留在景山,告訴那些被他蒙騙的女人,千萬不要再做第二個我。

    劉成明揚言要殺我,他還買通房東,在我的飯裡下毒,幸虧我有準備,但我知道遲早有一天我會死在他手裡。

    劉成明在景山是個紅人,上能通天,下能遮地,我知道我弄不倒他,但我記錄了他不少罪證,包括他跟景山上下領導之間的交易。我把這些資料放在一個秘密處,如果我遭不測,自然會有人拿出來,昭示天下。

    請善良的人們睜開眼睛,不要再被劉成明這個衣冠禽獸蒙騙。

    江大剛一連看了五遍,每看一遍,他的心便怒吼一次。尤其是看到模特已懷了他的孩子那一行,他的心幾乎就像一把帶血的刀子,恨不得捅向這個世界!

    但他努力控制著自己,劉成明已死了,不管是誰害了他,都算是罪有應得。但他老婆和司機小范卻是無辜的,必須盡快尋找線索,查出真兇。

    經市局初步鑒定,信上的字跡跟周虹影的字跡一樣,但信上沒寫具體日期,因此無法判斷周虹影寫此信的準確時間。

    這封信藏在哪裡,為什麼到現在才交出來?江大剛不由得困惑了。如果按信上的內容和周虹影的願望,這封信應該早就出現了。按寄信地址分析,寄信人就在景山,他是誰?跟周虹影又是什麼關係?

    周虹影到底怎麼死的,會不會是劉成明害的她?難道把她的死亡時間搞錯了?會不會是劉成明殺了周虹影,又被第三人發現,第三人才決心除掉劉成明?

    種種假設冒了出來,江大剛覺得案情因這封信反而更加迷離。他把信拿給於巖,兩人分析了一晚上,於巖也是同樣的懷疑。不過於巖提出新的假設,會不會是有人假冒周虹影的名義,故意提供這封信,擾亂偵破視線?

    為了慎重,江大剛火速派人,帶著周虹影的信去北京找專家鑒定。

    與此同時,圍繞這封信,景山的調查也緊鑼密鼓進行著。偵查人員按寄信時間找到當天郵局值班人員,請她回憶寄信者的模樣。值班人員想了半天,就是想不起有誰寄過信。按說現在寫信的人不是太多,偶爾有個寄信的,郵局的人也會覺得新鮮,應該能記起是男是女。可是搜遍記憶就是想不到有人寄過信。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信是從外面的郵箱順手丟進信箱的。

    這就是說寄信人並不想讓人知道他是誰。

    這個人到底是誰?

    江大剛叫來張密,請他分析案情,張密一口斷定,無論信是不是周虹影寫的,寄信人一定就是兇手。

    「憑什麼?」江大剛對張密的自信產生懷疑。

    「這很清楚,寄信人就是想利用這封信,把我們的視線轉到周虹影身上,讓我們作出錯誤的判斷,認為周虹影的死跟劉成明有關,這樣我們就被他牽著鼻子走了。」

    「那信怎麼會在他手上,難道是偽造的?」

    「信是真的。」張密肯定地說。

    恰在這時江大剛的手機響了,一摸,手機卻不在身上,手機響了半天,張密才慢吞吞從花瓶裡拿出手機給他。

    江大剛怔了一下,張密搞什麼鬼,他是何時拿走手機的?忽然,江大剛心一亮,猛地拍了一下張密:「你是說,對方偷走了信?」

    張密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寄信人一定跟周虹影熟悉,說不定早就騙得了周虹影信任,周虹影跟劉成明的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對!一定是這樣!

    江大剛興奮得叫起來,正想感謝張密,張密卻丟下他跑了,說是有更要緊的事要辦。江大剛一看剛才的電話,是蘇悅打來的,正想給蘇悅回電話,手機來了短信:老榆樹下。

    江大剛怔了一怔,短信決不是蘇悅發的,也不會是張密,他剛走,來不急發短信。後面又沒號碼,到底是誰?想著想著,江大剛猛地清醒了。他一拍腦袋,真是蠢呀。

    此時天已微黑,晚秋的景山黑得早,街上行人稀少,江大剛沒顧上吃晚飯,叫來一輛出租車,悄悄開向景羊河畔。景羊河畔靜靜的,秋風吹落了樹葉,夜幕像簾子一樣裹住了這座西北小城,大地顯得蒼涼而神秘。

    他把出租車停在樹叢中,藉著夜色的掩護,靜靜地注視著那棵老榆樹,那兒就是曾經看到過驚鴻一幕的地方,江大剛記起了蘇悅推翻王曉渡的那一把。

    約莫半小時後,王曉渡騎著摩托車過來了,四下望了望,停在了老榆樹下。江大剛的心怦怦跳起來,一個蓋子終於要揭開了。幾分鐘後,一輛紅色夏利停下來,蘇悅穿著風衣走下車,夏利車很快消失了,蘇悅跟王曉渡站到了老榆樹下。

    江大剛屏聲靜氣,生怕漏過一句話。

    王曉渡像是在向蘇悅示愛,說了一大堆廢話,蘇悅不為所動,抱著雙臂,冷冰冰地靠在老榆樹上。王曉渡急了,大約他追蘇悅追得太辛苦,再也不想辛苦下去,他猛地抱住蘇悅,發了瘋地要吻他。

    車裡的江大剛氣得發瘋,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上,恨不得跳下車去,狠狠揍他一頓。

    他覺得自己最心愛的東西被人玷污了。

    蘇悅猛地推開王曉渡,沒讓王曉渡吻上,江大剛的心輕鬆了一下,覺得能緩上氣了。王曉渡不甘心,再次撲向蘇悅,邊強抱邊說:「你是不是喜歡上了那個破警察,一個老男人有什麼好?」

    江大剛氣得心裡咯咯響,他居然罵自己是破警察!

    蘇悅再次用力推開王曉渡,整了整衣服罵:「你胡說,我跟他是乾淨的!」

    江大剛心裡一暗,為蘇悅說出的這句話。

    「你瞞得了別人瞞不過我,他有什麼好,副局長有什麼了不起,逼急了我對他不客氣!」王曉渡的聲音如狼嗥一般,這小子瘋了,居然威脅起蘇悅來。

    「我就是愛上他了,只要他娶我,明天我就嫁給他!」蘇悅突然說。

    江大剛心猛地一熱,感動得淚水都快要流下來了。

    「也不看看你是什麼東西,一個婊子,一個讓劉成明睡爛了的貨。」王曉渡徹底瘋了。

    啪!一個巴掌重重扇在王曉渡臉上,蘇悅的樣子像是要吃人。

    王曉渡捂著臉,突然給蘇悅跪下了,雙手抱住蘇悅的腿:「求求你蘇悅,答應我吧,我愛你,沒有你我不能活。蘇悅,我為你做了那麼多,你可憐可憐我吧……」

    江大剛聽不下去了,多麼無恥的男人,他正要下車,猛聽得蘇悅說:「王曉渡,你都幹了些什麼,你為我做了那麼多,這話什麼意思?你……你是不是殺了他?」

    江大剛的身子觸電一般,僵在了車中,正在他犯愣神時,就聽王曉渡說:「我殺了他又怎樣,如果你不答應,我連那個老警察一塊兒殺!」

    清楚了,一切都清楚了,礙於蘇悅在場,江大剛並沒及時衝出去,他怕蘇悅誤解,更怕蘇悅傷心。他悄悄踩動油門,逃似的離開了那裡。

    他相信他逃不掉。

    十分鐘後,所有的人員全集中了起來,為了確保蘇悅的安全,江大剛決定在他們分手後動手,命令傳達下去,刑偵隊員個個摩拳擦掌,就等緝拿兇犯的那一刻。

    於巖趕了過來,對著江大剛神秘一笑,江大剛衝他豎起大拇指,當著隊員的面,並沒點破短信的事。

    真是英雄所見略同,想不到於巖也斷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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